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的两人正悠哉悠哉地下着棋,没走几步,沈长望忽然道:"师长,过两个月学堂开学,阿璨也会过来。"
桃源轻飘飘地瞥他一眼,等着他的下文。
下一秒,沈长望又道:"他不是怕生吗?你到时候照顾着点他,也不用太照顾,就看看他有没有不舒服之类的情绪就行了。"
桃源落下一子,又用指尖捏住一枚白子,晃了晃:"下棋,还是要专心些。"
沈长望的白子被提了。
沈长望笑了一下:"是要专心些。"
两人沉默着对弈了会儿,桃源状似开玩笑地开口:"你这么在乎他,万一未来小的吃醋怎么办?"
沈长望:"我和阿音不打算要了,本来就是阿音想玩才要的。"
沈长望拿起一枚黑子,学着桃源的样子在他面前晃了晃才放在棋罐里,继续道:"至于在乎他,那是肯定的,我的儿子我不在乎谁在乎。"
说到这,他突然想起前院的少年。
"桃师长,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桃源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失笑道:"不会。虽说是故友的儿子,我却也待如亲子。"
沈长望又拿起一枚黑子,得意地朝桃源晃了晃。
"对了,师长,我们家阿璨可聪明了,什么东西都一学就会。就比如昨日……"
沈长望滔滔不绝地讲着,桃源从前听他炫老婆听习惯了,这会儿也不觉得吵,依然能安心地下棋。
等他说完,桃源意有所指道:"你就不觉得奇怪?"
沈长望仿佛没听出来:"有什么可奇怪的,这是老天爷都喜欢咱们阿璨,给他赏饭吃呢。
桃源不知道沈长望是真不知道沈璨的特殊还是早已察觉却并不在乎,他想告诉沈长望,沈璨很有可能是顾澜清与人对弈的一枚棋子,如果情况更糟些,说不定是与神对弈。
而神与人之间,隔着一道难以跨越的天堑。
但见沈长望这样,似乎知不知道这件事都不影响他对沈璨的爱,知道了反倒会平添一份忧愁。
"师长,你输了。"沈长望落下最后一子,欣喜道。
桃源扫了眼棋局,自己确实输了。
桃源平静道:"嗯,我输了。你的棋艺有进步。”
两人收棋进棋罐。
桃源:"照顾沈璨这件事我知道了,你们家阿璨很聪明,我教起来会很省心我也知道了。所以这次,心无旁骛地下一局?"
沈长望不好意思地挠头:"行,没问题。"
桃源勾了勾唇。
顾澜清劝他不要淌这趟浑水,但他这辈子淌过的浑水多了去了,不差这一趟。
大不了,便去找他罢了。
…………
沈璨和花夜脑袋对着脑袋,盯着地上的卡片,谁也不说话。
卡片是纯白色的,上面并无字迹,但沈璨却说,那上面有一首诗。
这会儿,俩人正在研究这张卡片的秘密。
其实沈璨昨日来时便看见桃树上挂着一张纯白色的卡片,当时便觉得奇怪,卡片上怎么不写字。
昨夜,顾澜清说灵眼能看见肉眼看不见的东西,常常能发现一些惊喜。
沈璨便时常用灵眼看人看事。今日,便发现了卡片上的"惊喜"。
花夜突然抬头:"她们让我们挂回原位。"
沈璨知道她们是谁,他看了眼卡片上的诗,又看了眼飘落在花夜头顶的花,最后,他看向花夜。
"你和桃师长,是什么关系啊?"沈璨状似好奇地问道。
花夜眨眨眼,诚实道:"他是我的相父。"
相父,不是生父。
花夜的生父和桃源是故友。
沈璨不愿相信自己的猜想,他抬头,扯了下唇:"那我们挂回去吧。这首诗是你相父写给这方桃树的,我也看不太懂,就不给你念了。"
花夜点头,拿起地上的卡片,将其挂回了原位。
两人继续在桃林里面逛。
卡片周围陷入寂静。
无人注意,花夜头顶的那朵桃花,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轻轻碰了一下整片桃林中唯一的纯白色。
纯白色卡片作为回应,轻声吟出一首诗:
高山流水逝,但见故人归。
佳人何时归?桃花四季会。
…………
俩人一直玩到中午,沈长望见他玩得欢,便问他是否要在这里吃饭。
沈璨察觉到不对劲:"你要去哪?"
沈长望笑:"我要回去陪你阿娘。"
沈璨眨眨眼:"那我也回去陪阿娘。"
不知为何,沈长望忽得偏头笑开,好一会儿才停下来。
他抱起沈璨,和桃源他们作别,并约定下次再过来。
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桃源忽得轻声问:"为什么送他莲花?”
花夜:"因为他很干净。"
桃源沉吟一会儿,看着有些为难:"但他识海里的那人劝我别管他。"
花夜打量他一眼:"你不是已经决定好了吗?相父。"
桃源讶异:"她们连这都告诉你了?"
花夜点点头,见已经看不到俩人的身影了,便转身回屋去。
桃源轻叹了口气,转身跟上他,轻声道:"若我当真搭进去了,你待在这里,不要出去。"
花夜走到屋檐下,给桃源倒了杯酒,道:"相父,我是不是忘了些事?"
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提了他的记忆缺失。
也罢,一人守在这里,是有些孤独。
看来该时不时勤于修炼了。
桃源与他相对而坐,道:"忘了就忘了,也没什么好记得的。"
两人都是修行之人,早已辟谷,故而并未生火做饭,而是就着一壶淡酒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聊着聊着,话题突然偏到断舍崖上去。
"相父,我去过断舍崖吗?"
桃源脸上的笑容一滞,似是没想到他突然会问这个
桃源敛了神色,手指摩挲着杯壁,低着眉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晌,他轻声"嗯"了声。
轻到连风都没有听清,便消失在了桃林中。
花夜勾着唇角,捡起衣袖上的落花:"那看来是真的了。"
"我看见断舍崖的好多人都站在我对面,似乎想要杀我?”想到这,他似乎觉得好笑,不禁笑了下,并点评了一句,“愚蠢。”
“地上血流成河,残尸无数,好像都是我杀的?其中还有一个断舍崖的长老?”花夜边说边回想,不过他也记不太清了,一切都很模糊,只有个迷糊又不真切的印象。
桃源安静地听着,最后,他郑重回答道:“一句都没说错,还记得多少?”
花夜老实摇头:“就这么点。”
其实他还挺好奇他为什么要杀那些人的,不过他都已经杀完了,相父也没有说要他做什么,很可能大仇已经得报,既然如此,还是不要提这句话为好。
两人又恢复了之前的状态,悠闲地聊着天,仿佛好久不见的老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