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西嗤笑：“不会吗？在我老家可没几个孩子有亲妈。”
轮到小杰沉默了，他皱眉想了许久，还是摇摇头：“我不知道，对不起。”
“爱也不一定就好吧，”奇犽偷偷盯着罗西的侧脸，“我倒是有亲妈，但她一心只想我成为最优秀的杀手，这种爱有什么好。”
罗西这次笑出了声，眉眼也舒展开来。
奇犽后知后觉，自己这番话好像在炫耀一般，顿时心头一沉，干涩地开口：“我不——”
“你看奇犽多有种。”罗西面朝玛格诺，眉毛向身旁的奇犽挑了挑，“他十二就能离家出走，你都十八了，这点胆量都没有。”
他呆愣愣地看着罗西。
玛格诺头埋在小杰肩上，悄悄白了她一眼，小声反驳：“这怎么能一样？是不是在你眼里，他吃屎也是香的？”
“你才吃屎！”奇犽缓过神来，恶狠狠地凶道。
罗西悠悠补充：“这可以是感叹句，也可以是命令句。”她挑眉，玛格诺又在说胡话了。
“哈哈，嘻嘻嘻嘻嘻嘿嘿嘿嘿……”一阵歇斯底里的闷笑从小杰肩头传来。
“吃屎！吃屎！”玛格诺猛地跪直身子，开始疯狂地磕头，“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就不该投胎，还出生在这种畜生不如的家，你们恨我吧，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你们消不了气就给我吃屎吧！屎在哪里屎在哪里？……”
平时精心护理的金发此刻散乱地贴在脸上，沾满泥土，她却浑然不觉。
罗西开始低头思考给她找屎的可行性。
“停下！”比斯吉的吼声穿透营地。
吵到她看杂志了。
罗西早就赶在老师发作之前利索地捂住耳朵，小杰奇犽也还好，耳朵只是稍微有些疼。
而玛格诺被震得头晕目眩，直接扑倒在地上。
小杰干笑两声：“比斯吉觉得呢？你是大人，你认为妈妈真的会不爱自己的孩子吗？”
“啊？”比斯吉一脸不耐烦，“我起看起来像是当妈的人吗？”
她环视了一圈，四张小脸有三张都眼巴巴地望着她，又轻咳一声：“大人的世界是很复杂的。有时候，不爱甚至恨一个人，并非是恨这个人本身。”
玛格诺双眼空洞地爬起来，额头已经磕出淤青，乱发也被汗水浸湿了。
奇犽起身，“懒得陪你们说傻话了，我去透透气。”他拍拍身旁的罗西，“去吗？”
罗西迟疑了一下，轻轻点头。
以防随时可能到来的暗杀，两人没走远，选了处岩石坐下。
习习的夜风拂过两人发梢。
奇犽没说话，罗西也乐得安静。
她没有欣赏风景，而是眼神虚焦在某处，脸上微微发烫。玛格诺的一番胡话总在不经意间钻进她的脑海。
奇犽瞥见她越来越红的脸颊，伸手轻轻覆上她的额头，眉头微蹙：“又烧了？”
蓝眼睛里满是关切。
他又试了试自己的额头，温度相仿，这才舒展眉心。
“我们……是朋友吗？”手指用力扣着岩石上的细细的纹路，罗西望着远方轻声问道。
奇犽哑了一瞬，随即轻哼：“说什么傻话？我们、我们当然是吧。”
她望向他搭在膝盖上的手，骨节分明，有一层薄薄的茧。
每次这双手拉住她的手腕，握住她的手指，覆在她的额头，那沙沙的触感都会带来一阵微痒。
“可我觉得，你不太情愿。”罗西垂下眼眸，“不过也正常。”
“我——”
“有杀气！”罗西眼神骤然凌冽。
须臾之间，她已经瞄着重峦的阴影扣动扳机。
奇犽闪电般飞至目标所在，利爪泛着寒光。
“哥哥！”科特捂着手臂，鲜血汩汩不止。
奇犽瞳孔骤缩，硬生生止住攻势：“你怎么来了！”
远处的罗西眉头一皱，那小孩，好想有点眼熟？
她赶到现场，见到两只长相七成相似白猫和黑猫，顿时无语。
揍敌客家，的确是买凶杀人的不二之选。
科特脸色渐渐苍白，面上却没什么表情。他瞥了罗西一眼，乖巧地向奇犽汇报：“我来出任务，目标是名为玛格诺的女孩。”
那一瞥杀气四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杀她的呢，“对不住，我是不是差点杀了你妹妹？”
奇犽捡起科特的胳膊看了一眼，摆摆手：“这是我弟弟科特。没事，他自己能挺过去。”
“我是奇犽哥哥的最小的弟弟。”他向奇犽身旁挪了两步，轻轻贴上奇犽的手臂，“你还没死？”
“……”小嘴一张就是吉祥话，罗西咧嘴笑笑，“咱俩谁先死还说不定。”
奇犽脸色一沉，把他拉到一边低声喝问：“什么叫还没死？”
科特抿着薄唇，一眨不眨地望着三哥那双慌乱的眼睛。
“说话！”他拽了下科特另一条完好的胳膊。
科特咬了下唇，小声回答：“我任务中见过她，她当时伤得很重，大哥说她活不久了，不用管，而且她还想杀了你。”
喉咙仿佛被狠狠掐住了一般，奇犽一时间竟喘不上气来。
他脖子僵直地扭向不远处的罗西。她正抱着手臂，一脸无所谓地看着这边，苍白的脸在月光下有些虚幻。
脚下轻轻向前迈了半步，似乎这样就能抓住那道幻影。
“我们的事不用你管，”再看向科特时，奇犽已经恢复了常态，猫眼微眯，“大哥呢，也来了？”
科特摇头：“这次只有我一个人。”
罗西望着不远处讲悄悄话的兄弟俩。她倒是无所谓，毕竟和伊尔迷的恩怨也不是什么秘密。
现在又来一个科特。也许她天生就和揍敌客犯冲吧。
“喂！”她扬声道，“你还杀不杀人去了？”
科特望向奇犽：“任务是任务。但如果你坚持，我可以回去告诉母亲目标已被其他竞争者清除，只是需要支付违约金。哥哥，怎么办？”
奇犽愣了一下。玛格诺的死活他无所谓，甚至死了更好。但小杰一定会坚决和科特拼死对抗，如果科特回家，伊尔迷或者他的父亲也未必会认可他的说辞。
届时他们亲自前来，小杰也……他攥紧了拳头。
罗西适时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让科特和玛格诺谈谈如何？你家也不是第一次做两头吃的买卖吧。”
“好，”奇犽对罗西勉强笑笑，又警告科特，“不许对任何人动手，否则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科特乖巧点头，趁着奇犽扭头又狠狠地剜了罗西一眼。
罗西：“……”
她又不是故意的，这小孩哪来这么大的敌意？
两人带着科特回到营地。
罗西一把提起玛格诺：“醒醒，杀你的人又来了。”
玛格诺的头没动，瞳仁转向眼前精致的和服小娃娃：“来吧。”
小杰迅速挡在她面前，张开双臂：“不要！”
科特没说话，只是望着奇犽。
奇犽叹了口气：“你见过吧，小杰，这是我的弟弟科特。我可以保证他暂时不会动手，但结果会如何，全要看玛格诺自己的想法。”
“我还能怎样？”玛格诺冷冷地问，“难道杀手的任务还能取消吗？”
她的嗓子早就哭得嘶哑，现在压低了嗓子，仿佛指甲在刮擦老树皮。
科特程式化地回答：“揍敌客只有在雇主死亡或者撤销订单的情况下，任务才会终止。”
玛格诺眼皮跳了两下，垂眼。
空气中只剩下柴火燃烧的噼啪声。她抬起手，看着自己沾满泥土的手指，一点点，攥成了拳头。
“去和妈妈谈一谈吧，玛格诺。”小杰握住玛格诺的手，“把误会解开。”
罗西也凑到她耳畔，轻轻的声音带着蛊惑：“证明你自己的机会来了，你会成为值得妈妈骄傲的女儿，对吗？”
麻木的瞳仁终于抓住些许微光。
玛格诺抬起头，下巴微扬，恢复了几分初见时的矜贵，尽管嗓音依旧沙哑，“揍敌客家的孩子，对吗？我愿意以自己的性命和家族的荣耀为赌注，和你们签定对赌协议。带我去见你的雇主。”
科特又偷偷瞄了一眼奇犽，提醒道：“想赌可以。预付双倍酬金，这是你买的机会。你死，钱我们收下，你活，钱如数奉还。”
“钱……”她用力捻着衣角，沉吟片刻，“给我七天，我如果没能付款，你可以立马杀了我。”
“不用这么麻烦，”罗西凑到她身畔，低声耳语了几句。
玛格诺倏地抬头，深深地望着罗西：“为什么我们是仇家？”
罗西笑笑：“命运如此咯。”
她没再接话，用力将头发梳通。
临行前，她紧紧拥抱了小杰，又望向罗西：“下次——”
“如果还有下次，我的枪里会装满子弹。”罗西干脆地打断。
玛格诺自嘲地笑笑：“也对。”
她取下鬓边的发夹，用力扔进了篝火中，火焰猛地窜高，映红了她的侧脸。
科特带她消失在黑压压的天际。
单薄的脊背挺得笔直，细看还有几分颤抖。
“玛格诺会顺利吗？”小杰盯着两人消失的方向，眉心紧拧。
“看她自己的造化。”奇犽活动了下脖颈。
他注视着罗西放空的侧脸，“你真的愿意放走她吗？”
“并非只有死才是报应，”她轻轻勾起嘴角，睫毛却投下一片阴影，“奇犽，她现在是要去杀死母亲的赌徒了。”
他凝视着她嘴角那抹淡然，心头莫名发紧，最终什么也没说。他用什么身份，又有什么资格呢？
新的一天照常到来。
清晨中，罗西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呼出一团白雾：“骨头都快锈了，陪我练练。”
奇犽看着罗西的脸，没什么血色，从初见便是如此，病态却强大。如果让他把死字和罗西联系在一起，那一定是她取别人性命，而非她被死神带走。
即便她伤得很重，也不应该是这样的。
“你……应该好好休息。”奇犽的喉咙被清晨的冷气扼住，隐隐作痛。
罗西眯起眼睛，眼中闪过危险的光：“怎么，保护过我一次，就觉得自己可以瞧不起我了？”
科特（告状）：她想杀你！
奇犽：想鲨我说明她心里有我，不然她怎么不想鲨别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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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对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