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说话，奇犽垂眼望着潺潺的溪水，不知不觉中又攥紧了拳头。
一阵冰凉的触感突然钻进了他手心，他不禁松开了拳头，罗西的手顺势而入，与他十指相扣。
“不是错觉，我知道。”她微微用力，两人掌心贴合在一起，“你的手更大一些，而且，”拇指滑进掌心，指节轻柔地拂过他的指根，“老茧长在这里，和小杰的不一样。”
奇犽的手指微颤，指尖顺着罗西细腻的手背轻而缓慢地蜷起。
他的耳根飘起红焰，呼吸变得急促而混乱：“……你对小杰的手很了解嘛。”
“嗯。”罗西应了一声。
果然如此，湛蓝的眼中闪过一丝落寞。他试图抽手，却被罗西更紧地握住。
“因为我刚刚借他的看过。”她又补充道，“而这只手一整晚都在，很……安心。”
他倏然回头，紧抿的嘴角止不住地向下颤抖着，眼眸微微睁大，透出些许迷茫：“可它也伤害过你。它……不好。”
“从来没有，”罗西轻轻摇头，目光坚定，望进他眼中不安的眼底，“相反，它一直在守护我。”她轻轻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可以再试一次吗？像昨天那样。”
“骗人。”他声音微微颤抖，嗫嚅着。
她的语气温柔，却不容置疑：“我没有，你知道我撒谎技术很差的。”
“真的？”奇犽转身，用尽力气，向着罗西微微挪出一小步。
“真的。”罗西目光坦荡，没有丝毫躲闪。
奇犽深深地望着她，想从她眼中找到任何一丝谎言的痕迹，却只看到一片沉静的真诚。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带着虔诚，轻轻抬起了两人十指相扣的手。
一阵细微到极致的电流，如同初春冰雪初融的溪流，试探性地渗进了她的皮肤。
“可以吗？”他轻声问，像是怕惊扰到她。
电流像是猫咪舌头上的倒刺，极轻巧地舔舐着罗西的手背。
她不禁轻笑出声：“好痒，再重一点。”
奇犽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加码，全神贯注地感受着她身体的反馈。
罗西耐心地等待，轻声催促：“再重一些，没关系。如果不舒服我会叫停。”
“哦、哦……”奇犽闷声闷气地应了一声，脸上越来越红，掌心的温度灼人。
他伸出另一只手，也握住她，“这样电流更顺畅，也方便我判断电压。”
不等罗西开口，他飞快解释道。
罗西脸上也微微发烫。
“电流有点热而已。”她也补充。
两人都没再说话，不约而同地盯着晨光下，闪着粼粼波光的溪水。
唯有小小的溪边一隅，燥热的夏日比春天先来。
直到罗西喊停，电流止住，但两人谁也没先松手。
奇犽的掌心依旧微微发烫，沁着一层薄汗，小心翼翼地包裹着她的手心。
罗西也没有抽回手的意图，只是静静地由他握着，感受着那微麻的触感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却在皮肤下留下奇异的暖意。
只剩下溪流声和彼此有些过分明晰的呼吸。
过了好一会儿，奇犽才像是突然回过神，发现自己还紧紧抓着她的手。
他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松开，手指蜷缩着藏回身侧，指尖无意识地相互摩挲着，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她皮肤的细腻触感。
罗西温声笑道：“谢谢你，今天我可以安稳地睡一觉了。”
她说谢谢他，她说他一直在守护她。
电本身不过是他从小训练的烙印，用起来很趁手，但原本称不上喜欢，昨天过后，甚至有些厌恶。
可现在她说他的力量能让她安眠。
或许，他没那么差劲。
若说小杰是正午炽热的日光，那么罗西便是暗夜里的太阳。
即使漆黑不显于形，但她的存在本身，好像已经稳稳托住了他，沉默地昭示着即使身处黑夜，黎明也一定会来。
“你的伤还疼，是吗？”奇犽的视线挪回罗西的手上。
罗西的瞳孔闪烁了一瞬，无所谓地继续笑着：“骨头恢复得就是比较慢，但现在已经不碍事了。”
“所以都说了你——”他不禁提高了嗓门，又戛然而止。
话卡在中间，他有些慌乱。
“我知道，对不起，我知道，”罗西摇头，“我会好好休息，但你不许把我当成废人，而且——”她顿了顿，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又觉得有些好笑，“你刚刚是不是又凶我？”
“我才没有！”奇犽撇了撇嘴，“切，你才是，哪有你这样生气起来凶巴巴的废物？”
她挑挑眉：“凶巴巴？”向前迈了一步，两人胸膛之间的距离不过一拳，“我还可以更凶，你要试试吗？”
说着，她缓缓弯腰，眯着眼凑近奇犽的眼睛。
漆黑的眼眸近在咫尺，他不由得也塌下腰，以防两人相撞。
太近了，他喉结不听话地上下滚动。
近到他甚至能看清罗西脸上的微小的痣，和微微干裂的唇。
唇，他睁大了眼睛，呼吸骤然暂停。
一团火烧自心口烧起，燎原般扑向四肢百骸。
“再不去训练比斯吉又要催了！”声音还留在原地，人却已不见踪影。
“……”罗西眨眨眼，这算是和好了……吧？
没过几天，比斯吉提议要开个跨年派对。
奇犽也才想起自己还要去考猎人执照。
为了不错过最后的报名时间，他连招呼都来不及打，便匆匆忙忙登出了游戏。
派对只剩下三个人，但依旧丰盛得过分。
“多吃点。”比斯吉把蛋糕塞到她手里，直勾勾地打量她的脸蛋，“你以前下巴有这么尖吗？”
罗西竭力消灭着手里的的蛋糕，含糊道：“没照镜子，不知道。”
好不容易把蛋糕吃完，比斯吉又塞给她一大碗鱼籽。
她胃里已经开始翻涌，“我吃饱了。”
“怎么，”比斯吉手上轻轻一捏，一道裂痕从碗底蔓延上来，“想我喂你？”
罗西乖觉地接过碗，顾不上恶心，把鱼籽大口大口往嘴里塞。
小杰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这是我和奇犽在大胃王挑战那攒下来的奖励，加鲁加达的雌鱼籽可还可以延年益寿呢！”
“延……”罗西突然一呛，死死捂住嘴巴才没把这些鱼籽喷出来。
比斯吉眼睛瞪得像铜铃似得。
她缩了缩脖子，抓起杯子猛灌一口水，奋力把食物压下去，才扯出一个坏笑：“这东西更适合老师吧？”
比斯吉还没来得及发作，她一溜烟地逃回了洞里把脑袋一蒙，开始装死。
只用了一瞬，比斯吉又将她逮回了原地，高高扬起拳头，“太久不挨打皮痒了是吧？”
不等老师拳头落下，罗西直接白眼一翻，栽倒在地上，毫无感情地惨叫一声，“啊！”
小杰不禁哈哈大笑，笑着笑着，突然又没落起来：“平常挨揍的都是奇犽呢，果然派对人不齐，就缺了点什么。”
罗西依旧侧躺在地上，耷拉下眼皮，没说话。
比斯吉一把将她拉起。递给她和小杰一人一只兔腿，“以后在一起的时间有的是，不急在这一会儿。”又吊儿郎当地搂住小杰肩膀，“有我这样的美少女单独陪你训练，到底还有什么不满足？”
“呕……”
罗西还是没忍住，冲到岩石后吐了。
她虚脱着撑在石壁上，直到连酸水都吐无可吐，才停下干呕，擦了下嘴，重新回到餐桌前。
小杰一脸担忧，比斯吉也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圆溜溜的眼睛即使不瞪，也大得瘆人。
罗西一撇嘴，嫌弃地吐槽：“都怪老师你总讲这种为老不尊的话。”
“……你最好是。”比斯吉依旧面无表情，塞给她一杯热水，又从卡册里掏出一张加鲁加达，“缓一会儿吃了它。”
她乖乖捡着鱼肉和鱼籽吃了几口，这次没吐，纯胃疼。
饭后，比斯吉唤出曲奇小姐，嚷着要给她检查。
罗西扭打不过，被扁成了猪头。她闭上眼，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
“不许抵抗，把念收了！”比斯吉皱眉。
罗西彻底放弃了抵抗，小声嘟囔：“老太婆真麻烦。”
比斯吉抱紧双臂，没听见一般，屏息等着曲奇小姐的检查结果。
曲奇小姐的扫描并没有持续太久，结束后她轻声在比斯吉耳边讲了几句，翩然消失。
不知道曲奇小姐能检查到哪个程度，罗西也看不出比斯吉的神情变化——本也没有几个人能看穿这个资深骗子。她没有继续纠缠已经是万幸了。
她回到洞中将自己裹得厚实。睡着了就能舒服些。
午夜，恍惚间比斯吉的声音传进她的耳中。
罗西竭力撑开眼皮，发现比斯吉正站在她身前。
“还不肯跟我说实话吗？”比斯吉压低了声音。不远处的小杰已经抓着落石机关睡着了。
罗西目光落在她层层叠叠的蕾丝裙摆上，小声反问：“什么实话？”
“什么实话？”比斯吉冷笑一声，“你除了那些伤，还做了什么傻事？为什么你的身体到现在反而越来越差？”
不知不觉快十三万字了，本来计划是20w完结，现在肯定是不能够了，尽量控制在25到30之间吧，想在今年内写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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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老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