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许,这酒辣,又不醉人。”
他嘴真硬,凑近和我说话时酒气都呵我脸上了。
我想起身去开窗,又怕他因此受了凉,两难之间,他又凑近我讨酒,一张白净的脸染了绯红,清泠泠的眸子直直地看着我,举着空空的酒樽等我给他倒酒。
好不惹人怜。
我随手给他倒了一杯茶。
他果然是喝得迷糊了,还以为那是酒,一口咽了下去。
他安静了一会,突然皱起清秀的眉头,满眼控诉地瞧着我。
“怎么了?”
“一许,为什么把好酒收起来不让我喝了?”
我又给他酒樽里添了一杯茶,像哄小孩一样轻声道:“这是给你拿的另一壶好酒,不辣。”
他将信将疑地细细再品,随后眉眼舒展开来,朝我露出一抹纯朴的笑。
“嗯,是换了一壶好酒,还有茶韵,一许果然舍得!”
我闻言低头觑着鞋面,柳林酒这般烈吗?李尧才喝一杯半,成了傻子。
我扫过满桌的饭菜,一筷子都没动,忽而失了食欲,唤来小厮都撤了下去。
现在就剩下一个醉醺醺的李尧了。
我犹豫了一会,还是将他搀扶到床榻上躺下,十分贴心给他掖好被子后,我起身欲去前堂,趁天还不算晚批些公文。
一股大力攥住了我的衣袖,我措不及防差点又是一个趔趄。
该死。
我回头怒瞪床上的罪魁祸首——李尧,他眼睛虚阖着,一只手落在榻外,正紧攥着一片我的衣袖。
呵,就该把他送回府,现下好了,有气都无处撒!
我折坐回床上,使力把那片衣袖抽出来。
一盏茶后,我无可奈何地躺在床榻上,思考自己怎么会输给一个醉醺醺的李尧。
衣袖是拽出来了,谁知李尧下一刻就像铁钳一样扣住了我的手腕,我奋力一甩,他扣住我的手纹丝不动,甚至攥得更紧了。
……
唯一证明我努力过的只有我手腕上一圈圈的红痕。
我平躺在床上眯起眼,咬牙切齿:李尧,你最好明天也别醒过来。
我恼得睡不着,本以为这已经够憋屈了,谁曾想夜半时,李尧在我旁边悠悠转醒,他炙热的目光在我身上扫了一圈后停下,戏谑地笑了一声,“原来一许趁我喝醉了轻薄我。”
我忍无可忍,气笑了,侧头对上他毫不掩饰的目光,一字一句:“滚下去!”
……
转日竟有坊间传闻,说李首辅寻花问柳,夜半尚才归家。
当真是闲的!
接下来三日,除了上朝时,远远尊他一句阁老,我都不曾理过李尧一句。
这日下值归家,小厮又来报:“李阁老今日又递了拜帖,不知大人见否?”
我挥挥手,“不见。”
等了一会,我抬头见小厮还恭敬站在原地未退下,问道:“还有何事?”
“李阁老还遣人送了好些稀奇玩意儿来,并递一张请帖,听闻是明日休沐李阁老设春台宴,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东西递了上来——一堆小玩意儿,一套上好的衣袍和一枚韘形佩。
?我随手拿起其中一个玉琢的竹蜻蜓,在手中把玩。
半晌,我开口:“请帖收了,去库房取一端砚,并海棠一枝,送一份拜帖回去。”
“是,”小厮得了令恭敬退下去。
我目光重新落回那枚韘形佩,停下了把玩的动作,指尖下意识地一下一下轻点着桌案。
这玉佩,彰地位显贵,亦可为定情信物。
莫名其妙的吻,醉酒莫名其妙的拉扯,现在又是一枚韘形佩。
细想来,李尧年三十六,尚未成家,府内无一女眷,连通房都没有。
他莫不是断袖?
我瞳孔震颤了一下,抿了抿唇,深呼出一口气——李尧竟是断袖!
次日,天气回暖了些许,我穿上一身深青常服,在不多的几个香囊玉佩中挑拣许久,竟鬼使神差地拣中了那枚韘形佩。
我怔愣了一下,还是没把玉佩换掉。
穿戴整齐后,我带了一名侍从早早去赴春台宴。
春台宴设在内府花厅,燃沉香,挂宫灯。入宴时,李尧客气地来迎我:“陈卿今日得暇,十分难得。”
这是赴宴常见的客气话,但我觉得李尧话里有话,在点我这几日不见他。
我亦装模作样地回道:“近几日公务繁忙,幸得阁老设宴相邀,得一日清闲,怎会不来。”
我朝他作了半揖,全了礼数,避了大理寺卿与阁老的嫌,免得被那些不怀好意的人捕风捉影,一本接一本地参我俩,然后与他错身而过,入了席。
席间,李尧居北主位,举盏致迎辞,又说了些“风雅见解”云云,宴上的人便纷纷应说“阁老之言,灼然中理”云云,期间同僚就政问我这那,我只微笑颔首,不置可否。
这便是所谓的“风雅宴会”,一是大理寺卿这位子容不得我乱说话,二是我忙着目光追随主位上的李尧。
他倒是面面周到,既不久谈一人,也只多听鲜少评论。
忽然间,听见有人问我:“陈大人,可是近来情有所归?”
我疑惑地循声而去,是吏部侍郎姜元,“姜大人此言何意?”
他的目光下移,意有所指地看向了我腰间的玉佩。
我恍然,哦,韘形佩。
我一时不知作何回答,韘形佩是李尧给我的,若是情有所归,岂不是说我中意李尧?可是,可是,可是,嘶......我今日到底为何鬼使神差佩戴了这枚玉佩?
姜元见我哑然,忽而了然一笑,朝我眨眨眼,倒是十分贴心地为我圆说:“不想透露是哪家女郎?哈哈,不论是谁,能得陈大人属意,定是个有福气的!”
我心下些许尴尬,脸上只得不失礼貌地微笑,“姜大人说笑了。”
......
酒过三巡,总管领着众宾客入了园子里赏花品茗。我远远地又瞧见了李尧,他正在与三两宾客闲谈,我听不清内容。风一过,头顶的海棠花扑簌簌地落了李尧一身,衬得他好生惊艳。
鬓边海棠,人更娇。
他朝我这边看过来,与我的视线在空中相汇。
我瞧见他的唇角漾起一抹柔和的笑,不自觉地也朝他笑。
风止,他收回了目光,又做回了那个分寸得体的李阁老,继续同宾客闲谈。
我有很多事情想问他,我在等,等宴会结束,宾客散尽,等一个不用避嫌的机会。
李尧:鄙人虽是文官,但也略懂些骑射,蛮力更是不少
小陈(无奈):公文批不了了,罢了,不批也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