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燕长离没少打攻防,但这是最舒爽的一次,并不只是因为恶人谷又赢了,还出了坐骑。
然而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因为自己终于堂堂正正地出现在了一个奶妈的焦点列表里,而这个人就是容珊。她冲进人群里起千蝶下蝶池时,顶着盾墙开着盾立迎接铺天盖地的群攻的他转过头,看见周身环绕着女娲补天的紫光的她一边旋舞一边对他微笑,他便觉得格挡值再也用不完了。或者说,用完也没关系,盾飞切刀顺手再收几个人头就是,这时往往还有她的圣手织天或是冰蚕牵丝。
怪不得谢鸣锋整天念叨着要找个绑定奶,这下他算是明白了。
“我说容珊,以后我在野外就靠你了啊?”
燕长离平躺在五毒大地祭坛的草地上,侧过头看着同样躺在地上的容珊。
“你不放心?那就起来和我切磋切磋,帮里的苍云我可都打了个遍。”容珊这么说着,目光却仍望着五毒总坛漆黑夜空上闪烁的繁星,“要是你不累的话,我也可以奉陪。”
“还是算了……两个小时打下来也怪累的。”燕长离轻声说,“哎,容珊,你还是叫我阿拉斯加吧,狗苍云和铁王八都不好听,再说了,我也没打你啊。”
“好吧,阿拉斯加。”容珊懒懒地应道,“你说得对,阿拉斯加可爱多了。”
“那我也要用小动物叫你——就叫你小蝴蝶好了,怎么样?”燕长离说,“你看,你是五毒,还是个奶毒,技能里不都是蝴蝶吗?”
容珊也没答话,大约她也默认了。片刻的沉默过后,燕长离轻声说:“对了小蝴蝶,你会拍双人名片吗?”
“你说什么,阿拉斯加?”容珊忽然坐起来,“你刚才和我说什么?”
“没什么……我是说谢鸣锋问你明天有空吗,咱们继续打竞技场去。”燕长离感到脸上一热,于是赶紧转过脸去不正面对着她,“明天不打攻防,咱们都有空,是吧?”
容珊思索了一阵,然后点头道:“好啊,那就明晚,反正我也没事。”
她重新躺在了柔软的草地上。枕着细碎的星光和零落的虫鸣。今天她换了一身红色的承霁校服,摘下头巾和发簪之后一头黑发流水似地在青草间铺开。然后,她轻轻闭上眼,在星光与虫鸣中睡了过去。
燕长离见她不再说话,这才又转过头望着她。他想大约她本人也已经真的去睡了,于是大着胆子端详起了睡过去的她——她蜷着身子睡在遍地青草中间,一身红衣披上了些许星光,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唇角略微上扬,安详如此刻南疆的夜。他想,或许真正的她未必能睡得这样安详吧。
“晚安,小蝴蝶。”
燕长离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容珊的面颊——那些需要时间,也需要和冲进人群盾立或是切刀直取对面奶妈完全不同的勇气的话,终究还是都成了小心翼翼的触碰。
仿佛此刻落下的星光。
第二天燕长离还是得回到办公室。天气已经渐渐转凉,长袖衬衣外头得再加一件外套,才不至于上班路上就被冻得喷嚏连连。
他是这间办公室里最年轻的一个,同事都比他年长得多,有好些人甚至已经有了孙子。依旧是他们看报纸喝茶聊天,顺便交流一番视频号里的谣言和心灵鸡汤,而工作由他来完成。时间泥浆般缓慢地流淌着,他坐在快要凝结的空气里,嗅吸着他们的议论散发的酸腐气味,电脑屏幕上是要处理的工单、文件和数据之类杂七杂八的工作,他得在下班前处理完。
办公室窗明几净,桌面也收拾得相当整齐,窗户玻璃干净得苍蝇也得摔个劈叉。但在他眼里,这一切都沾满了颜色不明的粘稠液体,像是泥浆,甚至是某种正在腐烂的东西,让时间也变得黏腻肮脏,一分一秒都格外漫长。那气味开窗也不会散去,因为那不是空气里的腐臭,办公室空气清新得很,因为有新风系统。
“小燕,还记得上回和你说的,我那个在银行上班的外甥女吗?”
又是那个热心过了头的大妈,她刚在手机上打完一局麻将,于是凑到燕长离的桌前老调重弹——这个话题她说过不止一次了。
燕长离并不打算搭理她,继续敲打着面前的键盘。
“我约了她周末出来吃饭,就周六晚上,你也有空对吧?那就一块来吧,正好也认识认识。”
燕长离停下了在键盘上敲打的手,头也不抬地说:“不,我周末有事,就不去了。”
“真是的……周末还能有什么事,比谈女朋友还重要啊。”
厚墩墩的身影在小声抱怨中走远了,燕长离低着头继续处理那些五花八门的工单和文件,不出所料,他又听到了那些酸腐的声音:
“我说小燕不会是哪儿有毛病吧?二十多岁的小伙子,现在还不想找女朋友?”
“就是啊,家里人也不催催他?”
“哎,年轻人嘛,等年纪再大点就明白了!”
其实燕长离想起了容珊,但他现在也只有在她身边看她在大地祭坛的星光下睡去的勇气。
他敲打键盘的动作又停了下来,然后,他看到了桌面上一颗像是喜糖的糖果。
“对了小燕,这是昨天我表姐的儿子结婚的喜糖,我给办公室每个人都发了一颗。”前桌的中年男人转过头来对他说,“结婚是喜事,大家一块高兴高兴嘛。”
“哦,谢谢。”
燕长离说着,拿起糖果撕开了包装纸。
红色的糖纸底下是一颗花生酥糖。
晚上九点半的扬州战场区门口,容珊坐在青石台阶上,百无聊赖地拔着石头缝里的小草,和她一样靠着门框出神的是谢鸣锋——在他们的好友列表里,燕长离的名字还是灰色的。
这都晚上九点半了,平时燕长离这个点早就在线了。
“我打他□□语音没接,发消息也不回——就是在加班,也能看一眼手机的吧?”谢鸣锋也十分无奈,“要么我再试试?”
容珊刚想回答,皇帝叔的密聊就跳了出来。
“容珊,今天战场浮香丘,正好缺你一个奶毒。”皇帝叔在密聊里说,她的帮会以PVP为主,每天都会有战场团,今天也不例外。
“好,我这就来。”
容珊再看了一眼好友列表,一排名字和头像中间,只有燕长离是灰色的。
“我去打个战场,燕长离回来了你再叫我吧。”她对谢鸣锋说,
“行,那我也先去打个本。”谢鸣锋说着退出了组队,“他回来我再喊你——也不知道这家伙怎么回事。”
那头容珊也进了帮会团,果然看到皇帝叔在团队频道里问:“容珊,昨天那个苍云呢,不来和你打战场?”
“大概是加班耽搁了吧,可能打完他就回来了。”容珊边切战场奇穴边说,“不然听说我这边有战场团,他十有**都得来,而且昨天还约好了,今晚我们打33呢。"
“有绑定奶就是好啊,看得我都想去找一个了。“皇帝叔说。
进入浮香丘战场的提示音在头顶响起,容珊握紧了拓印鸣雷惊蛰外观的虫笛,和其他同伴一起传送进了战场。
燕长离费力地睁开眼,视线里模糊凌乱的色块开始各自拼凑出原本的形状。头顶是日光灯发着白光的灯管,一个金属架子上挂着一瓶连接着导管的药液,瓶身贴着字迹潦草的标签,尽头的针埋在他右手手背的血管里。空气里弥漫着酒精和消毒液的味道,和随处可见的白与暗绿一起提醒着他这是医院急诊科的输液室。
然后他听到了医生护士的脚步声和说话声。药瓶、注射器和其他医疗器械碰撞的叮当声,接着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个两三岁的孩子,不是发烧就是拉肚子来急诊的,在座位上哭得撕心裂肺。燕长离本来昏昏沉沉的,这会算是清醒了。
熊孩子这么一哭,比谷主的笛声穿透力都强。
他躺在一张担架床上,被停在了输液室靠近门口的墙边。他用没连着针管的左手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指纹解了锁才发现已经快晚上十点了,输液室的落地窗外依稀能看见对面的商店都关了门。
是了,同事给的那颗喜糖是花生酥糖,而他正好对花生过敏。他知道严重的食物和药物过敏是什么后果,最极端的情况就是几分钟人就没了气。他还能醒过来,估计还是因为没真吃下去,否则他二十五年的人生,可就真得到此为止了。
等等,现在已经快晚上十点了?
躺在担架床上的燕长离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自己跟容珊和谢鸣锋约好了今晚打竞技场。
他赶紧打开了□□,虽然和容珊认识没多久,他还没留游戏好友之外的联系方式,又因为用不习惯没下手机上的无界端,但谢鸣锋的□□好友倒是有。果然,谢鸣锋的聊天窗口里赫然是几十条消息和好几个未接语音电话。
这会燕长离又觉得头疼起来。他想容珊和谢鸣锋一定等得不耐烦了,换谁等这么久都会如此。而且他一个大老爷们,放小姑娘鸽子实在不应该,这可不是什么有风度的作为。
他用左手揉了揉太阳穴,然后拔下了输液针头。
只能说,动物塑真是我游最伟大的发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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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盼盼春已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