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我又杀人了。”
“主,我准备去杀人了。”
“孩子,能说说是谁吗?”
“一个背叛者。”
“一个会死的人。”
“为什么呢?”
“背叛者该死。”
“我不得不……”
“孩子,你本可以避免。你要明白,罪恶会蒙蔽我们的心灵,让我们学会以善良对待他人。现在,我以父、及子、及圣神之名,赦免你的罪过。愿主降幅你,赐你平安与力量。阿门。”
“阿门。”
“阿门。”
告解室左右两侧的门推开,两个人一左一右走出来,在昏暗的圣母玛利亚大教堂往外走。阳光透进五彩玫瑰窗,在他们脚下交织出斑斓光影的梦幻地毯。
神父钻出告解室的中门,新入教的修士走过来,痴痴望着那两道背影,“神父,他们是谁啊?”
左边是卡陀梅罗家族的新任家长南林。
右边是卡陀梅罗家族的死对头索克洛家长的小情人。
神父心念阿门,“两个忏悔者。”
……
教堂外,阳光金灿,小孩们在街上玩捉迷藏,银铃般的笑声撞过来,小女孩抱住索玛一的腿,“抓到你了,哥哥!”
索玛一弯腰抱她,在手里掂了掂,“阿莓,你长重了呀。”
阿莓嘻嘻笑,拿脸去蹭索玛一的脸,两张柔软纯净的脸贴在一起,“哥哥送我们的牛乳,我和弟弟们都有好好喝。阿妈和阿爸也喝了。弟弟喝了牛乳长高了一截呢!”
“真乖。”索玛一捏捏她的脸蛋,“阿爸和阿妈有去做工吗?”
“去了,阿爸在哥哥介绍的码头做工,阿妈帮吉太太的花园除草。”
“家里还缺什么吗?”
“不缺,吉太太人很好,有时候会给阿妈一些白饼和火腿。就是……”阿莓绞起手指,“拉得叔叔家的拉姆病了,没钱看医生……”
“走,我们带他去看医生。”
索玛一笑着把她放下。阿莓登时在街上欢快地蹦蹦跳跳,领他去拉姆家。
清灿的阳光投上他的白衬衫,像天使一样纯粹白净。
南林瞟了一眼,和往常一样,不可一世的眼神,轻飘飘扫过去,一阵风似地扫回来,约等于没看进眼里。
倏地,他又转过眼去,那个人被小女孩拖拽着跑了起来,阳光很白,把那层衬衫照透了,可能是街边阳台的花很粉,隐隐显出一片粉白的肉。肩胛随着跑动微微起伏,是藏在雪白羽毛下的翅膀,轻轻地扇。
南林看怔了。
在圣母玛利亚大教堂的台阶上,他好像看见了天使。
“先生。”银黑相间的凯迪拉克停过来,司机为他打开车门。
南林收回视线,踏步下去,坐进汽车。街边低矮的楼房从窗外掠过,每层阳台都开满五颜六色的花,那些鲜艳的花没给南林留下印象,眼里还留着那具粉白的身体,被衬衫包裹,两翼在雪白下,怯怯欲飞。
“先生?”司机又叫了一遍。
南林微偏了偏下巴,冷峻的侧脸露进后视镜。
司机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了,直视前方道路,“回栾林庄园还是……”
“停下。”
司机猛踩刹车,时速过快,刹车很猛,性能极高端的奢华凯迪拉克也免不了在柏油路上打猛颤。南林早有准备地稳住身形,单手拍拍驾驶座椅背,“顺着路,慢慢开。”
沿着道路,凯迪拉克悠悠缓行。
南林靠在左侧窗边,手肘抵在车门上,单手支着下巴,透过右边车窗,肆无忌惮地窥视路边的少年。
他从一簇簇鲜花下走过,阳光漏到脸上,那张脸似幻似真,只有桃花色的唇角看起来最真切。极白极细的脖颈微微弯着,折下的片块阴影里,那张真切的桃花唇在说着什么话。
汽车马上要越过了他,就能完整看清那张朦胧的脸。南林做好了一切准备去看,擦身的瞬间,少年身体一转,进了路边的小巷。
两排楼房遮掩太阳,天光在小巷中阴阴暗暗,吞没了他。
他眨了一下眼,窗外阳光正盛,鲜花盛放,浓郁花香灌进车窗,妇人挎着菜篮子穿梭,修女裹着头巾步行,男人驱骡车运输东西,小孩奔窜,工人踩在梯子上垫着脚把白阳台刷成鹅黄色……
无处不在的喧嚣,满溢穷人最不缺的生活气。
那抹白,那束光,那天使一样纯净的少年,就像暑热后的一场幻象,苏醒了就再也见不到了。
南林弹出烟,厚厚抽了一口,“回栾林。”
……
栾林庄园以两排茂密的栾林著名,春天抽嫩芽,夏天开花,秋天结果,冬天可以把枝桠修剪出各种可爱的形状。
百米栾林道里头,弧形状环绕半圈奢华小楼,是卡陀梅罗家的地盘,住着家族里有头有脸的人士。
“先生回来了。”
佣人们放下手里的活,沿路向他问好。
凯迪拉克停在主楼前,南林上了书房,佣人立刻端来苏格兰威士忌。
两指捏着酒杯喝了一口,他松了领带随手扔,解开衬衫上端三颗领扣。
律师杜恩比抱着他那厚如砖块的黑皮笔记本进来,放到桌上,捡起沙发里的领带理直了挂到门口的衣架。
“国际有名的二十三家大家族到了十九家,已经入住BVLGARI酒店,另外四家明早九点落地的航班。”
南林松开袖扣,挽了两圈,坐进牛皮椅里,“我二哥呢?”
“今晚十一点十五分下机,已经安排人去接了。”
南林点头,“说说可可尼斯海那边的情况。”
“还有一件事。”
南林稍抬下巴,示意他说。
杜恩比先给自己倒了一杯白羊倌茴香酒,喝了一口,在沙发里坐下,“你的小妹埃米,又被索克洛家的人甩了。”
“谁?”
“这次是索克洛家的大儿子。”
砰地一响,酒杯用力坐在桌上,南林几近咬牙切齿:“又是索克洛,她这辈子跟索克洛……早晚要宰了索克洛家!”
杜恩比提醒他:“你刚和索克洛家族签了长达二十年的和平协约。”他不喜欢南林把话说得这么直白。比起他面无表情的父亲,他又很喜欢南林。南林有两张脸,在外面是温和的信教者,人后心狠手辣不留余地,面对他又总是露出真情实意,让杜恩比不得不喜欢。
他比南林大四岁,在这个卡陀梅罗的栾林庄园,南林几乎是他抱着长大的。
镜片后的眼神闪了闪,他从酒杯与黑胶眼镜间的缝隙处窥着办公桌那面的男人。
因生气而抿紧的唇线浸过酒,红得湿润,在背光的边缘,连凌厉的下颌线也变得模糊不清了,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别样的柔和,是夕阳的余晕,软而美得震慑人心。
这是他另一面不为人知的美,总让人抑制不住地加速心跳,喉间发紧,连酒精度只有25%vol的茴香酒都喝出**的烈味来。
南林搭着酒杯抬了抬食指,不想再谈这件事。
杜恩比赶紧咽下那口辣酒,酒进肚子,下腹一阵火热。他挪动身体换个姿势,翻开笔记本,“从和平协议商定来,这两个月卡陀梅罗名下的赌场利润翻了三成。你是正确的。”杜恩比抬眼看他,这时候的他神情淡淡,丝毫没有年轻人被夸赞的骄傲,仿佛早在预料中,只是靠在椅背里,等他继续说。
“我们的金丽进口酒也卖得不错,13%的涨幅。这段时间,帕安家族的家长一直想和你谈谈运输业的事,他们是做运输起家的,我们进入华利圣登城两百多年来,抢占了接近53%的运输道路,和索克洛家族的和平协议后,增至66%。上个月,他们在圣城港被扣了一批货,他知道我们在圣城港有人,坐不住了,想和你谈谈。你拒绝过几次,明天的宴会上,他会不择手段找你谈。”
“拉德堡那批酒?”南林了然。
“前十年禁酒令,他们偷渡了一批拉德堡的酒,不知道为什么没送回来,上个月又送回来,在圣城港被查获了。拉德堡在前年就被查封了。”
“货在谁手里?”
“安菲德警官,他跟我们的人有私交,是老朋友了。”
南林稍点了一下下巴,“明天你带人去和他谈,只要出得起价,华利圣登城的运输业全卖给他都行。货查清楚是谁动的手,给他牵线也无妨。”
“这么快卖,会不会太早了?”
“需要资金了,可可尼斯海的大酒店一直没谈下来。”
“大酒店有赌场和渡轮,收益在增值,对方不肯松口。”
南林摩挲下巴,“那就卸了他的嘴巴,让他自己流出来。”
杜恩比笑了,“把整个卡陀梅罗迁移到可可尼斯海真的好吗?那还是一座新城。”
“我和父亲商讨过,那是最适合卡陀梅罗生长的城市,是我们下一个更赚钱的五百年。华利圣登城已经过时了,不出二十年就会死。”南林站起来,绕过书桌,绕过沙发,走到沙发背后,单手搭在杜恩比肩上,俯下身,“怎么,你不相信我?”
只是一个简单的搭肩动作,但杜恩比感觉自己被他抱住了,完全卧进他的怀里。声音近在耳边,是威士忌的酒香,是他的味道,钻心地烧。
杜恩比不可抑制地红了耳朵、烫了身体,“在这个世界上,我是你最忠诚的人。”
南林满意地拍拍他的肩膀。
杜恩比又说了其它几个项目的增产,最后不情不愿把笔记本翻到那一页,“你母亲……又提那件事了。”
“哦。”南林不想听。这称了杜恩比的心,可不得不提,“你27岁了,该结婚生孩子了。卡陀梅罗总要有下一个继承人。”
“我们卡陀梅罗什么时候靠血缘继承了?”南林嗤笑,“从来都是能者居上。只要有比我行的,我现在也能让他。”
杜恩比垂下眼,镜片遮挡眼里的私欲,问了一句比较私心的:“你不找女人,也不找男人,你……喜欢什么样的?”
喜欢什么样的?
阳光在窗棱上一闪,南林想到了那极白极白的几乎幻淡得和空气一样白净的少年,那张被光笼罩得朦胧的脸,只有桃粉色的嘴唇是最真的回忆,让他觉得有那么一点点不是梦。
“城里有长得像……”头一次,南林费尽心思地思考措辞。
“像谁?”杜恩比豁然抬头,指尖攥紧了笔记本的黑皮封。
思考半天,还是吐出最贴近的形容词:“天使?”
杜恩比松了一口气,认为他跳过那个话题在问城里还有没有别的教堂,“米迦勒?拉斐尔?加百列?每个教堂都有。”
“……去吧,明天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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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