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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肚皮有池塘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31章 宿铃湖(13)


    无声符就摆在他们面前,使用时还好好的,现在却突然多了道裂口,最关键的是,谢无言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谢无言第一个怀疑的对象就是薛玲。


    察觉到谢无言质疑的眼神,薛玲赶忙摇头,满脸写着冤枉。


    薛玲见谢无言低眉不语,继续为自己辩解道:“师兄,真不是我,我闲的没事撕你符纸干吗?这不是自找麻烦吗?兴许是这符纸放太久,自己变脆了……”


    谢无言微微斜过视线,看向门口的位置,那里空空荡荡,只拖出一道细长明亮的日光,并没有黎琛的身影和动静。


    谢无言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手背抬了抬,烧尽这两张符纸后,对薛玲道:“就按我交代你的做吧,这段时间,要辛苦薛师弟了。”


    薛玲目不转睛地瞧着他的脸,朝他卖可爱似的眨了眨眼:“为了师兄你,怎样辛苦都是值得的。”


    薛玲走后,谢无言从宝匣里分出几个空的储物戒,往一个储物戒里放了几个月份的丹药与灵草,以及几件体积偏小的刀剑。


    直到他背后传来声音:“……前辈?”


    谢无言转过头,见黎站的离他并不算远,可少年微弱的声音传过来,却像是来自一处更遥远的地方。


    “跟上。”谢无言收起手中的储物戒,起身走向门口,用背影对着他。


    一直躺在旁边闭目养神的玄鸟跟着站了起来,和黎琛一起走在谢无言身后。


    他头也不回地说:“随我去趟灵泉。”


    黎琛点头,并没有询问灵泉是哪儿,但当他发觉谢无言似乎还想步行前去时,忍不住提议道:“前辈既然收了灵宠,何不骑玄鸟过去?”


    谢无言沉默半晌,转过头,从上到下打量起玄鸟。


    和谢无言对上视线的玄鸟歪了歪头,脑袋凑了过来,轻轻往他衣服上蹭羽毛,末了还扑扇两下翅膀,围着两人低飞了一圈,像是要告诉谢无言:它已经痊愈,随时可以载他们飞行。


    回到青空之下的妖兽恢复自由,张开双翼时,变得比平时更巨大。很快,玄鸟又降落地面,停在了二人面前。


    谢无言一跃而上,稳稳踩在了玄鸟背部,黎琛却没他这么轻易,他体术没怎么修炼过,只能抓着玄鸟的羽毛一点点向上爬。


    爬到一半,黎琛已经出了一身汗,他单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丝,下意识抬头去看谢无言,却只看到他黑发飞扬,以及一双正注视着他的,冷冽又漠然的眼睛。


    黎琛心里像是被人用力拧了一下,身体一时僵在了半空。偏偏在这时,玄鸟被他扯羽毛扯得吃痛,晃了晃身体。


    玄鸟体形巨大,再微小的动作都会成为不小的动静,攀爬在鸟身上的黎琛一下子没了重心。


    时间仿佛被静止在这一瞬间,他连喊都没喊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剧烈的惊恐。


    恍然间,他看到了一双属于本该是自己最亲近之人的,冷漠的眼睛,紧接着,便有一双手按住自己的胸口,狠狠将他推了下去。


    在空中没有任何支撑的时候,黎琛紧紧闭上眼,抓住剧痛的头颅,放任身体直直往下落——


    待他再次回过神来,已经过了好一会儿了。


    他愣愣地坐起来,往脸上摸了几下,并没有摸到那个他熟悉的……属于鲜血的,湿润的感觉。他后背尽是冷汗,刚刚失去一切支撑的感觉还清晰地存在于身体里,令黎琛一时想不起,这到底是哪儿。


    直到,他的耳边传来谢无言愠怒的声音。


    “这儿若是个悬崖,你已经死了。”


    黎琛怔然地看向了他。


    “既无法自救,你连求救都不会吗?”


    谢无言一脸像是要杀人的凶相,却还是一边替他理了理乱成一团的头发与衣服,一边说道:“体术太过差劲,往后得多练练。”


    黎琛的唇艰涩地动了动,声音都透着些嘶哑:“……多谢前辈。”


    谢无言动作顿了一顿,脸色更差了。


    黎琛朝他眨了眨眼:“前辈?”


    谢无言叹了口气,想了想,终是开口告诉他:“……以后,有外人在的话,你不必改口,你我在他们眼里已是师徒,若是听到你如此喊我,恐怕会被有心之人利用,在此事上做文章。”


    黎琛一下愣住,半张着唇沉默了一阵子后,像是突然开了窍般,亮起双眼,口齿伶俐地与谢无言争辩起来。


    “可是,我如果习惯了喊你为前辈,就算外人在,也一时很难改口,难保不会被发现。师尊也有自己的习惯吧,所有习惯都是一样的,如果不花费很长很长的时间,是改不掉的。”


    谢无言皱了下眉,道:“……我没有什么习惯。”他连记忆都没有,何来的习惯?


    “师尊当然有习惯。”黎琛很是笃定地说,“你已经习惯了被我喊作师尊,就算我不出差错,旁人看你的样子,也会发现问题。”


    “……诡辩。”谢无言看着少年已经逐渐长开了的清隽五官,感到了些许陌生。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在一件事上如此坚持己见的黎琛。


    末了,两人间沉默许久,在黎琛已经在等待谢无言的反驳时,却听到了后者轻轻叹气的声音。


    “……随你吧,别在人前出了差错就行。”


    “多谢师尊!”黎琛心怦怦跳,欣喜得险些要扑上去。


    “只是掩人耳目,别会错意思。”谢无言侧头避开他的眼神,冷冷地说,“我和你并非师徒关系,也不是你所谓的‘普通的师徒’。”


    黎琛笑意不减,应声道:“师尊说的,我都知道。”


    下一刻,在谢无言的命令下,玄鸟展开双翼,载着他们飞向长空。


    因为灵泉距离并不远,玄鸟低飞前行,准备随时落地。通体赤红的玄鸟在机关谷上空飞驰而过,宛若一阵强大的红色飓风。


    抵达谢家灵泉后,谢无言并没进去,而是将整座灵泉收纳进一枚空的储物戒里,并在返回住处后,在打坐室里设置了一个特殊的传送阵,通过这个小型阵法,他可以在储物戒收纳灵泉的同时,随时随地进入这里。


    玄鸟可以帮他更快地提升修为,但谢无言这儿任何一间房间对玄鸟的本体来说,都太小了,要想他们一人一妖共同修炼,当初他养伤用的灵泉——碧血丹心泉就是最好的选择。


    一旁,第一次见到传送阵的黎琛满脸好奇,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个不断冒荧光的蓝色圆圈,但看了会儿就腻了,注意力重新又回到了谢无言这儿。


    他有点意外地问:“……师尊,这是又要闭关了吗?”


    谢无言应了一声,嘱咐他道:“我这次闭关时间不会短,你若是觉得无聊,可以去找盛今朝或薛玲,但不许落了修炼,体术也不能放下。其次,若是有人想对你不利,就从传送阵进灵泉找我。”


    换言之,就是除此以外发生任何事,都不要拿来打扰他。


    黎琛听懂他的意思,乖巧点头:“我都明白的,师尊。”


    谢无言布置好阵法,又在打坐室外设置了境界屏障,让除了他和黎琛以外的人不能靠近这儿。


    准备好闭关所需的一切,谢无言用细绳系上玄鸟的腿,它立刻又变为一只小红鸟,落在谢无言手指上,亲昵地用脸蹭他,像是在催促他快点进阵似的。


    谢无言并未立刻动身,而是拿出枚储物戒,丢到黎琛手里。


    黎琛看了看储物戒里都有什么后,明显怔住了。这里面装着无数灵草丹药,和谢无言闭关所需是一个分量,不仅如此,还有几把尺寸稍小的刀与剑,一看就是经过仔细挑选才选出来的上品。


    黎琛眼底掠过一丝茫然,甚至无措到没有听到谢无言与他作别的声音。


    而谢无言并没有留意他的沉默,他只希望快一点结丹,越快越好。在他半只脚已经没入传送阵后,却听到背后迟迟传来了黎琛的声音。


    “师尊。”


    黎琛目光沉沉,凝望着他的背影。


    “我……”


    谢无言没能听到黎琛的下半句话。


    踏入传送阵后,黎琛的话顿时被一片无边的寂静给吞没了。


    入阵后,谢无言瞬间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吸了过去,像是要将他撕为碎片,而当他下一刻再睁开眼时,自己已经站在碧血丹心泉的附近了。


    四周目光所及之处,正是那片熟悉的牡丹花田,被他藏在怀里的小红鸟扑腾扑腾地飞出来,在花田间颇为自在地飞了几圈,对这儿很是满意。灵泉附近灵气充盈,且不受外界干扰,无疑是一处修炼宝地,尤其是长时间的闭关,就更适合在这儿修炼了。


    谢无言事不宜迟,找到碧血丹心泉,解衣进入打坐,开始吸收这方寸天地间,源源不断的灵力,再将它们一点点化作自己的修为。


    从筑基后期大圆满到金丹初期,虽然好像只有一层纸的差距,却也代表了两个截然不同的境界,突破难度不小。好在筑基越是稳固,结出的金丹就越是强韧,而谢无言对此有十足的优势。


    这一次闭关,他预估会花费半年到一两年的时间才能出来,这对于修仙者来说,不过须臾一瞬,对于闭关来说,更不算长了。但倘若他真的在闭关中耗费了整整两年的时间,到那时不提别的,他魂魄消散成什么样,都难以想象了。


    谢无言没有慢慢修炼的时间。


    修炼日复一日,几乎没有一刻谢无言曾停下来休息过。泉水边,记录天数的卵石也逐渐增多,一直到他突破那日,黎琛都不曾进入过灵泉,也就是证明,他并未遇到过危险,外面应当没出过什么大事——知道这一点,对他来说就够了。


    终于在第一百七十天时,他终于迎来了结丹的日子。


    在他体内不断运转,排旧纳新的灵力终于有了凝结成丹的迹象。结丹即是靠着灵力自身的强度与体内灵脉的力量,将灵力高度凝聚,炼化为一颗金丹的过程。


    他身披白衣,坐于泉边,感受着如烈火般炙热的灵力在他体内碰撞,而他早已在半年无休止的修炼里习惯了这种感觉。


    谢无言能清晰感觉到金丹在他体内逐渐成形,他周围的灵力被不断吸收,源源不断地注入灵脉里,将这颗金丹的韧性变得愈来愈强。


    最后一丝灵力被吸入灵脉后,谢无言的身体绷紧了一瞬间,暴涨的灵压轰然向外冲去,竟在一瞬间犹如澎湃骇浪,逼得绿树弯腰,花海后仰。


    谢无言默默站起身,如瀑的黑发瞬间飘散了下来,金丹在体内的存在感太强,他不必特意去感受,就知道自己成功了。


    一百七十天,这比他自己预估的最快时间还要更快一些。他成功用不到半年的时间,结出金丹,到达了金丹期初期!


    在谢无言彻底稳住境界后,他又一次探查自己的魂魄,尚且还算完整,这才沉沉舒了口气,脸色稍有放松。


    然而,在他产生了出关这个想法的瞬间,谢无言陡然睁开双眼,迅速看向了花田深处——


    有人正在看着他。


    已经抵达金丹初期的谢无言,无比笃定这一点。而那种感觉,又与他上一次在这儿遭遇“那个人”时,如出一辙。


    想到上一次自己的遭遇,谢无言脸色更沉了一分。


    “滚出来。”


    他望着黑暗深处,冷声道——


    作者有话说:师尊闭关半年成功结丹,徒弟在外吃药身高飞涨


    下一章就是恢复正常体型的黎琛了!!


    呜呜呜,怀念之前的小可爱团子琛


    这一次提早更了,还有点肥肥,以后还有更肥的,准备这个月存存稿,下个月周末都加更,冲冲冲!


    PS:明天会晚点更新(戳手指),所以今天先早点发出来啦!你们都来得及评论,这样都能领上红包,mua~


    这两天憋了一大堆沙雕事,还都是这几天发生的……下章起慢慢发,恢复俺们的碎碎念环节


    所以,为啥天下沙雕事全让我撞上了(点烟)


    第32章 黄泉秘境(1)


    话音落下,牡丹田内只隐约传来了草叶窸窣的声音。


    谢无言微微屏息,收敛住已经满盈的杀气,一步步走向大红牡丹盛放之处。白袍长袖之中,藏着的手暗暗捏紧了百里棘。


    然而,当他已经在考虑,是否要先下手袭击的时候,黑暗的草叶深处却传来了轻轻一声呼唤——


    “师尊?”


    谢无言一下子停住脚步,为这两个许久未听过的字眼,反应了片刻。


    或许,先前黎琛的诡辩也有一定道理,他的确习惯了这个称呼,仅仅分别半年,再次听见时,竟是感到了一些些怀念。


    随着草叶被踩过的动静越来越近,少年的身形也逐渐有了轮廓,谢无言注视着黎琛一点点从花田深处的密林里走出,用一张清隽干净的脸蛋,向他展露微笑。


    “……师尊,好久不见。”


    大约是发觉了谢无言打量他的眼神,黎琛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说:“原来那件衣服太小,已经完全穿不下了,才在师尊那儿找了件穿……师尊,介意吗?”


    谢无言的视线这才转到黎琛的衣服上,长衫里外的青墨色,将少年的气质衬出一丝沉稳的感觉,让他一时有了黎琛已经长大很多的错觉。而他的身材,又的确与当初的“那个人”有些相像。


    若不是气场差距太大,险些就要误会。


    谢无言默默藏起了袖中的百里棘。


    黎琛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子,自言自语道:“师尊闭关前留给我的丹丸,我日日服用没有落下,才一个月……就变成现在这样子了,是不是有点怪怪的?”


    谢无言淡道:“这才是正常的。”


    谢无言大概猜到,这一次出关,黎琛会恢复自己原本该有的,属于十五岁少年的体型,却没有想到,黎琛的个子竟然会拔得比他还高。


    “这都多亏了师尊给我的丹药。”黎琛以玩笑的口气说道,“……从前,沈老一直说,我这病是治不好的,还有人说,我得把骨头拆一遍才能长个子呢。”


    谢无言皱眉道:“胡说什么。”


    黎琛还未接话,手臂忽然被谢无言抓过去,将他手腕捏在了掌心之间。


    黎琛感受到他冰凉无温的掌心,看着两人相接触到的地方,有点发愣。然而,谢无言很快又松手了,满意地点了点头,道:“炼气后期,做的不错。”


    “……只是依照师尊吩咐的,日日修炼了而已,说起来,我还没祝贺师尊呢。”黎琛拱手作揖,恭恭敬敬地一拜,“恭喜师尊,成功突破金丹境界!”


    谢无言示意他起身,问:“你如何知道我今日出关的?”


    提到这个,黎琛脸上多了些骄傲的神色,回答说:“师尊结丹时的灵压极强,绵延百里,谷里大多数人都知道了。”


    谢无言沉思点头,他原以为灵泉被收入储物戒中,就算作另一个空间的地点了,灵压不会暴露。现在看来,以后不论在哪儿闭关,都应当多补几层结界,避免暴露位置和修炼的进度。


    准备出关前,谢无言并没有忘记与他一起闭关的某只小红鸟,他朝寂静的牡丹田抬起手背,发出一声特殊的唇音,很快,便听到一阵扑扇翅膀的动静朝他扑来。


    一只小红鸟轻盈飞来,停在了他的手背上,它脚上系着一条泛着荧光的金色细绳,肚子圆鼓鼓的,显然是吸饱了这儿的灵气。


    这些天来,谢无言闭关修炼,它也没闲着,像个饕餮般成天吞噬灵力,把自己喂得撑撑的,与此同时,妖力也随之增进了不少。


    “嗷!”小红鸟低头轻啄了啄他的手指,乖巧挂上他的肩膀,似乎察觉到即将出关,叫声都像唱歌般婉转好听。


    灵泉之内,谢无言所带入的灵草已经吸收殆尽,提神的丹药也所剩无几,他收好剩余的完整丹药,抬手烧尽残渣碎屑,待做完这一切后,便随黎琛一道走入传送阵,回到了打坐室。


    时隔近半年,他再次回到了这个房间,竟觉得亮堂的出奇,当初被谢无言用来炼化金丹残片的那个旧丹炉,也被擦得油光发亮,几乎像是个崭新的炉子。这些天来,黎琛似乎一直在打扫这儿。


    黎琛本人已经对这里的整洁习以为常,刚想领谢无言出去,才走到打坐室的门口,步伐忽然慢了一慢。


    房间外的视野被黎琛长高的身子给挡住了,谢无言蹙起眉,绕开他往外走,结果刚一出去就听到盛今朝的喊声迎面传了过来:“师弟!”


    还不止他一人等在外面,盛今朝背后,又冒出了半截粉粉的衣服。


    薛玲虽然没有立刻走到谢无言近前,可他今日也是细致打扮过的,脸上涂着女子才用的绵密脂粉,一层淡妆,让本就出众的相貌被衬得更加可爱。


    黎琛的眼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吸气定神,微笑向谢无言解释:“师尊,盛师兄与薛师兄说是有事找你,我便让他们进来了。”


    盛今朝因谢无言出关高兴极了,揽了揽他的肩:“师弟,祝贺你突破金丹,你托我补的剑也完成了,就放在厅堂那儿,你随我去取吧。”


    盛今朝边走边说话,顺势想要站到谢无言身边去。


    这一条走道,总共就这么点宽度,谢无言与黎琛占了过半的位置,剩下的地方不大不小,刚好不够站第三个人。唯一能让出点空间的,就是离墙还有一段距离的黎琛。


    然而,黎琛看也没看盛今朝一眼,侧过头与谢无言轻声低语地说话。盛今朝觉着黎琛是没注意到自己,笑笑没在意,和薛玲一起在前头带路去了。


    没走多远,向左拐过去便是厅堂。


    盛今朝走至厅堂南面一张桌前,双手捧起一捆长长的羊皮卷,干皱泛黄却结实的羊皮料子向外展开一截,露出里面黑光锃亮的剑鞘。


    “这把剑虽然锋利轻盈,但缺点在硬度不够,若是长时间使用,难免会变得破破烂烂的。我如今用年份长一点的火烧石补了剑,淬炼百日,应当不会再有这个问题了。”


    盛今朝像抱孩子般捧着自己骄傲的作品,郑重交到了谢无言面前,“师弟,你可要亲自试一试?”


    “好。”谢无言接过剑,指腹感受到剑鞘之上纹路深刻,硬若顽石。


    “嗖”的一声——长刃应声出鞘,闪烁的银光间莫名染着一抹红色,谢无言举剑横在身前,终于找到了红色的出处。


    剑身中.央,一道血红的丝线自下而上贯穿其中,还向外分出细细的枝杈,竟然好像是这把剑的经脉一样。


    “多谢师兄。”谢无言满意道谢,此剑刃口锋利,剑身轻且坚硬,又有盛今朝的手艺做保证,的确是把挑不出错的好剑。


    “你满意就好。”盛今朝总算放下心来,这一百七十日,他没有一日不打磨此剑,没有一刻不在琢磨如何将此剑精锻到极致。不仅是因为剑主是谢无言,还有一个原因……是这把剑对于盛今朝来说,意义非凡。


    想了想,盛今朝终于忍不住开口,问:“师弟可曾为此剑命名?若是没有,可否以‘赤链’作为此剑的名字?”


    盛今朝对上谢无言询问的目光,解释说:“师弟可还记得上一次谢家家宴时的事?当时我还很小,随我父母一道,作为镇海山庄的弟子前去赴宴,这才第一次见到你父亲,谢仙尊。”


    “家宴上,谢仙尊当时正为你求一把好剑,作为日后修炼之用,我那会儿技艺不精却猖狂得很,将一柄相当拙劣的剑献给仙尊,仙尊为照顾我的面子,夸我技艺精妙,将来定能有一番作为……”


    盛今朝回忆着当时的景象,一点一滴仍然清晰得宛如昨日。


    “当时的那柄剑就叫‘赤链’,制作粗糙,当然没能送到你的手里,但今时不同往日,这把‘赤链’,希望能作为师弟的武器,为你扫除一切障碍。”


    “师兄的意思,我明白了。”谢无言对剑名并没有特殊的讲究,接受盛今朝的意见,“既然如此,从今往后,此剑便以‘赤链’为名。”


    盛今朝感激地一笑,心上悬着的情绪也稳稳落下。这把剑虽然是他赠予谢无言,又为他所修补淬炼,但是谢无言为了他,决定将‘赤链’作为剑名,更是了却与成全了盛今朝这些年来的一桩心头大事。


    对于盛今朝而言,谢无言成全他心中所愿的意义,要远超过一柄剑的价值。


    送剑一事看起来差不多结束了,黎琛刚一松了口气,一旁的薛玲却又出声说话,语气格外轻柔:“说来……也该把谢师兄借我一会儿了吧。”


    黎琛幽幽瞥了过去,五官竟已有了些许成熟的影子,道:“薛师兄莫非也是来送东西的?”


    “当然。”薛玲极为自然地挤开盛今朝,往谢无言旁边一站,“我可是有重要消息,要送来让谢师兄知道。”


    谢无言给了薛玲一个警告的眼神,希望薛玲还没有蠢到在这几人面前,说出关于宇文江雪的消息。


    “最近‘其他人’都挺安静的,没什么特别的消息,我现在要跟谢师兄讲的,是霍遥的事。”薛玲挑了挑眉,示意谢无言放松,“霍遥终于出来了——这还是今早刚刚发生的事,盛师兄肯定也不知道吧?”


    盛今朝眉间闪过一丝错愕,以沉默证实了薛玲的话。


    谢无言语气没什么起伏:“霍丘关了他百日禁闭,的确是时候了。”


    “百日禁闭早就过了。”薛玲摆摆手,“只是他离开静修堂后,大抵是觉得没面子,成天闭门不出,大家都以为他是消沉着呢。结果今日正午,他忽然出现在斗剑台那里,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将那儿所有弟子打赢了。”


    盛今朝神色略带凝重,似乎想将这件事解释的合理一些:“论境界与实力,霍遥本就比他们强。”


    霍遥身为机关谷谷主的独子,享受着谷中最为优渥的资源,修炼也并不落下,身手自然而然就成了谷里数一数二的强者。所以他被谢无言越级战胜这一件事,更加让所有人觉得不可置信,谢无言的威望,也比其他任何人都传的快,传的广。


    “都说了,这次不一样。”薛玲激动得语速都快了,“霍遥这阵子习得了一个奇怪的招式,上台挑战他的弟子们都是被莫名其妙打趴下的,据说,他们刚上台不久,手里的剑啊刀啊就全到了霍遥手里,实在玄乎得很。”


    薛玲眼底的期待一亮一亮的,见谢无言不语,忍不住怂恿说:“谢师兄,你不去看看吗?霍遥刚出关就去斗剑台,一副耀武扬威的样子,明显是冲着你来的。”


    谢无言斜了他一眼,冷冰冰回了一句:“他又不是我训的狗,上哪儿叫唤与我无关。”


    薛玲失望地瘪了瘪嘴,又怕被谢无言迁怒不喜,忙改了话头,聊别的事去了。然而谢无言并没有想在此处久留的意思,陪他们聊了两句后,就打算离开。


    “我久未出关,还有些事需处理,还请二位师兄改日再来拜访吧。”


    这一百七十日间,薛玲如果真为他牢牢盯着宇文江雪,其他人的动静必不能面面俱到地知道。既然宇文江雪暂时没有什么动作,他现在该去找的人,是一直在千机百转楼里站岗,有各路消息的李深。


    他不在乎霍遥如何张扬,只是霍遥新习得的那个灵决,不知为何,令他直觉地感受到一丝异样。


    见谢无言要走,盛今朝难免有些不舍,反倒薛玲大方摆手,说是等谢无言得了空再来找他。


    谢无言简单与他们作别之后,侧头轻扫了眼黎琛的方向。


    少年立刻心领神会,眼含欣喜却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看盛今朝与薛玲,笑着迎到谢无言面前:“师尊——”


    待黎琛一转过身去,薛玲就实在绷不住了,他盯着黎琛比谢无言还高出半个头的背影,露出一个嫌弃得不能再嫌弃的表情。


    越想越气不过,薛玲吐了吐舌,无声地呸了一口。


    这时,他却听到盛今朝在一旁感慨——


    “薛师弟,不觉得那位黎小少爷越来越开朗了吗?实在是件好事啊,从前谢师弟领他来我这儿的时候,我还很担心呢,现在看来,他性格脾气都不错,真是个难得的好孩子。”


    “……”薛玲一脸惊恐,瞪直眼睛看向他。


    只在一个人面前性格好,脾气好的孩子,这叫好孩子吗?——


    作者有话说:薛玲:这不叫好孩子,这叫馋他身子。(正色)


    盛今朝:纯洁友好健康的师徒情真好啊。(健气音)


    薛玲:……


    薛玲:我们活在两个世界吗?


    *


    久违(其实就过了几天?)的碎碎念栏目来咯!


    前几天左右的文完结了,我俩去商场吃饭庆祝,然后吃完之后路过了一家潮玩店。


    我真的特爱逛潮玩店,每次也不一定花钱,就只是进去看看出了什么新盲盒新玩具,因为基本都挺可爱的,总觉得很赏心悦目。


    因为离七夕挺近的,商场那天人还挺多,周围都是人。(大概是所有社死剧情的必备因素……)


    我和左右逛着逛着,看到一排特别可爱的毛绒玩具。


    我俩都没注意到旁边大大一个【幼教玩具】的提示,很好奇地凑了过去,看到一只可爱绿恐龙底下贴着个标签:【试试看对它说话吧】


    然后……


    我:你好?(试探)


    龙:你好!(高分贝)


    我:怎么学我说话?(我还以为是某猫精灵那种会和我对话的!!!结果只是复读


    龙:怎么学我说话?(高分贝)


    我:我草。(惊叹)


    龙:我草。(高分贝)


    【附近逛街的人什么表情,我没敢看:)】


    你们以为这就完了吗?


    左右在这个时候,忍不住爆发出一阵癫狂的大笑……


    左右: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玩具: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魔鬼的分贝


    ……


    我俩是跑着冲出潮玩店的,


    只要我们跑得够快,社死就追不上我们。


    QAQ


    感谢在2021-08-1604:19:33~2021-08-1719:58: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妄鸦的宝、30瓶;ty10瓶;阿桑酱yaha4瓶;不得中行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黄泉秘境(2)


    闭关近半年,再次进入千机百转楼,这儿居然也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除了楼内各类机关数量增加,强度提升,守卫人数也明显多了许多,进入千机百转楼的入口,还有专人看守,核对身份。


    据黎琛说,这过程还挺繁琐的,好在经过那一次斗剑,谷里几乎所有人都认识了谢无言的脸。就算谁没见过,只要亲自看一眼谢无言的长相,也能够立刻意识到他的身份。


    负责核对身份的弟子记录了他们的姓名和来由,期间,实在是管不住眼神,频频往谢无言那儿看。直到黎琛阴着脸挡在谢无言跟前,小弟子这才收敛了点,放他们进楼。


    千机百转楼内没什么人影,谷里的人,此刻大概都围观霍遥的战斗去了。


    黎琛脸色稍缓,边走边向他解释:“师尊闭关这段时间,楼里据说又进了贼人,迷晕了所有守卫。虽然没出人命,可近来出事不少,只好加固防御,免得再出事。”


    不知为何,黎琛的身体长大后,举止里的稚气也褪去不少,如今谈及这类话题,竟是也有点儿一本正经的感觉。


    对千机百转楼的改变,谢无言并不奇怪。近一年的时间,千机百转楼屡屡出事,虽然前后都没有实质性闹出什么大事,但对于一座以机关暗道著称的楼宇来说,它出事的次数,已经足够令谷中弟子深感不安了。


    谢无言隐约有所察觉:他闭关的这近半年时间,可能并不如表面所看到的那样平静安宁。


    二人加快步伐,沿着一条最快的路径,找到了守卫李深。


    四下无人,谢无言与黎琛一出现在李深的视野,后者就一下认出了他们。


    李深兴奋地直起腰来,心里低沉着的情绪一扫而空,等谢无言一靠近,他就喜滋滋地走上前,想要与谢无言搭话攀谈。


    然而,他嘴唇才微微张开一点,黎琛就突然间走了上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掏出一把锋利至极的小刀,刃口一旋,几乎快要刺中李深的瞳孔。


    李深一个做了多年守卫的人,平时握剑都不常握,此时眼瞧着一柄白花花的刀子横在面前,实在是心惊胆战。霎时间,他眼都吓翻白了,两腿止不住发颤,向后一个踉跄栽倒下去,心脏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谢无言蹙眉瞥了眼黎琛,并不理解他这么做的目的,但是见黎琛微笑回首,食指竖在唇前,示意他不要说话,谢无言也就没有说什么阻止他,顺便看看,黎琛到底是要做什么。


    黎琛转头便敛了笑,他将倒在墙角的李深扒开,半跪着俯下身,一脸嫌恶地看向他原本躺着的地方,伸出手,从里面拔出了一个东西——


    谢无言盯着黎琛手里的一根小草,飞快地皱了下眉。那甚至连灵草都不是,只是一根再普通不过的杂草罢了。


    似乎是察觉到谢无言的不解,黎琛倾身凑到谢无言面前,背对着李深,展开手心,露出里面藏着的这一小条绿叶。


    笑里带着一丝说不清的复杂,薄唇轻启,无声地对谢无言说——


    别在有花草的地方说话,会被宇文江雪听到。


    所有活着的花草,都是他的耳目。


    谢无言眼底闪过一瞬的惊讶。


    他相信黎琛不会平白无故去拔一棵草,况且,宇文江雪是玲珑门门主的好友,黎琛对他的了解,理应比自己多。正因为相信他,才会愈加觉得惊讶。


    距离百里千里,却能以花草为耳目,这是任何传说中实力高强的木灵根修士,都难以做到的事情。


    眼下,黎琛已然收起了刀子,扫了眼还躺在墙角瑟瑟发抖的李深,微笑着说了声抱歉。


    李深缩在墙角哆嗦了半天,发现黎琛的确对他没有杀心,这才颤颤巍巍地扶着墙,一点点站了起来。


    谢无言垂下眸看着他,不咸不淡地关照了一句:“少年玩心大,吓着李师弟了。”


    “没有没有,不是黎小少爷的错,是、是我自己胆子小……”李深脑袋还晕乎乎的,突然睁大眼像是想起什么,忙作揖祝贺谢无言,“恭喜谢师兄出关!”


    “不必多礼。”谢无言用眼神示意他起身,直截了当地问,“关于霍遥,你可有什么消息?”


    李深眼底这才浮出欣喜。


    上回谢无言走后,李深不知他是否还会再需要自己,一边帮谢无言留意着各路消息,一边又满心忐忑,日日等待他赏光来见自己。结果,没过几日,李深就听说了谢无言闭关的消息,他心想这闭关结丹少说得一两年,沮丧得不行。


    等待谢无言的这段时间,还有人想与他交换岗位,但是都被李深拒绝了,只有在这个来往最多的路口,他才能从熟人那儿探听到各种各样的消息,才会对谢无言有用。


    所以当灵压袭来时,他意识到,谢无言竟然只花了半年不到就结丹出关了,心情简直欣喜得不能自已。


    “请谢师兄放心,我都留意着呢。”李深吓出来的结巴瞬间好了,语速快得像倒豆子似的,“对霍遥的事,谢师兄应当只知道他禁闭百日,习得奇招吧。”


    “是。”谢无言察觉到李深肚里有货,认真聆听起来。


    “霍遥结束禁闭,从静修堂离开后,的确是将自己关在屋中,销声匿迹了一阵子,不过,也就是那一阵子,我见过他一次。”


    李深说着说着,方才激动兴奋的神色又如潮水般慢慢褪了下去,变轻的声音里,夹着一丝藏不住的恐惧。


    “……那时天还未亮,到我过去站岗的点了,我当时有事耽搁了时间,晚了点出门,结果到了这儿才发现,一路上横七竖八倒了一堆人,倒是都没死,就是不知为何,人全都被迷晕了。”


    谢无言瞥了黎琛一眼,这是他刚刚提到过的事情,黎琛目露好奇,也不知道原因。


    李深打了个寒颤,接着往下说:“我知道出事了,赶紧想跑出去喊人,结果这一跑,竟然在路上撞见一个晃晃悠悠的人,像是喝醉了似的,浑身还湿漉漉地滴着水,带着股怪异的寒气,我在他旁边都冷的出奇。他脸转过来,我一眼就看出那是霍遥,没等我说话呢,他连剑都举起来了……”


    回忆那副画面,李深心有余悸,呼吸都沉重了几分。


    “我以为我肯定是要交代在这儿,帮不到谢师兄了,可是霍遥不知怎么的,东倒西歪根本站不稳,连剑都没握住,我当时吓得厉害,也不顾别的,拔腿就跑,这才活下来了,再后来……没人知道是霍遥干的,也就没下文了,盛今朝在楼里多设了百余处防护机关,此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见谢无言沉默不语,李深担心是自己的消息不够重要,毕竟他险些被霍遥灭口,什么证据都没留下,况且,除了目击霍遥在现场以外,并没有其他重要的消息了。


    李深绞尽脑汁地想了想,又接着道:“不过这段时间,我还听说,霍谷主去秋铃楼找过宇文江雪,我猜那日霍遥可能是犯了什么怪病,霍谷主是去请他去为霍遥治病的,再后来,就像谢师兄知道的,突然带着一身怪招现身,诡异得很。”


    “这些事我从没声张过,旁人都不知道的。”他强调。


    “……多谢师弟。”


    谢无言脸色稍有些凝重,若是李深所言非虚,霍遥的这件事,宇文江雪居然也掺和了一脚。他暂且想不通这两人之间会因何而联系在一起,李深给出的线索不少,可是一个个都像是蒙了黑布,叫人看不清他们之间的关系。


    他递给李深一袋上品灵石,然而后者掂了掂这袋上品灵石的分量,神色复杂,犹犹豫豫地道:“谢师兄,我用不着这么多灵石,死里逃生,能留条命已经万幸,只要谢师兄追究霍遥时,不要提及我这个旁观的小人物,就足够了。”


    谢无言沉默片刻,换了袋分量不多的中品灵石,李深这才放心地收下了,他向谢无言恭敬道谢后,突然又向谢无言道歉,称自己在那日撞见霍遥后,就心慌不止,今后恐是会辞去守卫的工作,不能再为谢无言效力了。


    谢无言稍感可惜,李深境界低微,没有资源或地位,对机关谷也并无什么忠诚之心,极容易被收买,为财办事。但是经历过一次危险的处境,李深终究是个胆子小,不愿亲自涉险的平常人,在生死面前,这些钱财又显得不值一提了。


    黎琛看出他离开后,脸色有些凝重,轻声问:“师尊,接下来去哪儿?”


    谢无言揉了揉太阳穴,答道:“……秋铃楼。”


    秋铃楼是机关谷中一座专为谷中医修所建的小楼,薛玲就住这儿。平日里因修炼或比试受伤的弟子都会送到秋铃楼里,眼下已经来了好几个弟子,都是因为与霍遥一战而受伤的。


    从这些弟子身上的伤痕,应该会有霍遥那个怪异招式的线索。


    然而谢无言刚一走至秋铃楼楼前,却正好撞见了从里出来的薛玲。


    薛玲一看见他就睁大了眼,苦笑了一下,招呼道:“师兄,这消息传的也太快了……你居然这么早就来了。”


    谢无言看了他一眼:“什么消息?”


    薛玲一愣,忽然有点后悔自己这张多话的嘴,支支吾吾地说:“也不是什么要紧的消息……不过,马上就会传的人尽皆知了。”


    薛玲絮叨了几句,却迟迟不提消息到底是什么,黎琛忍不住打断了薛玲的话:“师尊问你,到底是什么消息?”


    薛玲撇撇嘴,小声咕哝了一声,这才看向谢无言,犹豫地说了句话——


    “……霍遥他,越级赢了盛今朝。”——


    作者有话说:今天告诉左右,评论区有小可爱误会我们是一对,左右当即暴打我五十大板(b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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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章 黄泉秘境(3)


    霍遥,越级赢了盛今朝?


    薛玲的语气听上去不像在说谎,可是这件事如果是真的,就太匪夷所思了。


    败给谢无言以后,霍遥的境界停滞不前,至今仍是金丹中期。按常理来说,越级取胜是一件极为少见的事情,更别提,盛今朝还是机关谷中唯一一个已经到达元婴期的修士——霍遥输给筑基期的谢无言,却能战胜元婴期的盛今朝?


    盛今朝如今境界在元婴中期,虽然平时收着灵压,但是谢无言有关于未来的记忆,他比谁都清楚,论剑术以及对金属性灵根的领悟,即便将盛今朝与仙界那些年轻有为的同辈相比,也无人能出其右。


    谢无言越发想知道,霍遥那个奇招究竟是怎样的功法,秋铃楼里的伤者,就是最好的证据。


    薛玲似是看出了他的心思,先一步道:“谢师兄放心,我方才进去取药的时候,里头那几个弟子的伤势差不多都看了一遍,回头我跟你细说,如何?”


    谢无言点头,薛玲懂医术,由他转告会更加清晰明了。


    黎琛却问道:“取药?不是有储物戒吗?”


    薛玲嘴角一僵,忍下了骂他多嘴的冲动:“……我回来取药就说明,我忘带了。”


    黎琛还是有疑问,接着道:“你不是木系天灵根吗?为什么还得靠药草才能救人?”


    “你以为人人都能像宇文仙尊那么厉害?他化神,我筑基,差多了好吧。寻常医修都得搭配着药膏药草才能救人,你要是嫌我不如他,干脆来秋铃楼做医修,换我去当谢师兄的徒弟。”


    “……我又没见过其他医修!”黎琛闷闷地别过头,索性不理他了。


    谢无言懒得理会他们之间的争执,抬手勾了勾手指,轻喊道:“火团。”


    一颗小红脑袋应声钻出他的长袍,火团嗷呜叫着,停在了谢无言的手指上,像是一朵开在雪杈上的火红梅苞。


    火团扑扇着双翼,低飞着变回了原形——变大后的火团已经在灵泉里吸饱了灵力,不用金绳控制就可以改变体型了。火团伸出脖颈,一点点拱到谢无言的手心底下轻轻磨蹭着,一副很舒服的模样。


    谢无言不喜与人接触,对火团倒没什么讲究,顺势摸了摸它毛绒的头顶,修长白皙的手指在鸟儿火红羽毛的映衬下,愈发显白,像是白日里凭空出现的一弯月,全然不似凡物。


    黎琛盯着谢无言的手,禁不住笑道:“师尊为它起的名字真好。”


    薛玲暗戳戳白了黎琛一眼,跟着谢无言一起跃上了火团后背。


    谢无言踩在玄鸟背部,回眸看了一眼黎琛,恰巧与刚跳上来的黎琛对上视线。少年动作轻盈,单脚一跃便上来了,和之前的身体素质竟是判若两人。


    黎琛笑笑,道:“我一直有按师尊说的练身子,果然好很多了。”


    谢无言垂了垂眸,无声地给了他一个认可的眼神。


    薛玲在后头听着他们二人之间寥寥几句的对话,除了郁闷,现在揪着薛玲心口的情绪,更多的是羡慕。


    薛玲越是跟着谢无言,越是觉得黎琛是撞了天大的运气,才能给谢无言当徒弟,黎琛资质这般差,若非谢无言帮着护着,这会儿肯定还是个碌碌无为的小豆丁。虽说黎琛还有玲珑门门主之子这一重身份,但以他的天赋,未来是否有能力继承玲珑门,报答谢无言今日之恩,还不好说呢。


    要不是黎琛也待谢无言不错,他真想横插一脚,把这徒弟的好位子抢到自己这儿。


    当黎琛斜眼瞥向他的时候,薛玲依旧端着一副云淡风轻,事事无所谓的样子,要是被黎琛发现他羡慕他,可太丢面子了。


    黎琛扫一眼薛玲,也只是为了确认他眼神没有乱瞥,下一刻又转过身,与谢无言一前一后地坐在一起,谢无言目视前方,不动如山,他则默默俯瞰着底下飞逝的景色,这片建立在大漠峡谷之间的门派,四周连小片的绿色都看不见,黄沙绵延千里,一眼都望不到头。


    不过片刻的功夫,火团很快抵达了谢无言住的那栋小楼,稳稳地停在了附近的沙丘上,将三人放下后,又变回那只掌心大小的小雀,嗷的一声钻进了谢无言雪白的宽袖之中。


    亲眼所见的情形,要比薛玲的描述更加生动与恐怖,谢无言所住的二层小楼前,一滩血水红得刺眼,格外醒目,血水边缘干涸一些,印出混乱交叠的一圈脚印。


    三人快步走至楼前,这些血脚印看得更加清楚,仿佛再现了当时充斥着混乱冲突的画面,周围的安静非但没有减轻不安,还将这片血水衬得愈发诡异起来。


    屋外尚且如此,屋里又该是怎样一片惨状?


    谢无言一手在暗中握住赤链的剑柄,另一手轻轻扬起,大门应声打开——


    光照进来,看见屋内的光景后,三人皆是一怔。


    屋里仅有盛今朝一人,他一看见谢无言回来,赶紧过来热络地招呼他们:“师弟!你回来了,我正好有事想找你呢,你们……都站着干吗?为何不进屋?”


    盛今朝目露不解,他眼下正常极了,与平日里正气凌然的模样没什么不同,甚至因为无聊,还拿着工具正在磨剑。说是被霍遥越级打败了,但他脸上却连失落或低沉的神色都看不见一丝。


    ……如果他磨剑时没有挂着一脸血,这场面大概会看上去,不那么瘆人一些。


    其他两人还没回过神来,谢无言已经走了出去,拿出张水灵符,一声不吭地递到盛今朝面前。


    盛今朝接过水灵符,反应了一会儿才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手心一下就沾上了一大片血红色,他这才后知后觉,赶紧洗净了脸。湿漉漉的脸一抬起来,耳侧的发丝还滴着水,竟像是被汗水泡过似的,一点儿都不让人觉得他是个受过伤的人。


    盛今朝擦干了血,这才看着不是那么吓人,薛玲稍稍松了口气,但还是不住打量四周:“霍遥人呢?”


    “早都走了。”盛今朝接过薛玲扔过来的药罐和药草,熟练地从里面抹出一块儿蜜黄药膏,麻利涂在头顶仍流血不止的伤口上,他又将药草搓挤出汁液,小心翼翼地涂在伤口周围,再怎么无所谓,也还是忍不住龇牙抽了口凉气。


    谢无言坐在他斜角的一张扶椅上,待他处理完伤口,这才问道:“盛师兄与霍遥比试过的事,是真的?”


    盛今朝轻松的神情这才起了些微妙的变化,但转瞬间,又像雾一样散没了,沉声点了点:“……真的。”


    薛玲丝毫没有关照他心情的意思,语气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元婴还能输给金丹,你这事儿传出去,多少人得笑话。”


    “那都无所谓。”盛今朝表情凝重地看向谢无言,“霍遥想强闯此楼,被我拦下后,才与我起了争执。他是冲你来的,师弟。”


    “我知道。”谢无言淡道,下一刻抬起双眸时,满目刻着凌厉的光,“师兄可知道,霍遥这次习得的奇招到底是什么?为何连你也敌不过?”


    盛今朝沉默半晌,沉沉吐了口气,道:“师弟……可曾听过逆灵决?”


    听到这个名字,盛今朝面前的三人皆是一愣,眼前闪过的情绪各不相同,疑惑或惊讶混在一起,不知究竟是哪种感受更占上风。


    谢无言佯装不知,道:“还请师兄赐教。”


    盛今朝垂着眸,眼底不知何时蒙了一层阴霾。


    “……我在前往机关谷前,与我父母在仙界镇海山庄做弟子,那位庄主的逆灵决相当厉害,甚至能击退海啸,我有幸见过几次,实在壮观。不过这灵决门槛很高,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学会的,且极耗灵力,以霍遥的境界,顶多也只能使用一两次,可他用那灵决就像玩儿似的,我也不知是为何。”他越解释,表情越是不解。


    解释到这儿,若说这事情陈述完了也没错,但谢无言对盛今朝话里的那位庄主稍感兴趣,便追问了几句。


    提起自己过去的门派与庄主,盛今朝一下来了兴致,讲了讲自己过去在镇海山庄的生活。眼看着盛今朝这一说就要没完了,谢无言又将话题绕回到逆灵决上,问他是否听说过,如何才能更好地运用这种灵决。


    谢无言原本只是抱着尝试的心态去问的,没想到,盛今朝知道的居然真不少。


    “当时庄主对我说,我年纪尚轻,习得这逆灵决也无法使用,不如等到时机成熟再来教我,所以具体如何使用,我也不清楚,但庄主曾说,逆灵决与其他灵决的最大区别,就在于这一个‘逆’字。”盛今朝一本正经地解释着,“只要领悟了这个‘逆’字,逆灵决的用途和强度,就会远超任何功法与灵决,霍遥方才使用的虽然也是逆灵决,但远远不如我庄主厉害。”


    谢无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然而提起霍遥,盛今朝脸色不由又沉一分:“师弟,你千万要小心,他的逆灵决虽不熟练,但居然连我都能暗算到,这谷中恐怕没什么人能对付他了。而且,他今日状态很是不对,我怕他记恨着你上次羞辱他的事……对你有了杀心。”


    “多谢师兄提醒,我都明白。”


    盛今朝伤愈后,谢无言与黎琛一前一后上了楼,没有阻拦跟在他们身后的薛玲。


    盛今朝没多想,也决定留在楼里,他一声不吭地挑了间谢无言对面的房间住下,随意将里面许久未动过的桌椅被褥收拾了一下。反正他也不打算住,也就是借个地方,守在谢无言身边罢了。


    若是换做过去,盛今朝一定会自信以为,他境界与实力皆不弱,完全可以靠自己的力量保护好谢无言,不让他受分毫伤害。可是在霍遥屡屡趁他不在或不注意的间隙里伤害谢无言的时候,他逐渐发现自己的强大,也会有无能为力无可奈何的地方。对谢无言的愧疚,也一日比一日的强烈。


    更别提这一次,虽然盛今朝输给霍遥,他自己未用全力是一方面,但他也清楚地意识到,霍遥为了对付谢无言下了狠功夫,实力不容小觑。


    他无所谓自己的脸面或名声是否会因此受损,一想到霍遥变得如此强大,他可能又无法守谢无言平安,便感到深深的自责。


    可事态既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他作为一个曾受恩于谢家的人……作为谢无言的师兄,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保全他的平安——


    作者有话说:补个作话:下章暴揍霍遥,写的时候有被爽到(小小声)


    这章后面有一段字,我一直空着没写,直接写后面去了。


    快到9点了,我手速飞快开始打字……


    左右听着我噼里啪啦的键盘声,感慨:这就是屎到腚门了。


    我:……


    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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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章 黄泉秘境(4)


    盛今朝暗暗发誓的时候,面前忽响起突突两声,是叩门的声音。


    “师弟?”


    盛今朝试探着问,听到门外谢无言低低应了一声,这才赶紧敛了敛自己眉间沉重的深壑,为他开门。


    “师弟有事找我?”盛今朝摆出一个还算轻松的笑容,温和地问。


    谢无言并没有立刻道明来由,而是往房间里进了一步,左右扫了一眼,向他确认道:“师兄住的这间屋子,可有花草一类的活物?”


    盛今朝不明白他为何这么问,但还是认真回忆了一番,回答道:“没有,这屋子应该空很久了,都有股潮味了,我收拾的时候,也没看见过什么花草。”


    他对环境不讲究,挑的这间房间里外只有最基本的门窗桌椅床,根本没看到什么花草摆设。


    谢无言的表情稍稍放松了一些,伸伸手指驱散了潮气,嘱咐他道:“往后师兄要是在身边发现花草,最好尽快远离或拔除。”


    关于这一点,如果盛今朝提出质疑,谢无言也无法将前因后果全部解释给他听。他对宇文江雪的怀疑,目前还没有足够的证据立足,旁人听了恐怕也难以相信。


    好在盛今朝对他的话毫不怀疑,微笑答应道:“既是师弟说的,应当不会是错事。”


    谢无言意外了一瞬,转而正色道:“……师兄,我此次来,是想向你借个东西。”


    在谢无言说出他想要借走的是何物后,盛今朝怔然片刻,不过还是将此物取出,交到了谢无言手里。


    “多谢师兄,待我办完事情,立刻归还。”


    盛今朝大方地笑说:“师弟若是喜欢,尽管拿去。”


    虽然盛今朝大度无所谓,但是谢无言的确只需要它派一阵子的用处。两人分别后,谢无言才准备回屋,就看到薛玲正靠在他门口,笑着朝他挥手,粉袖悠然晃动,一副闲来无事的模样。


    薛玲大概是想找他说话打发时间,但是谢无言眼下并没有这个闲心,他托薛玲给秋铃楼带个消息,就说今日盛今朝受伤后,自己已经回到住处,照顾师兄了,最好再喊几个勤快的人,跑到霍遥面前绘声绘色地说一说。


    薛玲嗅到乐子的味道,一脸坏笑地指了指自己,向他保证:“谢师兄,你放心好了,添油加醋我在行,保准让霍遥恨你恨得巴不得劈了你。”


    谢无言淡道:“只要让他知道,我就在这里,就可以了。”


    薛玲跃跃欲试,刚想走,却忽然被谢无言冷声喊住:“等等。”


    他往两人身边施了张无声符后,看向薛玲:“宇文江雪的消息?”


    薛玲那股冲动劲一下沉了下去,心虚地努了努唇:“我上回都暗示你了,他那儿没什么要紧的消息……我就听说他给霍遥治过几次病,不过,这事儿其他人也都听说了,没什么要紧的。他平时神出鬼没的,没人知道他到底都去了哪里。”


    见谢无言表情有些凝重,薛玲赶紧道:“谢师兄放心,你让我查的另一件事,黎琛那儿……我倒是得到了点消息。”


    “之后再提,现在不是时候。”谢无言微微侧头,扫了一眼旁边完整无缺的符纸,上一次无声符被突然撕裂的事,他还没有忘。


    薛玲因此失去了将功补过的机会,可惜地叹了口气。


    薛玲走后,谢无言推门进屋,他今晚不住打坐室也不去灵泉,在二楼找了间窗户最大的空屋住下。然而一推开门,竟在屋里看到了早已离开的黎琛。


    黎琛正坐在窗边,手里捧着本深黄封皮的功法,一听见谢无言开门的动静,眼神一下就从书上挪开,极为自然地转到谢无言这儿了。


    “师尊。”


    谢无言走至另一张空椅前,坐下,并没有对黎琛的出现做出什么反应,直到半晌过后,身边飘来少年试探的声音。


    “……师尊,我想今晚留在这儿,可以吗?”


    黎琛低垂下眸,没去看谢无言投来的质问目光,只是小心翼翼地解释起自己的想法:“就算是隔壁,总归也是隔着道墙,万一出什么事,都来不及赶到……盛师兄说了,霍遥很可能是盯上师尊的性命了,这时候我就算帮不上忙,至少想留在师尊身边,尽应尽之事。”


    谢无言眼底看不出什么情绪,只道:“若真出了什么事,你能守好自己就够了。”


    虽是这么说,谢无言也没有要求黎琛离开。不过,在快入夜时,他还是将黎琛丢出了门,告诉他如果要守,就好好守在门外,有事再进来。


    做完一切准备后,谢无言径直走向床铺的方向,掀开了床前乳白色的垂纱。


    这还是原主卧病在床时日日躺的那张床,此时床单枕头上已经积了一层浅浅的浮灰,谢无言抬了抬手就将灰尘驱散尽了。


    他坐在床上,静静打坐运气,时间在黑暗中一点点流逝。


    直到一阵刺骨的寒意,逐渐包围了他的身体。


    谢无言久闭的双眸陡然睁了开来,便看见一个摇摇晃晃的影子站在他视线正前方,大片月光照进屋里,将此人衬得像是一个癫狂的鬼影,却也像是一张站都站不稳的纸片。


    即便比过去瘦了不少,身体几乎只剩一具空空的架子,他依旧能凭着那张总是写着不满与怨毒的脸而认出霍遥。


    霍遥半张脸都藏在黑暗里,双眸如鱼目般暴睁着,站在原地,一声不吭地盯着他,而在冰冷空气中弥漫着的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也将画面衬得愈发诡异。


    谢无言知道他在等自己先出手,便干脆顺他的意,从储物戒中随便挑了把剑,劈开帘帐,走了出去。


    霍遥此刻极力睁大眼,双目凸出一个诡异的弧度,似乎是极迫切地想从谢无言的眉眼间寻找到一丝一毫恐惧与不安。


    然而他越是看清谢无言的表情,越是能够清晰地意识到,谢无言依旧与上次击败他时一样从容,甚至不知是因为境界的突破还是其他原因,这一次两人刀剑相对,霍遥竟然无法感觉到,自己有任何乘了上风的优越感。


    霍遥心底的怨恨像是一层被烧热的油,愈发强烈地躁动起来,连杀意都不加掩饰了。然而就是这时,霍遥听到谢无言幽幽飘来一句:“你主动来找我,是最好的了。”


    他轻轻掷出张无声符,将两人周围的声音与外界完全隔绝。


    “若是还像上次一样,围观的闲人太多,许多事都不方便做。”


    谢无言举起剑,剑身的反光里,他皓衣如雪,五官明艳又凌冽。


    霍遥此时还并未能理解谢无言话里的含义,可是光听着谢无言镇定自若的语气,他心里就烧起层层烈火。霍遥不明白也不愿去明白——连他过去最尊敬,在这机关谷里境界最高的盛今朝如今都输给了他,凭什么谢无言还敢对他放肆?


    当谢无言执剑向他刺来时,他映着寒光的眸子令霍遥心中剧烈一震。来了!


    谢无言出剑速度不快,他紧盯着霍遥飞快念灵决的口型——是逆灵决第一式。


    所以当谢无言发现自己手里的剑和霍遥手里的一粒石子调换后,他丝毫没有意外的表情,从盛今朝借给他的储物戒里又掏出两把剑,同时刺了过去。


    霍遥原本得意洋洋的脸色僵在了半空,脸色苍白地避开了谢无言的剑。


    即便周围暗的只有月光,即便只是一瞬间,霍遥也看清了那个黑亮戒指周围的花纹。那是盛今朝用来存放他至今所铸的所有武器的储物戒,盛今朝爱惜无比,霍遥过去连里面的一把剑都没求到过,现在,却看到这完完整整的一枚储物戒,戴在谢无言的手指上。


    霍遥眼神狰狞,气息都冷了一分。


    谢无言想试探霍遥的实力到底到了何种地步,即便他早已学会了许多种不同的剑法,却只用当初与霍遥斗剑时所使用的——最基础的四步剑法与他相敌。


    不过,他每次挥不了几下剑,就会被霍遥用逆灵决夺走武器。连武器都难以留在自己手中,恐怕盛今朝当时知道再多武器都无法应付此招,才会无力招架,输给霍遥。


    但是霍遥除了这个逆灵决的第一式外,其他方面的本事似乎并没有精进,甚至更加退步了。谢无言拖延的时间一久,霍遥体力将近,挥剑的速度也以谢无言如今的身手,几乎不用多费神就能躲开他刺来的剑。


    谢无言表情淡淡的,看着霍遥一点点变得毫无血色的脸。世事实在难料,上一回与霍遥斗剑,是他体力不支,急于取胜,而到了这次,两人的立场却彻底对调。


    谢无言瞥了一眼身侧,逐渐被霍遥的血珠染红的衣角。


    也差不多,该结束了。


    “哐”的一声巨响,是双剑相撞的声音,霍遥慌忙抬头,手里的剑早已应声飞了出去。不等他反应,下一刻,谢无言的剑已经直直刺了过去——


    死亡的恐惧瞬间爬上了他霍遥的脊背,像一股电流刺激他的大脑,霍遥反应过来,迅速念出灵决,将谢无言刺来的剑与旁边的一枚小口茶杯交换了位置。


    谢无言眼看自己正握着个茶杯也没停手,直接用这一满杯的冷茶泼了霍遥一脸,浇得他紧闭双眼惨叫一声,顶着满头深绿色的茶叶茶水,竟是在这生死相搏的时刻,一时没能回过神。


    待霍遥反应过来,再度睁眼时,周围视线所及之处……已经彻底变了。


    霍遥狰狞已久的脸剧烈变化,荡出一圈圈恐惧的涟漪。


    剑,刀,枪,刺,扇,斧,鞭——


    一件件数也数不清的武器宛若天幕,罩在了霍遥的四面八方。


    这是,盛今朝储物戒里的那些武器?


    霍遥从震惊的骇浪中猛地回过神来,已经来不及收敛惊恐的表情,视线飞快地扫视四周——


    谢无言,在哪儿?


    在瞥见谢无言一片雪白衣角时,霍遥顾不得其他,口中飞快念过灵决,然而被他转移到手里的武器却只是漫漫银海中的其中一把。


    霍遥看着手心里的一把短斧彻底呆住,然而下一刻,肩上剧痛降临,如海啸惊涛般撞散了他最后一丝理智,又残忍地维持住他的意识,不让他就此昏厥。


    霍遥颤抖着看过去,贯穿他肩膀的,是谢无言手里的一柄密布血色经络的长剑。


    下一刻,谢无言抽出赤链剑,耳边传来霍遥如野兽凄惨高昂的叫声,鲜血随之喷出。


    谢无言微微蹙眉,垂眸扫了眼被染上一片血红的皓色长衫,丝毫也不掩饰目中的嫌弃。


    他轻声叹道:“还是赤色更好。”


    霍遥被汹涌强烈的恐惧包围,几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直到他颤抖着,看着谢无言一下甩去剑上猩红,再度朝他举剑————


    作者有话说:这章还没揍完,看来要下章继续


    今天写的时候突然想到个事,不知道你们那儿有没有那种,特别有地方特色的谚语啥的。


    我妈家这儿都特别爱说一句话,叫杀猪杀屁股……


    在他们那片儿人人都理解什么意思,但是到了其他地方,就完全没有人听得懂!!


    我姨妈说她刚出去工作那会儿,在和同事闲聊的时候,突然聊到什么事,她就认真地说了一句:杀猪杀屁股。


    她的同事们:???为什么要杀猪?为什么要杀屁股??(迷茫)


    她:???(同样很迷茫)


    事实上,这句话的意思=青菜萝卜,各有所爱……


    完整版是:杀猪杀屁股,各有各的拿法。就是说杀猪的时候先杀屁股还是先杀别的地方,各有各的拿法,没有高低优劣之分……


    一脸认真地说出口,就会变得很喜感的谚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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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章 黄泉秘境(5)


    谢无言漠然低垂的双眸中,静静映出了霍遥满是惊惧的脸。


    霍遥扶着右肩跪坐在地上,半张着的唇不住地发颤,灭顶的恐惧比疼痛更加真实,清晰地传遍他的四肢百骸。他脑海里拼命叫嚣着逃跑的念头,然后双腿却软得像一摊泥水,半步路都迈不出去。


    霍遥已经顾不得收整自己狼狈的样子了,他咽了咽嗓子,干燥的喉腔连一句完整的话都吐不出来:“你、你不会,真的敢……”


    谢无言居高临下,像是看见一颗杂草般,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然而这一眼仿佛抽干了霍遥残存的最后一丝希望,即便谢无言不说话,霍遥也一下领会了他的意思——谢无言为什么不敢?


    两人剑指对方之前,谢无言所贴着的那张无声符,以及他当时说的“围观的闲人太多,许多事都不方便做”,当时就在霍遥的心中埋下了一颗疑惑的种子,而此时此刻,当他切身理解了谢无言这些做法与说法的缘由时,浑身上下都泛起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丝儿,如至冰窟。


    他会死在谢无言手里。


    当霍遥意识到这一点后,多年以来在他大脑中根深蒂固的,那个病气缠身,孱弱无力的谢无言的形象,终于在此时此刻,彻底粉碎了。


    当谢无言再度举剑时,霍遥瞪大双眼,惊恐地看着那柄遍布红色经络的诡异长剑。想要活下去的念头一瞬间冲上颅顶,自尊与骄傲全都无所谓了。他死死掐住自己的右肩,里头的骨头已被捅了个粉碎,血肉与碎骨搅和在一起,剧痛迫使他麻痹的四肢再次恢复了知觉。


    霍遥以这辈子都未有过的速度转身,拔腿向门口跑去,他中途踉跄半步后,意识更是混乱一片,迅速晃动的视野里,他拼了命伸出一红一白的两只手,五根瘦如干柴的手指弯曲成一个扭曲的弧度,极力想要触碰到沉默的木门。


    只要到了门外,至少,至少能遇到谢无言以外的人,其他人,至少在这机关谷里,不可能敢眼睁睁地看着他被杀!


    谢无言默默注视着霍遥狼狈逃窜的模样,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偌大的一间房间已经成了一片密闭的猎场,而他身处狩猎者的高位,只需将绝望缓缓注入猎物体内,静待猎杀的时机到来,便足矣。


    然而,一阵刺耳的,被拖长的“吱呀”声响,令谢无言与霍遥同时一顿,抬眸看了过去。


    被霍遥寄托了所有生的希望的这道门,从外面,被打开了。


    半开的木门外一片黑暗,但在冰蓝月光的映照下,隐约能从地面的影子里,辨认出是一个人的影子。霍遥紧绷的身体便彻彻底底放松了下来,他早已顾不得颜面,身子瞬间垮了下来,跪坐在地,感激地盯着那片无形的黑暗,无论是谁,只要是他机关谷里的人,那霍遥就能得救了。


    然而,在听到一声轻轻的,呼唤谢无言为“师尊”的声音后,霍遥的瞳孔如抽搐般缩了缩,他目光呆滞地摇了摇头,恐惧再临,冷汗如瀑。


    “逃”这个念头再一次占据了霍遥脑海里的每一处角落,可是刚刚松懈下来的一倒,仿佛卸去了他浑身所有力气,他跪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地看着黎琛从门外走进房间里面,接着,再一次关上了门。


    谢无言同样注视着黎琛。


    黎琛拉开门缝,试探地喊了他一声,但见没有人回答,便小心翼翼地探进身子,这才一下看清了屋中的画面。


    黎琛看着谢无言几乎被鲜血染成红衣的长袍,略显惊讶地睁了睁眼,他没有叫出声,而是左右看了看屋外,确认无人后,迅速闪进屋子里,反手关上了门。


    谢无言扫了他一眼,冷声道:“出去。”


    他尚且还没与霍遥清算完,想从霍遥嘴里撬出的话也还未听到,黎琛在旁边看着虽然妨碍不到什么,但谢无言并不想看到自己把霍遥折磨得惨叫连连时,黎琛露出害怕到不敢睁眼的可怜样子。


    眼下,黎琛看见这遍地血泊的场景,稍稍一愣后,便朝谢无言弯唇笑了笑:“师尊,外头坐着无聊,我进来看看都不行吗?”


    谢无言没有说话,黎琛也没有挪步。谢无言双眸半阖,极轻地叹了叹气,和黎琛相处这段时间,他也大致摸清了黎琛的心思,除非他亲手拎他出去,或是厉声凶他赶他,黎琛一定是软磨硬泡也不肯走的。


    然而谢无言现在手握长剑,并没有这个心思在这些小事上推拉纠缠,只将冷漠的视线从黎琛温温笑着的脸上移走,惜字如金地回了二字:“随意。”


    谢无言再一次沉了沉眸,倘若他们有师徒契,就能依靠契约命令黎琛,会比现在方便不少。


    黎琛弯了弯唇,又笑开一分,径直迈步绕开地上跪着,目光怔愣的霍遥,极是自然地坐进窗边的椅子里,饶有兴致地将谢无言与霍遥的身影装入了视野两侧。若是换做观景,这便是最好的观景平台了。


    谢无言斜了他一眼,将注意力重新放到了霍遥身上。


    霍遥双目无神,跪坐在地上,脱力的四肢垂在身体两侧,肩头的伤口无声渗出一条血河,他脸色如纸,一副摇摇欲坠,随时要昏死过去的模样。即便如此,这也是霍遥今晚最平静,安逸的一段时间了。


    下一刻,一阵风声迅猛掠过耳边,伴随着一声好似能将人削下一层骨头的可怖鞭声,霍遥双目霎时由黑到白,狠狠翻了上去,身子像是没了骨头的软肉,被抽倒在地,动弹不得。


    谢无言收去了百里棘上的毒汁,力道控制得很好,抽得霍遥痛不欲生又存着一丝清醒。倘若能够昏死过去,对霍遥来说无疑是种解脱,可鞭子在谢无言手里,他竟连昏过去都不被允许。一瞬间,霍遥心如死灰,有了咬舌自尽的念头,可是两排白牙颤抖个不停,就是没这个胆量,死活下不去嘴。


    谢无言站在他身后,缓慢且无比清晰地对霍遥说:“我只问你两个问题,你若是好好回答,这就是你落在你身上的最后一道伤。”


    霍遥脸颊贴着冰凉凉的地,手脚微微发抖,怔然地听着谢无言说话。


    “第一个问题。”谢无言的声音听不出一丝起伏,“你的逆灵决,是从哪儿学来的?”


    霍遥一顿,像是哑巴了似的半张着嘴,一时说不出话来,然而在听到谢无言举起长鞭时衣物摩擦的轻响,霍遥鲤鱼打挺般地抽动了一下身子,赶忙叫道:“我、我说!”


    劲风猛地掠过霍遥的耳边,百里棘的倒刺几乎都要蹭到他的脸颊,光是鞭风就在他脸颊一侧留下一条深深的血痕。一声重响,一张桌子被百里棘打碎成无数碎块碎片,带着尖锐木刺的桌腿“啪”的一声摔在霍遥面前,光是看着就令霍遥心惊胆战,背后的鞭伤火辣辣地疼个不停。


    在谢无言审视的冷眸之下,霍遥咬着牙,用带着恨意的沙哑声音说:“……是我母亲教我的。”


    谢无言蹙了蹙眉,捧着折成圈儿的长鞭,质问道:“若是我没记错的话,你母亲宿铃,是个从未接触过仙门的凡人,如何能教你逆灵决?”


    霍遥攥紧牙关,沉默不语,这一次坚持的时间倒是长了,闷声挨了两鞭,背后的布料都被染红抽穿,和皮肉粘在了一块儿。一直到谢无言将他固定在一张椅子里,要朝着他最爱的脸蛋落鞭子的时候,霍遥才终于掩饰不住惊恐,哀嚎着哭叫:“谢无言!你他妈杀了我算了,你凭什么把我害成这样!!要不是你,要不是、要不是因为你……”


    霍遥紧紧闭上眼,准备好承受谢无言铺天盖地的鞭子。然而,半晌的沉默后,他慢慢睁开眼,却一下被谢无言眼底的寒意刺到眼睛,心中难以克制地后悔起来,然而冲动时说过的话,当然是收不回来的。


    一旁默默围观的黎琛都摇了摇头,还是霍遥厉害,句句话都把自己往火坑里推。


    “我害过你?”


    谢无言薄唇轻启,轻轻说出这四个字后,忽然从储物戒里拿出一物,动作快到霍遥没有看清,就已经被一股腥味浓重的液体浇了满头。


    “什……”他睁都睁不开眼,只觉得这不像水,浇在身上的感觉像被油泼了似的,浑身滚烫。


    像是听到了他心中的疑问,谢无言慢条斯理地解释起来:“虎心酒,霍少爷不会不知道吧?”


    霍遥的确知道,所以才会隐约觉得有所不安。而当他听到谢无言那儿传来火焰滋滋烧响的动静时,大脑嗡得一声没了意识,霍遥陡然睁开眼,不顾虎心酒是否流入眼中,恐惧地看着谢无言掌心里的红光朝他靠近,拼命地挣扎起来:“谢无言!你、你他妈的,你敢杀我?你要是杀了我,往后机关谷上下绝不会放过你!!我父亲会杀了你!他,他绝对会……”


    谢无言停下脚步,轻飘飘地问他:“我为何不敢杀你?”


    像是为了证明这一点,谢无言缓缓伸手,形状不定的火焰几乎就要烧到霍遥身上。


    “我说!我真的说!!”霍遥两行泪簌簌地往下流,全混入了虎心酒里,双眼都跟着火辣辣地疼,“是……水神,我母亲是宿铃湖的水神!”


    “母亲……说,很想我,还要帮我,所以才……才给了我灵决,和灵力。”说至此,霍遥身子抽了抽,双目血红地瞪着谢无言,却又不敢大声说话,声音像小虫私语般轻,“要不是你……我母亲,宿铃湖……根本不会是现在这副样子……”


    “胡言乱语。”谢无言一脚踩在他的肩上,狠狠向下压着,“解释清楚。”


    “……宇文江雪……是那个人,教我去找母亲的。”


    霍遥的话令谢无言的表情终于微微起了一丝变化,连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黎琛也抬头瞥了眼霍遥。


    谢无言掌心里的火焰依旧没有熄灭,直直在霍遥头顶燃烧着。


    “宇文江雪对你说的,一五一十地告诉我,我就将这火收回去。”


    霍遥咬了咬牙,他知道如果自己不说,谢无言真的会这么做。霍遥此生都不曾遇到过这样的人,心狠得就如他那条叫百里棘的鞭子一样,冰冷坚硬,收成圈时就看着异常凶狠,还长着根根倒刺,横竖不管怎么抽,都能教人疼得痛不欲生。


    “……他说,我母亲早逝,未能陪我太久,因此对世间有颇多留念,亡魂便寄宿在她生前最常去的宿铃湖里,成了宿铃湖的水神,只有他那个境界的修士才可以看到她。”霍遥说话时有些哽咽,“我照他说的去找母亲,真的,真的听到了母亲的声音,她心疼我受苦受辱,于是……就帮我学会了这个灵决。”


    谢无言默然不语,对这个说法,他并不怎么相信。宿铃湖里都是阴气极重的东西,怎么可能有什么水神,就算有,恐怕也是个阴神。


    霍遥似乎察觉到他不相信,担心他把火烧过来,尖声喊道:“他……宇文江雪真的能看见我母亲,明明不曾与我母亲见过,却说出了很多细节……他不可能是骗我的!你们只要照他说的,头盖白布,身披白纱,你们也能见到我母亲的!”


    白布白纱,谢无言闭了闭眼,这大概十有八九是个阴神了。然而,霍遥话音刚落不久,谢无言耳边忽然吹来一阵冷冰冰的寒风,几乎快要将他耳尖都冻红了。


    谢无言迅速看向窗口的方向,窗口坐着的黎琛不知何时消失了,留下的——仅有已经结霜的窗帘,以及被一层厚重冰层覆盖的窗——


    作者有话说:最近和七月相处的很融洽,开心。


    当然,如果忽略了她对我做的事的话(点烟


    她太喜欢马桶了!!


    最近我每次给她铲猫砂,她都会飞奔过来,扒着马桶边看个不停,然后有时候还伸手想拨里面的水……


    有一次我回头,直接挨了一脸水。


    没什么,追着打了七月两条街而已。


    真的很神奇,怎么会有喜欢马桶水的猫!!!感谢在2021-08-2019:35:48~2021-08-2120:58: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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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章 黄泉秘境(6)


    厚重的冰墙模糊了夜色,明亮的金色满月静静挂在天际,因为看不清轮廓,此刻更像是渗入宣纸中的一点墨汁,任由色彩晕染,扩散。


    窗帘也并不是简简单单覆着一层霜,而是维持着被吹起的状态被冻住,谢无言拿剑背碰了下满是白霜的窗帘,这布料竟发出一声脆响,应声碎了一地。


    谢无言三次挥鞭抽向封窗的冰墙,却只在冰墙上抽掉了一层碎冰碴子,这冰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厚且结实,绝不是随随便便能靠着什么法器或灵符变出来的。


    身后,霍遥似乎是察觉到他这儿的动静,挪着沉重的身子想要远离谢无言,紧接着就被谢无言顺手掏出的绳子给捆了起来。霍遥微弱地挣扎了几下便放弃了,因他稍稍一动伤口就会被麻绳上的小刺给刮到,他现在浑身是伤,疼的没力气说话,实在是不愿再受苦了。


    谢无言原本想问霍遥的第二个问题,是想知道,霍遥到底与宇文江雪是什么关系——现在也无关紧要了,谢无言并不相信水神一说,也不认为宇文江雪是个好心到帮助霍遥与亡母重逢的人。


    宇文江雪知道唤出那个宿铃湖水神的方法,肯定也知道更多谢无言还没查到的隐情,然而,他的种种表现,似乎都是为了将霍遥与谢无言引去那儿,恐怕也不是出于善意。


    然而在谢无言得到了接近水神的方法之后,这面冰墙就出现了,像是故意与他作对似的,严严实实地挡在了他的面前。


    谢无言本就多疑,偏是这时,黎琛消失了,他此刻已不是怀疑,而是确信这面冰墙与黎琛有关。


    然而……如果这是真的,对于本就难以信任他人的谢无言来说,就不仅仅简单意味着黎琛觉醒冰灵根这一件事了。


    谢无言眼神冷了一分,举鞭抽向房间的其他地方,木门木墙在百里棘霸道的力量下瞬间破碎成渣,然而抽打在木门上的手感却令谢无言瞬间感到了一丝异样。


    他卷起鞭子,快步上前拨开了木门的碎渣——


    是冰。


    和窗户那儿的情况一模一样,木门外的世界,同样被一层厚如山体的冰墙给挡住了,谢无言抽回手,扫了眼与这情况相似,露出一截透明冰壁的碎墙面。


    这间房间外的每一寸地方,都已经被冰包围了。


    谢无言沉了沉气息,试着用火去烧这冰墙,然而当木门都化成一地灰烬,他所面对的仍是一面仅仅融化了薄薄一层的冰墙。按理说,不该只有这么微弱的效果,可是这附近寒气过于深重,反而压制住了火的威力,进一步抑制了他融化冰门的速度。


    谢无言松开握住百里棘的手时,指节僵硬地一时没能直起来,如果再继续下去,待他灵力耗尽,这个房间只能成为他的冰棺。


    在谢无言换出赤链,想要继续攻击这面冰墙时,忽然间,他手一顿,与冰墙外的一个影子,隐约对上了视线。


    影子站在那儿,与谢无言隔着层层寒冰与黑暗,模糊得几乎看不清轮廓与形状,然而,当他睁开眼,望着谢无言时,他清楚地意识到了,那是谁。


    “你现在收手,我还有可能听你解释几句。”


    谢无言毫不回避地瞪着他,即便身处险境,也依旧是那副高高在上,凌驾于万人之上的气场。只是这一回,在他沉寂的表情背后,是几乎快要燃进眼睛里的,比暴怒狂怒更加恐怖与沉寂的怒意。


    黎琛的影子微微低下了头,说:“……师尊,再继续下去的话,你会死的。”


    “所以?”谢无言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眼神像是要将冰层烧穿似的。


    “只要你安安静静待在里面,这些冰是不会散发寒气的。”黎琛的语气很镇定,似乎是在说着什么极普通的话,甚至听上去会让人以为他颇为好心。


    但是隔着一层寒冰做的牢笼,不论多友善的话语,都会为两人赋予囚禁者与被囚者的关系,一切说给被囚者的话,都只会变成安抚笼中野兽的虚情假意罢了。


    谢无言不再理会黎琛的话,抬起逮着两枚储物戒的左手,盛今朝借给他的那一枚储物戒静静发出紫色的光来,将堆积在房间四面八方的几百几千件武器,缓缓地聚集了过来。


    当所有武器在他身后围成一圈的时候,黎琛似乎是意识到谢无言要做什么,向后退了一步。


    那数千把或长或短的兵器,银海般难以计数的刀枪剑斧鞭扇针刺,此时整整齐齐围成圈状,似一个巨大耀眼的银环,悬挂在谢无言的身后,而他们最锋利的刃口,此刻也整齐划一,直指着冰门的中心——也正对着黎琛心口所在的位置。


    黑暗中,黎琛停顿了片刻,接着,无奈地低头笑了。这儿并不是冰墙最薄弱的地方,黎琛与谢无言都知道,从这里破坏冰墙,他需要耗费更多的灵力,然而和谢无言被欺骗的愤怒比起来,这点灵力算不上什么。


    “师尊,我是想保护你。”冰墙的厚度将黎琛轻声诉出的话,蒙上了一层空灵与遥远的气息。


    “可我不需要。”


    谢无言并没有因他的话而停下动作,他抬起手背,由千把武器所组成的银环霎时收紧,迅速向着冰墙上的一点攻去——


    巨大的冲击终于奏效,被集中攻击的这一点乍然向外碎裂出一圈密密麻麻的裂痕纹路,下一刻,‘咔’的一声,整面冰墙也跟着碎出几条长且深的裂纹。


    烈焰紧随其后烧了过来,滋滋燃烧着的火焰与热气通过冰面的裂痕钻了进去,很快在冰门那儿融化出一个勉强能通行的出口。


    谢无言透过火光看过去,黎琛刚刚站的位置,已经空无一人。这些冰也在黎琛消失后,迅速化为了水,无声无息地渗入地缝之中。


    他眸底暗云丛生,转头将瑟瑟发抖,被破冰动静吓懵了的霍遥拎起来,抓着捆他的麻绳把他往外拖。


    “师弟!!”


    “……谢师兄?”


    他才往外迈了一步,盛今朝与薛玲的声音同时传了过来,一左一右将他围住。方才破冰所造成的巨响已经越过了无声符的起效范围,将两个都没有入睡的人吵醒,立刻奔出房间来找他。


    盛今朝同时看见了谢无言的满衣鲜血与他拖着的霍遥,霎时间心脏都剧烈一颤,赶忙上前扶住谢无言,想要查看他的伤势。


    而霍遥与盛今朝方才一瞬间对上眼神,瞬间羞愧得连想死的心思都有了,使劲把脸往旁边钻,像是要钻到缝里似的,可他余光一瞥,发现盛今朝根本看都未看他一眼时,心里憋着的这口气更难受了。


    谢无言蹙紧的眉头令盛今朝误以为他受伤了,他这会儿心里五味杂陈,并没有解释什么,只是不经意间避开了盛今朝伸过来的手,道:“我没事。”


    “有事的是这位吧。”薛玲斜眼看了看霍遥,做医修的眼尖,早就看出谢无言没什么事,他满身,满地的血,都是从霍遥身上流的。


    谢无言简单复述了一遍霍遥夜闯房间,反被他制服的经过,听得盛今朝已是心惊胆战,用深深嫌恶的眼神狠狠扫了眼霍遥,这深夜偷袭,企图害人性命的小人行径,实在令人不齿。


    霍遥死死咬紧牙,将喷涌而上的怨毒情绪一遍又一遍地吞回腹中。


    薛玲却对谢无言最后说的那段话挺感兴趣,看向霍遥,恶劣地勾出一个笑容:“霍少爷,若我没记错,你母亲的墓距离宿铃湖挺远的吧,就算还魂也该还到墓地那儿去,怎么还跋涉到异地去了呢?”


    “你、你……!”霍遥眼睛死死瞪大看着他,带着满脸血污宛若厉鬼索命,“要不是母亲帮我!我何以学得这个灵决,何以有这些灵力?!”


    薛玲敛去笑容,难得露出了极认真的眼神,道:“世上大多被称为神仙的,都是已经飞升天界的上神,所以才会有那些无边法力。先不提你母亲只是个凡人——你如今残缺的魂魄,又如何解释?”


    谢无言微微一怔,迅速看向薛玲。


    薛玲再次露出微笑,蹲下来,凑到霍遥脸前,轻声问道:“那个所谓的‘水神’,收了你一点魂魄作为交换,对吧?”


    微笑质问的模样,令他柔软可爱的长相莫名显出一分诡异的恐怖。


    霍遥不寒而栗,咽了口口水,沉默半晌,没敢承认也没有否认。可是在场所有人都还记得最近谷里的传闻,说他体质大不如以往——之前还可以用自己最近大病过一场作为借口,可是现在薛玲这么一说,再结合霍遥的反应,真相呼之欲出。


    “不过薛师弟是如何知道,他魂魄有缺的?”盛今朝用疑问的目光看向薛玲。


    “我们医修的一点小本领而已。”薛玲掠过这个话题,自言自语道,“天界也有天规,若真是天界上神赐给他无尽灵力,怎么会稀罕他那点魂魄……嗯?谢师兄,你是要去哪儿?”


    薛玲听到动静望过去时,玄鸟已经停在窗口的位置,巨大的身体缩着盘成一团,稍稍一动翅膀就能将墙壁撑碎。


    谢无言站在玄鸟身边,微微侧头看不见表情。


    他沉默半晌,道:“黎琛在宿铃湖,我要过去一趟。”


    盛今朝点点头,没有过问其中缘由,用坚定可靠的语气说:“我们也一道去。”


    盛今朝向玄鸟走去,薛玲也笑着跟上去,凑到谢无言旁边:“我当然也是跟着谢师兄的……谢师兄,你这样看着我作甚?”


    见谢无言依旧未回答他,薛玲瞥了眼已经跳到鸟背上的盛今朝,轻轻侧身,用只有他们二人听得到的声音说:“请谢师兄放心,你魂魄不齐的事……我是不会告诉别人的。”——


    作者有话说:orz今天差点没法更新,电脑坏了啊啊啊鼠标键盘软件网页全不听使唤那种!!


    我一遇到这种很糟心的小事就会很崩溃


    然后左右过来帮我的时候,就很无语地看着我在屏幕前崩溃尖叫外加打翻奶茶……


    QAQ


    但是真的心塞塞呜呜呜我的宝贝电脑——


    最后也没有修好(点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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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章 黄泉秘境(7)


    谢无言斜眼睨向薛玲,像是无声的威胁,沉重的气场顷刻间压迫在了薛玲身上。


    “记住你说过的话。”寥寥几字一个个说出口,像是柄锋利的刀子,静止在人脖颈跟前,即使一动不动也足以令人背脊生寒。


    “当然了。”薛玲歪头朝他眨眼睛,含笑的桃花眼里多了一分狡黠,“只要谢师兄也记着我的好,我定是全身全心向着师兄,不像某些人,得了照顾却无法无天。”


    薛玲话里暗暗所指的某些人是谁,即便不指名道姓,他们也都清楚是谁。谢无言冷冷收回眼神,侧身一跃跳上火团的背部,并没有接这个话题。


    薛玲微笑着跟上,即便眼下这些烂摊子没有一个好对付,宿铃湖那儿所谓的“水神”也不是什么善茬,他跟着帮助谢无言的行为纯属舍命陪美人,但他思来想去,仍是心情颇好——这大半夜的,谢无言遇袭,黎琛却远在宿铃湖,明眼人都能察觉到这对师徒发生了什么矛盾。


    薛玲一边手欠拨弄鸟毛,一边美美地想,大概是上天眷顾,黎琛这小崽子终于该从谢无言身边滚开了。


    玄鸟巨大的羽翼轻轻展开,嘶鸣着撞破窗户与墙壁,像是个挣脱温暖,破壳而出的雏鸟,仰头探出小楼,展翼飞向了天空。


    盛今朝盘腿端坐在玄鸟尾端,像一尊石佛像般静静凝视着天空。


    兴许是被谢无言满身的血花乱了神,他没有心思去考虑黎琛为何会在深夜前往宿铃湖,只是偶尔看一眼谢无言沉默的,被染红的背影,为自己再一次失职没有保护好他而痛苦。


    直到余光里,一团影子不断蠕动,发出痛苦的低吟与抽泣,引去了盛今朝的注意力。


    “霍遥?”


    盛今朝皱眉,奇怪地看了过去——霍遥是他带过来的,主要是为了给他们带路。只要霍遥和他们同进同出,他们的性命就等于栓在了一根绳上,就算遇到什么危险,霍遥再不情愿,为了保命也不得不帮助他们。


    盛今朝唯一考虑过的异常状况就是霍遥可能会逃跑,特地拿了好几圈绳子固定住他,然而看着霍遥现在满地打滚的样子,倒不像是想逃跑或是装病。


    谢无言听见动静,侧身瞥向霍遥,见他脸色惨白,冷汗如雨浸湿了脸颊两边的发丝。霍遥面色狰狞,被痛苦逼得早已在乎不得形象,他死死咬住两排牙,牙缝里不断泄出时高时低的咕哝声,活像是头受了伤的野兽。


    盛今朝看着他狼狈不堪的样子,有些担心之后他失去意识,无法帮到他们,侧头看向薛玲:“薛师弟,他这是怎么了?”


    “要不了命的,他魂魄被强行抽出,如今残魂不齐,自然就成这样了。”薛玲眼神飞快扫过谢无言又迅速抽离,似是无意地说,“若是魂魄自身主动消散的话,倒不会这么痛苦,但是时间一久,也一样不会好受。”


    谢无言沉默一瞬,本就看不清表情的侧脸扭了过去,只道:“别让他晕过去。”


    “好嘞。”薛玲拍拍手,利落按住霍遥写满惊恐的脸,将他嘴一掰,塞了几片凝神草进去,然而凝神草的味道过于清凉,一般只有兽类能直接吞食,霍遥被熏得两眼翻白,迟迟吞不下去。


    薛玲无奈地摇摇头,只能换成昂贵一点的凝神液,一脸心疼地往他嘴里挤了两滴。


    薛玲坐回到谢无言旁,闲聊着抱怨了几句霍遥,不过并没有得到谢无言的任何回应。


    虽然和平时的反应没什么不同,但是这一回,谢无言连薛玲的话都没听进去半句。


    黎琛的事对谢无言所造成的影响,远比他想象的,更加沉重。即便没有结契,黎琛也是日日跟在他身边,由他亲自指导修炼的徒弟,可是直到今天,他才知道黎琛连灵根的事都瞒着自己。


    既被黎琛蒙在鼓里骗,也没有与他真正结契成为师徒——谢无言心里怒意暗涌,黎琛日日喊他“师尊”,但恐怕,黎琛看他与看外人也没什么不同,真是不知道这“师尊”的“尊”是尊在哪儿去了。


    一旁,薛玲瞥见谢无言的表情,适时闭上嘴不说话了,现在的谢无言正在气头上,他可不愿因为黎琛的缘故而被谢无言迁怒。


    像是察觉到谢无言汹涌的愤怒,火团用力展翅,飞得愈来愈快,不一会儿,众人就已经能用肉眼看见宿铃湖了。那儿依旧是鬼雾弥漫看不清任何风景,加之夜深露重,阴气浓稠,沼绿色的鬼雾颜色更深了一些,看起来比平时还不好对付。


    众人按照霍遥的口述,提前披上从楼里拿来的白布白纱,顺道把霍遥也随便裹了起来。


    看到宿铃湖,盛今朝才迟迟反应过来,问:“黎琛真去了这儿?他又是为了什么?”


    谢无言眼皮都未动一下,更别提回答了,薛玲火上浇油,悠悠哉哉地回答盛今朝:“也想像霍遥一样呗,用一辈子痛苦换屁大点威力的功法。”


    盛今朝听了稍稍一愣,神情复杂地叹着气,瞥了一眼霍遥,似是觉得他起了个坏头,才把黎琛这样乖顺懂事的小孩也一起带坏了。


    宿铃湖近在咫尺,不知情的火团低飞过去想要靠近鬼雾,然而稍稍降了点高度火团就忍不住叫出声,一边叫一边迅速升高,再一看,它两翼的羽毛间都起了些冰凌子。


    “还是降落在附近,从底下进入吧。”薛玲瞥了眼还散发着虎心酒气味的霍遥,“师兄,你不是有虎心酒吗?咱们一人身上洒点,说不定就闯进去了。”


    “不降落。”谢无言几乎没有花时间犹豫,就直接否认了这个建议。


    谢无言是亲自进入过鬼雾,也是机关谷里第一个从鬼雾全身而返的人,对此,他比任何人都更有应付的经验。


    若只有他一人进去倒还好,现在多了三个人,在这暗色无边,阴气更盛的深夜,他没办法保证没有任何意外发生。


    但情况也不至于坏到,谢无言必须丢下他们,孤身闯入宿铃湖里。


    他从储物戒中取出数十个盛满虎心酒的瓷瓶,交给盛今朝与薛玲,让他们全部倒在火团的翅膀上。两人拿着瓷制的酒瓶,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了谢无言的用意,立刻砸碎瓷瓶,往羽毛上泼酒。


    被浸湿的翅膀变得沉重难以伸展,火团嗷嗷地叫了几声,坚强维持住了平稳。


    时间片刻不容耽误,谢无言按住火团修长的脖颈,站在妖兽耳边低语了几句,火团便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挥动翅膀悬停了一下,给了众人点时间做缓冲和准备,紧接着就猛地昂起头,笔直且飞快地向下俯冲过去——


    赤色飞鸟撞入深色鬼雾,霎时间,浓雾被撞破出一个巨大的坑状裂口,沿着玄鸟飞行的轨迹,深深凹陷进去。


    有了虎心酒做防护,火团的双翼飞速劈开浓雾,翅膀里的点点酒珠随之留在了浓雾之间,在鬼雾的夹裹下,短瞬之间竟没有坠落掉地。


    火团绕着宿铃湖上方中心的鬼雾一圈又一圈地转,飞行的速度已经升到了前所未有的强度,薛玲和盛今朝已经不得不俯下身子才能站稳。谢无言抓着火团的脖子,趁此机会,打开了储物戒——


    他为今天所准备的数十数百瓶虎心酒霎时间全飞了出去,被谢无言一剑挑开,全都撒在了空中。


    就是现在。


    四周已然被虎心酒厚重的腥味包围了,酒水一个个变为漫天水雾,水珠,悄无声息地混入了鬼雾的每一个角落。谢无言掐了下火团的后颈,玄鸟得到号令,一改方向,立刻仰头向天,飞速冲了出去。


    鬼雾渐薄,玄鸟的长颈已然破雾而出,众人也即将重见天日时,勉强抓在玄鸟羽毛,没有被甩出去的霍遥终于颤颤巍巍地睁开眼睛,第一眼看见的,竟是谢无言掌心里藏着的一团小火苗。


    谢无言慢慢张开五指,一瞬间,霍遥带着这一身虎心酒味,呼吸都停了。


    他已经什么都来不及阻止,谢无言张开了手,微弱如雏鸟的火苗瞬间膨胀,以他为中心蔓延狂舞的火舌,就像是在天空中疯长的红色藤蔓,刹那间遍布了整个天空。


    不等盛今朝与薛玲说话,下一个瞬间,玄鸟已经带着他们突破鬼雾,从这片由雾海变为火海的地方冲了出去。


    耀眼红光伴随着高热,在众人身后燃烧膨胀出难以想象的程度——谢无言将鬼雾里的每一个地方都浸入虎心酒,再将其一并点燃,焚尽这里的每一片鬼雾。


    当然,阴气的根源还未消除,鬼雾不可能一直消失,谢无言必须抓紧这一刻的机会,由此进入宿铃湖。


    宿铃湖上空,阴气逐渐退散,火团带着他们向下俯冲过去,快要接近湖面的位置时,却又紧急停止下落的速度,转而从“湖面”上低飞过去——


    在谢无言终于,第一次看到宿铃湖的样子后,他的眼神并无半分惊喜之色,只是皱了皱眉,转而看向正在角落里缩成一团,痛苦抽搐的霍遥。


    其他二人看到湖水的样子时,也皆是一愣,火团挥舞着翅膀停在宿铃湖边,才一停下,就听到谢无言冷声道:“抬头。”


    霍遥颤抖着身子不肯抬头,却又打心底里恐惧谢无言的沉默,这才极不情愿地抬起僵硬的脖颈……露出了他被烧伤的脸。


    盛今朝两人看着都是一愣,才想起霍遥从最初开始身上就染着虎心酒味,方才谢无言烧退鬼雾时,竟是也波及到了霍遥最爱的自己的脸蛋。


    霍遥面如死灰,他看不见自己的脸,却知道这一次,自己是真的连这张一向引以为傲的脸……都没有了。


    霍遥心死了,索性也没了挣扎的欲望,谢无言问他什么,他一概照答,只怕再和谢无言作对,自己连最后这条命都守不住。


    “要进这湖见水神,就得摸到里面的水,默念自己的名字才行。”即便到了现在,霍遥依旧倔强要称其为水神,可他语气低沉沙哑,已经完全没了往日的傲慢样子。


    “这些冰,以前就有?”谢无言扫了眼这片被冰封的湖面,沉声问道。


    “没有,不知道哪儿来的。”霍遥抬头看了看冰湖,很快又垂下目光,双眼空洞无神,“其余的……我也不知道了。”


    谢无言依旧没有完全相信霍遥,拎住他的衣服,快步走向被冰冻的宿铃湖。他背对着盛今朝与薛玲,令他们看不见他的表情,然而即便不用看的,他们也能感受到谢无言重新燃起的怒火。


    只有谢无言自己知道原因,因为也只有他才知道,黎琛隐藏了自己是冰灵根的事实,并且,不断想要阻止他接近宿铃湖。


    关不住他就干脆冻住宿铃湖,动作倒真是快。


    谢无言呼吸渐沉,眼神愈发凌厉,他在冰湖边俯身触碰冰面,想要了解这冰面大概有多厚——


    然而,冰面的样子忽然模糊了一瞬间,不等谢无言抽身,一只苍白的手臂霎时出现在他的面前,牢牢掐住了他俯下的脖颈。


    “师弟!快——”


    呼喊声从背后传来。


    接下去的话,谢无言已经听不到了,他没有挣脱出那只手,视线天旋地转,下一个瞬间,他已经身处一片冰水之中。


    他不知道霍遥是否跟着坠湖,只是在冰冷的宿铃湖水中,谢无言想起了霍遥的话,犹豫了一瞬间,才默默地念出了……这个或许与他无关的名字。


    谢无言——


    作者有话说:昨天睡前,帮脖子疼的左右摁后颈。


    摁着摁着,力道有点大,大概是从酸疼到了纯疼,于是,我听到了左右的哀嚎。


    到这里,还很正常。


    然而左右接下来,喊了一句话——


    别吃了!!别吃了!!


    我:?(动作缓缓停下)


    左右:?(后知后觉)


    后来破案了,左右在一边被按摩一边看吃播,串频了。


    这tm居然也能串频!!!


    第39章 黄泉秘境(8)


    谢无言意识剧烈摇晃了一下。


    他不知道这是否与他念出“谢无言”的名字有关系,但此时此刻,谢无言就像是浑身上下的骨架都被一一拆散了一样,一点使不上力气。


    但他同样也注意到,刚刚还令他动作迟缓,僵硬到动弹不得的冰冷湖水,现在却完全感受不到冷意了,就连原本快要气竭的呼吸,都不再感受到痛苦。


    就好像,和自己的肉身切断了联系——也就是俗话所说的,迎来了肉身的死亡。


    谢无言心沉了一分,他不敢松懈,愈加提防起四周的情形。


    四面漆黑的湖水底部,连一条鱼,甚至是一个活物都看不见。谢无言想向上游,可是四肢发软根本使不上力,能勉强维持住自己不再下沉,就已经是极限了。


    正当他僵持在湖水之中的时候,谢无言看向一处的双眸忽然一怔,极警惕地向后退了退——他依稀在那暗色的湖水之中,看见了一个人影的轮廓。


    说是人的影子,又有些有失偏颇。这“人”的身体似乎没有固定的形状,外围的轮廓总是在不断变化,像是一个巨大的影子被强行禁锢在过分狭小的躯壳之中,不断有丝状的残影向外扩散,又慢慢缩回本体,不断循环往复地重复这个过程。


    谢无言死死瞪着那人,当下他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尽可能地让自己向下沉,试图远离这个人。


    然而,那人似乎立刻察觉到了他的意图,快速上前,径直伸手拉住了他的胳膊。


    他垂下眸,避开谢无言比冰湖更寒冷的眼神,轻声说:“别动。”


    谢无言被他锢住胳膊,顾不得去想为什么他能在水里自如地说话,只是目光笔直,死死地盯着这一张……极似黎琛,却又遍布深红疤痕与残影的脸。


    不光是脸,连身体都极为奇怪——眼前这个人的声音的确是黎琛,可是他身体绝大多数地方,几乎都被黑影给包裹了,偶尔有地方显出一点皮肤的颜色,也都遍布深红色的可怖纹路,像是穿了一身黑影制成的劲装与披风。


    而他低头扫了眼自己这儿,能称得上衣服的,却只有来时所披的白布与白纱,纯白的布匹轻轻盖在他的头顶,顺着乌黑长发散落下来,白纱自两肩滑下,勉强遮蔽住身体。


    这样的装束,实在称不上体面,更别说他现在气力尽失,只能依靠黎琛才能继续前行,谢无言愈发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后,也愈发强烈地感受到,不悦的情绪正在胸腔内疯长发酵。


    主动权被拿捏在他人手里,实在不是件令他满意的事。


    黎琛想尽快带他出去,却察觉到谢无言那儿僵硬的触感,顿了顿后,从谢无言身前,传来他稍显无奈的声音:“师尊,我是在帮你。”


    谢无言沉默不语,垂了垂眸,看着自己被黎琛圈在手心里的胳膊——比平日里白皙透光的肤色还要苍白,甚至称得上是透明的,就连皮肤之下青紫色与淡红的纹路也依稀可见。


    黎琛似乎察觉到他在思考什么,用不知为何变得沙哑的声音,耐心地向他解释:“师尊的魂魄太轻了,不好好拉着你,你会走不出去的。”


    这也印证了谢无言心中所想,依现在的情况看,他们应该是和肉身暂时切断了联系,以魂魄的形态进入了宿铃湖内。可他魂魄过于松散,几乎使不出力量,唯有靠黎琛帮助才能出去。


    黎琛小心翼翼地捏了捏他的手心,牵住他的手停在半空,似乎在等待他的准许。


    谢无言从他的背影那儿挪开视线,惜字如金地甩下一个字:“走。”


    得到准肯,黎琛牵着谢无言的手放松了一下,领着他慢慢向一个方向走去,湖水在他们脚底结成薄冰,刚好可供二人行走,让他们丝毫没有身处湖水之中的漂浮感。


    黎琛大概也不想被谢无言看见他现在的样子,从刚刚开始就没有再转身过一次,披风似的影子一点点拖在他身后,也覆盖住他的全身。


    他牵着他,就像影子勾住一束光。


    谢无言仍然能清晰地回忆起那些遍布在他身上,脸上的深红印记。谢无言可以理解自己淡到几乎成光的魂魄,却不明白为何黎琛的魂魄为何会变成这样。


    过了一阵子,他们周围的黑暗逐渐褪色,终于趋近于普通湖水应有的颜色,但也仍然算不上清澈,沼绿色的湖水里,别说鱼虾,居然连水草一类的植物都看不见。


    黎琛停下脚步,侧头告诉他:“小心。”紧接着,又是一阵天旋地转的力量袭来——


    好在这一次,有黎琛事前提醒,谢无言心有准备,不算吃力就稳住了双腿,笔直站住了身子。耳边,流水的声音缓缓传来。


    也是在这时,谢无言发觉,他的气力终于回来了,还有灵脉,灵力,也都一并有了感觉。他抬起胳膊,看到了被霍遥鲜血染红的衣袖,暗暗松了口气——他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了。


    他们似乎来到了一个积水的洞窟,水面没过他膝盖,水不深,却浑浊得看不清底部。周围底部顶部各个地方都分散着许多大大小小的洞窟,里面也都是黑暗一片,叫人无法确定里面是否存在什么危险的生物。


    但是这个地方再危险,也比谢无言刚刚身处的环境好上太多。


    受制于人,以及只能依靠旁人才能获救的无力感,实在太令谢无言厌恶,以至于他意识到自己回归本体后,竟沉沉松了口气,久违有了放心的感觉。


    “这一次,我有帮到师尊吗?”少年的声音从旁传来,刚才的嘶哑已然消失,恢复了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清朗嗓音。


    谢无言蹙眉扫了他一眼,往日那副拒人于千里的姿态不减反增,冷笑道:“怎么不说那个用冰将我困住,封了湖面又拖我入水的人,也是你。”


    黎琛笑意退却,有点委屈地撇了撇嘴:“拖你下水的人可不是我。”


    谢无言挑眉看着他,眼里的戾气此时竟战胜了寒意:“那其他两项,你是承认了?”


    黎琛移开视线,有点局促地捏了捏手指,轻声道:“……师尊,我也是没办法。”


    见谢无言不说话,他赶紧为自己辩解起来:“其实,我也不是为了防你,可那两个拖油瓶总跟着师尊,师尊若是和我一起来这儿,他们也会一定会跟着,就像现在这样。”


    他现在浑身上下没了烧伤也没了影子,这会儿五官白白净净的,又回到了少年人一贯充满活力又略带青涩的模样。若不是谢无言清楚地记得一切,换做旁人,几乎要以为刚刚的一切只是他意识不清醒时的一场梦罢了。


    黎琛抬眸看了看谢无言冷厉的表情,继续解释道:“我也是无意才发现这个秘境的,当时宇文江雪把霍遥骗进去,我实在好奇他想干什么,就偷偷跟在他们后面。再后来……后来我在这秘境里遇到危险,险些死在里头,这才突然觉醒了冰灵根,保住了性命……师尊,其实这一切,我也是刚刚经历不久,不是故意瞒着你,只是,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向你解释。”


    “你现在解释得了,从前却解释不了?”谢无言审视着黎琛的表情,黎琛的话天衣无缝,但正因为天衣无缝才越发显得可疑。或许旁人会愿意相信,但在谢无言这儿,黎琛对他说过一次谎后,他之后所说的其他话,谢无言都无法全盘相信。


    黎琛直视他的双眸,坚持道:“师尊不想理我很正常,可是师尊不能不为了自己考虑。”


    谢无言盯着他,一副“你随便说,信不信由我”的表情。


    黎琛有不想与谢无言分开的理由,知道这或许是他的最后一次机会,坚持道:“师尊费尽辛苦进入这儿,一定也是有原因的,我来过这里一次,师尊何不利用我,尽快达成目的呢?”


    “我当时跟踪宇文江雪和霍遥到过这里一次,知道这儿大概有什么妖兽,哪儿会有危险,至于秘境的中心在何处,我也可以帮师尊一起找。”黎琛话语铿锵有力,极力想让谢无言知道自己用途不小,“我听宇文江雪说过,这里叫黄泉秘境,有秘境就有法宝与危险并存,师尊若是能允许我跟着帮助你,岂不事半功倍?”


    谢无言静静听他说完,沉默半晌,才冷声质问黎琛说:“你的目的?”


    黎琛说的不错,有秘境就有法宝,这儿多年前还是普通的湖泊,在那个闯过谢无言屋子的贼人沉湖后,就骤生异象——这异象,看来就是黄泉秘境出现所导致的,那么秘境的中心,就一定是类似生之卷那样顶级的鬼神级法器了。


    谢无言怀疑的点在于,黎琛的冰灵根与修为皆不弱,若是想在秘境里一人觅得宝物,想必也不需要他的帮助,为何就一定要跟随他?


    面对谢无言无穷无尽的质疑,黎琛有点词穷,稍显委屈地低了低头。


    “我就是想陪在师尊身边……也不行吗?”——


    作者有话说:今天用写作助手存的,结果存稿箱直接抽到明天去了,害得我开电脑手动发文,但是又觉得我应该没弄错啊,特意去写作助手看了一眼,好家伙,选择存稿的话,就自动忽略今天直接选择明天,咋滴,我一天剩下的几小时被献祭了吗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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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章 黄泉秘境(9)


    谢无言脸上,依旧是平静到冷漠的表情。


    当初,黎琛尚且还未恢复正常体型,仍然以年幼的面孔示人时,谢无言都不会因为黎琛撒娇而心软,更别说现在了。如果谎言与欺骗能靠几句不轻不重的好听话就敷衍过去,未免也太侮辱人了。


    “师尊,我要是坦白……你可别生气。”黎琛沉默片刻,面带犹豫地抬起头,“除了想陪着师尊以外,我其实还有个想得到的宝贝。”


    谢无言瞥了他一眼:“说。”


    “这儿毕竟是个秘境,妖兽众多,其中有一条万年寒冰蜈蚣,冰灵根可用的修炼材料不多,它的兽丹就是其中一种。”黎琛说的头头是道,全然不像是临时编出来的借口,“上次我独自跟踪他们进来,弄得自己险些丧命,哪儿还顾得上什么兽丹,这次好不容易能有师尊陪在身边,师尊又这么厉害,我这才有了想要取兽丹的心思。”


    黎琛抬起头,真诚的双眸里隐隐透着些许可怜:“师尊气我瞒着你冰灵根的事情,我才不敢告诉你这件事,不然师尊想起来,又要动脾气了。”


    黎琛这回的理由,倒是让谢无言相信了一分,毕竟他之前那些说着“想要跟着他”亦或者“不想分开”的理由实在太过虚无缥缈,没有根据,令他难以信服。


    倘若他们二人有师徒契的联系,方能知道黎琛所言孰真孰假。谢无言如今对黎琛的提防与警惕,或许也能少一成。


    不信任是一码事,但对于黎琛这样特殊的,可能会在未来成为巨大威胁的人,谢无言更不能放任他任性妄为,重新走回自己的老路。


    谢无言有了自己的判断,刚要开口说话,周围忽然传来一片窸窸窣窣的声响——那是类似某种微小却数量众多的生物爬行的声音,在他们四面八方的洞窟与洞窟之间来回穿梭,回音阵阵,却始终看不清发声者究竟是谁,霎时将这个冰冷的洞穴衬得格外阴森。


    谢无言的手早已按在了剑柄上,洞窟里的积水没过他们的膝盖,移动的速度被迫减缓,如果这时出现强大的妖兽……


    “师尊不必紧张,那是龙爪藤,不伤人的。”黎琛立刻抓住机会,滔滔不绝地解释起来,“龙爪藤不是妖兽,对人没什么威胁,在这儿是最低阶最常见的灵植,但在仙界医修那儿却是极珍贵的材料,因为它只生长在极阴寒的区域,而且一听到声音就会逃得远远的,很难捉的到。”


    黎琛的目光牢牢追随着谢无言,不肯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似是察觉到谢无言没刚刚那么紧绷了,他也展颜一笑,问道:“师尊,我对你还是挺有用的吧?”


    谢无言蹙着眉,双眸半阖着转过头,像是被黎琛亮晶晶的眼睛给刺到了,并没有接他的话。但是,同样也没有否认。


    谢无言迈步向前方一个有少许亮光的洞窟走去,黎琛试探着站到他身边,见谢无言没瞪他,心上悬着的石头终于是落了地,知道自己是过了这一关了。


    接下来,黎琛一边跟着他向有光的,积水较少的洞穴走去,一边简单向谢无言解释这个秘境的情况。


    他听说,这个秘境叫黄泉秘境,具体成因不明,但是是个在仙界都极稀有的,被深重阴气里外包围的危险秘境。


    黄泉便是人在迎来肉身的死亡后,将前往的那个地方,而黄泉秘境自然也与之有关,据说这儿阴气之所以久居不散,就是因为这些没过他们膝盖的,秘境之中随处可见的“黄泉水”。仅是腿部还好,若是全身都没入水中,就会被拖入黄泉,成为这里无数尸鬼的一员。


    黎琛给谢无言列举了这里主要存在的几种妖兽,对他们的威胁由低到高排序,依次是鬼火蝠,食脑猴,尸鬼,寒冰蜈蚣,以及尸鬼王。


    除了那条万年寒冰蜈蚣以外,其他妖兽的数量都格外多,尤其是食脑猴,往往都是数百只一同栖息在巢穴内,惊动一只就够麻烦了,还要应付它呼唤而来的上百个同类,实在太耽误事。


    “师尊若是想去找秘境主宝,就要通过鬼火蝠飞去的方向,找到这里阴气最重的地方。”黎琛若有所思地低下头,“不过这样的话,就得花上一阵子时间了,这儿洞窟众多,要一个个找鬼火蝠栖息的地方,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


    说完后,黎琛便见谢无言缓缓瞥了他一眼,他似乎逐渐能看懂谢无言眼神里的含义,例如现在这个,就是在无声地询问他:“你傻吗?”


    谢无言收回视线,默默放出飞来枫。这是他当初精心挑选出的飞行法器,有火团后虽然不常用到,但是它探查危险的能力,仍然不容小觑。


    轻盈的红枫缩成小小一片,像只蝴蝶般停在他曲起的手指指节上,他稍稍一动手指,枫叶便“嗖”的一下飞了出去,瞬间消失在茫茫黑暗里。


    下一刻,光靠听的就能知道,飞来枫正在他们周围的数个洞窟间穿梭疾行。飞来枫穿过却毫无动静的洞窟,显然就是空洞,偶尔能听到一点窸窸窣窣的声音,也只是爬行中的龙爪藤而已。


    两人停下一切动作,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耳边,终于在等待了片刻之后,听到了不一样的动静——在飞来枫的飞行声都变轻的一个远处,一个洞窟霎时传来无数扑扇翅膀的声音,妖兽尖细刺耳的叫声无比清晰地传入了他们耳中。


    他们同时看了过去,鬼火蝠所飞去的方向,就是阴气聚集之处。只要依靠飞来枫来探查方向,他们很快就能找到黄泉秘境主宝所在的位置了。


    黎琛颇为钦佩地看向谢无言,但笑容又略带复杂:“我要是有师尊一半聪明,也不至于回回都让自己身处险境了。”


    谢无言斜了他一眼:“你来过很多次?”


    黎琛一怔,脸上又堆了点委屈,可怜巴巴地抿了抿唇:“师尊不会又以为我骗你吧?我向你发誓,我这一辈子,绝对就来过这儿一次,否则天打雷劈,灵根全废……”


    “……够了。”谢无言打断了他的话,不再理会黎琛的话,动身向主宝所在的方向走去。


    他已经大致了解了这个秘境内部的情况,也对接下来要做什么有着非常清楚的认知,即便一切都规划的井井有条,谢无言仍然高兴不起来。


    他必然不会两手空空地离开这个秘境,这个秘境里的法器宝物更是绝不会少,然而最重要的,他想要得到的生之卷……恐怕并不在这儿。


    生之卷属阳,是一个阳气极旺盛的法器,就算沉入湖底,也不可能诞生出黄泉秘境这样阴气深重的秘境。正相反,造成黄泉秘境出现的那个鬼神级法器,可能是“死生之书”里的另外一卷,“死之卷”。


    谢无言轻轻闭眸扶额,神色微沉地叹了口气,这死生之书总共就只有生死两卷,原主的记忆里,为了防止被有心之人利用,完整的死生之书通常都是被拆开成两卷,分隔异地存放。


    如今谢家没落,谢家上下还活着的,只有谢无言与他父亲谢锦声两人,被拆分为二的死生之书肯定就在他们两人这儿。按理说,被谢无言带到机关谷的那一卷,是生之卷的可能性怎么说也有五成——二选一,却偏偏让他得到了死之卷。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至少他基本可以确定,生之卷多半就在谢锦声那儿。待他先收回死之卷,就立刻回到仙界,寻找谢锦声即可。


    谢无言轻轻抬起一节手指,归来的飞来枫停在他指尖,乖乖回到了储物戒里。


    “喂。”


    “……”


    “……喂!盛今朝,你给我醒醒!”


    薛玲一脸不耐地喊了几声,他拖着盛今朝的胳膊把他半挂在石洞与石洞之间的凸起上,重重朝着他的脸扇了几巴掌。


    像是做了场噩梦,满脸冷汗的盛今朝倏地睁开眼,按住剑柄迅速向后退了几步,动静之大,把薛玲都吓了一跳。


    薛玲很快就缓过来,看着他一脸惊魂未定的表情叹了口气:“你能不能别一惊一乍的。”


    盛今朝腰间的剑都拔出一半了,似是蓄势待发随时准备拔剑对敌。面对薛玲,他木然站了片刻,才慢慢回过神来,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很长很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只是又在噩梦里,回到了少年时,与父母生死相隔的那片充满血腥气的冰冷荒漠里,至于他为什么会睡着……


    盛今朝这才迟迟想起,他当时在宿铃湖边,看到谢无言被突然拖入宿铃湖里,心急如焚下,和薛玲先后跳入湖中,想去救谢无言。结果莫名进入了一片诡异的空间,好不容易走出去后,就到了这儿。


    这里满地都是积水,四周是一个又一个阴暗的洞窟,洞窟之间隐约有什么东西快速移动的声音,让他不禁警觉起来。


    “你……”盛今朝沙哑出声,然而在他的双眼适应黑暗,看清薛玲的样子后,他突然愣住了,“你是薛玲?”


    “废话。”薛玲转过头,他知道自己这副样子,包括盛今朝在内的所有机关谷的人,定是都没有见过的。或许他该解释解释,不过他现在脑袋很乱,对盛今朝的态度实在好不起来。


    不论盛今朝是否察觉到,他都是个天赋型的修仙者,恐怕是凭着直觉通过刚刚的洗魂海。但薛玲在古籍里听说过也清楚地记得洗魂海的特征,像霍遥那种残缺的魂魄,是无法通过洗魂海的检验的……魂魄不齐的谢无言,也是一样。


    薛玲神色愈加沉重,他们虽然成功进入秘境,可是谢无言呢?他现在还好吗?


    偏偏盛今朝没注意到他已经越来越黑的脸色,自言自语道:“宿铃湖底居然是处秘境,师弟莫非也在这里?”


    “……不知道。”薛玲叹了口气,他注意到那个“嗖嗖”不停的声音似乎距离他们近了点,好似什么速度极快的东西在洞窟与洞窟之间穿行。


    在陌生且危机四伏的秘境里,首要目标是躲避危险而非夺宝,越是恋战或贪婪,就越是容易成为强者手里的牺牲品。


    薛玲二话不说叫上盛今朝,赶忙离开这个洞窟,朝着“嗖嗖”声传来的反方向不断前进。


    薛玲双眸蒙着一层阴翳,因为谢无言的事迟迟静不下心。而盛今朝的手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剑柄,一直高度警惕地注意着四周。


    突然,在他们即将进入下一个洞窟后,盛今朝双眸骤张,赶忙抬手示意他躲避起来。


    薛玲迅速反应过来,跟着他藏在了洞窟侧面,两人小心翼翼地探头去看对面洞窟的情形,还只是刚刚探出身子,就听到了一声无比巨大且粗重的……吐息声。


    两人同时停下动作,不约而同地退了回来,在那里所栖息的妖兽体型,恐怕连大漠里的那些巨型妖兽都望尘莫及。


    但好在,这妖兽似乎正在睡觉,呼吸粗重却十分规律。薛玲靠在一边,刚在思索下一步的,忽然注意到,他头顶垂下来的一条形状狂放似龙爪的藤条。


    薛玲堂堂医修,一眼就看出这形似龙爪藤,又比它更粗壮的植物,正是龙爪藤的根须,若是在仙界,这一根根须所泡的水,恐怕都会有无数木灵根修士趋之若鹜。而这儿既然是龙爪藤的根须所在处,就意味着,在他头顶黑暗不可见的地方,还有更多更巨大的根须。


    薛玲想着想着,眼都直了,他瞥了眼妖兽正在休憩的,宁静的黑暗深处,毫不犹豫抓了张无声符出来,贴在他们周围。


    薛玲一脸严肃地瞪了一眼盛今朝,叮嘱他道:“你可别再说话了,我的无声符马上用完了,你要是把隔壁那玩意吵醒了,我可不帮忙打。”


    盛今朝抱着剑默默点头,看着薛玲掏出小刀开始砍洞窟顶上的藤蔓,心觉奇怪也没有阻拦。


    毕竟比起薛玲的行为,他现在的“样子”更加古怪,盛今朝想问,却又想起薛玲让自己不要开口,只能惺惺作罢。


    盛今朝站在一边,神色看似一片镇静,却始终克制不住地去想谢无言的事,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他是为了救谢无言才跳入宿铃湖的,现在却连他的影子都看不见,忧心忡忡却又毫无方向。


    正当盛今朝仰头看着这些龙爪藤根须发呆时,他忽然在那些根须里看见了什么,猛地抓住薛玲的胳膊,示意他向上看。


    薛玲将信将疑地抬头看去,在透过根须之间的缝隙,看清那上面所藏匿的生物后,薛玲脸上的嫌弃逐渐褪了下去。


    ……我操。


    薛玲无声地骂了一句脏话,冷汗如雨——


    作者有话说:昨晚,本来是个和平的夜晚。


    我,洗澡,准备美滋滋地睡觉去。


    结果洗澡出来,惊讶地看着地上一滩黄黄的东西!!!


    七月又尿外面了!!!(咬牙切齿)


    每次一不小心把猫砂盆靠近洗衣机,七月就喜欢一只脚踩着洗衣机,然后理所当然地全尿外面……


    我决定教育一下七月。


    正好这只小坏猫就在旁边蹲着,我就把她抱过来,指着地上的不明液体,批评她说,你这样是不对的!!以后不要再尿这里了!


    七月慢慢走上前。


    我当时很天真,感到欣慰,我以为她听懂了人话。


    :)万万没想到…


    她低下头,舔了一口自己的……


    :)


    我:………


    我:啊啊啊啊啊!!!!(野兽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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