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樟的味道在这条街上很突兀。
风从长街另一头卷来,轻轻撞在那扇写着「许墨生命科学研究所」的玻璃门上。
我站在门前,背包的肩带被攥得发皱。
不知为什么,从父亲“失联”的那一刻开始,我的生活像被一条看不见的线牵着,一步步落进别人写好的轨道。
大学毕业才半年,原本以为能慢慢摸索自己的生活,
结果被董事会一句“继承人”的称呼,推到了那个陌生的办公桌后。
再之后,就轮到了——今天。
签署一份由我父亲生前敲定的科研合作协议,合作对象是国际脑科学界的“传奇人物”。
这听起来像是年轻人应该为之雀跃的机会。
可不知为何,我只觉得手心在发凉。
——
“陆小姐,这边请。”
我被一声清脆的呼唤唤回神。
门口的年轻人穿着白大褂,嘴角带着一点紧张又不失礼貌的笑。
“我是阿明,许教授的学生兼助手。”他认真自我介绍,“许教授刚结束实验,让我来接您。”
“你好。”我点点头,声音发得有点轻。
他转身带路。
走廊很亮,却冷得像被擦得一尘不染的玻璃,没有任何杂乱的气息。
脚步声在地板上轻轻回荡,我跟在他身后,甚至觉得自己的呼吸都显得突兀。
“第一次来生科所,可能有点紧张。”阿明的声音不高,保持着专业的礼貌,“不用担心,我们这边接待合作方的流程都很规范。”
“谢谢。”我下意识绷着肩膀,生怕自己哪句话说得不对。
——
会客区极简,落地窗外的银杏叶被风吹得轻轻晃动。
在窗光的映照下,一个人影安静地立在那里,正翻看着一叠资料。
白衬衫,领口整齐,手指在纸页间停留的动作缓慢而精确。
他整个人像是被柔和的光线笼罩着,说话的气场温和又沉静。
第一次见他时,很难不被这种温度所安抚。
“许教授,”阿明提高声音,“陆小姐到了。”
那人抬起头。
他眼神平静,像早就知道我会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里。
“陆瑾。”
他叫出我的名字时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声音柔和而稳。
“您好。”我努力让声音听起来镇定,“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许墨。”他伸出手,动作有条不紊,“生科所负责人,恋语大学的客座教授。”
他的手温度不高,但握手的力道刚刚好,让人不自觉放下戒心。
这种温度就像春风——没有距离感,甚至会让人误以为自己被接纳了。
——
正式的合作洽谈很快展开。
阿明把资料摊在桌上,流程、计划书、时间线,一气呵成地解释。
“你们公司申请参与的项目,是‘基础情绪信号采集计划’的第一阶段。”许墨轻轻合上资料夹,声音温和平缓,“我们需要一名志愿者来完成初期的数据模型采集。”
“志愿者?”我愣了一下,反应慢了半拍。
“是的。”他语气依旧温和,节奏不快不慢,“与其找陌生人,不如由对项目背景熟悉的人来完成,可以节省时间,也更具稳定性。”
阿明在旁边抬了下头,显然也有些意外:“咦?是打算让陆小姐——?”
“只是一个提议。”许墨转头看了他一眼,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更高效。”
阿明迅速点头,没有再多问。
我有些慌乱,下意识捏紧了合同的边角:“我……我不是很清楚这方面的内容,也没有医学背景。”
“这不重要。”
他抬眼看我,目光干净、从容,没有任何逼迫感,“对我们来说,重要的是自然反应。你不需要懂技术,只要如实完成情绪回路的引导即可。”
我依然不太踏实,但他那种安静而柔和的态度,就像一只不动声色的手,轻轻压在了心口上,让慌乱的情绪减弱了几分。
“我可以考虑一下吗?”
“当然。”他的声音仍然轻缓,“科学不喜欢仓促的决定。”
——
回家后,我在笔记本前坐了很久。
浏览器的搜索栏里,是我打出来的几个关键词:
【科研志愿者体验】【生科所】【实验参与者分享】
我没有参与过类似的事情,对“实验”这个词也只有模糊的印象。
说不上害怕,就是——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
点开几个帖子,评论区里充满了轻快的语气:
「设备很先进,环境特别好!」
「许教授人超温柔!」
「完全不用担心,体验感超好。」
这些文字像是把一场未知的事慢慢变成了某种“安全的选择”。
我甚至开始想象,在那种充满冷光的地方,也许自己能做点不一样的事。
第二天,我给生科所发了一封邮件。
我愿意作为志愿者,参与情绪信号采集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