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东哥的协助,混出去倒比曲寂预想的顺利。
东哥从后勤部偷拿的后援职工服还带着消毒水的味道,袖口别着的 “仓库清点” 工牌边缘磨得发白,显然是常年被人揣在口袋里的旧物。“别抬头,跟着搬运车走,没人会查后援的人。” 东哥的声音压得极低,“老艾在第三间,钥匙我塞你衣领里了,注意安全。”
曲寂点点头,混上了车,余光轻轻瞥向正在吸烟的东哥,烟盒还是之前那盒地摊货,此刻却成了最好的掩护,但凡有巡逻的人多看曲寂一眼,东哥就会故意咳嗽两声,用烟圈挡住对方的视线。
到了仓库门口,这里确实偏僻而且阴暗,确实不像很多人回来的地方,刚进去,曲寂就被传来的霉味混杂着血腥味的味道熏死了,旁边的职员皱了皱眉,声音很冷:“赶紧走了。”
“知道了。”
曲寂跟着他们去往仓库,一个一个的打扫每个房间,趁着其他人都在打扫房间,曲寂看准时机溜了出去,去找老艾。
这里很大,地面积着厚厚的灰,墙角的蜘蛛网挂着碎纸屑,曲寂蹲下身扫开灰尘,突然看见地砖缝里卡着半张包装纸 —— 上面印着 “精神清醒剂” 的模糊字样,和之前高中生吸毒案的包装一模一样。他心里一凛:看来这里不仅关着老艾,还是江余藏货的外围点之一。
他打开柳林递给他的实时录音和可录像的微型摄像头别在腰间藏匿起来,他不自觉加快了脚步:
一、
二、
三。找到了!
曲寂看了看周围,没有人,心中不免疑惑:没有人?这么松的吗?怎么这么好混进来?但他又想了想:外面人确实很多,但是进到里面人就少了,估计人手都在外面。
他进到第三个房间里面,老艾被绑在椅子上,他的两条胳膊已经没了,奄奄一息,曲寂走过去,轻轻摇了摇老艾,“没事吧?”
老艾缓缓睁开眼睛,不可置信:“你、你怎么会来?”他扯到伤口,“嘶”的一声,又继续道:“对、对不起,我也不想的,可是、可是我儿子快死了,我真的、真的不想让他死前这么痛苦……”
曲寂打断他的话,“理解,但现在不是有空说废话的时候,我们要赶紧走。”曲寂把绳子解开,背上老艾,准备出去。
这他还是不担心的,柳林已经通知了警方的人,现在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老艾颤抖道:“这时候、这时候没必要救我了,不值得……”
“你这里还有消息,我不是很想救你,毕竟你曾背叛过我们,即使有苦衷。”他身体向前探了探,走廊里只有风吹过窗户的 “吱呀” 声,刚才混进来时,明明听见外面有许先生手下的吆喝,怎么这会儿连脚步声都没了?他突然想起东哥说的 “许先生最擅长‘围点打援’,心里猛地一沉:该不会是故意放我进来,想把警方的人一起引过来?
他补充道:“我不是在救你,我是在救其他被毒品迫害的无辜人,毒品一日不消失,危害就一直存在。”
老艾哽咽了一下,刚要开口,突然听见仓库外传来汽车引擎声——是许先生的手下回来了!他猛地抓紧曲寂的衣领,压低声音飞快道:“江余的大单子在‘十里馆’,崇阳学校外!有□□、白粉……” 话没说完,走廊就传来脚步声,老艾让曲寂赶紧躲起来:“快藏起来!他们回来了!”
可是这是仓库,没什么能躲藏的地方,无论去哪,都会被瓮中捉鳖。
曲寂背着老艾就跑,刚刚路过的地方有几个大箱子堆积在一起,可以暂时躲避。
他们躲到箱子后面,曲寂微微喘气,走廊的脚步声很杂,至少有三个人,还带着金属碰撞声,应该是带了武器,不知道会不会有枪。他没敢耽搁,连忙打开录像机,将它塞在箱子中间的缝隙里:自己被发现了没关系,证据不能丢。
一名手下道:“先生,人不见了!”
“许先生”转头看向他,“人不见了?让你们好好看着人怎么会不见了?!”
“这……”
“够了闭嘴。”“许先生”环顾四周,沉声道:“他跑不掉,去找。”
“是!”
曲寂听着“许先生”的话,手紧握着,他看了看旁边的老艾,老艾比他还要慌,再加上伤,恐怕坚持不了多久,他握住了老艾的手,给他一个眼神:再坚持坚持。
随后,拿出东哥给他准备的匕首,准备豁出去了。
可是老艾反握住他,偏了偏头,示意曲寂看那个微型摄像头,摄像头正发出微弱的红光,并不显眼,首先亮了三下,然后一下,最后两声,消失。
曲寂了然,慢慢放下手中的匕首,这是警方的秘密暗号,暗示着:我们已经埋伏好,随时准备攻入。
但正当曲寂慢慢放松下来,脚步声也随之传来,一下,一下又一下,突然曲寂和老艾的头顶上被一黑暗笼罩着,让人喘不过气来——是“许先生”!
“许先生”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他装作不解的样子问:“曲寂你怎么来了?想来看看我是如何处理的吗?”突然,话锋一转:“可是,怎么把我要处理的人带出来了呢?”他说着,一边招呼手下过来,让他们把他们抓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老艾突然挣脱曲寂的手,用仅存的胳膊肘撑着箱子壁站起,空荡荡的袖管晃了晃,结痂的伤口被扯裂,血瞬间渗透脏布。他没管身后的疼痛,只拖着打晃的身体,像头受伤的困兽般狠狠撞向最近的手下,嘶哑地喊:“快跑!”
曲寂看了他一眼,老艾眼里流传的眷念,那是对儿子的!他不敢停留,怕在这里纠缠,老艾白白死去,于是他掉头开始跑。
他踩着满地的灰尘,沿着之前记好的仓库后门方向狂奔,耳边还响着老艾被按在地上的闷哼声。
这时,手下们也站起来了,将老艾抓住,“许先生”暗骂一声,但不着急,缓缓拿出枪,对准正在向大门跑去的曲寂,他没注意到,仓库另一侧的阴影里,一道修长的身影正盯着这边,口罩边缘露出的下颌线绷得极紧,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墙壁。
他按下扳机,子弹直直向曲寂的肩膀射去——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有个人抱住曲寂,将他推出去,并且挡在了他的身后,子弹穿过他的肩膀,他闷哼一声,身体有些摇晃。
那个戴着口罩的男子!他是谁?
曲寂连忙站起来,对着他说了声“谢谢。”就再次准备离开,原谅我,我不是不管你,真的。
但“许先生”的手下已经把门挡住了,“口罩男”捂着伤口,缓缓摘下口罩,露出一张摄人心魄的脸——江余!
怎么会是他?他怎么会来?曲寂的心脏猛地缩紧 —— 江余的出现太反常了:是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故意演戏?还是单纯不想让许先生杀“他的人”?他下意识摸向腰间,摄像头虽没带在身上,但‘十里馆’的情报还没传出去,若是江余已经察觉,刚才的“救命”会不会是新的试探?
这时,门外传来警笛声——警察来了!外面的手下们纷纷拿出手枪或是匕首与警察对峙,而里面,是江余。
曲寂趁机瞥了眼被按在地上的老艾:他嘴角还渗着血,却冲曲寂轻轻眨了下眼,像在说: “别管我,完成任务”,随后便被手下捂住了嘴。
江余捂着流血的肩膀,脸色苍白却仍带着惯有的冷意,目光扫过曲寂紧绷的脸,指尖蹭过伤口的血迹,淡淡道:“先生,我的人,还轮不到别人动。” 他说这话时,眼神没看许先生,反而落在曲寂袖口,那里还沾着仓库的灰尘,是刚才逃亡时蹭到的。
“许先生”耸耸肩,“你的人?你的人可是内鬼。”
“你有证据吗?”他还在演。
“许先生”都要气笑了,他收了枪,“好啊,就当我是在乱说了。”他的声音逐渐变冷,“但不要忘了,外面有条子。”
“所以呢?”江余说着,拉住曲寂的手腕,低声对他说:“跟我走,劝你不要耍花招,这里全是我的人,你跑不了。”
曲寂还在挣脱的手慢慢没了动作,跟着江余走了,走之前再次看了眼老艾,示意了一下摄像头,老艾点点头,知道了他的意思,他会撑到最后一刻,守住那个证据。
“许先生”无语了一瞬,反正他的任务算是完成了。
他让手下把老艾先解决了,自己先走了,老艾紧紧闭着双眼,就在手下准备动手的那一瞬,警察冲了进来,光一下子漫了进来,“举起手来,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门外,有几具警察的尸体,但更多的是那些毒贩的尸体,还又被警察所压着的人,仓库内的人见逃不了了,但也没有乖乖投降,而是举起枪对着自己,老艾大喊一声:“他们想要自杀!”
话音刚落,“砰!”的一声,老艾缓缓倒下,到死都指着藏有摄像头的箱子的方向……
接下来,就是那些人自杀的枪声,警察们反应极其迅速,打断了几个人的自杀,将他们双手向后折,压在身下,不得动弹。
而老艾也没了呼吸……
他的死,是在为背叛警方而愧疚赎罪,更是在为所有被毒品迫害的无辜人抗争……
他完成了他的任务,虽有错误,但仍在为消灭毒品而斗争。
所以说啊,这些人是最苦的,为了人民而放弃家人,每天与毒品斗争,但从不后悔,因为值得。
毒贩们会接连不断地出现,禁毒者亦会,而且速度会比他们更快,人也会比他们还要多。
老艾的死不是结束,而是更多禁毒者站出来的开始;毒品的罪恶或许会滋生,但总有像曲寂、老艾、市局警察一样的人,用生命筑起防线,让正义永远比邪恶跑得快。
这是必然。
——
曲寂被江余拉着走向了暗道,暗道里很黑。跑了出去,外面是阳光,正午阳光总是那么美好,但现在的事情不太美好。
曲寂扶住江余,掌心触到对方肩膀的血迹,神情有些复杂:他这是什么意思?刚才在仓库明明能不管,却偏偏替自己挡枪,突然救我这是为什么?
他梳理了一下信息:现在已经知道了江余有一个“十里馆”,很重要,再加上之前江余说要见的大客户,会不会要那里面的?如果是的话,江余说要带上我,那我是不是可以混进去?
但是,江余好像已经知道曲寂的卧底身份,不过怎么发现的?他伪装的也不是很差吧?
他梳理了一下信息:现在已经知道了江余有一个“十里馆”,很重要,再加上之前他提过要见的大客户,会不会就是要交易‘十里馆’里的东西?如果是的话,江余说要带上我,那我是不是可以借此机会混进去?
可转念一想,又有些心慌:但是,江余好像已经知道我的卧底身份,不过怎么发现的?他伪装的也不是很差吧?难不成是那次酒吧的时候就开始怀疑了?
这也太早了吧。
江余脚步晃了晃,靠在曲寂身上,肩膀的血迹透过布料渗到曲寂掌心,冷不防地出声道:“想什么呢?”
曲寂回过神,“没、没有,老大我们去哪?回去吗?”既然他没有说破,那我也装作不知情吧。
“嗯。”走了一会儿,江余突然道:“以后叫我名字吧。”
“为什么啊老……”他看到江余的眼神,慌忙改口:“好的,江余。”
他淡淡应了声,就没再出口,曲寂叫了两声,没听见他的回答,好像晕了。
确实,被子弹射中,撑到现在已是不易。子弹高速穿透身体时,会撕裂肌肉、神经和血管,瞬间引发剧烈疼痛,可能导致局部肌肉痉挛,像江余被射中肩膀,大概率会出现 “抬臂困难”“肩膀肌肉僵硬”的症状。
即使初期出血不严重,但持续失血也会导致血压下降、意识模糊,严重时甚至会休克。
但江余显然也没有到休克的地步,他暂时还不能死,十里馆的事情还没有解决,还有一堆疑惑也未解决。
曲寂扶着江余慢慢往前走去,这里离据点太远了,他暂时还不能出事,酒店也不能住,自己的身份证还没有,手机也没带。所以曲寂只好找一户人家暂住一晚,所幸这户人家是位开货车的,不经常在厦市。
他向主人家借了水和毛巾,又出去买了些止痛药、发烧药之类的,会紧急包扎是每个警察的必备技能。
他将江余的肩膀处的衣服脱下来,将受伤的那只胳膊举起来与心脏平齐,他用干净的毛巾直接覆盖在伤口上,用手掌施加持续压力,止住血,途中不能频繁移开布料查看,避免中断凝血。
做完这一步后,他指尖轻轻碰了碰毛巾边缘,感觉到渗血明显减少,才放心地将自己的外套内层撕成宽布条,他避开脏污的外层,只取干净的内衬部分,慢慢围绕伤口包扎。
他动作放得很轻,但仍是听见江余闷哼一声,曲寂立刻停下手头动作,去看江余的情况,见江余眉头紧皱,冒着些许冷汗,嘴唇却抿成一条直线,没再发出一点声音,他立刻扶着江余慢慢坐下,让他靠在墙上,抬高未受伤的腿。
做完了一切,曲寂站在床边静静看着江余,床头的台灯映着江余苍白的脸,他无意识地伸手,指尖快要碰到江余皱着的眉头时,又猛地收回,说实话,这还是第一次见有人会关心他,虽然是江余。
而对于江余来说,这也是第一次有人会替他治疗,虽然是曲寂。
就这样,两个身份对立的人竟在这里找到了共同点,不过一个是天生恶种,一个是性格内向不讨人喜欢。
——
市局,他们把老艾的尸体运了回来,同样把那些没死成的毒贩压了回来审问。
苏雁南刚刚做完工作,她已经不再是随随便便就哭泣的小女孩,徐华的死让她一夜成长为一名正在的法医,虽然还在实习。
这是她的第一次独立解剖,虽然导师也在旁边看着。刚刚解剖的是赵德的尸体,在他体内,含有一种尚未提纯的白色晶体——与曲临之前传回的“精神清醒剂”成分相似,却多了一种未知的刺激性物质,毒性更强,极易引发中枢神经紊乱,从而上瘾,吸食多了甚至会出现幻觉。
不过会幻到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苏雁南同导师赶紧整理好报告,去交给支队长,她声音沉着:“这物质……比之前高中生吸毒案里的更危险,很可能是他们新研发的品种。”
支队长眉头紧锁,对着旁边的小陈说道:“立刻取样送检,联系审讯室,问问赵德死前有没有接触过‘十里馆’的人,这东西,大概率和江余的核心交易有关。”
“是。”
小陈离开后,苏雁南也准备走了,支队长突然道:“你变化很大。”
苏雁南怅然地笑了笑:“哪有啊?我一直都是这样的,只不过是徐华那个家伙给我衬托的太柔弱了!”
“哈哈,但不论如何,他永远在,你也会一直进步。”
苏雁南低头攥了攥衣角,指甲掐进掌心,再抬头时眼眶虽红,声音却稳了:“我知道,我会继续往前走。”
回去路上,她想起徐华生前说的“法医的刀,能替死者说话”,此刻赵德体内的晶体,就是指向毒贩的最直接证据,也是她替徐华、替老艾、替更多人继续战斗的方式。
此时,白毛男生也过来了,他这次的状态与上次很不一样,他变得开朗起来了,与以前陆岸还在时也不一样,他冲这些人打了声招呼,就去找苏雁南看赵德了,他也知道了赵德就是害死陆岸的凶手。
剩下的警察们都在窃窃私语,“他怎么变了?看开了?”
“应该是吧,毕竟都过去多久了,他这么年轻,又怎么帅气,说不定已经开启一段新的恋爱了。”
“不会,虽然没谈过哈,但是也能知道他不会这么快走出来的。”
“那怎么成这样了?”
其他人都摇摇头,唐思恩在一旁听着,回想起从苏雁南口中听见的那句话“我死了,但我的爱人活着。”脑中有种想法,突然道:“你们不觉得他现在很像一个人吗?”
一位小警官道:“像谁啊?”他仔细想了想,语气沉重,掺杂着一丝想念:“感觉好像陆哥。”
“你这么说我也觉得,之前陆哥不就是这么跟我们打招呼的吗?现在他不在了,还有谁会跟我们打招呼了?”
其他人纷纷叹气,倍感怀念,但怀念归怀念,不能一直陷于悲伤之中,这样,会毁掉一个人的。
眼下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找到那个新型毒品,摧毁它。
“白毛”去看了赵德,笑了一声:“也是活该。”随后冲苏雁南打了声招呼,又走了。
苏雁南被他搞得莫名其妙,但秉持着照顾“精神病人”的原则,还是跟他打了声招呼。
外面,支队长正在兑现诺言,说晚上请他们吃饭,看到“白毛”出来后,问道:“小时来不来吃啊?”
程相时的口袋里露出陆岸的旧照片,他摇摇头,温柔一笑,说:“不用了,家里有人等。”
“谁啊?”但程相时没有回答,离开了。
底下人小声说:“越来越像了。”“是啊。”
“走不走?”支队长大喊一声,“再不走就不去了,等小临回来,我们再聚一次!”
“好!”
“走走走!”
快结束了,关于被子弹射中后和紧急包扎均来源于网络,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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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进展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