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交响曲》 第1章 归乡 大年三十的晚上,绚丽的烟火在空中炸开,描绘出幸福的形状。 人们聚集在广场上,街上,路两边,形成了一个又一个的包围圈。 包围圈内,是冲天的烟花。 烟花每炸开一次,气氛便更热烈一分。 只有西城区的一间阁楼内与这热闹氛围格格不入。 阁楼被主人辟出三个小房间,一间作卧室,一间作厨房,一间作客厅。 其实也不能说辟,因为这三个“房间”之间连墙都没有,只是放了根树枝象征性地把它们分开了。 此时,人声鼎沸,锣鼓喧天。 阁楼却被沉默压抑的氛围如蛛丝般紧紧缠绕。 狭窄的客厅里摆着一张小圆桌,桌上的菜都是些素菜。 圆桌旁坐着三个人,一个衣着单薄的黑发少年,一个浑身是伤的妇女和一个裹着大衣的男人。 衣着单薄的少年乖顺地低头喝汤,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然而事实证明,一个人想找你麻烦,是不会在乎你到底犯没犯错的。 男人大手一挥,铁碗便飞了出去,砸在地上发出尖锐的响声。 "崽种,老子亏待你了?" "吃我的用我的穿我的,连个第一都考不到!废物!"男人恶狠狠地瞪着少年,仿佛他们不是父子,而是仇人。 被汤溅了一身,少年没什么表情,淡淡道:"我说过了,周皇把我关在杂间里我出不去……" 话未说完,男人便给了少年一巴掌。 "借口!他怎么只弄你不弄别人?!还不是你见!" 男人骂完他,又转向额头上有个大包的女人:"看看你养的好儿子!见人!" 女人低着眉眼,连连应是。 不知这怎么惹怒了男人,男人突然暴起,一把掀了饭桌,抓起女人的头发,一路拖着她到墙边。女人挣扎无果,连忙求饶,男人却仿若听不见,张口便骂: “j人,大过年的都不给我炒肉,说,是不是想饿死我!" 男人一边抓着女人的头往墙上砸,一边恶狠狠道:"死b子,j人…" 男人手上动作不停,嘴里的污秽之词也一直没断过。 女人早在男人掀桌时就想跑,奈何她的位置正对着男人,根本跑不掉。 此刻她双手抱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忽的,她看着在地上捡烂菜叶吃的少年,面容逐渐扭曲,声音尖锐,几乎是嘶吼出来的:"他!你不是想吃肉吗,你去割他的肉,去割他的呀!别打我了…求你了……” 闻言,少年和男人都停住了动作。 没有犹豫,少年拔腿就跑,三步作两步跳下台阶。 男人追出来,骂:"兔崽子,老子养你这么多年,问你要点肉吃,你跑什么!站住!" 少年脚步不停,只拼命往下跑。他不敢想男人离他有多近,他只想一件事,那就是跑。 男人下了两楼后就喘个不停,他太胖了,不可能追得上脚下生风的少年。 男人缓了会儿,抬头看着楼上大开的门,心里不知在想什么。 少年一口气下了六楼,又跑了好几来远才跪倒雪地上。 他喘了口气,冷空气进入喉咙割得他生疼,下意识捂住口鼻又忍不住大口呼吸,生理性泪水顺着手指缝掉进雪地里,又融进雪里。 少年躺在雪地上,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冷。 他上半身只穿了一件短袖加薄款外套,下半身是只到小腿的薄裤子。 在北方的冬天,这样的穿着是会被冻死的。 少年不愿回“家”,也不愿吓到别人。 他站起身,往西边的墓园走去。 西城区一向冷清,和贫民窟没什么区别。 这会儿人都聚在东城区,少年也不担心会有人看见,因而走得有些慢。 他实在太累了。 天寒地冻,没一会儿,少年的手脚便被冻僵了。 他躺在雪地上,不挣扎,也不再动作。 还好,少年偏头,“西风墓园”几个大字映入眼帘,在死之前到了这里。 就是有点对不起墓园的工作人员,不过他们应该也已经习惯了吧。 万籁俱静,只有纷纷扬扬的大雪为他践行。 他忽然想,就这么死掉也不错。 既已行至地狱,又何必苦苦挣扎。 少年安详地闭上眼,等待着死神降临。 他这一生,过得可笑又可悲。 从有记忆开始,家里总是压抑的。 父亲一不顺心就会对母亲拳打脚踢,母亲又会对他拳打脚踢来减轻痛苦,而他,只能凭意志熬过这些痛楚——他最擅长的事就是这个了。 过得浑浑噩噩的父母将毕生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他们希望他能考上好大学,出人头地,然后赡养他们,保他们安享晚年。 可是他们忘了,性子孤僻的人是会遭人排挤的。 不,是他们不在乎才对。 他当然和他们说过他在学校的境遇,然而得到的回答却让他深感无力: "怎么他就打你不打别人呢?还不是你见!" "不知道跟人道歉求饶赔笑脸?活该!" "滚一边儿去,别来烦我。" …… 那时他才上幼儿园,很天真,很蠢。 上小学后,他就不抱有任何幻想了。 他只想一件事,那就是考出去,远离他们。 可笑的是,苦苦挣扎十余年,终敌不过命运弄人。 这一刻,他看着天上纷纷扬扬的雪花,看着空中炸开的五颜六色的烟花,看着远处微弱的太阳,忽然觉得这个他深恶痛绝的世界,有那么一点静美了。 渐渐地,他感受不到冷了,他应该快死了。 临终时,他什么都没有想,他只是闭上眼,暗自祈祷不要有下辈子了。 意识彻底脱离魂魄的前一秒,他好像听到有人问: "跟我走吗?” 是他自己的声音。 “走。" 无论哪里,总比这地狱人间好。 与此同时,离陆的桃源村也迎来了一大喜事。 沈家夫妇的孩子今天出生了。 是个男娃,长得粉雕玉琢的,比女娃还好看。 众人挤在堂屋,都想抱一抱这个可爱的奶娃子。 沈长望又打了一桶热水进卧室,听着屋外的动静,和妻子聊天:“听他们说孩子长得很好看,想来是随了你。” 黎音笑了笑:“你没看看孩子?” 沈长望吻了吻妻子的脸:“不急,你比较重要。” …… 沈长望帮妻子洗完澡,出去从乡里邻亲手里接过自己儿子:“谢谢大家的祝福,大家满月宴记得来啊。” 天黑得差不多了,大家逗小孩也逗得差不多了,便告别各回各家了。 村里有孩子出生,村民基本都会到场,这是对孩子的祝福,也是桃源村的一个习俗。 [捂脸偷看][捂脸偷看][捂脸偷看]即将开启瞎编乱造的一天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归乡 第2章 哑巴 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少年确定了一件事:他确实才刚出生。 少年望着天花板,有些懵。 他想起死前的那个声音。 "喂,你在吗?" 少年在脑子里问道。 “我在。" 少年一惊,没想到真有人回他。 话音落,空气陷入安静。 问出口的时候,他是没想过有人回他的,所以他也没想过后面说些什么。 然而气氛实在有些尴尬,少年犹犹豫豫,还是决定从最开始的问题开始。 "你是谁?” "顾澜清。澜沧江的澜,清白的清。" 顾澜清的声音很清越,有种玉佩相撞的感觉。 "哦哦。你好,现在是怎么个情况?" "你不喜欢那里,我就带你来这里了。重新活一次,怎么样?酷不酷?" "啊…多谢。"少年干巴巴地吐出三个字。 这个理由…… "需要我为你做什么吗?" 少年以为,世上不存在无缘无故的好,所以顾澜清肯定是要他帮忙去做什么才帮他的。 "嗯?怎么这么想?你嘛,好好活着就行了。” 少年眨眨眼,乖顺道:"好。" 应该是他现在太小了,做不了什么。 一时无言,少年想起好多人围着他的场景,不禁心跳加快。 这里也太多人了吧,只是一个小孩出生而已啊……啊? 少年终于反应过来,内心惊恐:"你怎么做到的?" "什么?"顾澜清没反应过来。 "你还是人吗?" "嗯?"顾澜清愣了愣,忽然反应过来,尾音一转,"哦,忘记和你说了。" "这里是离陆,灵气浓郁的大陆。有天赋的人可以吸纳灵气强筋炼骨,进入王境;进而开辟灵海,进入灵境;继续扩大灵海就是主境、修境,灵海扩张到一定程度便要结晶,结晶成功后就是皇境,之后是帝境,再往上,就是仙者、圣者、神。” “噢,还有,每个境界还有九层之分。”顾澜清闲闲补充。 "什么意思?"少年脑子还在反应中。 怎么听着像小说里的修仙世界呢? "就是你以为的那个意思。" "那我要修吗?" 顾澜清突然笑起来,声音清越:"别总问我要干嘛,多问问你自己,你想修吗?" "我不知道。"少年诚实道。 他没接触过这个东西,他当然很好奇修了仙会怎么样,但他也害怕,害怕这样做的后果不好。 "别担心,有我在。" 年少轻狂而不知所谓的话语在耳边回荡,却给了沈璨莫大的安定。 好奇怪,顾澜清一说,他就丝毫不担心了。 就好像,他本就可以无条件相信顾澜清,这是命定的。 “嗯……修仙很累吗?" "当然,不过是身体上的累。修成后会很爽。” "有多爽?" 顾澜清沉默了。 半晌,他才回一句:"天远地广,山高水长,任你逍遥。” "……" 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嘛? "顾澜清。"少年叫他。 "怎么?" 少年顿了下,笑:"我忘了我要跟你说什么了。" 顾澜清哄他:"睡吧,下次再说。" "好。" 0岁的身体实在糟糕,什么也不能做。 所以沈璨大部分时间都是看着天花板和顾澜清聊天。他们聊的内容很多,时而聊离陆,时而聊蓝星;有时聊修仙,有时聊天地。 偶尔顾澜清会把沈璨惹生气,沈璨就会叫他统子君。 这时顾澜清就会叫他忘记之前的那些事以及在蓝星学的坏习惯。 然后沈璨就闭眼装死。 顾澜清没办法,只能换个话题。 所幸他生前也算见过世面,总能讲出沈璨感兴趣的事让沈璨理他。 沈璨总觉得顾澜清是他肚子的蛔虫,但事实表明:顾澜清确实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而是他脑子里的寄生虫。 沈璨问过他能不能见到顾澜清。 顾澜清说:"等你辟出识海,我们就能见面了。" 看来是非修仙不可了。 沈璨又问:"你是仙人?" 顾澜清很轻蔑地笑了声。 **裸地嘲笑。 沈璨再问:"你修到哪个境界了?" "不知道,反正已经打遍天下无敌手了。" "好厉害。"沈璨真心实意地夸奖他。 顾澜清很受用,大发慈悲地说了很多。 他说他的师门是当世剑道之极,而他是师门天骄中的天骄。 他说他的师门叫剑阁,避世已久,和这桃源村一样,独立于世。 他说他的剑无人能敌,说他年纪轻轻便已创下绝世神功。 他说师门虽避世,却不阻拦弟子入世,甚至鼓励弟子下山游历。也因此,他结识了许多伙伴。 他说他的伙伴也是各个道上的天骄,说他们干过的惊天大事,说他们的足迹所至,说…… 他突然不说话了。 沈璨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他的下文。 "你还在吗?" "我在。" 沈璨松了口气。 刚刚,他差点以为顾澜清死了。 沈璨想问"你怎么不说了",但周围除了黎音的哼歌声没什么其它的动静,他也听不见顾澜清的呼吸声,他有些犹疑,他觉得现在的氛围好悲痛。 "睡吧。"顾澜清说。 沈璨其实并不困,但他还是顺从地应了声"好"。 沈璨闭上眼,听着歌声,慢慢睡去了。 顾澜清在沈璨睡着之后也没有闲着,桃源村灵气浓郁,是再适合不过的修养之地,他要抓紧时间吐纳灵气,修补灵魂。 沉睡五千年,他需要做的事很多:修补灵魂、重塑肉身,然后去七丈秋救回他的伙伴。 这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光是修补灵魂就得花上许久。 顾澜清吐纳着灵气,心绪却飘得有些远。 不知道冒失鬼和绿老头怎么样了。五千年过去了,应该都飞升神界了吧。 嗯,还是快点修补灵魂,好歹出个人形,而不是一团气。 顾澜清定了定神,吸纳灵气的速度明显加快了。 这样无忧无虑地过了几年。 沈璨三岁时,顾澜清让他多和村里同龄人一块玩耍,别老窝在家里。 沈璨沉默一会儿,还是拒绝了。 顾澜清:“……”难搞。 对于沈璨过于乖巧以至于有些沉默寡言这件事,不止顾澜清担心,沈父沈母也很担心。 沈璨取名为璨,是因为他出生的那天晚上,月光清浅,星光璀璨。 然而,沈父沈母没料到他真如星星般沉默寡言。 一开始,沈父沈母并未察觉到异常。 沈璨出生后一直都很乖,不哭不闹,就只是眨巴着葡萄似的大眼睛看着你,每次都能一眼萌化众人。 沈父沈母觉得这孩子很乖很懂事,内心欢喜,并未放在心上。后来,他们发现沈璨太乖太懂事了! 每次都一个人窝在角落里发呆,叫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从不出声,更不反驳。 沈父开始怀疑他是个哑巴。 沈母提醒他:"阿璨出生那天哭得很响的。" 沈父:"那你说,他咋一直不说话?" 沈母也不知道,沈母也愁。 沈父还在锲而不舍地教他:"叫爹, d , ie ,爹……" 顾澜清也愁:"你叫他们一声吧,我看他们快愁死了。" 沈璨不说话,对着沈父笑了笑。 顾澜清:"相信我,他们不会害你的。" 沈璨想说"没有什么事情是绝对的",但话到嘴边,还是换成了一声清脆的"爹" 他这一声清脆的“爹”一出,沈父沈母都愣住了。 沈璨眨巴眨巴眼睛,又叫了声:"娘,我饿了。" 沈母瞬间回神:"诶!我现在就去做饭!" 顾澜清心慰地竖起大拇指:"对,就是这样。" 统子君,不是人~[哈哈大笑][哈哈大笑][哈哈大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哑巴 第3章 顾澜清 她拍了拍愣神的沈父:"走啦,给孩子做饭去了。" 沈父回神,抱起沈璨,走到沈母身旁,应了声"走"。 "阿璨再叫一声,好不好呀?" "爹,娘。" "诶!" 黎音捏了捏沈璨的脸,笑:"我就说我们阿璨不是哑巴。" 沈长望:"是是是~" 发现沈璨会说话后,沈父逗了他许久,沈母则决定大摆宴席来庆祝一下,沈父一口同意。 沈璨:"?" 沈璨:"顾澜清,你坑我。" 顾澜清也没想到沈父沈母会如此夸张,居然要请整个村的人吃席,就为了庆祝沈璨会说话。 "我可没有。"顾澜清的话里带了些笑意,"我没骗你吧,你看他们多宝贝你。" 沈璨抱住沈长望的脖子:"谢谢。" 顾澜清笑:"你还是想想怎么应付长辈吧。" 吃过午饭,沈长望便将沈璨不是哑巴以及他们要大摆宴席的事传遍了整个村子 。 …… 沈璨被他们逗了一下午,现在整个人都有点自闭。 顾澜清:"喂,想不想修仙?" 沈璨动了动眼睫:"你说。" 顾澜清皱眉:"这是想还是不想?" 沈璨:"想。" 顾澜清:"不错,我就知道你心怀大志。" 顾澜清:"既然如此,你就从今天开始吐纳灵气吧。先定个小目标,就先把识海开辟出来。" 沈璨不清楚这个世界的小孩是不是从三岁起就开始抓修练,但他确实是实实在在地上了个超前幼儿班。 沈璨正要吸纳灵气时,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不会。 沈璨:"怎么弄?" 顾澜清有些懵:"嗯?你不会?" 沈璨比他还懵:"我应该会?" 顾澜清"嘶"了一声,又叹了口气,接着又"啧"了声,听着很烦躁的样子。 沈璨突然有些紧张。 难道这个世界的孩子都聪明绝顶,生来就会吸纳灵气? 那他不会是不是有点蠢?顾澜清会不会嫌弃他?会不会后悔帮他?会不会…… 沈璨不敢深想,他下意识攥紧了手指:"顾澜清,我很聪明的,你说一次我就懂了…” 顾澜清:"不是,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说。” 顾澜清天赋卓绝、根骨奇佳,仙道这一路的门都是他自己推开的,压根不存在什么领路人。 遇到不解之处他就去翻古籍——剑阁通天楼里的古籍他全看过且烂熟于心。 只有极晦涩难懂的地方,他会去烦老头。不过对他来说,这样的地方很少。 剑阁的剑谱、心法,他见过一次便能记住,进而悟道成功。 然而,这教人,他确实半点不会。 顾澜清:"简单来说,就是凝神静心,感受天地,与之相容,吸纳灵气进入体内,在体内按百会、大椎、命门,关元、气海、膻中,气冲、幽门,带脉、五枢,筑宾、期门,凤池、金门,照海、交信,申脉、仆参的顺序游走,打通奇经八脉,强筋健骨,懂了吗?" 顾澜清一边说,一边给他指穴位。 沈璨:“懂了。” “不过,开辟识海的话,汇聚灵气于百会穴,生生拉开一个世界,识海就被温养出来了。大概就这样,你自己意会一下。” 沈璨闭上眼,放轻呼吸,静心宁神,如顾澜清所说,感受天地,吸纳灵气,控制灵气在筋脉中运行,汇聚于百会穴。 整个过程都进行得异常顺利。 成功后,沈璨与顾澜清都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 沈璨:"是这样吗?" 顾澜清:"对,你确实天资聪颖。" 这之后,沈璨每天雷打不动吐纳灵气三个时辰。 几周后,他明显感觉到自己比以前更加精力旺盛了。 知道沈璨不是哑巴后,沈父沈母开心了好一段时间。 但一个月后,他们又发现了新问题:沈璨总喜欢窝在角落里发呆或者睡觉,不爱跟人说话,看人的时候也呆呆的。 他们商讨了下,决定带沈璨去找桃医长。 桃医长是桃源村的村长。据说,他已活了上千年,是长生不老的仙人。 不过桃源村的百姓从未见过他施展什么法术,只知道他医术高超,一双妙手能回春。 桃花医馆 桃源正躺在藤椅上纳凉,忽儿听到脚步声,还正朝着他的方向。 他慢悠悠地站起来,走到大堂看诊处坐下,耐心等待着他的病人。 须臾,沈长望抱着沈璨进来了。 “医长,帮忙瞧瞧我这孩子可有什么病症?" 桃源睛一看,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这小孩竟然有识海! 桃源起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坐吧。" 沈长望依言坐下,简单说了下沈璨的奇怪之处。 沈长望请全村吃席这事儿,桃源是知道的。 他没说什么,先按正常流程把脉,脉象平稳而有力。 桃源如实道:"脉象没什么问题,身体很健康。" 至于心理,依他对沈长望夫妇的了解来看,他们虐待孩子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知人知面不知心,桃源还是让沈长望在大堂等着,自己抱着沈璨进了内室。 "小鬼,你为什么总是这副呆呆的神情?" 没人回他,沈璨正呆呆地望着窗外的桃树。 桃源闭眼,站定,神识顺着沈璨的眉心进入他的识海。 令人惊讶的是,沈璨的识海非常广阔,而且,还有第三人的存在。 桃源左右看了看,沈璨的识海虽然广袤,但很贫瘠,就只是一大片的水,一点别的色彩也没有。桃源正欲抬脚往前走,身后传来一道清越的声音:“医长,该出去了。" 桃源回头,少年一袭白衣,束着高高的马尾,剑眉星目,此时虽是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反倒有一番威胁的意味。 少年的眼睛很漂亮,瞳孔是海洋的蓝,泛着星星点点的光。 这双眼睛,这副样貌,这个人,他都见过。 剑阁阁主唯一的亲传弟子,十六岁便位居剑阁长老之位,剑道的极悟者,天赋更是此间无人能及。 "顾、澜、清。"桃源一字一顿,饶有趣味地打量他。 顾澜清挑眉:"医长认识我?" 桃源扯了下嘴角,朝他走去。 "算不上认识。见过你的画像罢了。" 少年神色严肃,警惕地看着他。 画像? 真是笑话。 剑阁素来避世,虽不阻拦弟子下山除恶扬善,但也要求弟子带上面具,否则不予出山。 想他下山那几年,少澜仙的名号响彻整个盛洲,却无一人知晓他的模样。 陆星虽见过,但绝不会违背与他的约定。 现如今,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人,对他说:我见过你的画像。 鬼才信了他的话。 顾澜清抬眸,眸底隐隐泛着凶光:"你撒谎。" 桃源垂眸,看着紧贴自己脖颈的剑。 若他没记错,他转身时,顾澜清并未佩剑。 他也没有感受到杀意,所以顾澜清是何时唤剑要杀他的呢? 这速度,连他都没反应过来。 桃源叹了口气,无奈到了极点。 怎么说实话还不信呢? "你失踪后,剑阁便入了世。这五千年间,你的悬赏令一直位于榜首。如若不信,你可以试试追忆术。" 话音刚落,桃源便感觉到有人在窥探他的记忆。 桃源:"……" 桃源放轻呼吸,尽量回忆些和顾澜清有关的画面。 顾澜清不可置信地看着桃源的记忆,无法相信却又不得不信。 那是刻在灵魂上的记忆,无法说谎。 顾澜清停下追忆术,复杂地看着桃源。 被人支配的感觉一消失,桃源便不受控制地弯下腰来,大口呼吸着,脑袋疼得厉害。 心惊的同时又觉得好笑。 惊的是少年的实力;笑的是他一把年纪竟被小辈压着打。 但仔细想想,顾澜清也不算他的小辈,毕竟生在他前头,应是前辈才对。 但顾澜清又死得早,年纪比他不知小了多少,这"前辈”二字,他实在喊不出来。 思虑良久,桃源决定还是叫顾澜清全名。 "顾澜清,沈璨呢?” 顾澜清心里正乱得很,不是很乐意搭理别人。 "这个病我会治,也奉劝你别淌这趟浑水。 桃源挑了挑眉,快速权衡利弊后退出了沈璨的识海 从识海出来后,沈璨仍盯着窗外的桃树。 桃老板大大的年纪还要被人威胁[哈哈大笑][哈哈大笑][哈哈大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顾澜清 第4章 雕刻 桃源催动灵气,隔空摘了一朵桃花下来,别在沈璨耳后。 “该醒了,小鬼。" 无人回应。 桃源早已习惯话落下的静谧,他将沈璨放在床上,自顾自地在旁边喝茶。 不多时,沈璨眨眨眼,视线从桃树上移到人身上,问:"我可以走了吗?” 桃源:"不可以。" 沈璨:"……" 桃源给他倒了杯茶,并邀请他一同赏花品茗。 沈璨不会。 沈璨很无聊。 沈璨又开始发呆了。 “小鬼,你不能沉迷修仙了。你爹娘已经急得乱投医了。" 他本意是想让他活泼点,别天天窝在识海里打坐。 谁知沈璨歪了歪头,一脸的天真无邪:"你是庸医?" 桃源一噎。 他放下正要喝的茶杯:"这是重点吗?" 沈璨抿了抿唇,也不知听没听进去:"知道了。" 桃源端起茶杯,喝了一 口 ,又放下,望着窗外一年四季都盛放的桃花,不知在想些什么。 良久,他轻声道:"你走吧。” 沈璨二话不说跳下床,迈着小短腿往外跑。 在大堂等待的沈长望心急如焚,见沈璨出来,跑过去把他抱在怀里。 "如何了?" 桃源慢悠悠地从卧室出来,随口瞎编道:"没什么事。孩子本性怕生,你们多顾着些便可,切莫叫人给吓死了。" 沈璨悠悠地看着桃源瞎编,在脑子里叫了一声顾澜清,但顾澜清没有立刻回答他。 沈璨突然愣住了,这还是第一次,顾澜清没有立刻回应他。 "顾澜清?"沈璨突然有些慌。 "我在,别慌。" 熟悉的声音响起,沈璨一下就安下心来。 安下心来的沈璨向顾澜清告了个小状:桃源瞧不起他。 顾澜清便哄他。 这边顾澜清哄着人,那边沈父与桃医长也在打太极。 听到沈璨无事,沈长望便安心了,安下心来便要给钱。 桃医长说没开药,不用付线。 沈父说那不行,看了病就要结钱。 桃医长说沈璨没病,不算看病。 沈父沉默了半晌,邀请桃医长来沈家吃饭。 桃医长婉拒,改口说给他一个木马玩便可。 沈父欣然同意。 沈长望带着沈璨高高兴兴地回家去了。 一进门,沈父便将桃源的诊断及"诊金"告知了沈母。 沈母此时正在雕刻,闻言便道:"我说阿璨的眼神怎么总是怯怯的,原来是怕生。" 沈长望走到黎音旁边:"雕什么呢?" 黎音:"机巧鸟。" "我看阿璨总喜欢一个人待着,便想着雕些小玩意儿给他玩儿。" 沈长望放下沈璨,坐到黎音旁边:"那我来做木马。" 沈家世代木匠,工具房里摆满了各种各样的雕刻工具和或名贵或普通的木材。 沈长望挑了块松木,拿起锯子就开始干活,已然忘了沈璨的存在。 沈璨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们的技法及走势,想象如果是他来雕的话会雕成什么样。 顾澜清也在看,看了一会儿,觉得光看没用,便怂勇沈璨开口。 "想学就说,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沈璨:"……" "别污茂我。我只是好奇,还没到那种程度。" 沈璨对什么都感心趣,但也对什么都淡淡的。 怎么可能好奇到…流口水? 顾澜清哄了他三年,对他的脾性一清二楚。 "可是怎么办呢?我还挺感兴趣的诶。" 沈璨:"……” 虽然知道顾澜清说这话的目的不纯,但沈璨还是犹豫了。 他抿了抿唇,张嘴,似乎是想说话,然而嘴唇开开合合,愣是半个字都没吐出来。 顾澜清:"……" "看来以后真要叫你哑巴了。" 沈璨:“你真感兴趣?” 顾澜清:“嗯。” 沈璨松开无意识攥紧的手,又向他确认了一遍:"你真想学?" 顾澜清:"嗯,想学。" 沈璨深呼吸了下,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后,温吞开口:"爹,娘,我也想玩。" 听到这话,沈长望和黎音对视一眼,纷纷欣慰地笑了。 沈长望挑了块普通的松木,黎音拿了把有些钝的刻刀。 "喏,自己玩会儿,小心别伤着自己,待会给爹娘看,好吗?" "好。" 沈璨坐在他的专属小板凳上,拿着刻刀,模样有些呆。 沈璨:"顾澜清,你说我刻什么好呢?" 顾澜清:"随便刻呗。" 沈璨想了想,决定刻把剑出来。 沈璨扭头,继续观察他们的技法。 顾澜清:"怎么不开灵眼?" 沈璨一愣:"什么灵眼?" 顾澜清一噎。 这就是为人师者的感觉吗? 真是惊讶又无奈。 "你试试把灵气聚于眼周,散发心神。" 沈璨照做,忽然发现他能看清黎音的发力处和巧劲了。 沈璨开心过后又有些担忧:"顾澜清,我这算不算作弊啊?" 顾澜清真想敲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装了些什么。整天怕这怕那的。 顾澜清:"不算。" 沈璨安心了。 他一边观察,一边学着刻剑。 惬意悠闲的午后,三人躲在工具房里雕刻,谁也不说话,谁也不想说话。 雕好最后一朵桃花,沈璨拿起剑,又仔细看了几遍,觉得没有问题了,才问顾澜清:"顾澜清,我做得怎样?” 顾澜清:"无可挑剔。" 沈璨弯了弯唇。 想知道两人进展如何,沈璨转头去看黎音和沈长望,却发现两人正欣喜又自豪地看着自己。 沈璨眨眨眼,有些懵:"…怎么了么?" 黎音笑眯眯地说:"阿璨好厉害!才这么小就能刻得这么好了!" 沈长望也笑眯眯地说:"不愧是我儿子!" 沈璨被他们夸得有些坐立难安,不自在地摸脖子:"…还…还好啦。" "就…随便刻刻…" 黎音和沈长望权当没听见,完全沉浸在自家崽天赋高超当中,围着他夸了许久。 沈璨:"顾澜清,你又坑我。" 顾澜清笑:"我看你也挺喜欢的。" 沈璨:"…嗯。" 没有人不喜欢真心实意的夸赞。 但之后沈璨又想到一件事:“顾澜清,我好像才三岁,能雕刻是不是有些匪夷所思了?” 顾澜清琢磨了一下:“我看你爹娘也没觉得不对劲,可能这地方的小孩都力大无穷吧。” 顾澜清也不记得他三岁有没有这样的力气了,只能靠沈父沈母的反应来猜测这奇不奇怪。 事实是,两人完全没觉得有任何不对,非常良好的接受了这件匪夷所思的事。 发现沈璨有这方面的天赋后,沈长望和黎音当场便要教他独门秘技。 "来,阿璨,我们先来刻个字,就刻……"沈长望说到这忽然话锋一转,看向黎音:"阿音,阿璨是不是到了该上学的年纪了?" 黎音算了下,点头:"快了,过两个月就把他送到桃师长那里去吧。” 沈长望:"行。” 沈璨:"顾澜清,你又,又坑我。" 顾澜清睁眼说瞎话:"我可没有。学习是第一动力,听话,咱不能厌学,噢。" 沈璨倒不是厌学,相反,他还挺喜欢学习的,只是上学不可避免地要接触形形色色的人。 他有些怕旧事重演。 沈长望刮了下沈璨的脸,粗砺的指腹蹭过轻软的脸颊,有些痒。 沈璨没躲,转头看着沈长望, "阿璨,过两个月,你就要上学了。" 沈璨点头,示意他知道的。 "到时候呢,你会遇见好多好多小伙伴,你不要怕,他们都和你一样,是乖孩子。你知道吗?” 沈璨抿了抿唇,犹疑一下后,还是点了头。 沈长望摸了摸沈璨的头:"真乖。" ………… 当天夜里,夫妻俩商量着给桃师长通个气,让他照顾着点沈璨。 虽然白天沈璨点了头,但俩人都看得出来,孩子是勉强同意的,估计是为了让俩人安心。 俩人商议了许久,决定不能像从前那般心大,要更加关注沈璨才行。 沈璨生下来就这么听话,他们不能因为他懂事就当甩手掌柜。 相反,他们要既不让沈璨察觉到他的特殊,又要把他养成个白白胖胖的"混小子"。 两人愉快地达成一致,美美地睡下了。今晚,又是一个花好月圆的夜晚。 第5章 桃花仙 翌日,沈璨睡到自然醒,起床洗漱吃完饭后,他又成了一个无所事事的闲人。 沈璨正想去后山转转时,沈长望叫住了他。 "阿璨,有事吗?" 沈璨:"没有。怎么了?" 沈长望笑起来:"跟我一块给你桃叔送木马去。" 沈璨点头答应,站在原地等他。 沈长望左手拿着木马,走过来时直接单手把他抱起来。 沈璨:"……” 其实沈璨早就会走路了,甚至比其他小朋友走得都要稳当,但不论是沈长望还是黎音,都喜欢抱着他。 对此,沈璨只能说:阿爹阿娘好臂力。 走到桃花医馆的大门前,还未进去,便听到桃源说了一句"你怎么比沈家那呆瓜还呆?" 沈璨:"……" 沈家那个呆瓜? 应该不会是他吧? 沈璨还没问出口,沈长望已经冲进去跟他理论上了。 "什么叫呆瓜,我们家阿璨那明明是可爱!" 桃源:"是啊,所以我们家阿夜更可爱。" 沈长望又不乐意了:"明明我们家阿璨更可爱!" 桃源:"我们家阿夜最可爱。" 两个老顽头争得不可开交。 阿爹,你还记得你来这里的原因吗? 沈璨一时有些无言。 他听他们吵了会儿,觉得耳朵疼。 沈璨:"顾澜清,你觉得呢?" 他本是想问顾澜清觉不觉得耳朵疼,谁知顾澜清沉吟一会儿,认真道:"你是呆得可爱,他是傻得可爱。" 沈璨:“……” 沈璨转头去看坐在门槛上的少年,少年穿着一身桃花色的衣服,脑袋上还别了朵桃花,此时正乖巧地坐在门槛上,双手撑着头,面带笑意地看着他们。 沈璨莫名想到昨天别在自己耳后的那朵桃花。 这位桃医长,真的很喜欢桃花。 那位桃花仙少年见沈璨一直看着他,不由得歪了歪头。 桃花仙动了动嘴唇。 许是修行的缘故,即使两人隔了三四米,他依然能听清桃花仙在说什么。 他说:"你好呀,我叫花夜,你叫什么?" 沈璨眨眨眼,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和自己说这个。 沈璨第一反应就问顾澜清:"顾澜清,他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个?” 顾澜清:"他想和你交朋友。" 沈璨一怔,朋友? 好陌生的词语。 沈璨:"顾澜清,我们俩算朋友嘛?” 顾澜清:"当然。" 是很肯定的语气。 沈璨突然有些恍惚,很久很久以前,好像有一个女孩,也对他说过这些话。 "我叫 XX ,你叫什么?" "那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朋友啦!" “当然。以后你就有我这个朋友保护你啦,你再也不用怕他们了。” ………… 是谁呢? 沈璨垂眸,他的记忆模糊又遥远,并不记得有这样一个有着圆圆的杏眼,小巧的鼻子、嫣红的嘴唇,鼻尖上还有一颗红痣的女孩。 所以果然是梦吧。 她那样好的人,怎么能遇见他呢。 顾澜清能清晰地察觉到沈璨的情绪变化,他熟练的转移话题:"不回答他么?" 沈璨抿了抿唇,问了他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顾澜清,你会后悔吗?" 后悔救我,后悔救我这个糟糕至极的人。 顾澜清答得很干脆:"我从不后悔。” 末了,他又强调了句:“任何事。” 沈璨低下眼睫:"这样吗……" 沈璨抬眼,看着桃花仙,无声地回了句:"沈璨。你好。" 顾澜清忽然打了个响指:"他们好像要打起来了。" 沈璨刚刚回神,还有些懵:"嗯?" 他侧耳去听沈长望和桃源的对话,听见他们说要"决一胜负"。 沈璨眼疾手快给了桃源一巴掌。 桃源转头,一脸莫名:"有事?" 沈璨干巴巴道:"他好像说话了…" 桃源瞥了一眼桃花仙,抬脚向他走去 也是这时,沈长望才发现院中还有第四人。 "诶,桃医长,你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儿子了?"沈长望大为好奇,他跟在桃源身后,想看清桃花仙的模样。 桃源:"不是我的,是我故友的。” 桃源走到桃花仙身边,温声问:“怎么了?” 桃花仙看向沈璨,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一朵莲花:"送给你。" 沈长望见状,连忙将沈璨放了下来。余光瞥见左手拿着的木马,终于想起此行的目的。 "桃医长,你要的木马。" "多谢。"桃源接过木马,向后院走去。沈长望没打扰沈璨交朋友,跟在桃源身后离开了。 两大只在后院品茗对弈,两小只在前院互相干瞪眼。 沈璨说了谢谢后便沉默下来。 本以为桃花仙是个活泼开朗的,谁知在沉默寡言这方面,桃花仙丝毫不逊色于他 顾澜清在识海内狂跺脚,嘴巴都要说干了,沈璨依然没张口。 顾澜清:"……" 又过了一会儿,沈璨接住飘落的花瓣,忽地想起桃花仙好像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沈璨将花瓣握在手心:"对了,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我……" "我知道的,沈璨,我听见了。” 花夜转头看着他,笑得很温柔。 花夜的五官很柔和,又生着一双天生含情的桃花眼,应该是很勾人的长相,但他的眼神很干净、很澄澈,这让他看起来并不多情,反倒温柔得像邻家哥哥。沈璨无意识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意识到这并不礼貌。 他收回视线,有些疑惑:"你听见了?" 听见了,他无声的回答? 花夜点头,指了指纷扬的花瓣:"她们听得见,我也听得见。" 沈璨顺着他的手去看,只见到漫天桃花。 昨日来时,这里也在落花,今日仍飘着满天的花瓣,然而这满院的桃花,却比昨日开得更烂漫,像是落不尽般。 沈璨:"你也修行吗?" 花夜歪了歪头,似乎在回想什么,半晌,他轻声道:"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的我,就是一个很普通很普通的人。" 沈璨听着他的话,莫名觉得这个话题有点悲伤,他转了转手中的莲花,不着痕迹地转了话题:"你为什么送我这个?" 花夜想起他第一眼见到沈璨时的感觉:"因为觉得你很干净。" 沈璨还是第一次见到用"干净"来形容人的。 他有些迟疑:"衣服干净吗?" 花夜摇头:"不是,就是你的人,你的这里,特别,特别干净。” 干净到连落花也会为你驻足。 沈璨低头,花夜的手指,抵在他心脏的位置。 他的心,特别干净。 沈璨扬唇:"谢谢。你也很干净,很好看,笑起来很温柔。" 花夜应下这个夸奖,跟沈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第6章 佳人 后院的两人正悠哉悠哉地下着棋,没走几步,沈长望忽然道:"师长,过两个月学堂开学,阿璨也会过来。" 桃源轻飘飘地瞥他一眼,等着他的下文。 下一秒,沈长望又道:"他不是怕生吗?你到时候照顾着点他,也不用太照顾,就看看他有没有不舒服之类的情绪就行了。" 桃源落下一子,又用指尖捏住一枚白子,晃了晃:"下棋,还是要专心些。" 沈长望的白子被提了。 沈长望笑了一下:"是要专心些。" 两人沉默着对弈了会儿,桃源状似开玩笑地开口:"你这么在乎他,万一未来小的吃醋怎么办?" 沈长望:"我和阿音不打算要了,本来就是阿音想玩才要的。" 沈长望拿起一枚黑子,学着桃源的样子在他面前晃了晃才放在棋罐里,继续道:"至于在乎他,那是肯定的,我的儿子我不在乎谁在乎。" 说到这,他突然想起前院的少年。 "桃师长,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桃源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失笑道:"不会。虽说是故友的儿子,我却也待如亲子。" 沈长望又拿起一枚黑子,得意地朝桃源晃了晃。 "对了,师长,我们家阿璨可聪明了,什么东西都一学就会。就比如昨日……" 沈长望滔滔不绝地讲着,桃源从前听他炫老婆听习惯了,这会儿也不觉得吵,依然能安心地下棋。 等他说完,桃源意有所指道:"你就不觉得奇怪?" 沈长望仿佛没听出来:"有什么可奇怪的,这是老天爷都喜欢咱们阿璨,给他赏饭吃呢。 桃源不知道沈长望是真不知道沈璨的特殊还是早已察觉却并不在乎,他想告诉沈长望,沈璨很有可能是顾澜清与人对弈的一枚棋子,如果情况更糟些,说不定是与神对弈。 而神与人之间,隔着一道难以跨越的天堑。 但见沈长望这样,似乎知不知道这件事都不影响他对沈璨的爱,知道了反倒会平添一份忧愁。 "师长,你输了。"沈长望落下最后一子,欣喜道。 桃源扫了眼棋局,自己确实输了。 桃源平静道:"嗯,我输了。你的棋艺有进步。” 两人收棋进棋罐。 桃源:"照顾沈璨这件事我知道了,你们家阿璨很聪明,我教起来会很省心我也知道了。所以这次,心无旁骛地下一局?" 沈长望不好意思地挠头:"行,没问题。" 桃源勾了勾唇。 顾澜清劝他不要淌这趟浑水,但他这辈子淌过的浑水多了去了,不差这一趟。 大不了,便去找他罢了。 ………… 沈璨和花夜脑袋对着脑袋,盯着地上的卡片,谁也不说话。 卡片是纯白色的,上面并无字迹,但沈璨却说,那上面有一首诗。 这会儿,俩人正在研究这张卡片的秘密。 其实沈璨昨日来时便看见桃树上挂着一张纯白色的卡片,当时便觉得奇怪,卡片上怎么不写字。 昨夜,顾澜清说灵眼能看见肉眼看不见的东西,常常能发现一些惊喜。 沈璨便时常用灵眼看人看事。今日,便发现了卡片上的"惊喜"。 花夜突然抬头:"她们让我们挂回原位。" 沈璨知道她们是谁,他看了眼卡片上的诗,又看了眼飘落在花夜头顶的花,最后,他看向花夜。 "你和桃师长,是什么关系啊?"沈璨状似好奇地问道。 花夜眨眨眼,诚实道:"他是我的相父。" 相父,不是生父。 花夜的生父和桃源是故友。 沈璨不愿相信自己的猜想,他抬头,扯了下唇:"那我们挂回去吧。这首诗是你相父写给这方桃树的,我也看不太懂,就不给你念了。" 花夜点头,拿起地上的卡片,将其挂回了原位。 两人继续在桃林里面逛。 卡片周围陷入寂静。 无人注意,花夜头顶的那朵桃花,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轻轻碰了一下整片桃林中唯一的纯白色。 纯白色卡片作为回应,轻声吟出一首诗: 高山流水逝,但见故人归。 佳人何时归?桃花四季会。 ………… 俩人一直玩到中午,沈长望见他玩得欢,便问他是否要在这里吃饭。 沈璨察觉到不对劲:"你要去哪?" 沈长望笑:"我要回去陪你阿娘。" 沈璨眨眨眼:"那我也回去陪阿娘。" 不知为何,沈长望忽得偏头笑开,好一会儿才停下来。 他抱起沈璨,和桃源他们作别,并约定下次再过来。 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桃源忽得轻声问:"为什么送他莲花?” 花夜:"因为他很干净。" 桃源沉吟一会儿,看着有些为难:"但他识海里的那人劝我别管他。" 花夜打量他一眼:"你不是已经决定好了吗?相父。" 桃源讶异:"她们连这都告诉你了?" 花夜点点头,见已经看不到俩人的身影了,便转身回屋去。 桃源轻叹了口气,转身跟上他,轻声道:"若我当真搭进去了,你待在这里,不要出去。" 花夜走到屋檐下,给桃源倒了杯酒,道:"相父,我是不是忘了些事?" 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提了他的记忆缺失。 也罢,一人守在这里,是有些孤独。 看来该时不时勤于修炼了。 桃源与他相对而坐,道:"忘了就忘了,也没什么好记得的。" 两人都是修行之人,早已辟谷,故而并未生火做饭,而是就着一壶淡酒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聊着聊着,话题突然偏到断舍崖上去。 "相父,我去过断舍崖吗?" 桃源脸上的笑容一滞,似是没想到他突然会问这个 桃源敛了神色,手指摩挲着杯壁,低着眉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晌,他轻声"嗯"了声。 轻到连风都没有听清,便消失在了桃林中。 花夜勾着唇角,捡起衣袖上的落花:"那看来是真的了。" "我看见断舍崖的好多人都站在我对面,似乎想要杀我?”想到这,他似乎觉得好笑,不禁笑了下,并点评了一句,“愚蠢。” “地上血流成河,残尸无数,好像都是我杀的?其中还有一个断舍崖的长老?”花夜边说边回想,不过他也记不太清了,一切都很模糊,只有个迷糊又不真切的印象。 桃源安静地听着,最后,他郑重回答道:“一句都没说错,还记得多少?” 花夜老实摇头:“就这么点。” 其实他还挺好奇他为什么要杀那些人的,不过他都已经杀完了,相父也没有说要他做什么,很可能大仇已经得报,既然如此,还是不要提这句话为好。 两人又恢复了之前的状态,悠闲地聊着天,仿佛好久不见的老朋友。 第7章 烈阳 吃完午饭后,一家三口手牵手在林荫道上散步。 这是沈璨第一次出来散步,往常他都是窝在家里发呆。 村里的人都很热情,碰上了便会聊上两句。沈璨不懂有什么好聊的,乖巧地叫完人后就安静待在一旁和顾澜清说话。 林荫道上多是柳树,翠绿的枝条垂着,像路过歇息安静坐着的姑娘。 许是知道沈璨怕生,大多数村民会克制着自己的热情,与沈璨打完招呼后便离开,只有极个别积极分子会捏捏沈璨的脸,然后才笑着跑开。 沈璨:"……" 将村里大致逛了一圈后,沈璨被催着去午睡。 沈璨爬上他的小床,凉席冰凉的温度驱散了些身体的热意,他拿过头顶的蒲扇,慢悠悠地扇着。 桃源村的夏天热烈,但不炎热。 风柔柔地吹着,沈璨很快进入梦乡。 —— 沈璨动了动眼睫,挣扎着从睡梦中醒来。 他四处看了看,自己似乎在一辆行驶的车上。 自己这是……被拐卖了? 察觉到他醒了,女警递给他一瓶水。 "渴不渴?" 沈璨慢半拍地转头,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面容,终于反应过来他现在在警车上。 "不渴。谢谢。"沈璨舔了舔发干的嘴唇,下意识拒绝。 女警看着他干燥发白的嘴唇陷入了沉思。 回忆了下沈璨的言行习惯,女警拧开瓶盖,再次将水递给他:"喝点水。" 沈璨看她一眼,顺从地接过:"谢谢。" 果然。 你问他他只会拒绝,你给他他就接受。 女警为自己的小发现自豪不已,甚至忍不住翘起嘴角。 沈璨小口小口地抿着,心里大致有了猜测。 他现在应该是十岁左右,从学校的狗洞爬出来找吃的,结果吃的没找到,反被老板娘的事波及遭了一顿打。 炒饭摊老板娘的女儿眼疾手快报了警,之后的一切都很模糊,只记得他被警察带走,现在是要去医院做伤情鉴定。 警车很快到达医院,沈璨被女警牵着走到医院楼下的一家炒饭摊前。 女警要了一份热乎的炒饭,自己打包后拎在手里,另一只手牵着沈璨往医院里面走。 沈璨跟在他们身后去各个部门做检查,一番检查下来,明月已然高照。 医院给他在老板娘旁边安排了个床位,沈璨边吃饭,边听着老板娘声泪俱下地控诉那群小混混。 女警给沈璨添不少小菜,沈璨扒开一个空隙来吃饭。 病房外,女警看着沈璨的检查报告再次陷入沉思。 营养不良,贫血,多处淤青,左臂骨折等等。 他不会被虐待了吧? 女警回想了下打电话通知他父亲时他父亲的凶狠语气——“去你m的” 越想越觉得是如此,女警暗道不妙,这种家庭纠纷最难搞——不好定罪。 女警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推门进入病房里,笔录已经做完了。 女警坐在沈璨床边,见沈璨仍在吃饭,便问他够不够,要不要再买一份。 沈璨摇头拒绝。 女警怕浪费粮食,就下楼买了瓶牛奶和水。 将水递给老板娘,女警拧开牛奶瓶盖递给沈璨:"多喝点。" 沈璨:"谢谢。" 女警斟酌两秒,温声开口:"有没有人欺负你啊?" 沈璨抬头,看了她两秒,迷茫地眨了下眼,而后又继续低头吃饭。 女警:"就是打你,骂你,都算。有吗?我们会帮你的!” 沈璨抬头,认真地看着她:"如果我说有,他会怎样?" 女警也认真给他科普:"根据刑法第260条,虐待行为恶劣的处2年以下有期徒刑。当然,也可以以故意伤害罪定罪,轻伤是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重伤就是三年以上十年以下。” 沈璨垂眸,不太懂什么意思。 回想了一下图书馆看的普法书籍,大概能猜出来是什么意思了。 但是……太短了。 时间太短了。根本……无济于事。 沈璨无法想象几年后的报复,也不敢去想,他只想就这么过下去,至少现在,他不是主要目标,他可以就这么在角落里蜷着,守着月光,慢慢过下去。 沈璨:"没有,我一切都很好。" 女警睁圆了眼,试图再拯救一下他:"你不要害怕,法律会站在你这边,我们也会站在你这边!" 女警指了指她身上的警徽。 "你相信我,他会得到应有的惩罚的!" 沈璨小口小口抿着牛奶,安静地听她说完,然后平静地拒绝了她。 "谢谢,不过不用了。" 彼时的沈璨,对法律只有一个很模糊,很模糊的概念。 书上说,它会让坏人得到惩罚,可是父亲一直都好好的,一直都在"疼爱"他们,一直在享爱皇帝日子。他也并没有看到有所谓的惩罚降临。 又劝说了几句,女警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眼前的小孩看起来不过七八岁,什么都不知道,却又什么也不信相信,小小年纪就已经有一套自己的生存法则,而且已经不会为谁而改变了。 女警整理好情绪,向沈璨告别,打算回警局。 只是人刚走两步便被炒饭摊的老板娘拉住,说了堆关于定罪的话。 沈璨没听,他咬着吸管,盯着窗外的霓虹灯,只觉得时间过得好慢。 过了几天,案件结果出来:小混混们赔偿医药费、精神损失费等若干元,拘留一个月。 老板娘对此极为不满,到处嚷嚷:"他们又是骚扰我女儿,又是打伤了我和那娃子,还砸了我的摊子!数罪并罚下来,怎么这么轻!苍天无眼啊……” 沈璨默默地数手里的钱,翻来覆去数了好几遍。 他跳下床,走到隔壁床,伸手戳戳老板娘的手臂。 老板娘停下哭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干嘛?” 沈璨把钱递给她,言简意赅:"饭钱。" 老板娘不明所以:"什么饭钱值这么多?" 沈璨眨眼:"以后每天我都去,吃完为止。” 马上暑假了,他不想饿肚子。 老板娘"噢"了一声,接过他手里的钱,数了下,向他确认:"2000块?" 沈璨点头,他数得也是这么多。 老板娘:"行,我帮你记着,吃完了告诉你。" 沈璨:"好。" 第二天,女警送沈璨回学校。 她的心情似乎很好,眉眼间都是喜悦。 到了学校,沈璨与她道别。 女警:"好好学习啊!" 沈璨:"知道了。" 沈璨轻车热路地找到自己年纪所在的楼层,正想哼个歌乐呵乐呀,却在楼梯拐角处撞上一个体形肥胖的男人。 沈璨缓缓停下脚步,愣在那里。 男人听到动静,转过身来,大胖脸笑得很猥琐:"畜生,还敢告诉警察?嗯?" 男人将烟按灭在栏杆上:"老子不能撒个酒疯?这点小事也至于你报警?" 沈璨全身的血液都僵住,身体不受控制地发抖,完全不明白他为什么在这里。男人缓步向他走去,骨头捏出脆响。 沈璨下意识飞快道:"马上要考试了,我可以拿到奖学金!” 听到"奖学金"三个字,男人停下脚步,一瞬不差地盯着他。 半晌,他嗤笑一声,威胁道:"考不好,弄死你!” 沈璨麻木道:"知道了。" 男人徐徐下了楼梯,经过沈璨时用肩膀重重撞了他一下。 直到脚步声远去,沈璨才忍不住干呕一声。 男人身上酒烟味混杂,味道比氨气还难闻。 沈璨站在原地缓了很久,直到身体恢复知觉才抬步去教室。 接下来的日子飞逝而过,沈璨很少回家,每天去老板娘那儿吃完饭就到处捡废品或者帮忙打下手,夜幕降临就找个桥洞睡下。 日复一日,直到学校再次开学,沈璨总算能睡在床上。 他依然每天下午逃出来吃饭,帮忙打下手,捡废品卖掉,尽可能地让自己好过点。 老板娘的饭炒得很好吃,沈璨总算胖了两斤,往日面无表情的脸上也多了几分笑颜。 一切都像初升的朝阳,未来是正盛的烈阳。 没学过法,问的deepseek[让我康康] 勿深究~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烈阳 第8章 月亮 某天,沈璨照常去炒饭摊打下手,到了地方却发现老板娘不在那里,摊位上没有任何东西。 沈璨抬头看向远处阴沉沉的天空。 是担心下雨所以没有出摊吗? 那明天在过来吧。 沈璨耐心地等到第二天下午。 今天的摊位上充满了人,沈璨眼睛一亮,心里的石头骤然落地。 沈璨不想挤进去,打算另辟蹊径,从后面进去。 等绕到后方,沈璨的脚却再也迈不开了。 不对。 人不对。 摊位上赫然站着一个有着脾酒的中年男人,而他,在卖无骨鸡柳。 沈璨眨眨眼,将周围的摊位都扫了眼,没有看见熟悉的身影。 是来的晚,摊位被抢了吗? 沈璨自顾自地点头,找了个阴凉地坐下,安静地等着老板娘。 街上人来人往,吵闹声靠近又远去,夕阳西下又旭日东升。 沈璨是被冷醒的。 他迷蒙地睁眼,看见街上又重新被热闹占据。 沈璨扫了眼,依旧没有他要找的人。 沈璨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一步一步,沉默着远离了热闹。 一连几天,沈璨都没有等到他想见的人。 对于他晚自习多次旷课的事,老师虽然知道他要捡废品维生,但还是勒令他从明天开始,不能再旷课了。 沈璨抬头望天,不知道在想什么。 在天完全黑透之前,幸运之神降临了。 她穿着浅白色的长裙,发丝飞扬,柔柔地喊他:"沈璨?" 沈璨闻声低头,见是她,便起了身。 "阿姨呢?"他问。 少女抿了抿唇,声音干涩:"先回我家吧,给你做饭吃。” 沈璨点头答应:"好。" 一路上,两人都很沉默。 沈璨想起少女微红的眼角,以及这几天的空等,心里有什么呼之欲出,却被他死死按在深处,没激起半分波澜。 到了少女家,沈璨左右看了看,没有人,灯也没有亮。 "进来吧。" 少女打开门,走到餐桌旁开灯。 她掀开锅盖:"吃吧。" 沈璨敏锐地瞥见堂屋的角落里放着一个行李箱和两个编织袋。 沈璨又看向其它地方,大堂很空,家具也很老旧。 很明显——这座房子已经被主人收抬干净了,只留着一份晚餐给他。 沈璨走进去,沉默地开始吃饭。 仿佛只要他不问,她不说,那些不好的事就没有发生。 这顿饭沈璨吃得很慢,是他这么多年来,吃得最慢的一顿。 少女也很有耐心,一直等着沈璨吃完。 少女指了指他右手旁的水杯:"喝点水。" 沈璨顺从地喝水,喝完后,就抬起懵懂的大眼睛看着她。 少女抿了抿唇,无法直视他的双眼。 她偏开头,垂着眼轻轻吸了口气。 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不将悲伤的情绪传递给他:"沈璨…" 话刚出口,少女便忍住红了眼眶。 她眨眨眼,试图把眼泪憋回去。沈璨垂着眸,安静得像雕塑。 半晌,少女才再次开口:"我妈妈她……" 忍着哽咽,少女断断续续地把话说完:"她前几天出车祸……走了…你以后不要到那里等了…" 你再也不会等到她了。 沈璨动了动眼睫,轻声问:"你也要走了吗?" 少女"嗯"了声,带着浓重的鼻音。 她考上的大学在外地,妈妈留下的老房子在抓迁区。反正也没什么能留念的了,想了想,她干脆搬到南宁定居。 沈璨:"去哪里?" 少女手撑着头,挡住自己大半张脸:"南宁。" 沈璨整个人陷在阴影里,不明白炒饭摊开的好好的,为什么要搬去南宁。 他是这么想的,也这么问了出来。 听到这个问题,少女一愣,而后向他解释:"我的‘走’和我妈妈的‘走’不是同一个意思。" "我只是换个地方生活,如果可能的话,我们说不定会再见面。" 少女坦言相告:“我妈妈她…她去世了。" 沈璨眨眨眼,不明白去世是什么意思。 沈璨:"是……永远也回不来的意思吗?" 少女点头:"嗯,她去天上和我爸爸团聚了。" 沈璨慢半拍地想,那他是不是也能去天上,远离那个恶魔,远离那些人,远离所有。 少女忽得想起母亲闭眼前嘱咐她的话——“你要照顾好自己,妈妈和爸爸会在天上保佑你的。还有小乞…" 话没有说完,但少女知道她要说的是什么。 "沈璨。"少女叫了他一声,见他微微出神,便轻轻推了推他。 沈璨回神:"嗯?" 少女看着他,认真且郑重:"我妈让我转告你,你要好好的,好好照顾自己,好好生活。" 沈案微微睁眼,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心脏在强有力的跳动着。 擂鼓声中,他听到他自己说:"好。" 少女想送他回家,被沈璨拒绝了。 沈璨走在冷清的土路上,踩着月光往前走,终于明白那不是初升的朝阳,是还未升起便要陨落的太阳。 几年后,沈璨长大了些,畜生的拳头也更有力了。 所幸他用“兼职”塞满了生活,也没什么时间回去。 某一天,沈璨来到教室,却看到有人在清理他桌上的垃圾,他的位置也富余了很多。 一个女孩背对着他,声音懒懒地:"快点儿,一会儿人来了。" "一群单细胞生物,仗势欺人的游戏好玩吗?唐锦鹏同学?" 唐锦鹏没有说话,只是脸上的表情更阴狠了。 沈璨没什么情绪地想:看来这女孩的势比唐细胞的要大。 等唐细胞收拾好桌子,沈璨走过去,坐下。 女孩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你就是我的新同桌?" 她上下打量着沈璨:"这么瘦,难怪被人欺负。" 沈璨拿出书本,边看知识点边等老师来。 少女余光看见沈璨破烂至极的书本,拿笔的动作一顿。 怎么会有人的书本破烂成这样? 仿佛刚从千年古墓中挖出来。 浓浓的历史感。 很快,少女反应过来,估计是那群单细胞生物撕的。 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少女在草稿本上认真地写下"凌月"两个字。 "我叫凌月,你叫什么?" 沈璨看了她两秒,也认真地在书本上写下" XX "两个字。 "沈璨?很好听的名字。"凌月甜甜地笑着。 沈璨继续写:你的名字也很好听,有股不服输的气势。 凌月应下他的夸赞,在草稿纸上写:你不会说话吗? 沈璨一默。 他抬眸,少女的眼睛很干净,没有若隐若现的恶意,也没有明知故问的嘲笑,只是单纯的好奇,和同情。 沈璨摇头:“没有,只是不习惯而已。” 少女点头,说:“你以后跟我一起走吧,我罩着你。” 沈璨看她。 少女尚有些婴儿肥,圆圆的杏眼里满是义气。她的脸很小,鼻子也小,鼻尖上还有一颗红痣。看着弱不禁风,嘴唇却是健康的红,人也胆大的很。 第9章 月亮 沈璨:“你怎么罩着我?” 凌月老实道:“我爸是新来的校长,他爹只是个部长,你说他敢霸凌我吗?” 沈璨手撑着头,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时间一长,凌月被盯得心里发虚:“…怎么不说话……” 沈璨没什么表情,淡淡地指出她话里地逻辑问题:“这么厉害的话,为什么不直接帮我告他,让他退学啊?” 凌月心里一跳,这人怎么这么较真呢? 她不是没跟他爸提过——昨天看见他被欺负,她是想下车制止的。但是被拦下了,被她的父亲拦下了。 当天夜里,她就提了这件事。 “那校服是我今天刚领的,就是潞城一中的校服!我不会认错的!” “月月,你忘了我们是怎么来的这里了吗?” 她沉默下来,却仍不甘心:“那不一样。他们只是学生,不会影响到你的。” “我不敢赌,月月,你可以用自己的方法帮他,我也可以给你打掩护。但是…别忘了去医院看看妈妈。” “嘟嘟——” 沈璨敲敲桌子:“老师来了。” 凌月回神,直起腰板认真听课。 班主任瞥了一眼凌月,道:“咱们班来了一位新同学——凌月,大家掌声欢迎!” 大家配合地鼓掌——唐锦鹏等人除外,他们是翻白眼来欢迎新同学的。 鼓完掌,班主任又叫凌月上去:“凌月,来,上来自我介绍一下。” 凌月起身,不紧不慢地走上讲台。 “大家好,我是凌月,很高兴以后的日子可以和在座的各位一起度过,也希望我们可以一起努力考上理想的大学。谢谢大家。”凌月面上维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内心却十分鄙夷:好装啊你,谁要和他们一起度过了…… 凌月下台后,班主任对她落落大方的表现夸了好几分钟,又由此延伸到全班同学的日常生活和未来就业,一番演说过去,终于,下课铃响了。 凌月看着比她脸还白的书陷入了沉思。 好半响,她不可置信地问:“她一直这样?” 沈璨倒是表现得无所谓:“嗯,一直这样。” 好家伙,碰上水课大王了。 课间休息的时候,凌月想回答一下沈璨上课前问的问题,但沈璨已经在预习下节课的知识了,脸上没什么表情,却让凌月说不出话来。 上午最后一节课,下课铃打响的瞬间,学生们鱼贯而出,如饿了一个月终于闻见肉味的狼一般,根本叫不住。 数学老师叹了口气,熟练地开口:“沈璨,数学作业是两张试卷,一张今天交,一张明天交。我写了时间的。” 沈璨:“知道了。” 凌月看两人的默契程度就知道这不是第一次了,而这数学老登还想拯救一下这群饿死鬼,可惜没一次成功的吧。 凌月看向一旁安静做作业的沈璨,眼睛亮亮的:“去吃饭吧!” 她其实挺想知道潞城一中的菜怎么样的,毕竟洛安国际的饭菜是很好吃的,所以,这里应该也不差吧? 沈璨:“我不吃午饭,你自己去吧。” 凌月大惊失色:“啊?!为什么?” 因为打了也会被他们倒掉。 不过这话说出来也没什么用,不然早在五年前他就不用饿肚子了。 沈璨:“不想去,挤。” 凌月想了想,提议道:“我们可以晚点去啊,等他们吃的差不多了再去。就是可能菜也没多少了。” 凌月乐观地笑着,却发现沈璨好像不是很喜欢她这个提议,瘫着一张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凌月从小养尊处优,从来没有人如此对待过她。 从小到大,凌月都是别人家的孩子,家世好,性格好,长相好,人缘更是好的不得了,哪有人会如此冷漠待她。 懒得再废话,凌月直接下了通知。反正这个呆子也不会反抗。 凌月:“说好了,十分钟后出发食堂。” 沈璨:“?” 十分钟后,两人一起下楼。 对于沈璨乖乖听话的行为她非常满意,当即决定请他吃饭:“今天我开心,请你吃饭,随便刷!” 沈璨推开凌月的饭卡,拒绝了。 凌月不解:“请吃饭都拒绝?” 沈璨:“我们不熟吧。” 凌月瘪嘴,行吧,早晚会熟的,留着以后请吧。 凌月兴致勃勃地去点菜却发现发现这菜还不如猪饲料。 凌月:“……” 好像懂他为什么不吃午饭了。 凌月看着碗里的猪饲料,实在有些难以下口。 她看看对面大快朵颐地沈璨,又看看碗里灰色的肉以及不知道有没有姜丝混入的土豆丝,不理解他是怎么吃下去的。 本着光盘行动的理念,她还是把饭菜吃光了。 虽然菜的卖相不怎么样,但吃相也很一般。 吃完饭,凌月拉着沈璨去小卖部。 闲的没事,她开始闲聊:“沈璨,你好矮啊。” 从她来到这个学校到现在,她就没见过第二个和她差不多高的男孩子。 沈璨:“……你一定要说话吗?” 凌月也意识到自己的话有歧义,连忙解释:“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应该多吃点!” 她比划了下两人的身高:“你都快比我矮了……” 话音刚落,就看见前面有一个真比她矮的男的。 凌月话音一转:“你们学校的菜每天都这么难吃吗?” 沈璨回想了下为数不多的几次吃饭经历,给了个肯定答案。 凌月垮着脸:“不是吧,每天都这么难吃!还不如让我去死!” 沈璨:“但是可以偷跑出去吃,或者点外卖。” 凌月感觉她又能活了:“没人查?” 沈璨:“不被抓就行,管得很松。” 凌月:“好!那我们就从今天下午开始,点外卖!” 晚自习下课,凌月把包丢给沈璨:“你家在哪,我送你。” 沈璨:“我不回家。” 凌月皱着眉头:“你不是住宿生。” 沈璨拎起两人的包,平静道:“我睡大街。” 其实他之前是住宿生,不过后来学校说床位不够,他就不是了。 凌月瞬间闭嘴,自己就多余问。 凌月:“不好意思啊……” 沈璨倒是觉得没什么,淡淡道:“走吧。” 凌月乖乖跟在后面,没在说一句话。 余光瞥见他还拎着自己的包,连忙伸手要自己拿:“我来吧。” 沈璨:“不用,这是我的报酬。” 凌月:“啊?” 沈璨:“你罩着我,我给你拎包。” 不得不承认,凌月的到来确实让他好过了很多。 不会再有粉笔头,纸屑和其它不明物体被丢过来,也不会上着上着课椅子突然被人踢了一脚,也没有人在已经发白脱线的衣服上乱涂乱画,更没有人逮着机会堵他。 虽然那些带着明晃晃的恶意的视线仍然在他身上,但是他不在乎,也不关心。 他只要过好他的生活就好了,他要好好的,好好照顾自己,好好生活。 凌月听懂了,这是同意早上她的提议了。 凌月笑了,她跑到前面,郑重其事地伸手:“那就辛苦沈同学当几年拎包小弟啦。” 沈璨看着眼前披了一层月光的少女,她真的很好看,眼睛弯成了月亮,瞳仁里跳动着狡黠的光,仿佛月亮女神降临人间。 他有些恍惚,这是真实的诗还是虚假的梦? 顿了下,沈璨伸手回握住她的手:“不辛苦。” 凌月笑意盈盈,和他说了许多洛安的趣事。 他安静的听着,时不时回她两句。 之后的日子里,两人相处得很好,像多年未见的老友,一切都很合得来,沈璨也渐渐明白凌月为什么会和他做同桌,为什么如此关心他 。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人潮川流不息,他听着她的话,有种梦醒了的迷茫感。 “所以,你要走了?” 凌月点头。 说实话,她也很不舍,她跟沈璨真的很合得来,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 最让她担心的便是她走后,那些单细胞生物会对沈璨做什么?沈璨还会像现在这样爱笑吗?沈璨会长高吗?沈璨会受伤吗?沈璨…… 凌月叹了口气:“沈璨,你说你怎么这么惨啊……” 沈璨抿了抿唇,很轻地笑了下:“还行,能过。我倒是想知道,你的实验成功了吗?” 凌月盯着他,老实道:“不知道啊,最终结果还是要看你啊。” 凌月的父亲本是洛安名校的校长,因举报教职工郑某性侵女教师女学生多人而被降级调到这里来反省。 郑某有许多保护伞,层层保护下来,凌父这个好人反倒受了处罚。当然,郑某也受了点微不足道的处罚。 凌月是知道这件事情的始末的,她非常的不服气,但又奈何不了他们,只能跟着父亲来到这里。见到沈璨之后,她便开启了她的实验。 凌父经过这一遭,怕了,不敢再多管闲事。 但她不怕,她偏要多管闲事,她偏要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不论阻力有多大。 沈璨便是她向世界发起挑战的第1战。 现在她要走了,她也很想知道,在沈璨心里,她是打了胜仗的将军还是半路逃亡的败将? 沈璨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面,他看着玻璃窗上自己的倒影——脸上布满伤疤,身上的衣服早已发白脱线,松垮的像套着别人的壳。 沈璨想,这算胜利吗? 沈璨开口,语气是一贯的平静:“应该赢了吧。” 即使打了胜仗,英雄的脸上也会有疤痕——那是独属于他们的勋章。 凌月蹙眉:“什么叫应该赢了?!会不会说话,那我们肯定是赢了的啊。” 沈璨失笑:“是是是,赢了赢了。” 沈璨揉揉酸疼的脖子,问:“那这次是升官还是?” 凌月吸了一口珍珠,闻言使劲嚼了两下,把珍珠都吞进肚子里。 凌月:“升官。” 沈璨点头,挺好,升官就好。 又说了许多恭祝的话,凌月忽然道:“沈璨,你一定要好好的。” 沈璨迟疑道:“…我不好吗?” 凌月失笑,给了他一巴掌:“不是这个意思!” 笑完,她正色起来:“我的意思是,我走之后,你要吃好睡好,等哪天我回来了,是要检查你胖了没有的。” 沈璨看她像老母亲般担心的样子,不禁失笑,心想怎么一个两个都觉得自己离了她们就活不了了似的。 沈璨:“知道了,欢迎随时检查。” 凌月放下半颗心,又问:“你明天来送我吗?” 沈璨毫不犹豫地点头:“当然。” 翌日,沈璨去汽车总站送她,两人只说了两句话。 “别忘了我留的作业。” “一路顺风。” 之后,沈璨又回到了之前的混沌状态,日子过得浑浑噩噩,快且没什么印象。 兔走乌飞,死期渐近。 除夕那天,他亲手将自己葬在西风墓园。 梦醒时,沈璨有几秒的空白,他看着天花板,怀疑家里被水淹了,不然怎么看起来像在水里一样模糊。 “顾澜清。”沈璨无意识地喊。 顾澜清:“在呢,做噩梦了?哭成这样。” 沈璨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他做梦了,还哭了。所以家里没有被水淹,那是他的眼泪。 沈璨眨眨眼,泪水顺着眼尾滑落,藏进发丝里。 沈璨:“不是,是美梦。” 顾澜清挑眉:“不应该是美噩三七分吗?” 沈璨摇头:“不是,就是美梦。” 顾澜清瞬间倒戈:“行,美梦。那梦见什么了?” 沈璨想了想,发现他这梦还挺好形容的——梦见上辈子经历过的一些事了。 但顾澜清又不知道他上辈子发生了什么,什么都说出来又矫情,好像故意卖惨似的。 沈璨眼睛一转,冒出了个不像回答的回答:“梦见了四轮月亮。” 听到这个答案,顾澜清多少有点讶异。 他其实一直没告诉沈璨,他们是共感的。 沈璨心里在想什么,梦见了什么,身体痛不痛,心情好不好,他都能知道。 故而沈璨今日做的这个梦的内容,他也知道,甚至连那些沈璨本人都很模糊的画面,他也清晰地知道,那朦胧的滤镜下,藏着怎样的暗流涌动。 以他的角度来看,这梦实在算不上什么美梦,不过沈璨小朋友都开口了,他总不能扫兴不是。 顾澜清漫不经心地接过话茬:“难怪总想半夜三更跑出去鬼混,原来是有四轮月亮照着你。” 沈璨无言,他确实很想出去走走。但真不是想鬼混! 白天到处都是人,出去就是自投罗网,别被他们玩死就不错了,更别说去哪里逛逛了。 沈璨底气颇不足地小声反驳:“…那你也没让我出去啊……” 顾澜清:“那不是之前不知道这回事嘛,今天知道了,反正你晚上也睡不着了,干脆现在出去鬼混一下?” 沈璨试图纠正他:“不是鬼混,是出去看看。” 顾澜清:“行,那你先把饭吃了吧。” 又吃? 吃了睡,睡了吃,他又不是猪。 刚腹诽完,沈璨转头一看,天已经半黑了。 日轮沉入稻浪,给蜿蜒的田埂镀上毛茸茸的金边。 ……还真是要吃饭了啊。 沈璨伸了个懒腰,爬下床,拉开门一看,果然,娘正端着红烧肉要放上桌呢。 见他出来,黎音招呼他吃饭。 小贴士: 沈璨没有手机,凌月要查作业就给他写信,寄到西风墓园。 所以沈璨的尸体是被邮递员发现哒[捂脸偷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月亮 第10章 骗子 沈璨乖乖走过去,爬上凳子等着吃饭。 他现在太小,吃不了人间美味,只能吃些流食。 很快吃完,沈璨想回房间,结果刚动一下就被黎音捏住命运的后脖颈。 沈璨:“怎么了?” 黎音看着他,脸上是预判成功的喜悦:“又想跑?” 沈璨眨眨眼,试图装傻充愣混过去。 黎音屈指弹了下沈璨的额头,笑:“是不是忘了什么?” 沈璨想起来了:“机巧鸟?” “是哦。”黎音神秘兮兮地从身后拿出一只做工精致的木鸟,“铛铛铛铛!喜欢吗?” 沈璨勾起唇角,双手捧过来,眼睛亮晶晶的:“谢谢娘,我很喜欢。” 沈璨捣鼓了几下,发现这鸟的头,翅膀,腿居然都能动。 “好厉害,怎么做到的?”沈璨好奇得声音都高了一个调。 黎音揉揉沈璨的脑袋:“很简单,互相扣起来就行。” 沈璨刚刚用灵眼看过了,确实是一个扣一个,刚好有余地旋转,又不会掉。 沈璨举着木鸟,问:“那我拿回去研究了?” 黎音:“去吧去吧~” 沈璨回到自己的屋内,将灵气输入机巧鸟内。下一刻,木鸟仿若活了一般徐徐飞起,还围着沈璨转了两圈。 沈璨听了会儿屋外的谈话声,确定不会被发现后就悄摸上了屋顶。 还好他们家附近没什么人。 桃源村地广人稀,他们家又背靠大山,故而平日里很是清净。 不过为保万无一失,他还是用灵气把自己隐身了。 上了屋顶,挑个看月亮的好位置,沈璨躺在屋顶上,双手枕在脑后,安静地和顾澜清一起看月亮。 看了没两分钟,沈璨看不下去了——这压根就没月亮! 天都没黑,那来得月亮? 顾澜清:“那就看火烧云。” 火烧云确实好看,火红、金黄、橙色的云絮叠在一起,似翻滚的火海。 待最后一点赤红坠入地平线时,黑暗开始溢出。 月亮悄悄爬上幕布,星星像敲碎的钻石,璀璨夺目。 安静的环境下,沈璨不由得放轻呼吸声,顾澜清却在这时开口:“有四轮月亮,除了天上那一轮,还有三轮是什么?” 沈璨一愣,他没把天上那轮明月算进去。 这么算的话,应该有五轮月亮,顾澜清恰好是他的第五轮月亮。 沈璨抿了抿唇,道:“秘密。” 顾澜清配合得笑骂了他句,并庆幸沈璨不知道他们是共感的,不然他被限制在识海内,沈璨还不告诉他某些事,那也太无趣了。 一阵风吹过,云层遮住了清月。 沈璨忽的开口:“顾澜清,识海我开出来了,朋友我也交到了,我什么时候可以见你?” 顾澜清忽然想起他之前承诺却又没做到的事,要怪只能怪沈璨识海开的太快了,他的灵魂还没完全修补好,沈璨已经有了这一亩三分海了。 顾澜清:“你现在进识海来,正好给你看个东西。” 沈璨慢慢闭上眼,进入识海。 彻底闭上眼的前一秒,月亮依然没出来。 不过没关系,他不止有那一轮月亮。 识海内的样子是人的精神样貌,虽然沈璨现在是个三岁小孩,但他的精神样貌却已经成年了。 沈璨看了眼自己的穿着,恩,他死的时候穿的什么,现在就穿着什么——洗到发白还不合身的衣裤。 没有犹豫,沈璨立马换了身衣服——纯白色的T恤搭配同色工装裤,脚上是小白鞋。 这一身是之前凌月给他挑的一身,不过那个时候并没有机会穿,现在倒是派上用场了。 沈璨四处看了看,没有人。 沈璨:“你在哪?” 顾澜清:“往前走。” 沈璨依他的话,往前走了一步。 顾澜清:“?” 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干了什么,沈璨两眼一黑,他战术性清了清嗓,没解释,只闷头往前走。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沈璨闷头走得更快了。 不多时,沈璨就看见了一颗桃树和桃树下躺着的人。 沈璨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顾澜清?” 顾澜清动了动腿,懒洋洋地答他:“如假包换。” 沈璨看他困得不行的样子,觉得奇怪:“你很困?” 修仙人应该是不会饿也不会困的。 顾澜清看他一眼,勾着唇:“在看你的耳朵。” 沈璨:“?” 沈璨摸摸自己的耳朵,没什么异样的感觉。 沈璨的耳尖很红,和他白皙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 不过顾澜清不打算告诉沈璨这个事实,惹毛了就不好了,沈璨如今是越来越难哄了。 顾澜清起身,朝沈璨勾了勾手。 沈璨跟着起身,问:“什么东西?” 顾澜清走到桃树后面,指着那枝擎出水面的荷花。 沈璨明白过来:“桃花仙给我的那朵?” 难怪顾澜清说完“给我吧”之后,荷花就凭空消失了。 当时桃花仙还说再给他做一朵来着。 顾澜清点头。 这荷花本就是灵气聚成之物,故而与普通荷花略有不同,多了种灵气溢出之感和养人宁神的功效,放在识海内温养最为妥当。 沈璨看着面前这颗开的正盛的桃树,问:“你变的?” 顾澜清点头,背靠桃树坐下,见沈璨仍站着不动,便拍拍身旁的位置示意他坐下。 沈璨没动,他盯着顾澜清的身形和眉眼,总觉得有些眼熟。 顾澜清的长相很惹眼,高挺的鼻梁、淡色的薄唇和白皙的皮肤无不吸人眼球,不过更令人惊艳的是他的眼睛,一双和海一般壮阔的眼睛。 顾澜清的身形也很优越,瘦瘦高高的男孩子笔直地站在那里,像颗树,也像一个人,一个将他抛弃的人。 顾澜清坦坦荡荡地任他打量,等他看够了坐下才开口问:“怎么了?” 沈璨如实道:“你特别像一个人。” 顾澜清大概猜到是谁,但还是问了句“谁”。 沈璨顿了会儿才轻声道:“一个…骗子。” 顾澜清瞪圆了眼:“你别是偷摸骂我吧?” 沈璨无辜地眨眨眼,一脸委屈。 顾澜清在心里安慰自己那肯定不是他,洗脑成功后,他好奇道:“他是骗你感情还是骗你钱了?” 骗他感情还是骗他钱了?沈璨也不知道。 他和那个骗子只在梦里见过,是的,你没听错,他们只在梦里见过面,甚至他也看不清那人的样貌,只能看清大概的轮廓。 梦里太黑了,他们对着彼此,又像对着自己的影子。 他们只能在梦中闲谈,交换理想与故事。一旦醒来,一切都不复存在。 这一度让沈璨觉得世界是假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可是梦里的那人,话语是那么清晰,气息是那么炽热;白日里的世界,生命是那么鲜活,人群是那么热闹。 所有的一切又在告诉他,那不是梦。 沈璨很快适应自己有一个梦里的专属伙伴,每天最开心也最期待的事就是睡觉。 只是那人总会时不时地冒出来句“对不起”,沈璨每次追问,他又答不上来。 那人的记忆似乎残缺不全,只剩下零星的碎片。不过这并不影响沈璨与他相谈甚欢,就像他与顾澜清现在这样。 沈璨会毫无保留地告诉他每天发生的事,而他也会不厌其烦地告诉沈璨“再坚持一下,我很快就来接你”。 沈璨一直非常相信他,所以他开始关注生活中的一切:墙缝中不知何时长出的小花小草;路边趴着休息的小猫小狗;大街上争吵的夫妻;傍晚时分牵着手散步的垂暮老人;被遗忘在路边而无措哭泣的稚子…… 他总是把见到的好的坏的都告诉那个人,对方也总会认真地回应他说的每一个故事。 沈璨总觉得在某一次转身或者某一次回头,他会对上那双波澜壮阔的眼睛,然后拉住他的手,一起头也不回地离开这里,去一个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地方。 沈璨一直相信他。 直到沈璨的十七岁生日那天,也就是除夕前一天,那人不见了。 以前的每一个夜晚,沈璨的梦都是漆黑一片,什么也没有,包括那人不在的这一次,所以他并没有意识到有什么问题。 沈璨没见到人,以为他在玩捉迷藏,便配合地喊了他两声,没有回应。 沈璨觉得不对劲,但还是摸着黑往前走。 真奇怪,明明只是少了一个人,梦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沈璨边走边喊,喊到嘴巴发干,走到骨头发疼,那人也没任何回应。 沈璨不明白为什么,不是说好会来接他吗,不是说好会一直在的吗。 为什么,现在要抛下他。 明明他早就认输了,为什么还不出现? 骗子! 骗子。 骗子。 骗子… 沈璨一个人站在黑暗中,自己也不清楚他是在现实中还是梦里。 应该是现实吧,不然怎么这么冷。 晚风不留余力地渗入沈璨的骨头,沿着血管一直冷到心脏。 顾澜清安静听着这个略带悲伤的故事。 沈璨:“大概就是这样,他突然就不见了。” 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留下他一个人,真是个可恶的骗子。 顾澜清幽幽开口:“你怎么不想想他消失和我接你来之间的联系?” 沈璨认真解释:“可是你和他不一样,他很温柔很安静的,没有你这么闹腾。” 顾澜清:“……” 该怎么解释顾澜清和沈璨梦里的那个人是同一个人,他也不是骗子。 顾澜清一本正经,一脸正色:“沈璨,我现在明确告诉你,我和你梦里的那个人,就是同一个人。至于性格问题,这个解释起来太复杂,反正你迟早也会知道的,就先不要急这一时半会了。” 沈璨静静地看着他,忽的偏开头,笑得肩膀直颤。 顾澜清:“?” 沈璨笑够了,回过头来,答他:“我知道了。” 顾澜清:“你在笑什么?” 沈璨一脸无辜:“谁让你突然正经的。” 顾澜清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什么叫突然?我一直都很正经啊!” 沈璨轻拍他的手:“知道了知道了,非常正经的顾澜清。” 顾澜清扭头,把沈璨给踢出了识海。 沈璨:“?” 什么鬼,他的识海,他居然被踢出来了??? 沈璨:你特别像一个人 顾澜清内心:救命恩人[哈哈大笑] 沈璨:骗子 顾澜清:……[柠檬][柠檬][柠檬][666]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骗子 第11章 朋友 沈璨偏头,机巧鸟安安静静地坐在他的右手边。 夜风徐徐吹着,桃花扑簌簌地落下,沈璨莫名觉得他的左手边应该也躺着一个人才对。 比如说顾澜清。 可是顾澜清没有身体。 沈璨正打算缅怀一下顾澜清,忽然想起这个世界是个修仙世界。 一个鲤鱼打挺,沈璨跳起来:“顾澜清,你的身体是可以捏出来的吧。” 是非常肯定的语气。 顾澜清:“肯定能啊,就是要付出点代价。” 任何事都有相应的代价。 沈璨明白这个道理,他没有丝毫畏惧,反倒莫名兴奋,血液都在疯狂叫嚣:“你说。” 顾澜清躺在树下,翘着二郎腿,悠闲地用识海内的水捏小人:“也就几味药材加点天材地宝,然后……” 顾澜清回想着他在通天楼里看的典籍:“塑身草与万载沉藕,混之帝女桑叶,加之以活水,因之以千千火,烧炼九九八十一天,得人之身也。” 顾澜清欣赏着自己捏的绿胡子白头发的老头:“就是这样,除了帝女桑叶和万载沉藕比较难搞,其它的都能借。” 沈璨挠头:“这里没有吗?” 顾澜清笑了一下,开始捏下一个小人:“很可惜,一种我们需要的都没有。” 沈璨:“那我们岂不是要出去?” 顾澜清:“是啊。” 回答完,顾澜清忽然想起沈璨只是开了个仙道的门,还没开始走呢。 顾澜清于是又把沈璨拉进识海,要教他剑法。 沈璨一进识海就看见了顾澜清的杰作,他盯着绿胡子白发老人和红衣侠客看了许久,终于从记忆深处翻出来这两人是哪号人物。 沈璨抬眸:“这是你师父和萧竹今?” 顾澜清挑眉,没想到他居然认得:“我好像没跟你描述过他们的样貌?” 沈璨眼神幽幽:“你给他们取的外号已经暴露了一切。” 顾澜清:“……” 绿老头和红蝎子。 这不是很好猜吗? 顾澜清瘪嘴,暗道一声失算,早知道就不说外号了,不然还能看沈璨绞尽脑汁猜人的场景。 那场景,光是想想就觉得好笑。 唉,可惜了。 顾澜清摇摇头,丢开这点可惜,用水捏了把剑。 此剑剑身泛着冷冽的青光,剑柄缠着柔蓝色的绸带,看似平平无奇,却又给人一种心悸之感。 虽然不曾见过,沈璨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是顾澜清生前的佩剑。 不对,顾澜清也没死啊。 换个说法,这是顾澜清之前用过的剑。 沈璨接过剑,垂眸看着剑柄上刻的字:碧落。 黄泉碧落? 还挺狂。 沈璨抬眸:“你的剑放哪里了,等我出去可以帮你取回来。” 顾澜清神色一顿,随后面色怪异道:“可能……你这辈子也取不回来了。” 沈璨蹙眉:“断了?” 顾澜清摇头,这要只是断了才好。 “不是,比这个结果好又不好。很难说,反正你别想了。等个几年,你就自己去后山捡点铁矿打把剑出来,取什么名你定。” 沈璨握着剑,一股熟悉感涌上心头,他顺着感觉舞剑,越舞动作越顺畅。 识海内的花瓣随着剑锋起起落落,水面荡起阵阵涟漪,一树又一树的桃花如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沈璨顺着感觉收尾,剑尖直刺前方,水面瞬间炸开,掀起巨浪。 沈璨见这场景,心中一惊。 这是他干的? 好像是他干的,但是完全不知道怎么干的。 顾澜清倒是欣慰许多,不错,都不用教就把《沧澜》给学会了。 看来他可以继续只当个教人三观的人生导师了。 然而下一秒,顾澜清注意到沈璨迷茫的表情,心中警铃大作。 沈璨转身,葡萄似的眼睛满是茫然:“顾澜清,刚刚是怎么回事?” 顾澜清丢了个花生进嘴里,说:“这是《沧澜》第一式‘不尽芳菲''。” 沈璨清楚地记得他这识海里没有一点花生的影子:“……你哪里来的花生?” 顾澜清又丢一颗进嘴里:“假的,过过嘴瘾而已。” 在遇见花夜之前,他也不知道灵气原来还能这么玩。 前世,他的心思多在剑上,对于灵气这种存在却又看不见的东西,在知道自己没有一点魔法师的天赋后,他便不在多关注。 原来是在望梅止渴,画饼充饥。 顾澜清滑下树干,却并没有掉进海里,而是飘在空中,和云一样。 他的神情很是悲伤,仿佛被整个世界抛弃。 "我已经整整五千零三年没有吃过炸丸、红烧肉、红烧鱼、葡葡刨冰、菠萝脆、冰凉酥……" 顾澜清如数家珍,报了一堆菜名。 沈璨听不懂,无聊地蹲在水面上画圈圈。 画到第一万五千四百七一个的时候,顾澜清终于报完了。 顾澜清说完他这些年吃过的美食,颇有些感慨:"沈璨,以后远游,我们一定要把这些统统吃一遍。 沈璨答:"好。" "不过,顾澜清,你还没有教我剑法。" "来咯。" 顾澜清握紧碧落,道:"剑,有剑法和剑意两种攻击手段,剑法是由十三个基础剑招按一定的顺序组成的,是具体的东西,我可以教给你,剑意则是自己对生命万物,对剑的体会,这东西我可帮不了你,我只能告诉你我自己对此的感悟。每个人的剑意都是独一无二的,你要自己去悟。” 沈璨点头,表示明白。 顾澜清于是继续道:“十三式基础剑招分别为抽剑、带剑、提剑、格剑、击剑、刺剑、点剑、崩剑、搅剑、压剑、劈剑、截剑、洗剑。” “我现在都给你演示一遍,你要仔细看。” 沈璨:“好。” 顾澜清于是深吸一口气,把十三式都演示了一遍。 一边演示一边解说。 “抽剑的要点在肩部带动,肘部固定,以腰劲发力,剑尖向前,向右抽拉,有上抽下抽。” “带剑比较简单,分为直带与平带……” …… 十三式演示完,顾澜清又道:“剑意是剑修的主要攻击手段。我认识两个剑修,他们的剑意都很不错,我也让你见识见识。” 虽然不明白顾澜清为什么会用别人的剑意,但他还是道:“好。” 顾澜清于是舞了芙蓉的《涛涛》三式。 第一式:天河直下。 顾澜清将动作放的很慢,但沈璨还是不知道碧落何时浑身都冒起了火。 顾澜清施展的每一招都带着烈烈焰火,烫人得很。 也不知是眼花还是真有此景,沈璨看见一片群魔乱舞的火河,正带着势不可挡之势向他袭来。 沈璨想跑,却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完蛋。 天河直下,沈璨下意识闭眼,不去看即将到来的坏结果。 洪流裹挟着沈璨去向不可预知之处。 沈璨只觉得头晕脑胀,整个人被架在火上烤,难受得要死。 第一式完,顾澜清立马接上后两式。 第二式,星河流转。 第三式,藕花深处。 三式完,顾澜清挽了个漂亮的剑花,碧落乖乖贴在他的背后微微向□□。 顾澜清低头,向对手致意。 等抬起头时,人却懵了。 他的对手呢? 不会受伤了吧,他连十分之一的实力都没用啊。 顾澜清边喊边找,在一个不起眼的水面看见一双纤长的手。 顾澜清走过去,一看,果然是他要找的人。 “受伤了?” 顾澜清把他拉起来,转了一圈,没看出什么问题。 沈璨道:“没有。认输了。” 顾澜清笑了一下,道:“若是对手是我,认输是次选,全力以赴才是上选。” 沈璨想,顾澜清也没给他全力以赴的机会呀。 顾澜清轻轻拍拍他的肩,算是安慰,他道:“罢了,别人的终究不是自己的。绿老头的剑意就不让你试了,免得没信心。” 沈璨“恩”了一声。 “那我们做什么?去后山吗?” 顾澜清点头,他早就想去后山了。 若不是他只能居于沈璨识海,不能现世,不然,三年前就已经将那片桃林霍霍了个遍。 不过也无妨,沈璨能做他的眼睛和身体。 沈璨将机巧鸟放回床上,注意到堂屋只有风穿过的声音,爹娘应是睡了。 沈璨依照顾澜清的指导,左拐右拐,穿洞绕路,终于在某一次转弯和一头眼冒绿光的狼对上视线。 沈璨:“……” 顾澜清:“……” 狼:“?” 趁狼还没有反应过来,沈璨拔腿就跑。 顾澜清试图狡辩:“你听我狡辩,不是,解释。” 沈璨能感觉到那头狼离自己大概只有一两米的距离,随时可能追上来咬死他。 沈璨没时间听顾澜清狡辩,只是让他想想办法:“你不如帮我吓跑它。” 顾澜清眼神都亮了些:“这事我还真能办。” 话音落,沈璨亲眼看见自己左边出现了一个蓝色小光球。 一个急刹,沈璨看见光球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抛物线,然后精准落在了狼的头上。 沈璨松了一口气。 但下一秒,沈璨的气又吸了回来。 只见恶狼停顿了一秒,晃了晃脑袋,看起来很是懵逼,懵完,就对着沈璨张开了獠牙。 顾澜清:“……”还是太收着了。 这和预期不对,它为什么不跑。 沈璨叹了口气,他是真的不想跑了。 所幸狼也没有要扑上来咬他的意思,而是在他周围转起了圈? 顾澜清咳了声,道:“既然不想跑,那就坐好。” 沈璨不明白坐好干嘛,但是下一秒他就明白了。 沈璨的身体越来越轻盈,直到双脚离开地面,他终于意识到自己飞了。 好神奇,但在这个世界又好正常。 沈璨扑腾两下,仿佛自己真会飞似的。 视野范围越来越大,气到跳脚的孤狼逐渐化为一个小点,与此同时,平时只见一隅的森林逐渐显露出它的所有。 沈璨坐在灵气团上,俯视整个森林,他突然想到一句话:反派死于话多。 对于这头得意忘形的孤狼,这句话应该改一下,改成猎物逃于大意。 感觉到有些冷,沈璨左右看了看,惊觉自己已经曾经与遥不可及的白云肩并肩了,而他仍在上升。 沈璨舌头都有些打结:“顾顾澜清,你打算送我上西天吗?” 顾澜清笑了一下,沈璨总是有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他道:“没有的事,只是听到一阵微弱的呻吟。” 沈璨往下看,怎么他听不见。 顾澜清道:“开灵眼。” 沈璨开灵眼,仔细观察整座森林。 森林很大,不仅有桃树,边缘还栽种了一些三角枫。 原来不是只有桃树。 沈璨举目望去,森林里的动物种类繁多,既有兔子、松鼠等小型动物,也不乏狮、虎、狼等大型猛兽。 恩,他看见追他那头狼了,是一头白色的,看起来就很清澈愚蠢的白狼。 高中生物书上说,食物链(网)越复杂,生态系统的抵抗力就越强。这座森林少说也有几千年了,能从食物链上活下来的动物,要么特别厉害,要么特别能苟,看来这头白狼是后者。 顾澜清听着沈璨没头没脑的分析,想笑。 不知道为什么,沈璨总会莫名其妙地复习起高中知识,明明这个世界没有高考。 可能有些东西就是会刻进骨髓、融入血脉的吧。 沈璨安心找着顾澜清说的“救助对象”,只是找着找着就偏了话题。 “顾澜清,为什么桃花仙没有灵眼?” 他能看见那首诗,桃花仙就看不见,为什么? 顾澜清道:“每个人看世界的方式都不一样。他虽然自己看不见那首诗,但未必就不知道那首诗的内容。” 沈璨眨眨眼,有些懵,诗的内容他告诉桃花仙了了呀——虽然是假的。 仿佛有心灵感应似的,下一秒,他听到顾澜清说:“他的朋友早就告诉他诗的真正内容了,不说出来,大抵是让你们安心。” . 剑招基础来源于ai小快和DeepSeek 子路率尔而对曰:“千乘之国,摄乎大国之间,加之以师旅,因之以饥馑;由也为之,比及三年,可使有勇,且知方也。”——《子路、曾皙、冉有、公西华侍坐》 我确实被语文荼毒的不轻[666][666][666]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