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攒功德我当了阴间临时工》 第1章 第七到第八 十二月底的星期日，萧恒终于让老贾在需求确认单上签字。 老贾重重的把笔一拍，挠了挠光头叹气道：“不是我说，小恒你看你现在跟的什么老板，当时夸得天花乱坠，说现有功能完全符合，还送这送那，现在呢？系统根本对应不了我们的使用场景，你看看收费处都乱成什么样了？” 老贾越说越气愤，语速越来越快。 “从系统上线到现在，我们发现了多少个bug？我看我们不要做财务，干脆就地转行给你们公司做测试得了！” 萧恒听着，克制着倦意和对老板的恨意，脸上始终保持官方微笑。 “贾主任，您已经没有头发可以掉了……” 每日一低情商发言。 与天斗其乐无穷。 与地斗其乐无穷。 “小恒，你……算了，这事儿跟你没关系，”老贾继续吐槽：“现在又要砍掉两个需求，合同里是没有不错，但当初不是答应的好好的吗，良心何在……你……” 萧恒是来对接的实施项目经理，并不涉及前期销售相关事宜，也是老板胡乱吹嘘工期的受害者。老贾也知道冤有头债有主，吐槽了几句警醒他赶紧催着团队改bug就算完了，并没有太为难他。 回到家，备份扫描完需求表，又和产品过完需求，再在群里催了些进度，已经下午两点。 他眼前一暗又复明，脑袋晕乎乎的。 许是近期太忙的缘故，最近总是这样猛地一阵眩晕，休息片刻又好了。 正准备下班打卡，电话响了。 一看是老板，萧恒决绝地挂断，发钉钉给他：程总，不方便接电话，您有什么事儿钉钉留言。 每日一低情商行为。 与天斗……他将手机一扔，枕着手臂便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恍惚间，他似乎听到有人在呼唤他的名字：“小恒，别怕，不会疼的。” 声音有些模糊，无法分辨声音的主人是谁。 只觉得有些熟悉。 他问：“疼什么？” 声音又断断续续的说了些什么，只是越来越缥缈虚无，根本无法听清。 一辆车猝然出现在他眼前，猛的向他的方向驶来，躲闪不及…… 或者说，他就这样僵在原地，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无从闪躲。 萧恒惊醒。 第三次了，又是这个没头有尾的梦，必死无疑的结局…… 这时，萧慆结束了社团活动到家，抱着两大袋子兴冲冲地对他说：“这是学校义卖剩下的玩具、书还有一些零食，辅导员让我带去福利院，哈哈，有不少呢！” 萧恒伸了一个懒腰，站起身道：“你最近不是在忙着期末考试吗？这些给我给你带过去吧。” “我不！”萧慆抱紧箱子严辞拒绝，“说起来，从高考到现在我都已经半年没见院长妈妈了。暑假你给我找的外省实习没机会回去，前两个月开学回来我就想去看老妈，你又不让我去。这学期老师都是大大滴好人，就一门没给提纲，昨晚也已经和几个同学整理好了，不会有问题的。小小期末，拿下拿下！” 萧恒挑眉问：“你的兼职呢？每周日下午不是都要去当男妈妈？” “我已经另一个男妈妈换过班了，他替我教小学英语，今晚七点我还他小学数学。” “哦？数学？你可以吗？”萧恒想起打萧慆高中时期那些打满了红叉叉的数学卷子，不敢让院长妈妈签字的卷子。 “小学！小学！我怎么不可以！”萧慆据理力争，“再说了，就算是高数我也可以！我只是成绩差，我只是不擅长冗长的计算，不代表我数学真的不好！” 萧恒想了想，还是将他带上。 毕竟，总是要面对的。 萧慆见他失神的样子，身上穿着正装，扫了眼他电脑屏幕，便猜想他今日加班并且很忙很累。他小声问：“哥，要不今天你别去了，我自己回去，东西送完就回来，我给你下厨……下单外卖。” 萧恒揉了揉太阳穴，深吸一口气：“没事，就当散心。” 从福利院“毕业”后，两个人定好每个月的最后一个星期天，没什么事的话就都回去看看，看看院长妈妈，看看弟弟妹妹。 萧恒上大学后离院，大三兼职经济允许后就将萧慆也接了出来，两兄弟住在一起。 从八岁至今，他们一直都在一起。 一路上，萧慆把箱子放在脚边，埋头在知识的海洋里。学得很认真，虽然是被迫的。 “小慆，你觉得死亡是什么？”离福利院仅有两站时，萧恒突然道。 他的语气很平淡，好像在问“小慆，你觉得今晚吃鱼好不好”一样，神情却十分认真。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萧慆将手机放进口袋，转头望向萧恒，认真且担忧地问，“哥，你是不是要死了？！” 最近他天天加班，还动不动就头晕，这不是猝死的前兆是什么？！ “……” “还是我要死了？” “……”萧恒深吸一口气，“没有谁要死了，就是随口问问。” 萧慆一边想一边把箱子抱起来，准备下车。 就快到了，周围的街景愈发熟悉。就是这个地方，两个人相遇、一起长大又先后离开。 “在我这里，死亡就是一种别离，但不是终点。”就和他们长大后要离开福利院一样，都是必然的，只不过一个能回来，回来了就还能相见，一个离开了就再也不能回来。 萧恒抿了抿唇，正欲说些什么，远处传来鸣笛声，声音渐近渐刺耳。越来越多的声音入耳，尖叫声，撞击的巨响，萧恒用身体护住萧慆……他们似乎是被远处的意外波及的，这里不是事故的起点，亦不是终点。 两人陷入深深的黑暗之中，耳边的声音由大到小，周围的一切皆从清晰转至模糊，意识也随之飘忽起来。 像是睡着了，脑海中却又清晰的明白发生了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空灵飘渺的男音在耳畔响起，“有人中大奖了，她选择免去你们两个的痛苦。” 免去痛苦？ 不会疼？ 萧恒想到了这些天反复做得那个梦，梦里的声音对他说“不会疼”。 还有梦里疾驰而来躲闪不及的那辆车，是不是就提前对应了他的死亡。 来不及多想，这个声音似开关，从它响起的那一刻起，周围就从黑暗转为明亮，从模糊转变为清晰。 萧恒萧慆缓缓睁开眼，周围的景象出奇的“正常”。马路、马路两边的绿植、街边小店，甚至还是一个极好得天气。阳光透过树叶照到他脸上的时候他觉得略有些刺眼，伸手去遮挡时也能感受到温度。 可他们不该在这里，也不该毫发无损。 这条街，不是他们失去意识前的那条街。是一条，陌生的，他们从没有来过的街。 “你们好，我是厉左，来接你们。在你们的世界里，我被称作黑白无常、死神、摆渡人……总之就是你们死了，我来带你们去另一个世界。” 顺着声音望去，是一个气质悠然出尘的俊美男子，修长身形套在白色的长袍里，长袍角落的位置绣着些许复古图案，款式却是偏现代。 他的额头正中闪着一个金光，似乎是一个汉字，未待他们看清是什么字时，又消散而去。 他的声音由刚才的空灵变为真实，却很轻，好似是随着风吹到耳边的，好似风再大一点就可以把声音吹没了。 厉左的目光片刻停留在萧恒身上，在被发觉前又匆匆逃窜，仅留下了本该存在于初次见面时的礼貌与疏离。 萧慆问：“我们，死了吗？”他紧紧抓着萧恒的衣角，就像小时候那样。 事实上，此刻萧慆的记忆还停留在义卖会结束后回家的路上，他都记不清自己是如何回家又如何随着萧恒一起回孤儿院。 从小到大，他偶尔会有“断片”的情况出现——一下子失去一段时间的记忆，可能是几小时，可能是几天。 现在许是遭遇车祸，而且是致命的车祸，“断片”又复发了。 厉左轻声道：“是，2024年12月29日，你们死于意外车祸。”仿佛有无数的人曾向他这样确认过，他回复地熟练且淡然，“不是自杀，生前没有作恶，所以由名字里带左右的引路人来接你们。乐观点想，你们这是要去天堂了。” “那您是天使吗？”萧慆听劝，乐观地问。 “如果你想这么认为的话，也可以。”厉左道，“对了，那个送你们大奖的人，来了。” 他的身后有一个人缓缓从虚无转变为真实，而后一步步地向他们走来，走到他们面前的时候停下来。她看上去很年轻，比他们第一次见她的时候还要年轻。如果不是穿着那条碎花裙，美的差点儿认不出来。 萧慆总是嘲笑院长妈妈的碎花裙，说这是豹纹裙子，每次院长妈妈都会扯着衣袖让他好好看看，这分明是碎花图案，只是颜色是棕色的。 从他们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就已经白发苍苍，皱纹遍及脸上的每一处。 那时，院长李思思抱起萧慆，牵着萧恒地手问，“你们从哪里来的？” 他们回答不出来。 萧恒说他叫萧恒，别的一概没有说。萧慆只是一味的哭，不停地哭。 那时，萧恒八岁，萧慆三岁。 因为是和萧恒同一天来的，又总爱跟在萧恒后面，不是兄弟，却似兄弟。李思思根据萧恒的名字给弟弟取名萧慆，意思很简单，就是娱悦，喜悦。 她想他们可以天天开心。 此时此地，萧慆拉着院长妈妈的手，问，“妈妈，你是从哪里来的？” 如果他们死了，他们又在这里看到了院长妈妈，还是年轻时候的她，那是不是说明，她也已经…… 原来不是高考，不是实习，不是期末考试，不是补习班的兼职让他不要去。是院长已经离开的事，不想让他知道。 萧慆侧过头去看萧恒，不单是责怪，更多的是寻求安慰。 起初是院长在萧慆临近高考前病情加重，特意叮嘱萧恒不要将此事告知以免影响成绩，后来……院长妈妈走了，高考结束了，他越发不知该如何告萧慆，直到今天。 萧恒拍拍他的背，回以一个安抚的目光。 他们之间，无需多言。 从小到大，早就已经培养成了不管多苦多难只要有你在的依赖。 正是这一份依赖，很快的安抚到了他们，使得他们此刻可以平静的接受死亡。 至少，是看起来平静。 李思思温柔地目光落在他们身上，心疼地说：“小恒，小慆，没有想到这么快，我们就又见面了。” 六个月前。 李思思因病去世。 “你这一生帮助了许多人，做了许多好事，除了上天堂，还可以得两张抽奖券，抽奖券，是唯一可以和人间联系的途径，很珍贵，要现在就抽吗？” 李思思盯着两张闪闪发光的，类似于刮刮乐的小卡发愣。 手掌大小的卡片，赫然写着“幸运呱呱呱”几个闪烁大字。 下面是一些奖项的概率描述。 普通托梦90% 托梦加强版5% 特殊关照3% 再来两张1% 飞蛾一日体验卡0.9999% 大活物投胎0.00001% 厉左轻声问：“需要我为您讲解一下这些奖项吗？” 李思思的思绪从院内那些孩子身上收回，她笑着摇摇头：“还是等我抽完后再讲解吧，否则再好也是徒增期待。怎么抽？” 厉左道：“把最下面的涂层刮开就好。此刻并非定数，您刮开后，才开始抽取。” 李思思将手放在上面，正准备刮，又停下。 “小伙子，你手气好吗？” 两千岁的“小伙子”笑道：“我运气一直很好。” “那你替我抽吧。”顿了顿，又缓缓道，“没关系，好与坏，都是我让你抽的，都是我自己的因果。” 厉左没有犹疑，引路人可以感知每一只鬼喜好性格，做事风格。如果感到到帮她会是一件麻烦的事，他也不会说自己运气很好。 抽卡第一张，刮开图层，一小段字慢慢浮现在纸上： “若疾发结于内，针药所不能及者，乃令先以酒服麻沸散，既醉无所觉，因刳破腹背，抽割积聚。——《后汉书·华佗传》” 李思思盯着看着一会儿，没有任何头绪：“这是什么，麻烦您和我说一下，小伙子。” “是麻沸散，这属于特殊关照中的一个类型。您可以免去任何一个人死去时的痛苦。如果某个人的死亡已成定局，那么他会跳过经历死亡的痛苦过程，直接从阳间来到阴间。” “我所熟识的人中，谁最先要来这里？” 厉左闭眼凝神片刻，待睁开眼时，已搜寻出了答案。 这个答案，和他所预想的一致。 “萧恒，三个月后，他会在回福利院的途中和兄弟萧慆一起死于车祸。他们的死亡只差了前后两分钟，你选择免去谁的痛苦？” 李思思沉默许久，攥紧手中另一张抽奖券问：“加上这一张，让他们两个人都不要疼，行吗？” 厉左忽然有些后悔帮她抽，虽然她并不是一个会责怪他抽的好与不好的人，可帮了一件事就会引发出更多的事…… 果然，“引路人不要介入任何鬼的选择”这句话他到现在依旧参透的不算彻底。 他想了想，道：“我要先请示领导，您不要着急，还有三个月的时间，一有消息，我就联系您。” 李思思连连道谢，临了了，怕他有负担还不忘加一句：“你们这些牛头马面在阴间当牛做马也不容易，如果实在不行就算了，不为难你们。” 厉左：“您可以不用说前半句，我会尽力的……” 比起牛头马面，他宁愿被称为黑白无常。 第2章 没有物资消耗的概念 与院长妈妈在交界处寒暄了一会儿后，又陆陆续续来了一些相识的、先他们一步的人来接他们，有老师、同学、邻居、朋友、朋友的长辈，还有些无意中被他们帮助过的人来和他们打招呼。 他们表示欢迎，也表示惋惜。 这些人中，有许多，都只是泛泛之交，连死亡的消息都不曾知道。 等人群散去后，厉左领着他们往“家”的方向走去，路上的景致如旧，渐渐人来人往，几乎都是年轻人，很少见到交通工具。 厉左说，到了25岁，就在这里选择任何年龄段的样貌，大部分都认为自己青少年的状态最好。 这里也无需任何交通工具，靠意念传输几乎可以去阴间的任何地方。 当然如果喜欢散步慢走，或者骑车开车，也都支持。 厉左走在前面，慢慢的对他们讲述这个世界的各种规则，为他们适应这个新的世界做好准备。 萧慆道：“我还以为死了要投胎的。” 厉左侧过头：“想投胎也行，但得等到25岁。” 萧恒问：“为什么？” “这个世界的创造者认为，成长应当是每一个人的必经之路。所以如果死亡的时候不足25岁，需要在阴间……天堂成长到25岁才可以自由选择是否投胎。” 萧慆问：“那如果不投胎呢？” 厉左向他们伸出三根手指：“那就留在这里，最多三百年。这个世界的人大多都为情所停留，在这里等来了自己的配偶、朋友、亲人，又会想再等等后代，后代的后代，三百年对很多人来说都犹嫌不足。真正能做到无牵无挂直接投胎的人，少之又少。” 无牵无挂，好像是说的就是他们两个人。 没有来处，没有父母亲人，从小到大最熟悉的也只有福利院相关的一切。 刚才，有邻居爷爷，有福利院的长辈，有同事，有朋友，有路人。 唯独没有他们的亲人。 他们依旧不知来处。 厉左能感到他们的情绪，便宽慰道：“等到了25岁，在阴间变算作开智，到时候你们可以感应亲人。” “萧慆，你还有5年就25岁了。萧恒，你只剩一个礼拜了。” 萧恒的脸上依旧波澜不惊，看不出悲喜，喃喃道：“我的生日，是一月五号？” 厉左点点头。 只要想，引路人可以看到鬼的几乎所有信息，出生年月什么的都是基础消息，只需略略思索，便会有答案在脑中出现。 但萧恒的来历、他亲属的信息，厉左反复搜寻都没有结果，奇怪得很。 萧慆一个跨步横在他们中间：“喂喂喂，那我呢？我还有五年生日，整五年，还是少几天多几天？” 厉左不假思索地道：“你的生日是九月六日。” 萧慆“哦”了一声，心满意足，又拽了拽萧恒问：“哥，你想投胎吗？”不等回答，又道，“你先不许想，等我一起！” 萧恒：“……” 厉左想到了什么，不合时宜地出声：“对了，明天的这个时候，录取通知书会传念给你，你记得按照上面时间报道。” 萧慆指指自己，一脸不可置信：“我？”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阿飘还要继续上学啊！ 这不是天堂吗？ 天堂也要有早八？这根本不是真正的天堂！ “嗯，在25岁前，你需要在这里上学，学习实践至少三个内容。”厉左解释说，“我们伟大的创造者认为，成长是人必须经历的，而教育是成长经历的。” 萧慆道：“他能不能不要认为……” 厉左心中暗暗赞同。 安排鬼上学这个决策，受害者并非只有鬼。 引路人也很遭罪。 先是要提前为阿飘准备入学材料，所谓入学材料呢，就是根据鬼的性格、在人间的种种经历来分析出六个天赋项目，以及六个可选的爱好项目供他们选择。 如果是一个小小的阿飘，性格未能养成，经历也不足以作为支撑材料，那就更麻烦了。需要根据他父母亲戚的性格进行遗传培养推测，或者模拟他的成长环境以此推测他可能养成的性格。 这还仅仅只是入学前一部分的材料，学期中，学期末，毕业后……数不胜数，无比复杂。 几百年前是学堂，如今是高校。 主理人提倡：教学技能要不断革新，教学方法要与时俱进，要总结古今中外的精炼之处。 如此工作，费时费力，还常常会被阿飘吐槽差评。 就比如此刻的萧慆吧，正无比幽怨地盯着厉左。 他撇过头扫了眼萧恒，瞬间柳暗花明，厉声道：“那他呢，他也还没有25岁，他是不是也要上学？！” 是好兄弟，就一起长大！ 是好兄弟，就一起早八！ “呃……那什么，他的情况比较特殊，已经临近25周岁，就算上学也不过只有一周的时间。如果萧恒你愿意的话，可以在这一份特殊情况说明上按个手印，就不用上学了。”厉左的语气中夹带着央求的意味。 主要是，就上七天学，还得准备全部的材料，学上完了，材料估计还没弄完，太折磨人了。 萧恒眼看萧慆从失落到惊喜，又从惊喜倒得意，此刻又可怜巴巴的望着他。 萧恒将自己的手臂抽出，从厉左的手里接回文件。 萧慆：“……” “这是阴间特制的文件纸，能自动感应指纹，你觉得没什么问题，任何一个手指，”厉左点点右下角，“在这里碰一下就好。” 文件的大致内容就是：本鬼萧恒，因个鬼（个鬼带下划线）原因，自愿放弃入学机会。原因类型：距离25周岁小于六个月。 手印按好后，厉左接过向空中微微一扬，纸便瞬间消失。 厉左道：“我先归档，等把你们送回后再找校长报备。” 又随着厉左走了一会儿，便来到了所谓的“住宅区。” 住宅区里烟雾缭绕，阴气森森，像极了影视剧里鬼出没的场景。而在层层叠叠的烟雾中，只有悬空竖立着的一扇扇门，有大有小，形状各异。这些门与门之间的距离挨的很近，不知道门内是如何景象，又会通往哪里。 走到一扇橡木材质的门前，门上是大写的“捌拾捌”三个字，厉左停下脚步：“这就是你们的家了。” 萧慆围着门饶了一圈，门的背后是门的背面……一点也看不出这是一个家的样子。 “家？这不是只有一扇门吗？” 厉左解释说：“在阴间，没有空间的概念，也没有物资消耗的概念，家的大小、里面的物品皆没有定数，所有的一切都可以依据你们的喜好自由变化。” 顿了顿，他又补充说：“你们也不会被消耗，但可以自由变化。” 萧慆道：“我们……消耗？我无法理解你说的这些……” 厉左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道：“您进门，便明白了。” 萧恒将手搭在门把手上，准备开门。萧慆绕道他身后，紧紧拽着他的衣角。 这场景，怎么似曾相识？ 萧恒道：“松手，这不是密室逃脱……” 萧慆不为所动，依旧紧紧拽着，闭眼低头说：“面对未知的恐惧，不管是人还是鬼都是一样会害怕的！” 萧恒不再管他，按下门把手便推门而入。 厉左的声音在他们的身后响起：“好啦，家已送到，我们下回再见。” 等再回过头去时，他的身体慢慢从真实转为虚无，最后彻底消失。 萧慆不敢对着门内睁开眼睛，他颤颤微微地问：“哥，这里面有什么？” 萧恒“哦~”了一声，随后轻笑，再是语气平平的说：“家。” “什么家？我知道这是咱们在天堂的家，问你这里面是啥啊哥！” “家。” “喂！你别吓我，说真的，是什么？” “你自己看。”萧恒扒开他的眼睛。 萧慆环顾四周，这还真的，是“家”。 是他们生前的家。 这里的所有装修、家具，甚至门口那个瘸腿的鞋架子都和那个家里的别无两样。 房子是萧恒租的，鞋架子是萧慆搬进来之后，萧恒购入的第一批新家具中的其中一件，他们俩人一起组装的。 两个月前，质量不佳又被累加了两双新鞋、一个头盔、两把雨伞的架子老兄绝望的断了一条腿。 萧恒拿走了头盔、雨伞，又为它将那条腿进行简单的修复手术后，一直直到今天，它都还在继续工作。 此时此刻，他们见到的这个鞋架上，摆的每一双鞋，都是他们所认识的。 这个家，真实的可怕。 联想到厉左之前所说的那些内容，萧恒盯着坏掉的那条腿架子，心中所想是希望可以完好如初。 几秒后，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整个鞋架逐渐趋于新的，连上面的鞋都翻了新颜色。 他又想：换成实木的，要金丝楠木！ 它又自动开始变化…… 萧慆瞪大眼睛，惊喜地问：“哥你看到了吗？！这是怎么回事？” 萧恒拽着他走到冰箱前，打开冰箱门说：“你对着冰箱想，要是里面可以摆满食物就好了，试试。” 萧慆不明所以，犹疑的照做了。 冰箱顿时堆满了各种食物，大部分还都是萧慆爱吃的。 萧慆拿了一瓶可乐，已经是冰镇过的形态。 萧慆：！！！ 萧恒问：“你拿起它之前，希望它是冰的？” 萧慆点点头，喝了一口：“爽，味道没有任何差别！这就是鬼吗？要什么有什么，这么爽！哥，这个是不是就是他说的，没有物资消耗的概念？那……我们也不会被消耗，是什么概念？” “就是说……”萧恒扫了眼可乐和满冰箱食物，“在这里，你连喝十瓶可乐不怕胀气，把这些全都吃完，也不会觉得饱。反过来，一直不吃饭，也不会感到饥饿。” 冰箱里呈现出什么，家是什么样的，全靠他们的所思所想。 他们想要什么，就会有什么。 萧慆仰头吨吨吨将一杯冰可乐喝完，又拿出其他饮料和零食，坐到沙发上打开刚刚念想出来的电视看了起来。阴间可以看阳间的所有电视台，也可以拍的所有电影、电视剧，还可以及时更新最新资源。 “对了哥，我又有那个情况出现了。” “断片？”萧恒习惯性的紧张起来，他问，“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就不记得了？” 最长的一次，在萧慆四、五岁左右，他失去一个礼拜的记忆，那段时间，他常常“断片”，造成了对他自己而言不可挽回的巨大损失。 “我只记得义卖会结束前的事儿了……”见萧恒一脸关切，他转而安慰起来，“没事儿，反正都已经……都已经在天堂了，没事的。” 他埋在沙发里，嘴里不停地嚼嚼嚼：“真好，这里什么都有了，不会饿死，也不会撑死。我以前就常常想，为什么这世界上会有这么多好吃的东西，辣子鸡、螺蛳粉、火锅、水煮肉片、锅包肉、烤鸭……但是又给我们设置身体的限制，吃多了会撑，吃坏了会肠胃不好，会尿酸高会血压高各种高高低低的，还有钱包，钱包也会扁，现在好了，什么都有了哎。” 在电视屏幕的最下方，飘着几个小字： 温馨提示：阴间播放量不会影响到阳间数据，请勿尝试刷播放。 沙发后的萧恒盯着这一行字良久道：“不，这恰恰是因为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因为只有灵魂，才不需要真实的食物填充。 而这些所谓的食物、鞋架、鞋架上的鞋不过都是无数他们的意识念想所构成的虚拟世界罢了。 所谓满足，幸福也不过知识一种自我暗示的成全。 他猜，之所以只需要在自动放弃入学的声明上点一点，而不是真的印上指纹，就是因为他们已经没有真实的指纹了，他们的血肉已经破碎在那场车祸中，也即将被燃烧殆尽在熊熊大火中…… 往纸上靠的，或许只是能代表他灵魂的一个信号。 他们，是真的死了。 萧恒彻底接受了这个事实。 他的声音极小，沉浸在电视里的萧慆几乎没有听清，半晌后才转身看他，关切地问：“哥？你刚才说什么？” 萧恒转过身往房间走去，轻声道：“我累了，去睡一会儿。” “哦好……”萧慆抱着薯片嚼嚼嚼，“不对啊，不是说鬼不会被消耗的吗，应该不会觉得累吧。” 睡着前，无数念想从脑袋飘过大概是老贾的需求确认，老板的新项目，还有近期面试的两个岗位…… 这些事短暂经过又消失，以后都和他无关了，还想它做什么？ 慢着？ “靠，下班没打卡！”萧恒仰天长叹。 都怪那个电话…… 那还会有加班补贴吗？ 算了，也没关系了。 第3章 欢迎派对 萧慆对着电视看得起劲，他翻到了很多在阴间拍摄的电影电视剧。 其中就有很多已经离开人世的老艺术家在这里拍摄的电影，由于没有物资消耗的概念，也还加入了阴间这种天马行空的超前概念，拍摄出来的影片大多题材新颖，场景精绝，还有演技，不愧是老艺术家，杠杠的！ 而且，他在还在阴间特制的微博（阳间消息能刷能评论但是不会对阳间的微博产生任何数据波动，评论只有鬼互相可见。此外，还有很多阴间的新闻和公告消息）上刷到了各种已经来到阴间的演出、演唱会消息！由于没有空间概念，所以！演唱会不需要抢票！！ 一个下午，看着电影，刷着微博，好不惬意。 鬼不会觉得疲累，睡觉也不会真的补充能量，但被敲门声吵醒的烦躁感和人没有丝毫差别。 萧恒感受到袖子被紧紧拽着，叹气道：“你松手。” 萧慆瑟瑟发抖道：“我不，这不吓人吗？阴间哎，阴间门被敲响多可怕啊！” “我们好像也是鬼。” “……哥，那你说会是谁啊，找我们什么事？” 萧恒想了想，将手抽走拍拍他的后背说：“来给你送录取通知书的。” 萧慆石化。 是啊，引路人厉左说过的。 他要去上学了。 这么快？！ 不等他多想，萧恒已经将门打开。 “嗨！打扰了！你们好！”门外站着两个看起来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左边的男子是个圆脸圆眼圆嘴巴的娃娃脸，热情的向他们介绍自己，“你们好，我是王喜，他是王鑫鑫。就住在你们右边的第十七个门，算是邻居吧，哈哈。” 萧慆意态泱泱，撇着嘴道：“送录取通知书需要两个鬼吗？” 王喜一愣，随即耸肩大笑：“你是今天刚死的？你还要上学的？” 萧慆：“……” 王鑫鑫在旁宽慰道：“我当年来这里，也是要上学的。我来的时候还小，所以上了二十年呢……看你，都这么大了，其实区区几年，一下就过去了。” 见来者暂时并未表露出恶意，萧恒温和地介绍道：“你们好，我是萧恒，他是萧慆。” 王喜王鑫鑫短暂的迟疑，盯着萧恒看了一会儿，王喜问：“您今年二十四岁？是不是就要二十五岁了？” 萧恒没有否认也没有肯定，反问道：“您认识我吗？” 王喜心中了然，犹豫了半刻是否要将真相告知。他到厉左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又想到二十多年前萧恒那张犹如吃了一百斤臭鳜鱼一般的嘴时不免瑟瑟发抖。 不管怎么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不介入他因果总是不错的。 他用心语传音给王鑫鑫，叮嘱他不要多话。 “额……不，是因为您看起来和我来这里的时候差不多大，所以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希望您不要介意。”他又看了眼旁边的萧慆，故作自然地问，“你们是兄弟？” 两个人都没有否认。 如果解释了一句并不是，大多时候就会迎来其他的追问，一个一个的回答，说不定还需要连带着把他们的悲惨身世讲一遍，太无聊了。 也没必要。 萧恒问：“你们也是？” 他们摇摇头，王喜说：“我们是父子。对了，还没说我们的来意。我的妻子已经在阳间的家中晕倒了一天一夜，虽然现在还有生命体征，但是她这个年纪了，还有有高血压和心衰，再加上天气寒冷很可能……我在家里为她办了一个欢迎排队，特来邀请你们参加。” “欢迎派对？”萧慆有些不解，“为什么不是你们，还有您妻子其他的亲人来参加呢？” 王喜解释说：“我妻子最爱热闹，我们走了以后她自己守着那个家冷清了几十年。所以除了这几代的亲人，周围的邻居我们也都请了一遍。” “我们希望，我母亲她一来，就是热热闹闹的。所以，人越多，越好。” 王喜并没有完全说实话。 关照1000个新来的鬼，是他那次中大奖后的代价。萧恒萧慆两兄弟，一下就算两个指标，简直就是香饽饽。 萧慆回头望萧恒，从他亮闪闪的目光中，萧恒不难读出，他是想参加的。 萧恒道：“我在家休息，你注意……”算了，都已经是鬼，还有啥好需要注意的。 他摆摆手自己回了房间，找到一个常玩的联机游戏注册了阴间账号玩了起来。 值得高兴的是，这个游戏也有很多鬼爱玩，玩家数量有保障，战斗模式匹配起来很迅速。 去的路上，王喜关切的问萧恒的情况。 萧慆笑着说：“我哥呀，你放心吧，他不是难过，也不是接受不了。他就是宅，他除了工作就是宅在家里，玩游戏。我甚至怀疑他那么努力的工作，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可以彻彻底底在家里把自己埋起来。” 王喜嘟囔道：“哎？和上一世人设差挺多呢……” “您说啥？” “没有没有，这就是我家了，请进。” 王喜的家已经不是可以用简单的“大”来表示。 他们家有山有水，有高楼大厦，有田园乡村，有古建筑，也有机场…… 可乐，零食，沙发，电视剧……萧慆暗暗想，他的格局属实是有点太小了。 看起来，他们确实邀了许多的鬼来欢迎派对。 远处的一座山上，正在举办演唱会，一圈一圈坐满了人。 从很有辨识度的嗓音使得萧慆一下认出来，这是一位十五年前去世的拿过终生成就奖的歌后，达溪。 至今，她的歌在阳间也有很高的传唱度，无数歌手视她为偶像，她的经历感染、激励了无数的人。 王鑫鑫解释说，阴间虽然应有尽有，且几乎不需要为此付出任何努力，但也因为如此，阴间很无聊。 这样的欢迎派对，已经算是阴间常见的唯二有趣的活动了。提前申请的话，会有学校社团来帮忙设计布置现场，还有机会预约到大明星来演出。所以，很多鬼都会自发的来参加活动。 萧慆问：“唯二，那另一个有趣的活动呢？” 王鑫鑫道：“投胎前的欢送派对。” 萧慆见王鑫鑫没事就会目视前上方的空气，目光温柔偶尔似有泪闪过，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又笑起来。 他尽量保持礼貌地问：“鑫鑫哥，你老往那看，你在看什么呀？你在空中给自己放了一个电影，只有你能看见的？你也喜欢追剧？” 王鑫鑫哦了一声，不好意思地说：“抱歉，我没注意到你感受，我其实一直在观察我的母亲……” 原来，阳间的人在濒临死亡的时候，阴间的亲人能够感应到，如果彼此之间达成信任关系，阴间的血亲还可以在这个时候时刻关注亲人的情况。 有人尝试过对着亲人影像呼唤，也许是传递出bug了，也许是念想实在强大，还真有些个例可以让亲人听到自己的声音、看到自己。 萧慆若有所思地说：“所以说，人在濒死的时候能看见自己的亲人并不完全是谣传？真的有这样的事。” 王鑫鑫点点头，不乏羡慕地说：“是，如果能这样把亲人救回，真的是太幸运了。” 王鑫鑫陪着萧慆在到处逛，家中人来人往，几乎都和他认识，王鑫鑫热情的向他们介绍起萧慆，还帮他找到了即将成为同学的鬼，提前加了微信（阴间版）。 在阴间，可以用隔空传话、隔空传文，但是这些不符合当代人的使用习惯也无法查询记录，所以大家还是习惯用人间的社交软件。 有几个已经是阿飘的技术大拿，对聊天软件进行联合开发，在收集了大家的意见和想法后，他们将□□和微信的优秀功能融合、收集了许多国内外优秀社交软件的强大功能、最后根据大家的想法不断地更新升级。 而且，只要阳间一有新功能更新，这边就会立马有大佬革新技术。 目前已经是V201.1.2版本。 在一个多巴胺穿搭的明媚女生向他们走来时，王鑫鑫赶忙拉着他转过身，他问：“小慆，你想谈恋爱吗？” 萧慆不明所以，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要问这个问题，但还是不由自主地摇摇头。 谈恋爱这事儿，他还真没想过。 “那，这样，我抓着你的手，就可以一起瞬移到同一个地方，我们一起去山另一边。你是不是还没瞬移过，别害怕，你做一下准备？我喊123……” “额……” “你放心，哥不会害你的。”王鑫鑫坚定地说。 “1” “2” “你们要去哪呀？”女生猛地蹿到他们跟前，“小鑫鑫，有新朋友怎么不给我介绍啊？” 她对着萧慆眨眨眼睛，雀跃道：“哟嚯，小弟弟长得真俊呐，以前没见过，是不是刚死的？” 王鑫鑫正义地挡在他面前道：“巧巧姐，慆大哥和他老伴感情很好，估计没个两年也要来了，你说过，你是有职业道德的，不会拆散人家……” “哈哈我是有职业道德没错，天选红娘你懂不懂，当然，我也有专业素养！”万巧巧盯着萧慆一会儿，很有把握的昂起头，“这位小兄弟，眼神中透着清澈的愚蠢，我猜他还不到可以自由切换容貌的年纪吧。” 萧慆用意念传音紧张兮兮地问王鑫：“这位前辈不会是要拉我去做什么不正经的事吧？” “正经倒是绝对正经的，巧巧姐人不错，但是她……” “小弟弟，我可是百年老字号，天选红娘，”万巧巧又一个侧身瞬移到萧慆身边，“不信你问他，就光这一个片区，姐姐说成了多少对？有1、2、3……不管了，肯定有一百对了吧。” “不管不管，别听别听！”王鑫鑫用意念传音给萧慆，“万巧巧介绍的鬼，年龄对不上就算了，性别也对不上……天选红娘是她自封的，她举办的‘无巧不成双’婚姻介绍所和交友网差评都多得很。” 萧慆感激地向他点点头。 “喂，你俩当我面说我坏话，当我看不出来是吧！”万巧巧白了他一眼，略略略几下就识趣地闪走了。 王鑫鑫松了一口气：“没事了，只要表露出你不想，她就不会勉强。小慆，知道吗，要坚定！千万不可以让她觉得你想谈恋爱，否则……”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不愿回忆那奇葩离奇的经历。 萧慆懂事的在这个不该多问时候没有多问，将话题重新引到他母亲的事情上。 “我母亲五年前查出心衰，那时我和父亲便做好了在这里迎接她的准备。她本身就有高血压，再加上心衰……差不多也是该到头了。”王鑫鑫落寞地笑了笑，“我真的很想她，但是我又希望她可以活下去，你能明白吗？” 萧慆不知如何宽慰他，只能点点头，迷茫的点点头。 王鑫鑫道：“你不明白，你是在胡乱点头。” 萧慆又点点头。 他确实不明白，那种又想念又希望她活下去是什么感受，也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想。 他也不明白，还有亲人在人世，是什么感受。 “你刚来，还不了解我们所处的这个世界。那是因为，她活下去就可以……”王鑫鑫解释着，忽然开始紧张地盯住上方的画面，一动不动，双手紧紧握拳。 又过了一会儿，王鑫鑫迷茫地看着上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快速的往前跑动。 即便如此，也无法跟上画面消失的速度，太快，太快。 他跌坐在地上，又像是哭又像是笑，喃喃道：“没有了……没有了……” 萧慆追上他，蹲坐在他身旁，学着萧恒的样子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问道：“你还好吗？” “她暂时不会来了？” “谁？你母亲？她脱离危险了吗？” “对，因为我看不见她了。” 五分钟前，王鑫鑫母亲那里突然连连响起了好几阵敲门声，她依旧倒地没有任何反应，敲门声也消失了，所以，他没有太在意。 但就在刚才，门突然被打开，社区的志愿者在门卫的带领下打开了他们家的门…… 然后画面就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当门卫背起他母亲往外走时，本就稀稀落落的影像戛然而止，仍凭他怎么往前追逐都留不住。 影像消失，就代表她母亲已经被阴间的系统提前判定会因为志愿者和保安大叔得救。 她暂时不会来了。 王喜来到他身边，父子相拥在一起，相互安慰。 王鑫鑫擦了擦眼泪，容貌慢慢变化成小孩的形态，是他走那年的样子。 他踮起脚尖，靠在王喜耳边小声的说了些什么。 王喜将他一把推开，脸色大变，呵道：“不可能，你想都别想！” 王鑫鑫笑着扬了扬手里一张金光闪闪的卡纸。 第4章 天堂大学入学通知 一连好几把翻盘局，“开始匹配”的按钮萧恒暂时不想按下去了。 有些人变成鬼，依旧能做到照坑不误。 也包括他，再玩下去心态崩了，也保不齐会变得坑起来。 萧恒在地图上随意一点，找了一棵树开始劈劈砍砍劈劈。 在这个游戏里，砍树可以得到树枝，树枝是锻造武器的基本材料。此外，还有十万分之一的概率可以砍出金树枝。 金树枝可以锻造传奇武器，可以炒极品菜品，可以练旷世丹药……也支持转赠，游戏内轻轻一点，游戏外小黄鱼售价重达6666一支，打开阴间的小黄鱼，金树枝竟然在这里依旧保留着市场，十枝售价1一张抽奖券。 现在他终于有大把大把的时间来砍树了…… 树叶、树枝稀稀疏疏地落下，背包中的树枝右下角的数字 1 1 1，参天大树逐渐萧条稀碎。 没事，砍完了，零点会刷新的。 失去了树叶的遮挡，倚靠在树上练功的玩家暴露无遗，该玩家昵称：我的亲亲好大儿。 最后一下已经形成肌肉记忆的、控制不住的鼠标点击劈砍，本就摇摇欲坠的树枝再也支撑不住，我的亲亲好大儿呱呱坠地。 按照正常刷新速度，萧恒边砍，这位玩家应该会边慢慢的显出真身。但他是突然一下子出现，想收手都来不及。 萧恒一时间分不清究竟是系统bug还是碰瓷来的。 无边落木萧萧砍（萧恒）:【大儿兄，抱歉了，我赔你一颗运功丹吧。】 游戏内有运功机制，自选山、河、土、木任意一处打坐，打坐可以获得基础经验，也可以加强某一个技能的点值，消耗运动丹开启打坐，时间一到自动结束打坐，掉线、战斗、形态切换等自动视为放弃打坐。 从树上落下，形态会自动从打坐切换为站立，等于之前不管打坐了多久全都白给。 点击人物头上的名字可以查看详细信息，看到这位大兄弟乃满级金号，战力榜武器榜点赞榜，榜榜榜上有名。 应该不至于碰瓷。 萧恒在旁稍等了一会儿，仍旧没有回应，以为是挂机打坐来的，扔下丹药又发送好友申请就准备闪人了。 【您的交友申请已通过，快和我的亲亲好大儿侠客聊聊吧！】 我的亲亲好大儿：【你喊我什么？】 无边落木萧萧砍：【哦哦，抱歉，兄弟我没想占你便宜，也没想故意打断你运功。实在抱歉，没有看到你在树上。】 我的亲亲好大儿：【我选了最长的十二时辰收益，你知道，我还差多久吗？】 我的亲亲好大儿：【二十三分钟！！！】 无边落木萧萧砍：【大儿兄……兄弟，要不我送你一根金树枝吧】 我的亲亲好大儿：【真的吗！！！你有吗？！我去，你今天刚死就砍到了？！ 】 无边落木萧萧砍：【会有的，等我砍到！】 我的亲亲好大儿：【……】 无边落木萧萧砍：【您是怎么知道我今天来的？】 【您的好友我的亲亲好大儿已下线】 阴间的黑夜白天如果不刻意操控的话和阳间是同步的，此刻对照阳间的晚上八点，房间的灯光顺着他的想法自动调节亮度，柔和不刺眼，他舒服的眯起眼睛。 忽然又想睡觉了。 “您有新的吃饱了撑的订单，请及时处理！” “您有新的吃饱了撑的订单，请及时处理！” …… 一连好几声清脆的人机男声、女声在耳边响起。 这声音…… 萧恒觉得熟悉又可怕。 蓦然睁眼，萧慆的大脸映入眼帘。 萧恒：“……” 萧慆憨憨地笑着：“我这不是想着……你没吃饭，给你打包了一点王鑫鑫家的菜回来。” 王喜生前是厨师来的，厨艺好到这一片区内每逢举行活动几乎都会请他过去掌勺。 欢迎派对能有如此多的鬼来参加，也有他厨艺的因素。 阴间的吃喝食物虽然没有限制，但厨师对事物的加工是无法靠意念获取的，想吃零食饮料很简单，但想吃美味的食物，还得发挥自己的想象力。 自己的想象力不够，只能靠厨师的手艺来凑。 在阴间做好一份菜后，可以对已经做好的菜进行无限制的复制，但复制的权限仅创作者拥有。 派对上一共提前准备了108道菜，每道菜都复制了1000份，随意品尝，随意打包。 萧恒对食物的兴趣并不是很大。 从八岁到二十四岁，他和食物之间，一直保持着“合作”关系。 他不奢求食物可以给他提供美味，他也不会主动去烹饪食物、去追求食物的精致可口。 他只需要活着，不饿死。 “人为什么不吃饭会饿，吃了饭要拉屎？” 现在这个困扰了他十六年的问题终于没有了。 不过王喜的厨艺确实是精湛，光闻着味道，便让萧恒默默地变出满满的一大碗米饭，热乎的，还飘着热气。 萧慆见状，赶紧变了碗筷陪他一起吃，做鬼既不怕饿死，也不会撑死，既然如此，那就再来一顿吧！ “排队结束了？”萧恒问，他还以为要一直持续到后半夜。 萧慆依旧津津有味地吃着，顺带将派对上发生的事向说故事一样和萧恒说了一遍。 “大活物投胎？这也是抽奖券的一种？” 萧慆嘴里吃个不停，感慨道：“是啊，可欧了，中奖率只有千万分之一，几百年难中一次哎！听说本来这不是王喜他们家应得的奖券，应该是达溪，达溪那个歌手的你知道吧！一个阴差阳错，新来的引路人敲错门送错鬼了，王喜还给刮开了……一发入魂！” 所谓大活物投胎，就是可以指定猫咪、狗这些比较大的活物投胎到自己亲人或者阳间任何一个认识的人身边。 直到死亡，重回天堂。 三月前王喜中奖后便一直犹豫是否要使用抽奖券回到自己的妻子身边。 王鑫鑫自然是阻拦，猫狗能活二十年，而按照她母亲的身体状况最多只剩下不过三两年。 在短暂的相聚之后，又可能会独自熬过十多年的人间时光，还是以一个动物的形态……这样，太不值得了。 一旦成为大活物，会保留所有在阳间和阴间的记忆，只允许生老病死，不允许自杀，否则将无法回到天堂。 于是纠结着纠结着，就这样过了三月……直到今天，王鑫鑫在经历了期望和失望后，终于无法忍受，拿出从父亲那里偷来的抽奖券——使用了。 他选择了投胎到一只猫身上，以这样的方式回到人间，回到自己的母亲身边。 萧慆说完后一阵叹气，看起来有些烦恼。 萧恒将食物残渣和碗筷用意念变走，问他：“想什么呢？” 萧慆难过地说：“如果他妈没认出他，或者猫毛过敏不养他，他是不是白投胎了，他会变成一只流浪猫的……这故事根本不感人！” “嗯，那你说这个感人吗？”萧恒扬了扬手里一个文件袋，上面洋洋洒洒几个大字——录取通知书。 就在砍树的时候，这一份文件突然从天而降，落在他的头上。 “天堂学院”几个大字纵横在封面上，在其右下的是“-11分部”几个低调的楷体小字。 萧慆双手颤抖地将其拆开。 To 可爱的萧慆小朋友： 我们对您的过往表示同情和惋惜！ 现在，欢迎您来到天堂！这里是天堂学院（11分部），我是校长临上，也是1001-1100片区的主理人。 我的联系方式是：（一个微信二维码）。当然也可以通过传音联系我，这是我的照片：（一张看起来ps很超过的男子照片，挺帅，但是照片毫无质感），只需要闭上眼，想着我的俊脸可以传音给我。 山海有情，传音慢慢，不管多久，我都会回复！ 为了您的居住，和投胎顺利，我校特此通知您，在您来到阴间后的下一个星期一来校报道。 我校崇尚因材施教，已经根据您在阳间的过往、您的性格特征为您选定了6门课程，您需要选择其中的三门进行深度学习，推荐从程度从高到低，分别是： 1、八卦——你可以理解为算命的一种，你对事物的感知能力很强，所以强烈试试这一门学科！ 2、辣舞——严格来说，这不算一门学科，你可以理解为一个社团。你是一个善良的人，所以适合！ 3、数学——你的思维逻辑能力很强，虽然在应试教育中屡屡受挫，但相信你在阴间的专项学习中会有不一样的收获，期待您的选择，数学家萧慆！ 4、心理咨询——你的共情能力很好，而且会在事情的抉择中保持客观冷静，所以不妨尝试一下心理咨询专业。也欢迎到天堂的心理咨询司兼职就业，详情请咨询你所在片区的心理咨询司-投胎处主任孟怀：一个微信二维码 5、烹饪——你很爱吃，也具有想象力，相信一定会在阴间成为一个顶尖厨师，所以不妨试一下自己动手吧！ 6、电子竞技——2024新开课程，欢迎报名，参加天堂电子竞技大赛有机会获取抽奖券哦！学生双倍！ 考虑到选择纠结的同学，如果您无法为自己选择全部课程，可以在报道时来校抽签决定。 一切交给命运。 相信，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学校地址：（闭眼默念855即可瞬间传送到校门口），对了，855是学校的作息安排，是不是非常合理呢！双休必须给安排上！ 再次欢迎您的到来！ 再再次要求您的到来！不许不来哦（威胁表情包*3） From----你的校长：临上。 第5章 天堂大学 “首先排除数学！”萧慆斩钉截铁地说，高数的苦，他不想再承受第二遍。“还有这个八卦，这个辣舞……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善良我知道，可是善良和跳舞有什么关系？我真的适合去跳舞或者当算命先生吗？还是电竞和烹饪看起来合适一些，你说呢哥？你觉得我该选哪三个？” 萧恒饶有兴致的细细看了一遍录取通知书，笑道：“这个评语真有趣，的确像查看过你生平经历，你不是常说，只是考得差，不代表自己数学不好吗？证明你自己的机会来了，不想试试？” “不想！绝不！” “哈哈，你自己看吧，我比较关心的是……”萧恒手往通知书其中的一行小字上一指。 我校特此通知您，在您来到阴间后的下一个星期一来校报道（阴间的时间同阳间。） 萧慆瞪大眼睛仔细看了看：“下个星期一？” 萧恒提醒道：“今天是周日。”他们死在了每个月最后一个周日，回福利院的路上。 “靠！那不就是明天？！” 第二天出门前，萧慆仍旧只选出了“电竞”和“烹饪”两门课程。 直到，在校门口遇到辣舞社团招新。 碎花裙，麻花辫？这不是不是院长妈妈是谁？ 萧慆挠着脑袋过去。 李思思一眼就望到了他，朝他挥挥手：“小慆，来上学啊。” “嗯上学。妈，你在这干啥呢？” 李思思一昂首道：“很显然，我来上班。” 神情之自豪，仿佛是生命在于运动的代表人。 原来前不久辣舞社团的前任社长任职满一百年，光荣退休等待投胎。 社长一职空缺，引路人厉左便找到了李思思。 说她兼爱无私有着一颗赤子之心，很符合辣舞创社理念，以两个月一张抽奖券的薪资成功的聘用了她。 “入职满五年，薪资就可以升为一个月一张抽奖券了！”李思思满怀期待地说。 “妈，我以为你不是那种会被利益所迷惑的人……” “此言差矣！”李思思努努嘴，捧着脸憧憬起来，“拿了抽奖券，抽到托梦、飞蛾啥的，回去看看你的弟弟妹妹们，不好吗？” 原来所谓辣舞社，是两百年的社长“love”的不标准发音衍生而来，是一个公益性质的社团，活动内容很杂很多，其主要目的就是帮助阴间的阿飘们。 举办举办活动啦。 调节调节小矛盾啦。 探访探访探访孤寡阿飘啦。 诸如此类…… 这个社团好就好在，历任社长都是大大滴好人，没有设立考核制度，只需要五次活动中参加三次，就算合格。 而且参加活动多了，还会有不定期的抽奖券发放。 这么好的一个社团，很多来上学的鬼都想参加，但不好也不好在，入学通知书上可选辣舞社的阿飘太少了。 李思思看到萧慆的入学通知书，两眼放光：“善良的小慆宝贝，来吧，你不想和老妈共创辉煌吗？” 副社长是歌手达溪，欢迎派对上见过，笑容温婉和蔼，也帮腔说社团是如何如何的好，劝他加入。 于是第三门课程，萧慆顺理成章的选择了辣舞社。 身体的疲惫在阴间不存在，可精神的摧残还是在所难免。 烹饪课课业繁重，考核严格，三天一小考，一周一大考，任课老师就是王喜，他对做饭达到了近乎痴迷的程度，从食材的选择到烹饪的各种细节需要全方位把控，一点错都不能出。他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食物都是有灵魂的~” 萧慆在课堂上小声顶嘴：“我们就是灵魂本魂~” 被王喜老师听见后用大汤勺打了又打。 电竞课虽然没有考核，但主动游戏和被动电竞的区别十分显著，三天一小赛，一周一大赛，有时还得占用周末时间，队友坑气人，自己坑丢人……压力山大。 也就是辣舞社，没啥考试压力，经常还能外出吃瓜，社长院长妈妈们和副社长达溪、还有其他社员也都是顶顶好相处的人，真没后悔选这个社团。 此外，早八晚五都需要钉钉打卡，辣舞社团外出也需要外出申请审批流程，一点课都逃不了。 萧慆在心中暗暗祈祷:神啊，赶紧让时间过得快一点吧，让他也能享受一下不需要早八的快乐吧。 就比如家里的这一位，已经在家主动电竞了一个多礼拜。 还不会饿肚子，不用打扫卫生。 而且，他每天出门时家是一个样，放学回来后又是另一个样子了。 今天一进门，便是新变出来的一片草坪，绿油油的一片。 萧恒正枕着手臂躺在草地上，带着墨镜，睡得安然。 萧慆躺到他身边，对着同一片天空，享受着片刻的安宁惬意。即便他知道，这样做，萧恒一定会醒。 “老妈让我带骨头汤，你喝完起来喝完重新睡吧。” “好。”萧恒缓缓睁开眼睛道。他的睡眠很浅，不管是在阳间还是阴间。 萧恒喜欢喝玉米排骨汤，不能加萝卜。 萧慆喜欢喝萝卜排骨汤，不能加玉米。 所以以前院长妈妈空闲的时候都会炖两份汤。 “老妈各复制了100份，反正也不会坏，我就都放在门口柜子里，你记得喝哦。” 萧恒点点头，继续沉默地喝汤。 “都已经八号了，还是没反应吗？”萧慆试探地问。 按照之前引路人的说法，一月五号是萧恒的生日，他25岁，就可以自由变换身体，也可以感知亲人。 但他除了头顶出现了一个进度条，没有任何变化，也无法感知任何人。 这个进度条也很奇怪，可以自由控制出现或隐藏，进度：89%。 萧慆没忍住再次戳了戳进度条，没有实感，像是投影一般缥缈空虚。 “我们去找引路人吧！去问个清楚！” 萧恒淡淡道：“已经找了。” “然后呢，引路人说啥？” “还在排队……”萧恒将手中的一个白色卡片向萧慆展示，卡片的上方是一个数字6，过了一会儿又闪成5。 早上他传音给引路人想问个清楚明白，一传音，就得到了这张小卡片。 一天过去，从18闪成了6。 卡片的背后写着：请排队，引路人正在火速处理订单中。 下午六点，数字4一闪，变成了几个小字：引路人接号系统已断开，请重新传音（进度会为您保留。） 萧慆皱眉道：“断线？阴间的信号也这么差？” 萧恒扫过时钟时钟，眯眼道：“倒像是他们下班拔网线了。” 第二天一早，九点，卡片上的数字4重新恢复。 居然还是早九晚六…… 待数字由1化为0时，萧恒的耳边响起一个官方语调的AI男音：“是否确定传音或会面引路人？传音请说1，会面请说2，挂断请说3。是否确定传音或会面……” 萧恒道：“2”。 话音刚落，他周遭的一切事物快速轮换，须臾之间，他已然坐在厉左的对面。 他们身处于一堆文书之中，密密麻麻的案卷、档案整齐的拜访在柜中，而这些柜子，一圈圈包围了他们，层层叠叠，看不到尽头。 厉左与他隔着一张木桌，板正端坐着翻着案卷，手中夹着支精致细长的钢笔，他对着案卷上的内容啧啧点头，时不时露出好看的微笑。 这画面整齐安然地都有些刻意了。 厉左似乎没有注意到笔头是朝上的，墨水顺着笔杆滑下，白皙干净的手指被墨汁倾染，平静的画面忽然兵荒马乱起来。 萧恒变出清水和毛巾递给他。 “谢谢你，萧恒。”厉左一边擦拭一边尴尬地道谢。待清理好手上的墨水后，他深吸一口气道：“你想问的，没有答案。” “为什么？” 这个问题，从八岁起困扰他到死为止。 他从何而来，他为什么会失去八岁前的所有记忆出现在福利院门口。 但他知道自己叫萧恒。 那么除了萧恒以外的呢？ 木桌下，厉左的手紧紧攥着，第三次对着同一个灵魂回答同一个问题。 仍旧不知如何作答。 半晌，厉左问：“萧恒，你相信前世今生，相信转世轮回吗？” 萧恒的目光一沉，笑道：“从小，我接受的都是唯物主义教育。” “如果是你生前的世界，我认可。可此时此刻，你以一个灵魂的形态坐在这里，就说明至少在阴间并不是纯粹的唯物主义。” 他不想为难任何一个打工人，便问：“有什么是能告诉我的？” 厉左指指他头上方：“你头上的进度条能看见吗？” “89%。” “对，这是你在阴间和阳间一起积累的功德，同一个灵魂积累的。等功德到达100%的时候，你会破晓，就能解开所有前世今生的记忆。” 自我破晓，是萧恒唯一的解法。 在总主理人的构造中，一共有十二个世界，人一共要经历十二次轮回。也就是十二次的出生与死亡。 每一个世界都有自己的规则定义，有不同的生活法则。 人需要在十二个世界中历经定数的磨难，才可以修成正果，结束轮回。 如果在某一世活得越久，经历的磨难越多，那么其他世就会少辛苦一些。 萧恒生前的世界，是这十二个世界中的第七个世界。 第6章 朝九晚六周末双休可以调休 而所谓破晓，就是积累功德到100%，破晓者可以提前结束轮回之苦，拥有所有前世今生的记忆，自由选择十二个世界中的任何一个不老不死，永远存在，也有机会成为某一世界的主理人、分区主理人。 而能够积累功德者，少之又少，需要在某一世积累功德到达50%才可以激活功德记录系统。 或许在他没有记忆，无法感知的谋一世他是一个大大的好人，帮助了许多人，才得以激发功德记录。 厉左将这些内容细细的同他解释了一遍，问道：“你是否选择继续积累功德，完成破晓？” “如何积累功德？” “在阳间呢，就是多多帮助人，多做好事。在阴间吧其实也差不多，多照顾照顾鬼，多参加一点活动……不过这些比较慢，大概一百年1%的进度。” 萧恒很艰难的挤出笑容和保持礼貌问：“那请问有没有快一点的办法？” 不知是不是看错了，厉左嘴角微微上扬又迅速落下，俨然是一副憋笑差点破功的模样。萧恒来不及细想，此刻已经够乱了。 “有，成为临时引路人，定时定点上班。按照引路人接触的案件，每日工作的强度看来，按照你现在的进度，要不了100年就可以完成破晓。” 萧恒低头道：“……我想想。” 一时间信息量太大，不是太好接受。 什么十二个世界，什么功德累积，什么破晓？ 而且，为什么，人死了以后还是要上班啊…… “阴间上班其实和你生前差不多，早九晚六，双休，可以调休。” 听到“调休”二字，来自打工人的灵魂在一瞬间觉醒，他冷笑道：“呵呵，调休？也就是说要加班？” “额……有时候引路人业务繁忙，加班也很正常的。平时准时上下班就可以了。” “有多准时？需要打卡的那种吗？” “额……钉钉打卡。” “要定位的 人脸？” 厉左感觉后背、额头有汗水正在不受控制的爬出来，只能硬着头皮道：“这个吗，是没错。” 萧恒抱着手臂：“薪资待遇呢？” 厉左轻轻咳嗽两声道：“阴间没有物资消耗的概念，所以一个月一张抽奖券，每季度再根据评价和绩效格外给一些抽奖券，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你在人间没有牵挂，所以，可以用来抽功德，从0.0001%到0.1%不等的功德，你看这样行吗？” 萧恒思索了一会儿后，淡淡道：“我再想想。对了，详细的抽奖概率和绩效考核标准能让我提前看一下吗，还有如果要签署劳务合同，也可以看看吗？” “我需要先请示一下分区主理人。” 阴间有成千上万个片区，每个片区都分为天堂和地狱两部分。 天堂每片区500扇门，每扇门里可以容纳不限数量的鬼，支持定期居住最多只66鬼，亲属会尽量被安排到一个片区，片区与片区之间支持办理门户转接，每个片区共配置名字带“左”、“右”的两位引路人。 在阳间时功德达到一定数量才会拥有成为引路人的资格，概率大约为万分之一。 而功德多到激活进度条的概率大约为千万分之一。 以萧恒的功德，可以直接从引路人做起，然而引路人与破晓，二者不可兼得。 成为引路人，就意味着需要放弃所有在阳间的记忆，永远无法完成破晓。 萧恒如果想要知道自己前世今生，探寻自己的来处，必须走破晓这一条路。 “如果我不破晓呢？” “那就三百年后投胎，也可以直接投胎。” 前提是，他就此放弃探寻自己来处的想法，愿意好好的享受没有资源消耗，没有饥寒冷热的天堂生活。 上班第一天，萧恒早上9点如约而至。 阴间上班有一点很好——无需通勤。 9点上班，8:59闭眼凝神想：上班、引路人事务所、积累功德等等随便一个与目的相关的，都可以直接传送到引路人事务所——上回和厉左会面也是在此处。 等习惯使用意念传送后，不用刻意去向，眼睛一闭一睁就可以去往目的地。 层层叠叠的档案架包裹着，两个办公桌。 今天，变成三个了。 “如果你觉得嫌小，座位不舒服，随意用意念调整吧，不要顶到书架，顶到也别顶倒了……很难整理的。”刚刚上任三个月的实习引路人谌右说，“厉左哥出阳间出外勤了，今天估计赶不回来，他走前交代好了，让我带你办入职手续。” “好的，谢谢。”萧恒注意到，厉左的办公桌旁坐着一个虚无缥缈如影子一般的身形，眯起眼来细细看，依稀能够辩出这是厉左。 “这是厉左哥的两根头发。阳间和阴间的所在维度不同，所以即使是引路人之间也无法直接意念传音。我刚刚来上班，很多业务都不熟悉，所以每次厉左哥去阳间出外勤，都会留一些他的头发化作分身。这分身是两根头发演化而来，留存的意念很少，虽然不足以支撑工作处理事务，答疑解惑什么的足够了。” 萧恒默默地想：出去一趟拔几根，一回两回还好，几百回几千回那岂不是得秃了？还是说引路人也是鬼，头发也不会被消耗？ 不知为何，萧恒忽然想到了老贾…… 他不由得挠了挠自己的头，幻痛。 似是察觉到萧恒挠头动作背后暗藏的含义，谌右解释说：“不用担心，等厉左哥真身回来，头发会随着分身的下班而自动回到头上去的。” 谌右的样貌在阴间少有的展示为中年的状态，他时常微笑，一微笑，眼角的皱纹就会随之堆叠起来。 皱纹，衰老，这在阴间是极其罕见的。只是他清澈到有些稚嫩的眼神、偶尔跳脱的动作带给了他少年老成的意味。 交谈间，萧恒的眼神扫过他的皱纹，并没有多问，初次见面，还是不要太冒昧了。必须保持友好、礼貌、带有边界感的同事关系！ 谌右敏锐的捕捉到他一扫而过的又因为尊重再不往复眼神，自己倒是丝毫不在意，苦着脸说：“如果可以谁不想英俊潇洒、风度翩翩呢!不过这也没办法，自从上次送错了抽奖券之后……这样可以让我至少在外形上看起来成熟一些，可靠一些。” 第7章 无巧不成双婚姻介绍所 “办入职，办入职，办入职，办入职……” 厉左办公桌上的虚拟人影发出连续重复的声音，这声音和厉左的原声有9分相似，另一分……稍带了些AI质感。 谌右恭敬地对着人影鞠了一躬道：“是，厉左哥。” “我们来办入职吧。”谌右深吸一口气，“你手机里下钉钉了吗？放心下了也没用，俺们得用引路人的专属APP。临上老大特意抓……用抽奖券请五个程序员开发出来的。” 怎么到了阴间，还得用这个阴间APP。萧恒默默地变出手机，又在里右的指示下了引路人专属版钉钉。 谌右先他一步吐槽道：“我听左哥说，这玩意儿是几年前主理人去人间游历后带回来的，说这个方便考勤和工作留痕。呵呵，所以临上主管的1001-1100片区的所有引路人都都在四年前开始按时上班，定点打卡。” 本来引路人的工作内容几乎全部围绕所有天堂所有的阿飘们，虽然没有过高的权利，但在鬼看来引路人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也是阴间公平正义的代表，当他们遇到困难时可以依靠的强壮肩膀！ 高高低低也是一个阴间警探！很拉风的那种！ “在有了这个软件后，我们这100片区的引路人都觉得……自己只是一个朝九晚六困住的打工仔。” 说话间，谌右将萧恒的信息录入完成，在最后一步即将完成时，一张印着萧恒名字的劳务合同翩翩而来，降临在他们头上，谌右接过，双手递给萧恒。 “您可以仔细看看，没什么问题再签字入职。临时工不同于正式的引路人，如果工作的不愉快，也可以随时离职。”历有耐心地说，过了一会儿又补充说，“当然，得做好交接哦。” 契约引路人：厉左 临时工：萧恒 合同有效期：2025年1月20日-3025年1月19日，支持任意一方提前终止，到期后自动续约，直至临时工投胎自动作废。 工作时间：朝九晚六，周末双休，每月除双休另有两天假期（不包含调休） 薪资：每月一张抽奖券，每月30号发放当月薪资。 工作内容： 1.调解天堂矛盾…… 2.…… 3.…… 萧恒细细看过没有问题，也和先前厉左发给他参考的版本一模一样，便在合同的最后一页签名的地方用指尖轻轻一点，再在钉钉点击确认。 “好，欢迎你成为此刻1010片区的第三位引路人，欢迎你加入我们的引路人团队！” “谢谢。” “对了，如果可以的话，1010片区有一个工作群，里面的群公告你别打开，打开了也别看置顶的那一条。” 萧恒不明所以的点点头，反而对那条公告更感兴趣了。 刚刚办好入职手续，录入钉钉信息，一个男音就在耳边反复播报。 “您有一个新的吃饱了撑的订单请及时处理！” “您有一个新的吃饱了撑的订单请及时处理！” “您有一个……” 萧恒终于知道梦里的这个播报音出自哪里，出自——引路人的办公室内。 生前，萧恒就有很强烈的对事物的感应和预知能力。 他能凭着简单的相处对话判断人的性格，能通过预感推断即将发生的事，院长妈妈将此现象评价为“小恒看人一向很准”。 诡异的是他的梦境能映射未来发生的事。 就如同他的死亡。 引路人日常除了外勤工作外主要分为其他两个部分的工作： ①传音或会面解决鬼的问题 ②接受“吃饱了撑的”报案工单，调解鬼之间的矛盾。 传音和会面是正常排队，鬼正常寻求解决问题的方案或提出自己的一些需求建议，这些都不会归档纪录。 而报案工单无需排队，优先处理，还可以引路人“上门处理”，但需要纳入档案。虚假报案轻则天堂内坐牢，重则下地狱。 “‘吃饱了撑的’？这名字……”萧恒抿了抿嘴道，“很贴切。” “是呀是呀！”谌右道，“听说这是两百年前……额一位前辈无意间吐槽‘这帮鬼有吃有喝有什么好吵的，一天天烦死了，真是吃饱了撑得！’于是就将订单的通知音改成了现在这个。” 谌右道：“接单”。 “接单成功。” 订单信息在他们前方悬空展现： 报案人：匿名。 举报人：万巧巧 报案内容：无巧不成双婚姻介绍所弄虚作假，谎报周燃单身情况，欺骗感情。 谌右咬了一口早饭愤愤然道：“又是她，上任三个月，已经是第四次接到有关她的举报了。” 萧恒问：“右主任……阴间天堂的婚姻介绍所是什么样的？” 他还是习惯性的用工作中常用的尊称：右主任，右老师，右前辈之类的。 “不必客气，我们几乎前后脚来的，你直接称呼我谌右就行了……” 用不了多久，等萧恒身份明了，按照他们的工作年限和辈分，可能还会称呼他右子，小右，或者小右右……右主任什么的，实在是他太嚣张了。 “这个婚姻介绍所并非阴间主办，是本片区一位女鬼万巧巧申请开设而来。一个老板，两位员工。主要是婚姻介绍还有片区与片区之间的一些联谊活动，全都是万巧巧自发组织的，没有任何盈利。差评很多，反正你后面会知道的。” 说着，他手一挥，订单信息切换为“无巧不成双”事务所和万巧巧的相关介绍，并附上万巧巧当前所在现场的实时场景。 “镜头”对准了1010片区的第107扇门，门内已经容纳了上百位围观群众，有四个鬼被他们团团为主： 周燃，107门的户主之一。 刘小妹，周燃的妻子，在天堂结的婚。 金秀梅，周燃的妻子，在生前结的婚。 万巧巧，无巧不成双婚姻介绍所的老板。 “原配”妻子金秀梅愤怒对着周燃谩骂不休，周燃憋红了脸，偶尔直起身子奋起反抗两句，但气势上已经输给金秀梅太多。 刘小妹在一旁掩面哭泣，只会在金秀梅即将抬手欲打周燃时连连劝阻。 万巧巧忙着两头劝，但看起来效果不是很好。 辣舞社的社长和社员已经抵达调解矛盾，疏散吃瓜群众，但看起来效果也不是很好…… 萧恒一眼就在现场直播中看到正在阻止维护现场秩序的辣舞社社长李思思，还有她身边吃瓜吃到双目发光的萧慆。 简单了解现场的情况后，谌右分析此时此刻并不是应当传唤万巧巧，而该直接前往现场解决问题。 原因有二。 第一，现场已经闹得不可开交，此时不去处理，辣舞社处理不好依旧会联系他们。 第二，被报案人虽然是金巧巧，但显然事情的关键在于周燃和他的两位“妻子”。此时匿名报案将矛头对准金巧巧是为转移目光又或是有其他隐情，值得探查。 谌右俯身问厉左的分身：“左哥我对一些政策不太清楚，想咨询一下您。引路人能和临时引路人同时前往现场调解矛盾吗？” “能。” “他不是我的临时工，也可以吗？” “可以。”顿了顿，缥缈的身形再次发出声音，“提外出申请，你俩都要。” 如此谌右放下心来，带着萧恒在钉钉提交了外出申请，流程和阳间上班时的几乎没有两样，审核人选得是临上，抄送人选得是厉左和谌右。 谌右的外出申请抄送人是萧恒和厉左。 “咱们仨互相抄送哈，然后这个审批是老大自动审批的，主要是为了留档。外出时记得申请就行，后补也行，就是时间对不上得写报告有点小麻烦。” 临行前，谌右指着自己的额头让萧恒往这看。 一个金光闪闪的“引”字赫然出现在他的额头。 “这是我们引路人的唯一标识，可以自由控制显示或隐藏就和你头上的进度条一样，你可以在设置成所有鬼第一次见到你自动显示五秒，也可以在每次外出时设置自动显示……根据你的习惯来就好。” 萧恒学着他的样子意念操控“引”字出现。 “对，就是这样，我们出发！” 金秀梅的巴掌再一次扬起。 这一回，它终于绕过周围的重重阻碍准确无误的落在了周燃的脸上，他的脸毫没有变形也不会感受到疼痛。但这清脆响亮的一巴掌，却在向来宁静无争的天堂足以惊心动魄。 也足以让他小范围社死。 周燃下意识的捂住脸，不可置信地大叫起来：“你疯了吗？你敢打我？！” “哈哈哈哈哈！疯了，我确实是疯了！”金秀梅一把拽起他的衣领，“周燃，如果我不是疯了，就不会在你走了以后一个人拉扯两个孩子长大，不会守着他们，几十年没有改嫁！” 周燃从她的手中艰难的挣脱出来，余光不由的扫过围观群众，他似乎能够感受到，仿佛有无数鄙夷的目光如同蚂蚁般细碎的爬上他的脸。 他整理好自己的领口，难得硬气的吼出声：“这些话来来去去说了这么多遍，有意思吗？！你养小东和小南，我是感谢你，但这也是你的血脉。” “小东小南确实是我的孩子，那他们呢？”金秀梅指向周燃背后神情复杂的一男一女，他们的模样和周燃各有几份相似，“你走后，我也照顾他们照顾了几十年，如同我亲生父母一般。” 金秀梅蹲坐在地上继续发泄心中的愤恨与不甘：“你走后三十年，他们也都来找你了，那个时候，你就已经在这里结婚了吧。你们在天堂和和美美，全家团聚，可曾想过我和孩子们！” 周燃的母亲搀扶着她起来，宽慰道：“秀梅，这事儿确实是我们对不住……” 第8章 无巧不成双婚姻介绍所2 金秀梅的母亲将她揽入自己怀中，冷冷道：“亲家母言重了，若真是对不住，就应该在一开始将她还给我们，而不是将她圈在这道门里三个月。” 周燃的背后一位亲戚发言：“我小孙子在天堂开启新生活，就是无情无义了？非要一个人孤孤单单几十年才算是有情有义？哪里来的道理？！” 金秀梅的亲戚代表发言：“那么，还情啊！让咱秀梅在天堂成婚，让周燃一个人独守空房五十年年试试看嘛。” “哎，你！” “……” 现场状况越发焦灼，周燃背后密密麻麻的站着一堆鬼，分别是他的父母，他的爷爷奶奶，他的七大姑八大姨，他的太爷爷太奶奶，他的太太爷爷太太奶奶，还有各旁支亲戚。 还有一群鬼站在金秀梅的背后，分别是她的父母，她的爷爷奶奶，她的七大姑…… 此时，表面上是周燃与金秀梅之间的较量，实则是累极了三百年亲族关系间的对抗。 仿佛有场大战，一触即发。 “秀梅，你等等，你二爷爷他们家马上从其他分区传送来了，我们绝对给你撑腰啊！” “小燃，不要腿软，你大伯已经去叫人了。你尽管冲，不要怕，有我们。” “引路人来了！” “让一让，来了两个引路人！” 吃瓜群众为他们让开一条道。 周围一片小声嘀咕。 “是谁报案了？怎么把引路人找来了，哎哟，估计再吵两句就没得听了。” “是两个引路人哎，一个是菜鸡引路人，还有一个……没见过呀。” “难道菜鸡要被开了？新来的是来接替他的。” “少说点，得罪了谌右大人，小心给你送错过去投胎。” “哈哈哈，林萧你……” “……” 他们径直走到万巧巧面前，她身着黄色打底衫，绿色卫衣，棕色牛仔半裙，一截橙黄的袜子恰好准确无误的沿着马丁靴的攀爬出一截，一头五颜六色的羊毛卷明媚而又张扬。 万巧巧对着萧恒眨眨眼睛道：“这位小哥哥新来的吧，可曾有过婚配？是否想要寻觅一位……” 谌右见怪不怪的白了她一眼，悠悠警告道：“万巧巧……” “咳咳，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我可以详细给你们说一说他们当时的相亲过程。”万巧巧拍了拍胸脯，“领导工作必须配合啊！” “嗯嗯，必须配合。”谌右笑眯眯地说，“你这个态度很好，相信我们很快就可以将你调查清楚。” “什么什么？！”万巧巧咂咂嘴，围着谌右饶了一圈，“不是吧，小孩儿，调查我？！今天？我正在这吃……正在解决我介绍所客户售后问题，就不能换一天吗？” “巧了，我们正是为了你的这位客户而来，有人匿名报案，万巧巧谎报周燃单身情况，虚假做媒。” “我虚假做媒？谁报的案？！” “我！”周围的吃瓜群众齐声道，其中不乏真心实意的受害者。 举报万巧巧虚假宣传，人人有责。 “你们不许闹！”万巧巧又气又急，“到底是谁？！” 与周燃相亲、是否单身最为相关的是金秀梅、刘小妹还有周然本人，报案人极有可能是他们中的一个，当然，他们的朋友亲戚又或者是万巧巧得罪了哪位“热心路人”也有可能。 金秀梅被母亲搀扶着坐下，依旧狠狠地盯着周燃。 周燃也回敬以恶狠狠的眼神，时不时的往萧恒谌右这里偷瞄张望。 刘小妹一会儿看看周燃，一会儿求助似的望着引路人。 人群散去后，仅留下他们四位和各自的近代的几位亲人。 谌右带着萧恒将在场的四个关键人物分别询问情况，谌右传音给萧恒：你如果觉得刚来不太熟悉，就先看我的，待你觉得合适了，习惯了再开口也无妨。 他们先是询问了当事人周燃。 周燃对着引路人一通诉苦，反反复复的表达自己的核心想法：难道在另一个世界放下过去，享受自己的新生活有错吗？ 周燃对金秀梅照顾两个孩子和他父母表示感谢，他表示如果可以的话他宁愿将自己天堂的寿命拿出100年还给金秀梅当做补偿，当然这是根本不可能被允许的事情。 他还说，自己现在的要求就是和刘小妹在天堂好好过日子。和刘小妹在天堂成婚的事情都是他的错，刘小妹一点错的都没有。 他拒绝回答和万巧巧相关的任何问题。 接着，他们又询问了金秀梅。 和周燃所处不同空间后，金秀梅的情绪逐渐趋于平静。 在两位引路人的引导下，她主要说了以下这些有效信息，也是她愤怒的根源。 并不仅限于周燃的“背叛”。 第一，在她来阴间的三个月里，直到今日，她都没有出过门。周燃装作深情的从她直接从谌右手中接过了她，没有让引路人教她阴间的分毫。只让她以为，门的外面都是穷凶极恶的鬼，她需要在家里好好“修炼”。直至今日，她都不知道，阴间没有物资消耗的概念，也不会饥饿……她也怀疑过，为什么自己两个月都没有拉屎，以前从来没有便秘这么长时间。 第二，谌右在接她来的时候根据她在阳间积累的功德，给了她一张抽奖券，而周燃向她声称抽奖券无用，便拿走了。 因为她来到阴间后并不清楚“传音”、“感应”，所以没有在第一时间联系到自己的亲人，她的亲人也无法感受到她所在的片区和门。直到今天早上，她的门被一众亲人敲开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原来做了一个为期三月美梦。 又或者说，是长达五十年的噩梦。 “在我刚来这个所谓天堂的地方时，我和周燃还有他的父母我们四个人一起度过了一段很美好的时光。 我们都是年轻的模样，没有病痛，没有烦恼。 我想原来天堂真的和传说中的一样。 他已经记不清我们的过往，只在我提到两个孩子的时候会短暂的被我真的吸引，其余的时候，他都在努力的配合我，好让我们两个人看起来不太陌生。 我说的那些他都不敢兴趣，却依旧愿意在我身边一直陪着我，我想，我们之间是有感情的，只是因为实在太久没见。 正当我以为我们的感情可以依靠更多的时间慢慢重新培养的时候，我的亲人敲开了门，我才发现，我一直都被他困在这扇门里。” 他们又询问了刘小妹。 刘小妹做到了友好的一问一答，他们问什么就回答什么，且没有在回答中夹杂任何的情绪。 他们提取到了许多有效信息。 第一，刘小妹在二十九年前和周燃通过无巧不成双婚姻介绍所相识，相识的时候她和周燃都是单身，至少她一定是单身，周燃也对她声称单身。此事与万巧巧关联不大，就算万巧巧刻意隐瞒，但真正欺骗了她的人是周然，他才是根源所在。 第二，她的确从来都不知道金秀梅的存在，直到今天。 第三，前不久，周燃送了她一张抽奖券，她已经花掉，抽到了托梦，她选择用在阳间亲人身上。来阴间几十年，她一直想念阳间亲人，周燃此举，让她心愿得偿。 通过查询抽奖券的使用记录，该抽奖券的获得者编号与金秀梅的身份编号一致，也就是说，周燃相赠的抽奖券来自金秀梅。 最后，他们询问了万巧巧。 “万巧巧，我们现在向你核查情况，你是否在已知周燃有配偶的情况下，隐瞒了他已婚的事实，并将他介绍给刘小妹？” 万巧巧笑着转头问萧恒：“小哥哥，方才我问你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见萧恒不愿回答，她也不恼，自顾自地说：“我问你是否婚配，你若是回答我是，那我向其他小伙伴介绍你时，你就是有配偶之人。反之，若你回答不是……” 谌右问：“所以所以不管周燃对你说了什么，你都知道，他其实在去世前已经有了妻子？” “小孩儿，你这么问可就没意思了。”万巧巧揉着一撮红色的羊毛卷懒懒道，“话是他自己说的，我只负责传达，何错之有？你若是不信，大可以调取当时我们留影的内容一观便知。” 婚姻介绍所是的成立需要向阴间备案申请，而安装“留影”是备案所必须的。 由于意见没有物资消耗的概念，留影自安装起不会被自动覆盖，可以由介绍所的员工和或阴间引路人自动提取查看。 谌右抽取了二十九年前周燃在无巧不成双婚姻介绍所的画面还有万巧巧与他沟通择偶标准的记录，周燃不曾说过自己有妻子，也不曾说过自己单身，只是对万巧巧的介绍毫无拒绝之意。 万巧巧见状直接口吐芬芳：“我*）@！*#）这家伙每回说自己单身都是在介绍所外面，在派对上，介绍所里面有留影，所以他说的才滴水不漏！这个老登！我发誓，他绝对是和我说过他没老婆。” 在问完一轮后事情大致清楚，他们只是将四个人所有的询问记录系数分别告诉另外的三个人，此事基本明了。 回归本次报案本身，关于周燃是否隐瞒自己单身，或万巧巧是否刻意捏造周燃单身情况的事。 根据万巧巧和刘小妹还有无巧不成双事务所两个员工的描述，都可以证实，万巧巧确实没有从周燃口中得到他曾在阳间有过婚配一事，也是如此向刘小妹传达的。当然，这仅限于从周燃口中所获取的信息，也许她从其他地方知道周燃的单身情况也无从求证。 万巧巧依旧在纠结到底是谁举报的她。 第9章 无巧不成双婚姻介绍所3 “我也许会包装样貌身高，包装年龄……但是单身与否是底线问题啊。如果他已经声明了自己在阳间已有妻子，那么我在阴间将他介绍给其他鬼的时候，也会如实告知。毕竟这个二手货市场不同的，好不啦？” “所以你承认自己确实会包装样貌身高和年龄对吗？” 万巧巧：“……大人，这些事儿以后再议成吗？” 匿名报案，引路人无法直接查看报案人信息。但若是虚假报案，则可以在钉钉申请更高一级的权限查看报案人，报案人也会收到相应处罚。 在申请查看之前，他们再次分别询问了三位当事人。 “知道虚假报案的后果吗？自己交代可以争取宽大处理，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虽然“无巧不成双婚姻介绍所弄虚作假，谎报周燃单身情况，欺骗感情。”看起来主语很像是刘小梅，但她坚称自己没有报案，并且愿意亮出自己的报案记录供任何人查看，不能再坦荡。 金秀梅则又是一阵骂骂咧咧：“*（鸟语花香）*@，老娘来了三个月，连传音都没玩明白，还整报案那玩意儿？还处理我？先把你处理了吧，要不是你直接把我交给那混蛋，我至于这三个月跟坐牢一样，去你的&(q*@)*$0（鸟语花香）我要是能举报，第一个举报的不是周燃也不是那巧巧，肯定是你！” 那么如果不是某位热心群众替刘小妹报案，报案人就只有可能是周燃。 周燃自知无可辩驳，索性直接亮出报案记录承认是自己虚假报案，报案目的是企图将战火转移到万巧巧身上。 周燃被押走前，刘小妹问：“他会收到什么样的处罚？” 谌右道：“虚假报案，半个月到三年不等。骗取抽奖券，罪加一等，没个五年估计出不来了。” “好吧。还有什么我可以帮你们的？抽奖券的事儿……” “这件事就目前的了解的情况来看，周燃是主犯，如果后期调查出来你于此相关或事先知情，也会被传唤接受调查。” “好，我一定配合，如果有处罚，我也都认。” “对了，如果你有时间，就照看1000个新来的鬼，自己记着，就当做抵消那张抽奖券了。” “好，我一定做到。” 一左一右两个引路人，架着面如死灰的周燃，一闪离开了第107扇门。 他们将会把周燃带回事务所盘问具体情况，等全都了解清楚、当事人留印后，他将会被押送到监狱服刑。 天堂的监狱有饥寒冷热，有物资消耗，还需要早八晚五，全年单休的上思想教育课。 不许减刑，无法越狱。 要么好好改造，努力学习等待刑期满，要么提前投胎终止在阴间的三百年期限。 从奢入俭难，虽然监狱没有酷刑，但重新拥有了一副不吃饭就会饿死，不睡觉就会犯困还会生病的身体，还被限制自由，这对很大一部分犯了错的鬼来说都是极大的痛苦，五分之一的服刑的鬼在监狱一段时间后直接申请提前投胎，结束这一切。 刘小妹没有着急离开，走到金秀梅面前，低头道：“对不住……” “你打住……”金秀梅拍拍母亲的手示意她离开，母亲一闪瞬移到远处去。 金秀梅道：“事情已经调查清楚了，何必怪在你身上？抽奖券的事，大概也是他的意思，怪不着你，你走吧。周燃骗了我三个月，也骗了你快三十年，你以后……要好好的。” 刘小妹闻言，抹了抹眼泪，纠结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向金秀梅鞠了一躬，离开了。 万巧巧正欲开口：“妹妹……” 金秀梅已经被今日这场闹剧折磨的疲惫不堪，她用最后一丝耐心有气无力地说：“你也打住，我也没想怪你，你快走吧。” “不是的妹子，我是想问你……”万巧巧谄媚对她眨眨眼，“要不要重新找个老公啊，我这里有大把优质鬼，温柔地男人，深情的男人，会做饭的男人……你如果对男人彻底失望了，我这里也可以为你匹配喜欢女人的优质女人！” “……” “不找老公也可以，先谈个对象要不啦？” “……” 将周燃重新询问，并留影备份，留文备份后，已经是下午四点。 材料上传提交引路人专用钉钉等待审核后，谌右摊在椅子上长舒一口气道：“终于弄好了。” 根据周燃交代的情况，谎报案情和偷取抽奖券都是他一人所为，和他的父母、刘小妹没有任何关系，目前也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其他人与之相关。 两个罪数罪并罚，他大约需要坐牢五年三个月。 等待审判结果的过程中，周燃可以暂留在家中等待判罚结果，也可以趁此机会整理一下心情，随时准备开始改造，重新做鬼。 萧恒心中莫名觉得在哪些地方有些不对劲，他对人物的感知能力又在此刻默默发挥作用，但所谓感知在没有证据支撑之前总归都是虚无缥缈的假设，甚至是偏见。 于是他习惯性的没有多说。 除了周燃，还有一人也在等待审判。 不过入职三个月来，谌右犯过大大小小的错数不胜数，今日这一遭根本不算什么。等厉左回来了，他自会处理。 不就是检讨书嘛，写就是了。 而且，必须得在上班时间写！ 萧恒问：“补给金秀梅的抽奖券什么时候送过去？” “先做地址变更，直接送到最新地址。”厉左的残影自动回答。 谌右变出一袋面包嚼嚼嚼，不知为何，忙起来的时候没感觉，忙完总觉得饿，幻饿。 他边吃边解释说：“这个不着急。金秀梅之前住在本片区107门，户主是周燃。现在，大概不太可能想续住了。等明后天有空先问问她自己的意思，她父母应该是其他片区的，她大概会去那……哎，又要写转片区的材料了，真麻烦啊。” 除了写材料麻烦，还有和其他片区的引路人打交道。有时候他想，宁愿自己一个人写材料写到地老天荒也不要和那些奇奇怪怪的人说两句话。 萧恒注意到桌上有一个闪着红光的按钮按钮，按钮上方小小的显示屏中闪着数字：62，过了一会儿又闪成63。 谌右敏锐的捕捉到他的眼神，顾不得吃了，赶忙瞬移到他面前拦住他道：“别点！” 萧恒没想点，见他如此着急，便语气和缓地承诺道：“好的，我不点。” “这是引路人会面或传音咨询问题的按钮，你一点，就等于开启接待通道。”不知何时他钻到萧恒背后，小声地说，“都四点了，你整理整理今天工作一天的思想汇报。对了，不用给我们任何一个人看，你自己留着就行了。” 翻译：都四点了，你准备准备下班吧，别没事找事。 萧恒识趣的点点头。 在看到谌右的电脑屏幕从表格界面切换成天堂制作的动画片《当黑猫警长爱上葫芦娃》后，他也懂事的打开了游戏，开始砍树。 谌右扫了眼他的电脑屏幕，对此很是满意，等过段时间更熟了再问问要不要一起玩游戏。 摸鱼什么的，还是得人多一起摸才好。 【您的好友无边落木萧萧砍已上线，一起来场酣畅淋漓的战斗吧！】 我的亲亲好大儿：【金树枝砍到了吗？】 无边落木萧萧砍：【报告长官，正在努力中，目前进度0/1！革命尚未成功，仍需努力。】 我的亲亲好大儿：【来一把？】 无边落木萧萧砍：【好的，大儿兄。】 我的亲亲好大儿：【你喊我什么？】 这位“我的亲亲好大儿”网友情绪稳定，技术高超，并且和在萧恒在游戏中不是一个位置，战斗中能够相辅相成，打出很好的配合，简直是不可多得的好战友，上分黄金搭档！ 这段时间他们常常组队上分，从不提前相约，同时在线就会喊一声，相互间从未拒绝。 这位大儿兄说话高深莫测，冷不丁就会让萧恒觉得摸不着头脑，比如第一回见面的时候，他脱口而出“你今天刚死就砍到了”。 每当待萧恒向他查证时，他又什么都不肯说。 萧恒的好奇心并不算严重，也不喜欢刨根问底，可这位大儿兄着实神秘，他好多次内心暗暗抓狂想直接一删了之，却还是没有下手。 虽然神秘，但是萧恒能感受到他充满善意。 也不知他的感知能力是否能适用于网络世界…… 又或者许是技术滤镜的加成？ 两场胜仗下来，已经临近六点。 无边落木萧萧砍：【兄弟，先到这儿吧，我有事下了。】 我的亲亲好大儿：【嗯，金树枝给我继续砍啊。】 无边落木萧萧砍：【没问题。】 我的亲亲好大儿：【我快投胎了——得到金树枝，锻造出神兵天降妖伏魔高一尺幅千里刀！这是我走之前最后的心愿了！】 无边落木萧萧砍：【您今年贵庚？】 我的亲亲好大儿：【老朽三百八十一岁，再过一个月就是我整三百年的忌日，也是我投胎的日子。】 无边落木萧萧砍：【您是说您砍了三百年，都没砍到吗，这也太背了。】 我的亲亲好大儿：【这游戏在阳间才出来5年，到阴间才2年好吗？】 无边落木萧萧砍：【哦对，对对对。是我愚笨了，我会努力的，大儿兄。】 我的亲亲好大儿：【嗯乖。】 我的亲亲好大儿：【等等你叫我什么？】 第10章 无巧不成双婚姻介绍所4 萧恒摘下耳机，两场酣畅淋漓的战斗下来，脑中的那团迷雾似乎有了些许头绪。 是啊，三百年。 在这个地方只要想就可以待够三百年。 按照三十年一代生育来计算，三百年可以积累十代祖辈，正如今天的对抗一样，是周燃和金秀梅家族间的对抗。 那么骗婚呢？两个家族相处三十年，若有旁支亲戚、朋友邻居，骗婚的事情根本无从隐瞒。 “你好右主任，请问现在是不是暂时没办法联系到左主任？” “嗯嗯，他今天估计是去阳间接人了。咱和阳间不处于一个维度，除了主理人，其他所有人都没有权限可以联系到。” “好的，我想再问一个问题，请问普通的问题咨询是不是都没有记录？” 谌右从肥皂剧中回过神来，摘掉耳机答道：“对，这些传音和会面记录多而杂，且都涉及人们的**，所以完成后一个月后就会自动消失。” “那么，留影呢？”萧恒问，“如果是来事务所当面咨询，会有留影吗？” 谌右想了想说：“按理来说会的，只是大部分的问询都是通过传音解决，会面的很少，且不会被标注，找起来很麻烦。怎么了萧恒，你想查什么，还是周燃的事吗？” 萧恒点点头若有所思地道：“只是有一个疑问，想试试看能不能找到。您能告诉我怎么查看事务所的留影吗？” “这个嘛……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也从来没用过这个玩意儿。” 在厉左分身的帮助下，他们顺利登入留影系统。 此时已经临近六点。 “右主任，您先回去吧，我就当做熟悉业务，随便看看。” “没事，我和你一起，我也新来的，也熟悉熟悉。对了，萧恒。” “右主任您说。” “叫我谌右吧，我没比你早来多久，年岁上也没年长你多少。” 两人一边翻找监控，一边聊起过往。 原来谌右算上阳间和阴间全部的年岁现在也不过才二十六岁，他六岁死于意外，直到今日他父母和上一代的亲人几乎都还在人世，他是太爷爷太奶奶在阴间带大的。 来阴间后，他就彻底爱上了这个没有物资消耗的世界，于是一边上学，一边学习引路人考试相关科目。 所谓功德不够，考试来凑。 成为引路人的功德条件实在是太苛刻，但是阴间的工作实在繁琐，仅仅只是一个引路人很难周转开。 所以近百年来总主理人又开设了考试引路人一岗，就是说可以通过十个科目的考试选拔素质上符合引路人要求的阿飘。 考试通过后，就可以进入100年的实习期，一旦顺利通过实习期就可以自由选择离职还是永远留在这个世界并且放弃自己之前的所有记忆成为一个引路人。 三个月前谌右斩杀千军万马，顺利通过考试，成为了一名实习引路人。 “我找到了！”正准备问萧恒这一世的情况时，谌右的眼睛扫过屏幕，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你看，这是不是刘小妹！” 这是五个月前某一天的影像。 那时事务所还只有厉左一个引路人，自然也是他接待了刘小妹的咨询。她咨询了厉左以下这些内容。 1、抽奖券的转赠和使用，厉左按照《抽奖券使用法则》一一回答她。 2、刘小妹问询了金秀梅在阳间的情况，来来回回就是想问她大约什么时候会死亡来到阴间。厉左以不是她不是金秀梅熟识之人为理由拒绝向她提供任何相关信息。 在其余的影像中，他们没有搜寻到任何周燃和刘小妹包括与他们相关的亲友的任何影像，但仅仅只是这一条就足以说明问题。 谌右道：“也许在传音中咨询，也可能是通过临泉观察，周燃也可以得知她妻子的情况。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是刘小妹显然至少在五个月前就知道周燃还有一位妻子在阳间并且即将来到阴间。 “80周岁以上的人，就算不刻意积累功德，也会因为年岁长，积少成多大概率会被赠与抽奖券。” 所以，周燃骗去金秀梅的抽奖券，是有预谋的，提前设计好的！ 萧恒的脑中又闪过一个念头：“请问，引路人去阳间接人，这样的行程安排是公开的吗？” “对家属来说算是吧，而且片区之内都是邻居，谁谁谁即将来临，都不是秘密，很多都要举办欢迎排队。” “你现在不能去阳间接人？”萧恒想到钉钉1010片区群公告上的通报批评处罚内容。 【实习引路人谌右因送错编号为A101020251000180抽奖券，特此公开通报批评，通报范围……处罚内容为……】 其中的一条内容是他六个月内禁止去阳间接人。 “对……”谌右绝望的闭上眼睛，“所以你还是看了，对么？” 萧恒将推论徐徐道来：“今天有三个接人的单子，刚好占据厉左前辈一整天。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也是他们计划中的一部分。” 萧恒是新来的，自然可以排除在外。 谌右被处罚不能去阳间，那么这三个人只有厉左一个人能去。 厉左外出，留下办案经验并不丰富的谌右，可以大大增加他们“计划成功”的概率。 在之前对四个人的问询中，好像一切都勉勉强强的能完成闭环，但是又在某些地方让人觉得奇怪。 比如 阴间大多都不是一个一个鬼单独生活，三百年的停留时间，基本都是和祖上后代一起。就算周燃骗得了刘小妹说自己没有成婚，难道他亲人朋友能一起骗刘小妹几十年不被发现吗，难度太大，集体素质太低。 再比如 周燃在阴间没有任何差事，不具备任何获取抽奖券的条件。突然的一张抽奖券给到刘小妹，她难道不会怀疑来处吗？ 除非，她知道是哪里来的，甚至是骗取抽奖券的同伙或者主谋。 萧恒长舒一口气问道：“有这些材料，足够明天提审刘小妹了吧。” 不等谌右回答，厉左的留影连连点头道：“足够，下班下班下班下班。” “今天辛苦你陪我加班了。” “没事儿，这本来就是我事情没做好，反而还得是我谢谢你。”谌右连忙摆摆手，他变了一杯奶茶递给萧恒，苦涩地笑了笑，中年的脸上更显沧桑疲惫，“是我做事草率了，三个月前，是我没接好金秀梅，今天我又大意了，你才刚来第一天就做的比我好。” “可是……”萧恒喝了一口奶茶，缓缓道，“今天出外勤是为万巧巧被举报的案子，在你的带领下，现场围观群众被疏散，报案内容整理清楚，也顺利抓到了报假案的周燃，这些你做的都很好啊。” “你这是在安慰我吗？” “算是吧。”萧恒举了举奶茶，“挺好喝的，你刚刚变的时候想的是哪家奶茶店？” “嘻嘻，我自己做好了复制的，全糖标准冰，植脂末，没有一滴鲜奶！你还要来点其他的吗？我这还有姚克辣鸭脖鸭心、地沟油炸串还有阿三风味卷饼……放心咱现在只有味觉，没有身体数值限制，吃不坏的！” 萧恒：“……” 还得是不健康的东西最美味啊。 谌右决意留下来整理材料并且反思今天的一言一行，萧恒没有干涉也没有多问，也不陪同，留了句“那你注意休息哦”便回家了。 他仍旧致力于要保持有边界感的友好同事关系。 八十八号门的门口堆放着许多白色菊花，三排整整齐齐的叠放，能够看出对来访者对门内之人的惋惜和尊重。 萧恒迟疑片刻。 确定不是自己意念传送出错才敢推门而入。 “哥，你回来了！”在门口餐桌上恭候多时的萧慆迎上来。 “门口的菊花是怎么回事？” “都是送给你的呀。” “送给我？” “他们都是你的粉丝啊！”萧慆拍拍他的后背，“听说阴间都是靠这个来表达对一个人的崇拜之情。” “嗯……别具一格的表达方法。” 原来从他出外勤到周燃家后，“萧恒回来了”的事情就从阴间传开了。许多人慕名而来，但是也仅仅之事留下一朵菊花，没有多加打扰。 “哥，我听一些年长的一点的人说，你以前就是这里的引路人。” “什么意思？” 萧慆将今天白天在阴间听闻的都和萧恒说了一遍。 原来在二十五年前，1010片区有一位临时工引路人，名字也叫萧恒，也有人叫他叶恒，任职时长大约六百年。 这位引路人做事雷厉风行，说话确是如雷贯耳一般的毒蛇，所以给人们留下了深刻的影响。 不过比起害怕，人们对这位引路人更多的是崇拜和敬重。 他在阴间呆满期限投胎后，许多人都舍不得他。 但是也有传言说，二十五年后，萧恒就会回来，重新成为引路人。 萧恒沉默半晌，他想起上一次和厉左的会面，他问自己，是否相信前世今生。 难道他消失的八岁以前的记忆、他的来处，要从自己的前世找起？ “他们得知你的名字后，又算了算时间，刚好二十五年，所以就认定你就是萧恒。”萧慆认真而又仔细的看着他，仿佛想透过他现在的样子看到那些所谓的前世谣言，然而终究徒劳。 他哥还是他哥的样子，十几年没变过。 如果真的有转世轮回，那么前一个萧恒和这一个萧恒应该会共有一个灵魂，也都算他哥。 萧慆道：“我还听说其实你们的模样并不完全一样，前一位萧恒是1010片区顶尖的美男子，生前还是探花还是榜眼来着的。你别这么看着我，哥，你现在也不差，就是如果要是转世能100%继承容貌的话，我真想知道他们口中的‘天人之姿’到底是什么样的。” 萧恒：“……” 萧慆将自己所听来的全部都告知萧恒，毕竟吃瓜时长仅有一天，信息并不完整，且大多听起来都像是添油加醋后以讹传讹，传播的过程中再二次三次加工而来的。 想知道详情，还得回事务所翻档案。 现在吗？ 算了，还是等明天上班的时候吧。 休假半个月，突然重新上班，好累啊，先休息休息吧。 与其说是休息，不如说是逃避。 萧恒很清楚是因为害怕，害怕自己的“努力”会让结果更难以接受，“等明天上班的时候”其实是一种无奈的顺势而为。 “等等。”躺在床上正准备入睡的萧恒突然直挺挺地坐了起来，“靠，忘记下班打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