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的晚上,绚丽的烟火在空中炸开,描绘出幸福的形状。
人们聚集在广场上,街上,路两边,形成了一个又一个的包围圈。
包围圈内,是冲天的烟花。
烟花每炸开一次,气氛便更热烈一分。
只有西城区的一间阁楼内与这热闹氛围格格不入。
阁楼被主人辟出三个小房间,一间作卧室,一间作厨房,一间作客厅。
其实也不能说辟,因为这三个“房间”之间连墙都没有,只是放了根树枝象征性地把它们分开了。
此时,人声鼎沸,锣鼓喧天。
阁楼却被沉默压抑的氛围如蛛丝般紧紧缠绕。
狭窄的客厅里摆着一张小圆桌,桌上的菜都是些素菜。
圆桌旁坐着三个人,一个衣着单薄的黑发少年,一个浑身是伤的妇女和一个裹着大衣的男人。
衣着单薄的少年乖顺地低头喝汤,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然而事实证明,一个人想找你麻烦,是不会在乎你到底犯没犯错的。
男人大手一挥,铁碗便飞了出去,砸在地上发出尖锐的响声。
"崽种,老子亏待你了?"
"吃我的用我的穿我的,连个第一都考不到!废物!"男人恶狠狠地瞪着少年,仿佛他们不是父子,而是仇人。
被汤溅了一身,少年没什么表情,淡淡道:"我说过了,周皇把我关在杂间里我出不去……"
话未说完,男人便给了少年一巴掌。
"借口!他怎么只弄你不弄别人?!还不是你见!"
男人骂完他,又转向额头上有个大包的女人:"看看你养的好儿子!见人!"
女人低着眉眼,连连应是。
不知这怎么惹怒了男人,男人突然暴起,一把掀了饭桌,抓起女人的头发,一路拖着她到墙边。女人挣扎无果,连忙求饶,男人却仿若听不见,张口便骂:
“j人,大过年的都不给我炒肉,说,是不是想饿死我!"
男人一边抓着女人的头往墙上砸,一边恶狠狠道:"死b子,j人…"
男人手上动作不停,嘴里的污秽之词也一直没断过。
女人早在男人掀桌时就想跑,奈何她的位置正对着男人,根本跑不掉。
此刻她双手抱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忽的,她看着在地上捡烂菜叶吃的少年,面容逐渐扭曲,声音尖锐,几乎是嘶吼出来的:"他!你不是想吃肉吗,你去割他的肉,去割他的呀!别打我了…求你了……”
闻言,少年和男人都停住了动作。
没有犹豫,少年拔腿就跑,三步作两步跳下台阶。
男人追出来,骂:"兔崽子,老子养你这么多年,问你要点肉吃,你跑什么!站住!"
少年脚步不停,只拼命往下跑。他不敢想男人离他有多近,他只想一件事,那就是跑。
男人下了两楼后就喘个不停,他太胖了,不可能追得上脚下生风的少年。
男人缓了会儿,抬头看着楼上大开的门,心里不知在想什么。
少年一口气下了六楼,又跑了好几来远才跪倒雪地上。
他喘了口气,冷空气进入喉咙割得他生疼,下意识捂住口鼻又忍不住大口呼吸,生理性泪水顺着手指缝掉进雪地里,又融进雪里。
少年躺在雪地上,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冷。
他上半身只穿了一件短袖加薄款外套,下半身是只到小腿的薄裤子。
在北方的冬天,这样的穿着是会被冻死的。
少年不愿回“家”,也不愿吓到别人。
他站起身,往西边的墓园走去。
西城区一向冷清,和贫民窟没什么区别。
这会儿人都聚在东城区,少年也不担心会有人看见,因而走得有些慢。
他实在太累了。
天寒地冻,没一会儿,少年的手脚便被冻僵了。
他躺在雪地上,不挣扎,也不再动作。
还好,少年偏头,“西风墓园”几个大字映入眼帘,在死之前到了这里。
就是有点对不起墓园的工作人员,不过他们应该也已经习惯了吧。
万籁俱静,只有纷纷扬扬的大雪为他践行。
他忽然想,就这么死掉也不错。
既已行至地狱,又何必苦苦挣扎。
少年安详地闭上眼,等待着死神降临。
他这一生,过得可笑又可悲。
从有记忆开始,家里总是压抑的。
父亲一不顺心就会对母亲拳打脚踢,母亲又会对他拳打脚踢来减轻痛苦,而他,只能凭意志熬过这些痛楚——他最擅长的事就是这个了。
过得浑浑噩噩的父母将毕生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他们希望他能考上好大学,出人头地,然后赡养他们,保他们安享晚年。
可是他们忘了,性子孤僻的人是会遭人排挤的。
不,是他们不在乎才对。
他当然和他们说过他在学校的境遇,然而得到的回答却让他深感无力:
"怎么他就打你不打别人呢?还不是你见!"
"不知道跟人道歉求饶赔笑脸?活该!"
"滚一边儿去,别来烦我。"
……
那时他才上幼儿园,很天真,很蠢。
上小学后,他就不抱有任何幻想了。
他只想一件事,那就是考出去,远离他们。
可笑的是,苦苦挣扎十余年,终敌不过命运弄人。
这一刻,他看着天上纷纷扬扬的雪花,看着空中炸开的五颜六色的烟花,看着远处微弱的太阳,忽然觉得这个他深恶痛绝的世界,有那么一点静美了。
渐渐地,他感受不到冷了,他应该快死了。
临终时,他什么都没有想,他只是闭上眼,暗自祈祷不要有下辈子了。
意识彻底脱离魂魄的前一秒,他好像听到有人问:
"跟我走吗?”
是他自己的声音。
“走。"
无论哪里,总比这地狱人间好。
与此同时,离陆的桃源村也迎来了一大喜事。
沈家夫妇的孩子今天出生了。
是个男娃,长得粉雕玉琢的,比女娃还好看。
众人挤在堂屋,都想抱一抱这个可爱的奶娃子。
沈长望又打了一桶热水进卧室,听着屋外的动静,和妻子聊天:“听他们说孩子长得很好看,想来是随了你。”
黎音笑了笑:“你没看看孩子?”
沈长望吻了吻妻子的脸:“不急,你比较重要。”
……
沈长望帮妻子洗完澡,出去从乡里邻亲手里接过自己儿子:“谢谢大家的祝福,大家满月宴记得来啊。”
天黑得差不多了,大家逗小孩也逗得差不多了,便告别各回各家了。
村里有孩子出生,村民基本都会到场,这是对孩子的祝福,也是桃源村的一个习俗。
[捂脸偷看][捂脸偷看][捂脸偷看]即将开启瞎编乱造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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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归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