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迎安静地回到床前，等着苏星南上楼。
可半天过去，楼下也没有传来动静。
他披上外套下楼，将门打开，看到车辆停在院子里，车灯开着，里面的人没有下来。
司机隔着车玻璃朝他挥了挥手，宋迎犹豫片刻，支上伞走了过去。
司机没说话，用眼神示意着看向车后座。
昏暗的光线里，苏星南阖眸靠着椅背，坐姿很放松，但是眉眼间却像是散不去愁绪，紧紧地皱在一起。
宋迎轻轻打开车门，闻到了车里浓浓的酒精气息。
他喝酒了，而且喝得还不少。
宋迎微微蹙眉，用身体挡住外面的雨气。
印象里，苏星南喝酒的次数屈指可数，他不喜饮酒，平日里喝得最多的是低度的葡萄酒，像那种烈性酒，他很少沾。
就算要喝，他也不会把酒气带回庄园，更不会像今夜这样酩酊大醉地回来。
宋迎看向司机，司机低声告诉他：“苏总今晚有应酬，回去之后又喝了不少。”
宋迎点点头，没有出声。
他钻入车内，把人扶起来，替他扣好外套扣子。
“阿迎……”苏星南没睁眼睛，顺势握住他的手腕，把他往自己怀里拽。
“进屋再睡好吗，”宋迎看了眼立在车门前的司机，小声说：“外面冷，你喝醉了，会生病的。”
苏星南抱住他腰，把脸埋入他的颈窝，低声嗫嚅：“阿迎，我好累……”
“累了就休息。”
宋迎任他静静抱了一会儿，才把人从车里扶出来。
司机撑起伞，帮着宋迎将人弄进屋，金林见状，识趣地转进厨房去煮醒酒汤。
“谢谢，”回到卧室，宋迎送司机出来，说：“我来照顾吧，您也早点休息。”
司机点了点头，看着他说：“最近集团里出的问题不少，苏总他确实累了，您……”
司机欲言又止。
但宋迎听明白了，说：“您放心，我不会跟他怄气的。”
“辛苦了。”司机转身下了楼。
宋迎站在门前，看着苏星南躺在床上，嘴里无意识地念着自己的名字。
何必呢，明明不用去承担那些事情的。
以苏家目前的家底和势力，明明可以更安稳地在A市立住脚的，何必要因为自己把事情闹得这么大。
这一仗要是一直分不出输赢，你一个人又能累多久呢？
宋迎心里叹息一声，默默下楼去打了温水上来。
睡着的苏星南眉眼变得不再凌厉，因酒精染得微红的面容，少有的多了几分柔和。
宋迎以前没有这么照顾过他，但以前在医院照顾妹妹的时候积累了经验，今天刚好派上了用场。
他脱下那厚重的正装，发现苏星南的身体相比之前消瘦了，连锁骨窝都凹进去了不少。
宋迎用毛巾细细地帮他擦拭，或许，这也是他唯一能为他做的事情了。
苏星南睡得不沉，在那轻柔的动作下将眼睛缓缓睁开一条缝，眸底是疲倦的，发红的。
他安静地看着宋迎，那双墨色瞳孔里映出他娇小好看的影子。
“阿迎……”苏星南低喃着。
“嗯。”宋迎轻轻应声，用毛巾帮他擦脸，说：“先睡会儿吧。”
苏星南握住他的手，轻柔地摩挲着，醉得带着些鼻音：“我想听你说话……”
宋迎：“不是累了吗。”
苏星南吻了吻他手背：“不累。”
宋迎垂下眸，低声说：“为什么要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安安稳稳地……不好么。”
“好……”苏星南拉长嗓音，“有阿迎在我身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宋迎沉默下去，等到帮他擦完身子，才又问：“……是因为我吗。”
苏星南懂他的意思，微微笑着，摇了摇头。
宋迎不再说话。
他知道苏星南变了，不会再像最开始那样歇斯底里地编排，说自己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
但这样的苏星南，却让他感到陌生，他不敢细想，害怕自己会迷失方向，好了伤疤忘了疼。
金林端醒酒汤上楼，顺手合上门，带走了房间里的毛巾水盆。
宋迎暂时找不到离开卧室的理由，只得在苏星南注视下，帮他吹冷了碗里的汤。
喝完醒酒汤，苏星南也没有要马上睡觉的意思。
他没说话，但宋迎已经从他眼里看到了某种压抑的**。
“困么。”
苏星南不应声，呼吸沉沉地，墨色的眸子里**潮涌。
宋迎在床前站了会儿，熄灭灯光，只留了一盏床头灯。
他自觉地脱掉外套，慢慢解开自己的睡衣扣子。
苏星南有一瞬愣神，在他俯身上去时，抓住了他的手。
“睡觉吧。”他抿了抿干涩的唇，喉结几番滚动，替他合上睡衣，说：“太晚了，别熬夜。”
宋迎顺从他的意思，乖乖躺了下来。
苏星南翻身从背后抱住他，释放出柔软的向日葵信息素。
“明天……我有一件事情想要问你。”
宋迎握着他的指尖，轻声说。
苏星南把凌乱的呼吸埋入他发间，点点头：“好。”
一夜无梦。
第二日，天气转晴了。
早饭后，宋迎照常进入画室，准备画上一幅画。
苏星南本来一早就要赶回A市的，现在苏氏集团大小事情都要他亲自处理，他实在没时间多待。
但今天，他还是腾出了一些空闲，想再多陪他一会儿。
窗前的向日葵凋谢了，换上了一盆娇艳欲滴的木芙蓉。
宋迎画画的时候，苏星南就在窗前的椅子上，安安静静地坐着。
宋迎时不时抬起头，看见他盯着桌子抽屉发呆。
那里面没有别的东西，只有两枚他回家之前从庙里求来的佛牌。
宋迎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出神的那一刹那，手中的画笔已经在那盆木芙蓉旁画出了一圈轮廓。
“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苏星南把抽屉轻轻合上，忽然抬头问道。
宋迎低下眸，目光落在画纸上，微微皱起眉，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苏星南看着他，又问：“或者……有没有特别想要做的事情。”
宋迎不用看他，也能画出他此刻的模样，说：“如果有，你会答应我吗。”
苏星南说：“会，只要你想，我会尽我所能。”
宋迎动作微顿，很快又继续。
“我想离开这里，”他平淡地开口，“你能放我走吗。”
苏星南没有立即回答，目光在他看不见的视线里，黯然失色下去。
“我想去一个谁都找不到我，也不用担心有人会来打扰的地方，可以吗。”宋迎继续说。
“也包括我吗。”他问。
宋迎停下画笔，抬眸看他。
苏星南说：“这里不好吗，不会有人打扰你，也没人找得到你。”
宋迎收回视线，神色无常地回答：“既然你办不到，又何必问我呢。”
苏星南沉默片刻，说：“除了这个，其他任何事情我都可以答应你。”
宋迎不再说话。
苏星南神色沉下，过了半晌才又道：“你昨晚说今天有一件事要问我，是什么。”
宋迎给画收尾：“能给我看看那份合约吗？”
苏星南皱起眉：“为什么忽然想要看。”
“三年前不是……”
“是七年吗？”宋迎看着画纸上的那张面容，说：“你跟林家签订的期限，真的是七年吗？”
苏星南搭在桌边的手，攸地收紧。
“嗯。”他低低应了声，转开了视线。
宋迎语气云淡风轻：“可为什么中秋那天晚上，林长暮说没有这回事。”
“一个能出卖我行踪的人，怎么会不知道这件事呢。”
“三年前，林泽意还在医院躺着，林家三兄弟中，老二林申奇早就脱离林家了，老三林申言没地位说不上话，那个时候林氏集团当家做主的是林申城，能与你签下那纸合约的也只会是他们父子。”
宋迎再一次问：“你当年说，林家是为了求你在那场商战中让步，才将我卖给了你七年，那他们为什么不知情呢？”
苏星南目光瞬间冷下去：“这重要吗。”
宋迎反问：“你觉得这对于我来说，不重要是么。”
苏星南唇齿微启，欲言又止。
“或许不重要吧。”
宋迎话音一转：“就算你骗了我，那纸合约从一开始就是假的，我也已经跟了你快整整三年，也不差剩下那四年时间了。”
苏星南：“所以呢？”
宋迎：“所以，七年时间到了，你会放过我吗？”
苏星南没回答。
宋迎轻蔑地笑了下，把画好的那幅画藏进空白画纸里。
苏星南缓缓站起身，在经过他身旁时，说：“既然那纸合约在你眼里是假的，又怎么会有七年之限，我又有什么理由放你离开呢。”
“哦，”宋迎自嘲道：“那就当我从来没问过吧。”
苏星南脚步顿住，在他身后站了许久，才推开门出去。
两分钟后，他又折返回来，将一只盒子放到桌上，说：“集团还有工作，我得赶回去一趟。”
“这只表是新买的，你手上的那只坏了，就别用了，换下来丢了吧。”
宋迎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腕，只是屏幕被砸碎了，但还能打电话。
“丢了也怪可惜的，”他说：“留着吧，当个纪念。”
苏星南：“里面有什么？”
“不是，”宋迎笑笑，“我只是比较念旧，毕竟它跟了我三年了。”
苏星南目中微动，似乎在思考，但最终没再说什么。
“你喜欢，就留着吧。”
门被合上，苏星南在客厅里跟金林交代了几句，外面再没了动静。
宋迎回到二楼，从窗口目送着车从院子里离开，直到再也看不见。
他才锁上房门，把旧卡调换出来，换上自己的卡，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小昭，最近还好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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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他喝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