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微光透过窗户,韩希早已精神抖擞地准备和周若莹一同去上早班。
“一大早吃兴奋剂了?”周若莹看着异常雀跃的韩希,忍不住揶揄道。
“你懂什么,今天就能见到钟钰杳了!”韩希眉眼弯弯,藏不住的期待几乎要溢出来。
周若莹只得无奈摇头。两人一同到店,忙碌完早间准备工作,本该晚班出现的钟钰杳却迟迟不见身影。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远超交接班的时刻,韩希脸上的阳光逐渐被阴霾笼罩,一整日都失魂落魄。从店长口中得知钟钰杳调休在家,韩希心中的担忧却未曾消减半分。
一到下班时间,韩希立刻拨通了钟钰杳的电话。第一次铃声在漫长等待后归于沉寂。她不甘心,再次按下拨号键。就在耐心即将耗尽时,电话终于被接起。
“喂…”一声嘶哑干涩的回应,像砂纸摩擦着韩希的心。
“师傅?你…你还好吗?”韩希的心瞬间揪紧。
“嗯…没事…”听筒里只有压抑的沉默在蔓延。韩希在心里无声呐喊:‘钟钰杳,你这个大骗子!’
“没什么事的话…我挂了…”对方的声音透着疲惫和疏离。
“别挂!”韩希急切地打断,“让我去看看你好不好?”
“不用了…感冒…怕传染你…”拒绝的意味很坚决。
“我不怕!”韩希斩钉截铁。
话音未落,电话已被挂断。韩希没有半分犹豫,立刻拦了出租车直奔钟钰杳的住处。
急促的敲门声后,门缓缓打开。仅仅三天未见,眼前的钟钰杳却让韩希心头剧震——苍白的面容,紧捂着嘴唇也无法完全抑制的咳嗽,整个人虚弱得像一片即将飘零的秋叶。担忧、心疼、思念交织成汹涌的潮水,瞬间冲垮了韩希的防线,不争气的泪水夺眶而出。
“哭什么…”钟钰杳侧身让开,“…进来吧。”
韩希慌忙用手背胡乱抹去眼泪,赌气般回了一句:“要你管!”接着便大步跨进屋内,重重地把自己摔进沙发。
“行,我不管。”钟钰杳的声音听不出情绪,“现在你也看过了,我没什么事…你可以走了吗?”
“我刚来你就赶我走?!”韩希猛地站起身,胸口的闷气再也按捺不住。她几步冲到钟钰杳面前,几乎是蛮横地将对方拉入怀中,双臂用力地环住那单薄的身体,也一并宣泄出积攒了整天的思念:“钟钰杳…我好想你啊…”
感受到怀里身体瞬间的僵硬,钟钰杳下意识想回抱的手臂在半空停住,最终只是轻轻推拒:“…好了,我真的只是感冒…”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像是在安抚一个执拗的孩子。
“那你…晚上吃过东西没有?”韩希稍微松开些,盯着她追问。
“…没。”
“想吃什么?我下去买。”
“不用麻烦…我点了外卖…”钟钰杳避开她灼灼的目光。
小小的客厅再次陷入沉默。两人分坐沙发两端,空气仿佛凝固。只有韩希担忧的目光,一次又一次悄然无声地落在钟钰杳身上,想开口说点什么,却总不知该如何打破这片寂静。
终于,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划破了沉寂。外卖到了。韩希起身去取,回来时小心地打开包装,将一碗温热的清粥递到钟钰杳面前:“快趁热吃点。”
“……谢谢。”钟钰杳低声道,默默地接过,小口小口地吃着。韩希静静地看着,直到碗底见空,又动作麻利地将一切收拾干净,然后回到她身边安静地陪着。
“韩希…”良久,钟钰杳忽然开口,声音飘忽不定,“…不要对我这么好。
”韩希的心猛地一沉:“…为什么?”
“……因为,”钟钰杳抬头望进韩希的眼睛,带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疏离和决绝,“…终有一天我会走的。我怕…习惯了会戒不掉。”
“走?你要走到哪里去?!”韩希的呼吸骤然急促,急声追问。
“…没什么。”钟钰杳却收回了目光,别过头去。
“这就是你拒绝我的理由?”韩希的音调陡然提高,带着无法接受的反驳,“我不接受!”
“韩希,”钟钰杳的声音里渗出一丝苦意,她微微仰头,仿佛在嘲笑什么,“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其实很脆弱。你知道吗?”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需要积攒勇气,又似乎自嘲般勾起嘴角:“从前…我也有一个非常好的朋友。一起经历了很多年。可她后来,就因为她喜欢的那个男人…多看了我两眼,就和我彻底绝交了。你说…多可笑?那么多年的情谊,抵不过一个男人一句不清不楚的暧昧,就那么…一碰就碎了。”她说着,无意识地咬紧了失去血色的下唇。
“我不是她!”韩希的声音有些发抖,带着压抑的愤怒和心疼,“你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但是韩希,”钟钰杳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我赌不起了…”这句低语,像是耗尽了全身力气,将她整个人都罩在旧日的阴影里。
听着她剖开自己最难堪的过往,韩希的心被巨大的疼惜淹没,那份心疼甚至盖过了被拒绝的失落。她再也说不出反驳的话,只是挪到钟钰杳身边,再一次用力地、充满保护欲地紧紧抱住她。“…对不起,我不逼你了。”温热的泪水又悄然滑落韩希的脸颊,“……别怕…你不需要去赌什么…”她吸了吸鼻子,轻轻抚摸钟钰杳的背,“现在,你先乖乖把药吃了,然后上床好好睡一觉,好不好?”
或许是药力发作,或许是韩希怀抱的温度让人安心,钟钰杳卸下了一丝防备,任由韩希牵着手,顺从地在床上躺下。
替她掖好被角,韩希坐在床边,犹豫着问:“…我可以留下来陪你吗?”空气静默了片刻。就在韩希以为不会有回应时,被子里传来一声微不可闻的应答:“…嗯。”
“谢谢你…愿意让我陪着你。”她守在床边,听着钟钰杳逐渐均匀深沉的呼吸声,那是药效和疲惫的双重作用。多日的思念和此刻满溢的心疼终于冲破了理智的堤坝。此时的韩希像一个虔诚的信徒,低下头,轻轻地将一个温柔至极的吻,烙印在钟钰杳微凉的唇角。仿佛那是一个誓言,也是一份小心翼翼的试探。随即她迅速起身,关上灯,将自己蜷进沙发。窗外沙沙作响的雨声像是敲打在心房上,钟钰杳那句“我赌不起了”反复回响——“我该怎么做,才能让她卸下这沉重的盔甲?”韩希在黑暗中望着天花板,彻夜未眠。
而在床的另一端,钟钰杳紧闭的眼睫在黑暗中无声地颤抖。那个落在唇角的、羽毛般的触碰,早已惊醒了她的全部神经。她悄悄翻过身,背对着沙发方向,压抑已久的泪水无声地落下。寂静的雨夜里,一句沉重得如同叹息的低喃几乎消散在空气中:“…韩希,我没有你想象的那样好…”
窗外的雨,似乎下得更缠绵了。这个漫长的雨夜,两颗辗转反侧的心,各自承载着无法言说的思绪,在同一个屋檐下,一同等待着未知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