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恒摘下耳机，两场酣畅淋漓的战斗下来，脑中的那团迷雾似乎有了些许头绪。
是啊，三百年。
在这个地方只要想就可以待够三百年。
按照三十年一代生育来计算，三百年可以积累十代祖辈，正如今天的对抗一样，是周燃和金秀梅家族间的对抗。
那么骗婚呢？两个家族相处三十年，若有旁支亲戚、朋友邻居，骗婚的事情根本无从隐瞒。
“你好右主任，请问现在是不是暂时没办法联系到左主任？”
“嗯嗯，他今天估计是去阳间接人了。咱和阳间不处于一个维度，除了主理人，其他所有人都没有权限可以联系到。”
“好的，我想再问一个问题，请问普通的问题咨询是不是都没有记录？”
谌右从肥皂剧中回过神来，摘掉耳机答道：“对，这些传音和会面记录多而杂，且都涉及人们的**，所以完成后一个月后就会自动消失。”
“那么，留影呢？”萧恒问，“如果是来事务所当面咨询，会有留影吗？”
谌右想了想说：“按理来说会的，只是大部分的问询都是通过传音解决，会面的很少，且不会被标注，找起来很麻烦。怎么了萧恒，你想查什么，还是周燃的事吗？”
萧恒点点头若有所思地道：“只是有一个疑问，想试试看能不能找到。您能告诉我怎么查看事务所的留影吗？”
“这个嘛……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也从来没用过这个玩意儿。”
在厉左分身的帮助下，他们顺利登入留影系统。
此时已经临近六点。
“右主任，您先回去吧，我就当做熟悉业务，随便看看。”
“没事，我和你一起，我也新来的，也熟悉熟悉。对了，萧恒。”
“右主任您说。”
“叫我谌右吧，我没比你早来多久，年岁上也没年长你多少。”
两人一边翻找监控，一边聊起过往。
原来谌右算上阳间和阴间全部的年岁现在也不过才二十六岁，他六岁死于意外，直到今日他父母和上一代的亲人几乎都还在人世，他是太爷爷太奶奶在阴间带大的。
来阴间后，他就彻底爱上了这个没有物资消耗的世界，于是一边上学，一边学习引路人考试相关科目。
所谓功德不够，考试来凑。
成为引路人的功德条件实在是太苛刻，但是阴间的工作实在繁琐，仅仅只是一个引路人很难周转开。
所以近百年来总主理人又开设了考试引路人一岗，就是说可以通过十个科目的考试选拔素质上符合引路人要求的阿飘。
考试通过后，就可以进入100年的实习期，一旦顺利通过实习期就可以自由选择离职还是永远留在这个世界并且放弃自己之前的所有记忆成为一个引路人。
三个月前谌右斩杀千军万马，顺利通过考试，成为了一名实习引路人。
“我找到了！”正准备问萧恒这一世的情况时，谌右的眼睛扫过屏幕，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你看，这是不是刘小妹！”
这是五个月前某一天的影像。
那时事务所还只有厉左一个引路人，自然也是他接待了刘小妹的咨询。她咨询了厉左以下这些内容。
1、抽奖券的转赠和使用，厉左按照《抽奖券使用法则》一一回答她。
2、刘小妹问询了金秀梅在阳间的情况，来来回回就是想问她大约什么时候会死亡来到阴间。厉左以不是她不是金秀梅熟识之人为理由拒绝向她提供任何相关信息。
在其余的影像中，他们没有搜寻到任何周燃和刘小妹包括与他们相关的亲友的任何影像，但仅仅只是这一条就足以说明问题。
谌右道：“也许在传音中咨询，也可能是通过临泉观察，周燃也可以得知她妻子的情况。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是刘小妹显然至少在五个月前就知道周燃还有一位妻子在阳间并且即将来到阴间。
“80周岁以上的人，就算不刻意积累功德，也会因为年岁长，积少成多大概率会被赠与抽奖券。”
所以，周燃骗去金秀梅的抽奖券，是有预谋的，提前设计好的！
萧恒的脑中又闪过一个念头：“请问，引路人去阳间接人，这样的行程安排是公开的吗？”
“对家属来说算是吧，而且片区之内都是邻居，谁谁谁即将来临，都不是秘密，很多都要举办欢迎排队。”
“你现在不能去阳间接人？”萧恒想到钉钉1010片区群公告上的通报批评处罚内容。
【实习引路人谌右因送错编号为A101020251000180抽奖券，特此公开通报批评，通报范围……处罚内容为……】
其中的一条内容是他六个月内禁止去阳间接人。
“对……”谌右绝望的闭上眼睛，“所以你还是看了，对么？”
萧恒将推论徐徐道来：“今天有三个接人的单子，刚好占据厉左前辈一整天。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也是他们计划中的一部分。”
萧恒是新来的，自然可以排除在外。
谌右被处罚不能去阳间，那么这三个人只有厉左一个人能去。
厉左外出，留下办案经验并不丰富的谌右，可以大大增加他们“计划成功”的概率。
在之前对四个人的问询中，好像一切都勉勉强强的能完成闭环，但是又在某些地方让人觉得奇怪。
比如
阴间大多都不是一个一个鬼单独生活，三百年的停留时间，基本都是和祖上后代一起。就算周燃骗得了刘小妹说自己没有成婚，难道他亲人朋友能一起骗刘小妹几十年不被发现吗，难度太大，集体素质太低。
再比如
周燃在阴间没有任何差事，不具备任何获取抽奖券的条件。突然的一张抽奖券给到刘小妹，她难道不会怀疑来处吗？
除非，她知道是哪里来的，甚至是骗取抽奖券的同伙或者主谋。
萧恒长舒一口气问道：“有这些材料，足够明天提审刘小妹了吧。”
不等谌右回答，厉左的留影连连点头道：“足够，下班下班下班下班。”
“今天辛苦你陪我加班了。”
“没事儿，这本来就是我事情没做好，反而还得是我谢谢你。”谌右连忙摆摆手，他变了一杯奶茶递给萧恒，苦涩地笑了笑，中年的脸上更显沧桑疲惫，“是我做事草率了，三个月前，是我没接好金秀梅，今天我又大意了，你才刚来第一天就做的比我好。”
“可是……”萧恒喝了一口奶茶，缓缓道，“今天出外勤是为万巧巧被举报的案子，在你的带领下，现场围观群众被疏散，报案内容整理清楚，也顺利抓到了报假案的周燃，这些你做的都很好啊。”
“你这是在安慰我吗？”
“算是吧。”萧恒举了举奶茶，“挺好喝的，你刚刚变的时候想的是哪家奶茶店？”
“嘻嘻，我自己做好了复制的，全糖标准冰，植脂末，没有一滴鲜奶！你还要来点其他的吗？我这还有姚克辣鸭脖鸭心、地沟油炸串还有阿三风味卷饼……放心咱现在只有味觉，没有身体数值限制，吃不坏的！”
萧恒：“……”
还得是不健康的东西最美味啊。
谌右决意留下来整理材料并且反思今天的一言一行，萧恒没有干涉也没有多问，也不陪同，留了句“那你注意休息哦”便回家了。
他仍旧致力于要保持有边界感的友好同事关系。
八十八号门的门口堆放着许多白色菊花，三排整整齐齐的叠放，能够看出对来访者对门内之人的惋惜和尊重。
萧恒迟疑片刻。
确定不是自己意念传送出错才敢推门而入。
“哥，你回来了！”在门口餐桌上恭候多时的萧慆迎上来。
“门口的菊花是怎么回事？”
“都是送给你的呀。”
“送给我？”
“他们都是你的粉丝啊！”萧慆拍拍他的后背，“听说阴间都是靠这个来表达对一个人的崇拜之情。”
“嗯……别具一格的表达方法。”
原来从他出外勤到周燃家后，“萧恒回来了”的事情就从阴间传开了。许多人慕名而来，但是也仅仅之事留下一朵菊花，没有多加打扰。
“哥，我听一些年长的一点的人说，你以前就是这里的引路人。”
“什么意思？”
萧慆将今天白天在阴间听闻的都和萧恒说了一遍。
原来在二十五年前，1010片区有一位临时工引路人，名字也叫萧恒，也有人叫他叶恒，任职时长大约六百年。
这位引路人做事雷厉风行，说话确是如雷贯耳一般的毒蛇，所以给人们留下了深刻的影响。
不过比起害怕，人们对这位引路人更多的是崇拜和敬重。
他在阴间呆满期限投胎后，许多人都舍不得他。
但是也有传言说，二十五年后，萧恒就会回来，重新成为引路人。
萧恒沉默半晌，他想起上一次和厉左的会面，他问自己，是否相信前世今生。
难道他消失的八岁以前的记忆、他的来处，要从自己的前世找起？
“他们得知你的名字后，又算了算时间，刚好二十五年，所以就认定你就是萧恒。”萧慆认真而又仔细的看着他，仿佛想透过他现在的样子看到那些所谓的前世谣言，然而终究徒劳。
他哥还是他哥的样子，十几年没变过。
如果真的有转世轮回，那么前一个萧恒和这一个萧恒应该会共有一个灵魂，也都算他哥。
萧慆道：“我还听说其实你们的模样并不完全一样，前一位萧恒是1010片区顶尖的美男子，生前还是探花还是榜眼来着的。你别这么看着我，哥，你现在也不差，就是如果要是转世能100%继承容貌的话，我真想知道他们口中的‘天人之姿’到底是什么样的。”
萧恒：“……”
萧慆将自己所听来的全部都告知萧恒，毕竟吃瓜时长仅有一天，信息并不完整，且大多听起来都像是添油加醋后以讹传讹，传播的过程中再二次三次加工而来的。
想知道详情，还得回事务所翻档案。
现在吗？
算了，还是等明天上班的时候吧。
休假半个月，突然重新上班，好累啊，先休息休息吧。
与其说是休息，不如说是逃避。
萧恒很清楚是因为害怕，害怕自己的“努力”会让结果更难以接受，“等明天上班的时候”其实是一种无奈的顺势而为。
“等等。”躺在床上正准备入睡的萧恒突然直挺挺地坐了起来，“靠，忘记下班打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