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
这时，借着明亮些的路灯，沈眠看清了他们警牌上的名字。
林岚和陈启明。
林岚拉开后座车门，示意沈眠上去，自己则坐进了驾驶位。
他钻进车里，陈启明也坐到了另一边的后座。
车门关上，车内弥漫着一种皮革和消毒水混合的、略显刺鼻的气息。
车子平稳启动，林岚目视前方，一言不发，像一尊雕像。
沈眠靠在舒适的椅背上，看着窗外飞快倒退的路灯，眼睛慢慢合上。
这时，他感觉有什么东西戳了戳他的腿。
低头看去，是一个玻璃纸包装的水果糖。
陈启明眼睛亮闪闪地看着他，看他没动，又戳了戳。
沈眠无奈，接下糖，剥开糖纸。
是橙子味的。
看到沈眠吃了糖，陈启明露出一个灿烂的笑。他又掏了一个给林岚，她摇摇头，糖就跑到他自己嘴里了。
接着，一路安静。
车子驶入了一个普通的派出所院子。
这里的询问室白得刺眼。
沈眠坐在硬邦邦的椅子上，对面是林岚。
陈启明没坐，而是靠在墙边，冲沈眠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放松，例行询问。”林岚打开文件夹，“你工作的店铺涉嫌流通违禁品，回忆一下，接触过什么‘特殊物品’吗？”
他歪头想想，表情迷茫：“特殊物品？……没有吧，只有奶茶原料。”
林岚笔尖在纸上点了点，“你个人，或者同事，有没有出现异常的疲惫、亢奋、幻听、幻视，或者……控制不住的冲动？”
听到“疲惫”，沈眠眼皮抬了抬，又耷拉下去，“累算吗？主要是站太久了。”
这时，靠在墙边的陈启明似乎很感兴趣，身体微微前倾，看向他的眼神里似乎带着一种“快说说还有什么奇怪感觉”的期待。
林岚合上文件夹，发出轻微声响。
陈启明立刻缩了回去，恢复站姿，但眼里还是跃跃欲试。
“基于安全考虑，配合期间你需要佩戴这个。”林岚推过来一个黑色手环，“明天上班带着，记录环境数据。”
沈眠看着手环，皱眉，“一定要吗？”
“一定。”
林岚递出一份文件，语气严肃“现在，签署这份保密协议，关于今晚和明天的一切不得对任何人提起。否则，以危害公共安全罪论处。”
他拿起笔，签了。
陈启明眼睛亮了，整个人似乎很亢奋。
林岚收走协议，“明天下午1点，等我们联系。”
她扭头看兴奋的陈启明，语气柔和了些：“启明，你送他回家吧。”
“好的！队长！”
等所有人走后，林岚看着文件眉头紧皱。
【档案记录：甜蜜蜜奶茶店
概述： 7月13日至8月15日期间，本市异常事件死亡率环比上升40%。在127名死者中，有36人被确认曾饮用“甜蜜蜜奶茶店”饮品，其中25人为店内直接购买。
人员异常：
店主林墨（孤儿，独居）及店员阿雅，自7月25日后未再于店外监控中出现。
店员阿雅于7月20日搬离原租住地，其母证实她于8月中断了每月固定的汇款。
目前，唯一被观察到可自由出入该店铺的**，仅为店员沈眠。
初步调查：
调查员蓝玫瑰、红玫瑰试图靠近店铺，遭遇高浓度污染，蓝玫瑰出现急性异变倾向，被强制干预并撤离。
对购回的奶茶样本进行分析，确认内含微量精神污染。效果为持续降低对象精神抗性，持续时间约7天。在此窗口期内遭遇异常事件，死亡率高达95%。
判定：此事件危险程度可达s级，建议作战部处理。
附录：本次事件中两名幸存者均陷入不可逆昏迷，并伴有大规模躯体异化。】
沈眠回到家，放松地躺到了床上。
虽然它不够软，还有一股老旧的味道，不过已经足够。
他沉沉睡去，打工和调查已经耗尽他的力气了。
清晨七点三十分，沈眠被闹钟吵醒。
他痛苦地把头埋进枕头里，手到处摸索，试图关掉闹铃。
枕头边、身体下、床缝里都没有，他绝望地哀叹一声，用力睁开眼，在模糊的视线里精准找到手机。
他慢吞吞爬下床，穿好衣服，开始洗漱。
洗漱后，沈眠拍拍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出门前，他瞥见桌上那个黑色手环，犹豫了下还是戴上了。
真麻烦。
他和往日一样，骑着叮当作响的破二手自行车挤入人流。
快到奶茶店时，他注意到街角停着一辆黑色轿车——和昨晚的一样，车窗贴着深色的防窥膜。
沈眠看了一眼就移开视线。
“叮铃”
林墨哥和阿雅还是一如既往，早早到了，正在准备原料、清理卫生。
结束照常的“祝你甜蜜蜜”，沈眠像往常一样开始忙活。
黑色的手环上一个隐秘的红点开始闪烁。
车里
林岚和陈启明正在监测污染值。
陈启明安静看了一会，突然惊呼：“队长！这里污染值突破5000了！”
林岚没有回复他，眉头紧锁。
她手下是奶茶店的布局图，正在飞快地做记号。
窗口…员工区…后厨…
突然，监测仪开始疯狂报警，林岚眉头微挑，笔尖重重一点。
下午1点
店里稍微轻闲了些，沈眠做在椅子上，感觉有点困。
“滴滴”
他艰难地抬起手机：
现在出来，上车。
沈眠无奈从椅子上爬起来，爬起来…没起来。
就当没看到吧
“哔——哔——”
沈眠抬头，黑色轿车已经开到了店门口，车窗摇下，陈启明正欢快地招呼他。
这下没辙了，他无奈起身。
一坐进车里，一个银白色的盒子就被递到眼前，上面还放了一双全黑的绣着繁复花纹的手套。
林岚转过身，语气严肃：“沈先生，现在情况非常危急，我们需要你做一件事。”
沈眠耸耸肩，苦笑道：“难道我可以拒绝吗？”
她表情未变，“启明，你把那个给他。”
“哦哦，好的。”陈启明突然被点到，手忙脚乱地翻起背包。
“给你。”
“这是什么？”沈眠看着写着绝密字样的封面，有点疑惑。
林岚坐正，通过后视镜与他对视。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污染物？”
沈眠摇头。
“这是正确的，你不应该知道。”
她点点头，“那么，你可以理解为辐射源。污染物就是一个时刻向周围散播污染的辐射源头，现在，你们店里就有一个污染物，我们需要你去把它收容。”
沈眠感觉一阵烦躁，他不想做多余的事，“为什么要我去。”
林岚的眼神瞬间变得锋利起来，似乎要穿透他的身体：“因为——只有你能在这里进出自由，如果你拒绝，我们将以妨碍公务罪逮捕你。”
“呃……好吧，那我要怎么做。”沈眠挠挠头。
陈启明把银白盒子端起来，让沈眠注意到它：“很简单哦，等会你一个人去后厨，一定要一个人！然后呢带上手套，打开盒子，准备好后按一下这个。”他指了一下手环内侧一个隐蔽的按钮。
“它会给你指引的，你找到目标，把它放进盒子里，盖好盖子，结束。是不是很简单～”陈启明歪头笑。
林岚在前面扶额。
“哦，好。”沈眠接过盒子，触手冰凉，有种奇怪的黏腻感。
沈眠带着盒子回到奶茶店。
下车前，林岚又强调了一次：“一定要戴好手套，收容了不要久留，立刻出来。”
推开店门，林墨哥和阿雅的头迅速扭过来，还是那标准的笑，像被雕刻的假面。
“你现在甜蜜蜜吗？”他们齐声说，每一个字的发音甚至是口型都一模一样。
“不甜蜜。”
听到这话，他们笑容未变，只是头转的角度更大了，“要来杯甜蜜蜜奶茶吗？”
沈眠没看他们，径直走过：“不用了，谢谢你们，我去后厨备料了。”
他们盯着沈眠，头跟着他转，直到他消失在门里。
阿雅的头已经扭转了180度，她似乎没有感觉一样。
沈眠关上后厨们，轻轻锁上。
黑色的皮质手环与苍白的肤色泾渭分明，过于纤瘦的手腕支撑不住它，已经滑到了手臂上。
手环内侧，一个小小的黑色按钮。
沈眠按下它，一簇光线从红光位置射出。
光线指的位置是角落的一个箱子，一个放了很久的箱子，里面是沈眠刚来时店长林墨买的一些彩带、灯泡。
本来是想装饰店面，多吸引些客人。
但是年轻的客人们不太吃这一套，所以林墨很快就遗憾收手，这些过时的装饰品也被压箱底了。
沈眠搬出箱子，扒拉了两下，感觉自己忘记了什么……
算了，肯定不重要。
他继续在彩带、灯泡里翻找。
很快，一个突兀的东西出现了。他用两根手指捏起它，凑到眼前仔细观察。
这是一个很小的石头，只有他家蜗牛壳那么大，苍白，像是墙灰，但是手环的光线死死指着它。
应该是吧？沈眠拿出盒子，准备把它放进去。
“啪嗒”
似乎有什么被盒子带出来了，他一瞅，一双手套。
哦！沈眠恍然大悟，他终于知道忘记什么了，忘记带手套了。
“呃…不会有事吧。”他看着自己捏着小石头的手指喃喃。
但是拿都拿了，沈眠放弃思考，把似乎是污染物的小石头放进盒子。
“嘶——”小石头脱手的瞬间，他突然感觉手指好像被什么刺了一下。
沈眠举起手看了看，没有伤口，好像是错觉。
沈眠把银白盒子带出奶茶店，出来时，店长和阿雅的动作似乎有点卡滞，像没上油的机械。
车门已经打开，林岚冲出来，飞快地用一种黑色胶带一层层缠绕住盒子。
她剪短胶带时，沈眠好像听到一声刺耳的尖叫，似乎还有求救声。
他摇摇脑袋，暗暗决定晚上一定要早睡，今天都出现幻觉了。
林岚把包好的盒子放入陈启明拿出来的黑箱中，扣上扣子，这才松一口气。
她语气和缓了一些：“沈先生，感谢您的帮助，不过现在奶茶店比较危险，我建议您和我们回一趟警局。”
沈眠刚想摇头。
她接着说：“还有一点奖金，2万元，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
话没说完，林岚的手就被沈眠握住，他一脸坚定：“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我当然愿意和你们走了，不是为了什么奖金，只是这样更安全，当然有奖金也是很好的！”
“噗——”他们一齐扭头。
陈启明捂着嘴，身体拼命颤抖，“没……噗……没事，我突然想打喷嚏。”
林岚嘴角上扬，无视旁边的家伙，拍拍沈眠的手：“奖金你放心，这是给每一个热心公民的奖励，会完完整整的到你手里。“
也就是说！不用交税，沈眠更开心了。
对于一个常年存款不过千的贫困人士，这简直是天降巨款，他甚至可以吃一包泡面扔一包！
他飞快钻进车里，还招呼林岚和陈启明：“快呀快呀，我们快走。”
林岚嘴角抽了抽，把快要抽搐的家伙塞进车里，启动车。
“沈先生，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林岚询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