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酒与旧识
脚下巨石疯狂震颤,那来自地底深处的咆哮带着被惊扰清梦的滔天怒意,震得人头皮发麻!浓郁的、带着土腥味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从裂缝中弥漫开来。
危止手忙脚乱地想捡起酒葫芦堵上塞子,却差点被一道突然裂开的地缝绊个跟头,气得他跳脚:“我的酒啊!完了完了,这得是多少年的陈酿啊!亏大了亏大了!还招来个祖宗QAQ”
贺玺被这地动山摇的动静晃得站不稳,赶紧扶住旁边一块凸起的石头,脸色发白:“危止前辈!您这酒里到底泡了什么?怎么还能把石头喝醉了呢?!”
“放屁!我这可是正经仙酿。顶多加了点千年灵芝万年参,还有几滴不小心混进去的…嗯就是还有那个啊……蜃龙口水?”危止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几乎成了嘀咕。
姬遇已然从压制状态中强行脱离,站起身。手背上那点银芒因他的力量中断而显得愈发躁动,但他此刻无暇顾及。他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地面不断扩大的裂缝,冷声道:“不是醉。是它的封印,被你这仙酿中某种成分短暂侵蚀了。”
“封印?”危止一愣,随即哭丧着脸,“这破石头里还封着东西?谁这么缺德呐!”
仿佛是为了回应他的质问,一声更加响亮的咆哮冲出地表,震得整个平台碎石簌簌落下!正疯狂围攻的怨灵们似乎也感受到了这更恐怖的存在,尖啸声都带上了几分畏惧,攻势为之一缓。
“现在怎么办?”贺玺喊道,既要维持安抚怨灵的力量,又要躲避地震,已是左支右绌。
姬遇眼神一凝,做出了决断。他不再试图压制手背标记,而是将力量尽数灌注双脚,猛地一跺
“嗡——!”
纯白的秩序之力以他为中心,如同水波般急速扩散,瞬间覆盖了整个震颤的巨石平台!光芒所过之处,那些疯狂蔓延的裂缝竟然被强行弥合、稳固!那地底的咆哮也仿佛被这强大的力量暂时压制,变成了闷雷般的低吼。
但姬遇的脸色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白了一分。同时维持平台稳定、抵御怨灵、还要分神抵抗跗骨之蛆的侵蚀,显然对他消耗极大。
“尊者!”贺玺看出他的勉强,心一下子揪紧了。
危止也收起了嬉闹之色,扇子舞得密不透风,急声道:“我们得想想办法!你这强行摁着也不是事儿啊!这底下的大爷看样子脾气不好,等它彻底钻出来,咱们就都得玩完”
姬遇目光扫过地上那摊还在渗漏的酒液,又看了看周围因平台暂时稳固而再次蠢蠢欲动的怨灵,忽然对贺玺道:“你的安抚,能否向下渗透?”
贺玺一愣:“向下?对着它?”他指了指脚下。
“试试。”姬遇言简意赅,“既然能被惊醒,或许亦能被安抚。”
贺玺看着姬遇的脸色苍白,道:“好!我试试!”
他立刻集中全部精神,将那股抚慰平息的力量不再扩散向四周的怨灵,而是凝聚成一股,小心翼翼地透过姬遇力量稳固的地面,向着那发出愤怒低吼的地底深处探去!
这个过程极其艰难。地底存在的意志庞大而狂暴,充满了古老的怨愤和被打扰的怒火。贺玺的灵识刚一接触,就仿佛被巨锤击中,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小子!”危止惊呼。
“无妨!”贺玺咬牙坚持,努力让自己的力量变得更加柔和,如同最细腻的流水,不去对抗,而是尝试着去理解、去共鸣那愤怒之下的情绪。
渐渐地,他听懂了。那愤怒并非纯粹的恶意,更像是一种……被漫长囚禁后的暴躁、孤独,以及对于某种熟悉气息的激烈反应。
他尝试着将并非有意打扰、我们并无恶意的意念连同那股安抚的力量,一遍遍传递下去。
地底的咆哮声渐渐变小了,变成了疑惑的断断续续的低呜。平台的震动也进一步减弱。
有用!
贺玺心中一喜,更加专注地传递着安抚的意念。
就在这时,地底那个存在似乎捕捉到了贺玺力量中某种极其独特的源自他灵魂本源的频率。它忽然安静了一下。
紧接着,一股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带着浓浓困惑和一丝……难以置信的亲近感的意念,顺着贺玺的力量反馈了回来!
那意念断断续续,却如同惊雷般炸响在贺玺的脑海:
“小草?”
“是……是你吗?你怎么变得这么……弱了?”
“还带了…两个奇怪的东西……和一个……闻起来很好喝但吵醒我的家伙……”
贺玺:“???”
小草?谁?叫他吗?
他差点没维持住灵识的输出。
危止见贺玺表情古怪,平台却真的稳定下来了,忍不住又嘴欠:“怎么样怎么样?贺香主,底下那位大爷怎么说?肯赏脸喝下这杯罚酒了吗?”
贺玺表情复杂,艰难地开口:“它好像认识我?还叫我……小草?”
“小草?”危止噗嗤一声乐了,“这什么土里土气的名字?跟你这娇娇弱弱的样子倒挺配的,哈哈哈哈哈,它是不是还问你吃了吗?”
姬遇却眸光微动,似乎想到了什么,看向贺玺的眼神多了一丝深意。
地底那存在似乎不满被忽略,意念再次传来,这次带上了点委屈和抱怨:
“小草…你忘了吗…以前都是你……帮我梳理鳞片……还偷……偷仙露给我喝的……”
“你身上味道没变……就是太淡了……”
“上面那个……冷冰冰的白色家伙……力量让我不舒服……让他走开……”
贺玺彻底懵了。梳理鳞片?仙露?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他只能硬着头皮,尝试用意念交流:“前辈……您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不是小草……”
“不可能!” 那意念立刻激动起来,“你的灵核味道……我不会认错!你就是变小了!变弱了!”
贺玺:“……”
他只好换个方式:“那……前辈您是谁?为何被封印于此?”
地底的意念沉默了一下,似乎有些低落和愤怒:
“我?我是螭吻啊!”*
“被哪个杀千刀的骗了……说底下有宝贝……结果一下来就被阴了!用这破石头压着我!睡了好久好久…”
“好像是要阻止我……啧什么呢……”
螭吻?龙九子之一,喜好在险峻处瞭望?贺玺依稀记得某本古籍上的记载。竟然是真的?还被封印在这里?
危止也听到了贺玺的转述,眼睛瞪得溜圆:“螭吻?!龙子?好家伙!这下真是捅了……不对,是醉了个大个的”
姬遇突然开口,声音冷静依旧,却直指核心:“问它,被封印时,外界有何异常?与噬生幡或云梦之乱是否有关。”
贺玺连忙将问题用意念传递过去。
地底的螭吻似乎努力回想了一下,意念变得断断续续:
“好像…是听说有什么好看的幡很多人抢……”
“还有个很香很温柔……但后来很难过的女娃娃……”
“再后来就乱糟糟……打来打去……”
“我好像还帮谁…藏过一点……东西……”
女娃娃?很香很温柔?贺玺立刻想到了悲惘晶记忆碎片里的那个女子!
“藏了什么东西?在哪里?”贺玺急忙追问。
“不记得了……睡太久了……”*螭吻的意念变得有些模糊,似乎安抚起效了,它又开始犯困,“好像……是片……亮晶晶的……骨头……藏在……我鳞片下面……”
亮晶晶的骨头?鳞片下面?
贺玺还想再问,螭吻的意念却彻底模糊下去,变成了均匀的、带着酒意的呼噜声,它好像又睡着了平台彻底恢复了平静。
周围的怨灵因为失去了目标,又感受到姬遇并未收敛的威压,开始逐渐退散。
危机就这么似乎解除了?
危止一屁股坐在地上,擦着不存在的汗:“哎哟我的娘诶,这可真是,下次喝酒还是得看黄历”
贺玺也松了口气,感觉灵识透支,一阵阵发晕。
姬遇走到他身边,递给他一枚丹药:“恢复灵识。”
贺玺接过服下,一股清凉感蔓延开来。他看向姬遇手背,那银芒似乎因为刚才的力量爆发而更加显眼了一些。
“前辈,您的手……”
“无碍。”姬遇打断他,目光却落在贺玺脸上,若有所思,“小草?”
贺玺脸一红:“它肯定认错人了!”
姬遇未置可否,只是淡淡道:“螭吻虽性情顽劣,却最记恩仇,灵识辨人,从无错漏。”
贺玺愣住了。
危止凑过来,笑嘻嘻地揽住贺玺的肩膀:“行啊小草兄弟!没想到你来头不小啊!连龙子都给你捋过鳞片!看来以后哥哥我得跟你混了”
贺玺:“…我不是小草!”他挣扎着想摆脱危止的魔爪。
姬遇看着打闹的两人,又看了看恢复平静的地面,缓缓道:“亮晶晶的骨头……藏于鳞下……”
他抬起眼,望向寂烬海更深处的黑暗。
“看来,我们需寻个法子……”
“给它翻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