家书
那枚古朴玉简和一小撮暗红土壤静静悬浮在遗舟碎片旁,如同跨越了万古时光,终于等来了开启之人。土壤的气息与贺玺腰间旧物共鸣,让他心神剧震,几乎站立不稳。
螭吻巨大的龙睛凝视着那撮土壤,意念带着一丝恍然:“原来如此这土壤蕴含着一丝微弱的与你同源的血脉印记。那女娃娃留下此物,并非随意为之。”
危止凑上前,仔细打量着玉简,扇子轻点:“这玉简材质特殊,似乎是心魂玉?以心神刻录,唯有血脉相连或气息同源者方能开启,强行动用,玉碎神消。她留下这个,是笃定会有人来寻,且必须是特定之人。”
姬遇的目光落在贺玺身上,意思不言而喻。
贺玺看着那枚玉简,心脏狂跳,血液奔流的声音在耳中轰鸣。真相,或许就在这枚玉简之中。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伸出手,指尖微微颤抖地触向玉简。
这一次,没有恐怖的意志冲击,没有悲伤的洪流。当他的指尖触及冰凉的玉简表面时,玉简轻轻一颤,散发出温润的光华。那光华如同水波,将他与玉简笼罩。与此同时,他腰间那枚旧物也发出微热,与玉简、与那撮故土,气息交融,浑然一体。
确认无误,玉简的禁制悄然解开。
一段清晰却充满疲惫与决绝的女声,直接映入贺玺的识海,不似幻听,更似跨越时空的遗言:
“后来者若你能寻至此地,触动此简,必是身负我贺氏血脉,且心性已得它之认可……” 声音温婉,却带着历经沧桑的沙哑与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贺玺屏住呼吸。
“吾名,贺清音。”
贺清音,果然姓贺
“吾乃云梦贺氏末代家主之女,亦是溯影香一脉最后的传人。”
溯影香,贺玺猛地想起,这正是他独门忘忧散的前身,早已失传的古老香方!原来竟是家族传承!
“吾族世代研香,通感万物,本欲以香气调和天地,抚慰众生。然,怀璧其罪” 贺清音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无尽的悲凉,噬生幡现世,炼制之法阴毒至极,需以至纯灵魄与无尽生机为引有人,盯上了我族灵识特异生机的血脉。”
“他们构陷于我,污我以生魂炼香,与噬生幡乃同源邪术……欲以此为由,名正言顺擒我全族,充作那邪幡祭品!”
贺玺浑身冰冷,如坠冰窟。原来所谓的云梦之乱,所谓的贺姓魔头,竟是如此一场针对他全族的、**裸的阴谋与屠杀!不是为了称霸,不是为了私仇,仅仅是因为他们身怀异禀,便成了他人眼中修炼邪术的材料!
“父亲族人们,为护我……皆已罹难…” 贺清音的声音有些哽咽,带着刻骨的恨与痛,“我被迫出逃,携族中至宝溯影香魄……他们紧追不舍”
“绝望之际,我偶遇这片遗舟碎片,知其神异,欲借其力遁走,或留下传承却未料,此舟承载的纪元之重,非我所能承受……反被其内蕴的破灭之意侵蚀,神魂将散……”
“然,吾恨难平!吾冤难雪!”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屈的意志,“我以最后心力,剥离部分纯净香魄与记忆,封于特制香丸之中,借螭吻之力送出便是希望有朝一日,能有族人寻得,知晓真相!”
“那香丸,应已化作悲惘晶……你能至此,定已见过。”
“后来者,莫要畏惧体内流淌的血脉,那并非诅咒,而是吾族守护世间、通晓万物心绪的馈赠。你灵识深处的力量,便是溯影香魄之力的显化善用之,可抚平伤痛,亦可……照见真实。”
“业火玉佩,乃我陨落前不甘所化,可指引你寻回散落的香魄碎片,亦可灼烧一切虚妄望你持此火,焚尽谎言,还我贺氏清白!”
“这一捧故土来自云梦泽旧地,带着它,也带着这份传承活下去。”
“小心幕后之人,势力盘根错节与上古寂灭道似有关联,他们想要的,不止是噬生幡……”
声音到此,渐渐微弱,最终消散于无形。
玉简完成了使命,光华敛去,化作普通玉石,啪一声轻响,碎裂成几块,落入下方墨色的无岸海中,转瞬消失。
那撮暗红故土,则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缓缓飞向贺玺,融入他腰间那枚旧物之中。旧物微微一热,表面那家族徽记似乎变得更加清晰灵动了一丝。
贺玺呆立原地,久久无言。
所有的猜测、恐惧、不安,在此刻都有了答案。他不是罪人之后,他是这场滔天阴谋下的幸存者,是一个被几乎灭族的古老香道世家最后的传承者!他体内那令人恐惧的力量,是家族世代守护、却被歹人觊觎的“溯影香魄”!
悲伤、愤怒、冤屈、责任……无数情绪在他胸中翻江倒海,最终化作滚烫的泪水,无声滑落。
姬遥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出言打扰。他能感受到贺玺身上气息的变化,那是一种破茧重生般的蜕变,曾经的惶惑被一种沉甸甸的、却无比坚定的东西所取代。
危止叹了口气,难得没有说风凉话,只是拍了拍贺玺的肩膀:“现在…你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螭吻发出一声低沉的龙吟,意念肃穆:“承其志,雪其冤。此乃因果,亦是你的天命。”
贺玺抬手,用力抹去脸上的泪痕。他抬起头,眼中再无迷茫,只有一片冰冷的清明与燃烧的决意。他看向姬遥,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
“前辈,我要回云梦泽。”
“我要重开贺氏门庭,我要用这‘溯影香魄’,照出所有魑魅魍魉!”
“我要让这业火,烧遍三界,直至……真相大白!”
姬遇凝视着他眼中那簇如同业火般燃烧的意志,片刻后,缓缓颔首。
“可。”
一字重千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