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得偿所愿。
我望着手心中的模糊血肉，许久后才从思绪中回过神来，望向了窗外。
窗外阳光明媚，有漂亮的花在绽放。青草于地面生长，随着风左右摇摆。
如此美好的世间。
果真是我即将拥有的东西么？
我开始变得有些莫名的疑惑，伸出手想去触摸太阳，却只揽住了落在手心的几缕阳光。温热的触感顺着手心不断蔓延，那暖意是如此真实。
真实得像是虚幻。
我不知我为何会生出这种莫名的情绪，但我与外界的隔阂是真真实实存在。这点让我意识到，或许走出这座囚禁我已然近百年的囚笼并不是一个好决定。
至少对于多年后的我来不是。
可路在前头。
走路的人又怎么看得到尽头。
……
看不到的。
这个世界从来不会让行路的苦命人预见结局。他巴不得让你化作路边枯骨、魂飞魄散、死无葬身之地才好呢。
于是纵使前头危机四伏，潜伏着我瞧不见、看不到的悬崖峭壁。
对于自由的异常渴望却到底还是战胜了理智。
我毫不意外地挣脱枷锁，踏上了这条我向往已久的道路。
……踏上了这条我始终看不透、看不清、没有尽头的道路。
这条路叫人生。
35
妫夬教我识字。
我趴在榻上拿着笔乱画，勉强写出了几个隐约能瞧见人形的“人”字，便又开始耍起无赖，在纸上画起了小人。他见管不了我，便也不再搭理我，弯腰捡起地上的纸页，刚想将其揉成纸团扔掉，却在瞧见上面的内容时神色一滞，怔在了原地。
一个口缺了一竖。
一个人。
是“夬”。
在原地僵了许久，他才回过神来，抿了抿唇，将手中的纸页揉成一团，胡乱塞进了袖中。我那时正在专心画小人，并未注意到他的动作，等到注意到时，也已然为时过晚。
或许人生总是这样吧。
错过，错过，再错过。
相爱的人从来都难以长久。
……即使那个人是自己。
36
我将小人举起给妫夬看。
他问我画的什么，我得意洋洋地说画的是我们。
说完又指给他看。穿白衣服的是我，穿黑衣服的是他。
前面说过，我很喜欢白色。
但其实我自己也说不清我究竟为什么喜欢白色。也许是因为白色圣洁像神仙、我总期盼着有神仙来渡我出苦海。也许是因为白色看起来比较干净、我有点厌恶肮脏。
亦或许——
是因为我们的发色和眼睫都是白色吧。
世人总说爱屋及乌，我想也是如此。
我本能地爱着我的全部。
即使我们已然被彻底分离近百年，我承受的痛苦也数不胜数。
但我不记仇。
妫夬。
只要你愿意分一点点真心给我、哪怕只是一点点。
我都甘之如饴。
37
他没说什么，但我看见他默不作声地将画卷起收到衣袖中，便知道自己赌赢了。我放下笔开怀大笑，跳到窗台上欢快地晃着双腿，语气蛮横，单方面地自说自话：“好吧，我原谅你了。”
我说完没想过他能回应我。
但偏偏他就在那一瞬间回应了我。我看见日光下，他唇角的笑意灿若繁花。许久，他才收敛了笑意，走到我身前摸了摸我的脸，低声说：
“笨蛋。”
“滴答——”
我早已无法细究他眉眼间缴缠的落寞与挣扎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但在那天，我当真听见了有什么东西在渐渐融化的声音。
而那或许那是我一生中最畅快、最幸福的时光。
后来的每一天我都在想，如果现实真的如我想的那般简单的话，或许我和他之间的隔阂真的能像冬春交替的冰凌那般温和消融。
可苍天一向喜欢造化弄人。
百年寒冰怎可顷刻而融啊。
不能的。
不能的。
【“啪嗒——”】
【泪痕浸湿纸页，模糊的视线里徒留一片昏黄。烛火之下，他细细抚摸着书页上的“陆离”二字，眼眶红得宛若烛火燃烧。泪水源源不断落下，许久，他终于哽咽着闭起双眼，将薄薄的纸页怀抱在胸口。】
【好似用这样的方式便能跨越时空，再次与另一个自己相拥。】
38
我靠在他怀中到处乱拱乱窜，直将头发窜得一团糟才肯意犹未尽停下。停下不到半刻又兴冲冲地去抚摸他的脸颊，好奇地揪揪他的脸皮，见他面露不悦，便顺势揽住他的脖颈，将下巴靠在他的胸口，眼巴巴看着他：“真的哪儿都一样啊。”
“……那不然呢？”
“我以为会有不一样的，”我嘟囔着松开手，靠在他的怀中，躺了一会儿，又突发奇想去命令他：“喂，妫夬，你抱抱我。”
“……”
他不说话，也没动作。沉默半晌，正当我准备主动伸出手去抱他、想体会一下拥抱的感觉是什么样的时候。
他就这么猝不及防将我揽入怀中。
让我的脊背与他的心紧紧相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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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一僵，我在原地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是他主动伸出手抱了我。眉眼刹那间被雀跃的喜色包围，我欢欢喜喜地靠在他肩上，用双手笨拙地去拥抱他抱在我腰际上的手，高高兴兴道：“原来拥抱是这种感觉。”
“我喜欢拥抱。”
说完，我又转头望向他。对视许久，我忽地伸出手捧捧他的脸颊，有点害羞，又很直白，认认真真道：
“还有你。”
现在还是白纸不记仇离。
写字在上一本五十四章提过。陆离曾千百次描摹过妫夬的名字。
但其实在这一世，妫夬又何尝不是呢。
可人生总是错过。遗憾常有。相爱的人从来都难以长久。
即使这个人是自己，也始终难以逃脱厄运。
一向如此。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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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