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落下的,阴湿冷腻的雨滴裹着初秋微冷的风扑面而来,风雨欲来的气氛里参杂着下层区独有的酸臭味道。
风和雨给斯兰特带来的是一年中难得一见的篱豆秋声、荻风绵凉。
风和雨却只给下层区带来随处可见的腥臭垃圾、肮脏炼狱,哭泣的“猪猡”与塌圮的家。
她几乎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一样东倒西晃地跪倒在地。颤抖着哭笑不得。
原来这个世界上,就连风和雨都是十分有眼色的啊……竟然也能给人分出,
三六九等了啊啊啊啊!!!
恍惚之间,极致的痛苦倾泻进她的全身。她大脑一片空白,唯一能想到的,只有那本很破很破的、早已被销毁了的、从她记忆中褪去光彩的《自由平等》,和那个天真无知、早就被遗忘在过去里的、哭泣的阿镜。
她想起自己臆想中的万家灯火、人人相拥,和那个“下等、无能、偏激”的,
自己
想到这,她如梦初醒般踉跄起身,跌跌撞撞地、宛如伤痕遍体地孩子般,哭泣着、痛苦着,燃尽所有力气不停歇地奔跑,向着摇晃着的高高书梯上。
那晚,她几乎是惊惧的、痛苦的,却又面带笑容地摔倒倒在阁楼狭窄地板上,捧着一堆散落的粗糙废弃羊皮纸安然入眠的。
阁楼的窗没关,风挤进狭小房间内,卷起层层叠叠的手稿,上面晕开一片曲折的墨印,羽毛笔也顺着风从纸上悄然滑落,就像是演员的谢幕。
那扭曲的线条间勾勒着的,正是上百种沈今由的死法。
又或者说,那是“下等、无能、偏激”的自己的死法。
是她对自己愚不可及的诅咒,又或是残存的真切祝福。
她想,如果那高悬于天、遥不可及的自由平等从未莅临人间的话。她至少希望,她能死于那长夜未至、或天将明未明时。
想到这,她低着头独自矗立在阴影处。抬眼望去,却见到沈今由回头等她走来。她上前跟随着沈今由的步伐,面色灰白地走向光闪烁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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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今由轻触教室门上的花纹,轻轻晃动之间,他嘴角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玩味地说:“无聊的小把戏来了。”
他倦怠地盯着被打开的门缝处,对江揽镜使了个颜色,笑容满面地瞥了眼教室里面正哄笑着的“下等人”们。
江揽镜拿出怀表,忐忑不安地拉住沈今由”我们快要迟到了。……我去开门吧。”她慌慌张张地向前走去,却被沈今由反拉住。
他叹了口气,无奈又好笑得像是在看什么人一样凝视着江揽镜:“上赶着让人欺负吗?江小姐。”
真是逆来顺受,懦弱无能,就好像没有自己的灵魂一样。他心中冷漠地下了定论。
他承认,就像那些上层人视他们为污垢一样,他对那些“天生高贵”的上层人也天然带有偏见。
站在旁观者的视角,本能游离人群之外,在心中审判着一切的他也有自己的傲慢。
在他眼中,无论是那些恶意中伤的贵族也好,莫名其妙帮助他的江揽镜也罢,都被他打上了麻烦的标签。
他不喜欢没有自己信念的人。
“请……请不要叫我江小姐!”
他讶异地看向江揽镜,对方正抿着唇,身形颤抖却坚定地注视着沈今由。
她眼中闪烁着别样的光,胆怯却又坚定地重复道:“我不要……不要江小姐!”
沈今由平静地站在走廊吊灯下,望进江揽镜的眼底,审视着她背后的意思,好似在剖析她灰色黯然的身躯背后的灵魂。
他始终对所有人报以悲观消极的感想,对于江揽镜的看似友善也不过是出于自己想调查原书的目的。本来也不应该产生所谓名为“友谊”的多余感情。
更何况朋友这种东西。对于他来说,也不过是不断舍弃、背离、分割的东西。
但是……算了。
「各位各位,坐标A017,我是休斯·阿斯兰。给我们的“上帝”准备了一份小礼物哦。
哈哈哈哈,我就说新生里还是有聪明人的嘛。开学典礼后格温少爷就自己走了没搭理沈今由。你们还没看出来吗?这不就是上轮F4里卡特莉丝小姐管用的“标记”吗?
上届F4?楼上是四年级的吧?OAE特科考试准备好了吗?(邪笑)四年级不是一贯不参与卡牌游戏的吗?
这一届的F4身世太显赫了,我们这些学长学姐也想找找乐子嘛。
哈哈哈哈,沈今由不就是现成的乐子?相当学院的大红人,我这个侯爵卡持有者可是要好好教训他,看他下跪求饶呢!」
……
猩红的水流顺着铂金容器的晃动而蠢蠢欲动得似溢非溢,又在向内的冲击力下于瞬间倾泻而下,戳破室内聒噪笑闹的气氛。
在那一瞬间
他们像是被掐住脖颈般,教室内瞬间鸦雀无声。为首的休斯·阿斯兰本来还在享受着众星捧月,马上错愕地扭头看向因为撞击带来的惯性而不断摇晃的门。
“砰砰砰”一下又一下,狠狠撞击着他们的心情。猩红的油料水顺着门的摇曳从缝隙中扭曲着蜿蜒出来,流进门表面的凹陷花纹里。
而他怔愣着,在水桶落地之前,他只能目眦欲裂地从涌向自己的红色水幕中,瞥见对方冷淡的神情。
他被对方那副“无聊”的目中无人所激怒而静止一瞬,却又因扑面而来的粘稠液体张皇后退,然后伴随着“砰”的一声。
因为自己给沈今由准备的“惊喜”绊倒而狼狈滑落。那张用来炫耀的卡牌也从制服口袋掉落,在地上盘旋几圈后,和它的主人一同跌落在地,沾染上那鲜血般的刺鼻涂料。
“哒哒哒。”沈今由踩着老旧皮靴走在地板上,下层区笨重的劣质皮靴染上如血的颜色。他一步步踏在干净的昂贵地板上,冷静淡漠得不像一个闯入者。
所有人都怔愣着看着沈今由泰然自若地走向休斯·阿斯兰,他在对方身前站定,眼帘向下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对方。
说来有些新奇,他永远都是被俯视的那一个。这是他第一次这么看着别人。
“你不觉得爽吗?”系统笑道。“把讨厌的上层人踩在脚下的滋味?”
爽吗?他漫不经心地扫过对方胸前有些生锈的家徽和眼神中的惊惧讨好。
没有什么爽的。他回答系统:迫害弱者并不会让弱者变得高大。
同理。把别人踩在脚底并不会让自己变得高贵。
我要的是在自由之下生长的所有人,无论是上层人还是下层人。都能有理想、有尊严、有公理的活着。
系统安下心退下去,本想试探下沈今由的决心。现在看来对方倒是不用自己操心了。
沈今由倦怠而又毫无波澜的脸上沾上了不小心溅到的血红液体,他就那样缓缓蹲下,忽而歪了下脑袋,眯起眼轻笑一声。
那张带着笑意的清冷面孔不带一丝讥讽于嘲弄,就好像在单纯审视着眼前的人,配上那像血液般溅散在他眼角十字疤痕下的几滴腥红,让他仿佛像是一个嗜血的神明。
“神明”不带任何预兆地朝休斯·阿斯兰伸出手,包括阿斯兰在内的所有人脸色都从红白交错到惊疑不定,参杂了几分怪异的感觉。
休斯怔怔地盯着沈今由伸出来的手,他本该愤怒地拍开对方让学院的一等贵族把自己纳入羽翼,但在看向对方毫无波澜,目无一物的眼睛时鬼使神差地举起自己的手,离沈今由越来越近。
正当他想搭过沈今由手时,他却眼睁睁看着那只手向他身后伸去。转头之间,他看见对方越过自己捡起了那张被“血液”浸染的身份卡。
瞬间羞耻恼怒涌上心头,掩盖下诡异的遗憾。名为“自作多情”的情绪让她忍不住暴怒起来,他想狠狠教训一下对方让对方付出代价。
正当他想将手不自然换成要打对方的姿势时,他却看见沈今由拿起那张卡微微扫了一眼。
于是他的手停滞在半空,滑稽又可笑。他想到自己先前炫耀卡牌的样子,脸颊火辣辣得像是别人打了一耳光。一股巨大的羞耻感淹没了他,让他几乎动弹不得。
他僵硬地看着沈今由的动作,想给对方一个教训的自己却怎么也无法下手,他像是被对方看穿了般裸露在视线下。
他眼睁睁看着对方凑近他,而自己根本无法动作,瞬间止住了呼吸。
围观的人看眼前的一幕,明明与他们期待中的画面背道而驰,却呼吸一滞。仿佛他们也像休斯一样接受着上帝的愚弄。
沈今由将那张染上他温度的卡牌随手放进休斯胸前的口袋里。他单膝蹲着,微微挑眉:“卡不错,这位先生。”他戏谑地扫视了一眼人群和休斯狼狈的神情,面带微笑。
“下次记得收好了?”
他起身示意江揽镜和他一起,就像一场默剧的演员一样悄然退幕,找到教室后排靠窗的位置。不再为这间教室里任何人或事投以一个眼神。
…………
“今天我们的课程以’非意识性撤离’效应开篇。这个社会学效应也有一个独特的称谓——god’s effect,以无意识地对人产生莫名臣服性、退缩性为主要特征。那么我们接下来……”
「话说都过去一个多小时了,一年级A017教室是梅桑尼·默卡德老师的课吧?拖课了?
阿斯兰呢?或者说A017的其他人,快点跟我们分享一下啊!
怎么不说沈今由那个**被怎么样整了?(该评论已被删除)
楼上,说不定还在整沈今由呢。话说这个帖子不是有好多A017教室的人?抽空回答一下呗。
……
(改帖已被楼主删除)」
没有god''s effect这种效应。
梅桑尼·默卡德其实是高三时为了帮我记历史的[捂脸笑哭]
美洲自由的标志 桑地诺 尼加拉瓜。 墨西哥 卡德纳斯
每个取第一个字[捂脸笑哭][捂脸笑哭][捂脸笑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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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一场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