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的时光,仿佛浸泡在一种粘稠而温暖的琥珀之中。陈墨的身体一天天好转,她恢复得比医生预计的都快,苍白的面颊也渐渐有了血色。空气中常常弥漫着一种无声的亲密。池音会耐心地喂陈墨喝粥,指尖偶尔擦过她的唇角,两人都会微微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夜里,池音常靠在陈墨床边浅眠,两个人的手握在一起,确认着彼此的存在。
午后,阳光透过百叶窗,投下斑驳的光影。池音刚为陈墨擦完脸,低头收拾着毛巾,随口和陈墨聊着。“哎,我刚刚在想,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是高中的时候,我……”
“我知道我们是一个高中的,但我在想,我最早是在哪一个契机看到你的脸。比如新生入学?或者运动会?还是在食堂排队恰巧站在一起?如果突然翻出一张有你也有我的旧照片,一定会很有趣。”
“我第一次看到你的脸吗,我猜是某次在教学楼迎面遇到。”
“有道理呢。那我呢,你觉得我们是同时的吗?”
陈墨认真地看着池音,然后笑了出来。“你疯了吧。你都想不起来的事,能指望我?”
“害。瞎想嘛。”池音整理好毛巾,朝陈墨一笑。
“学姐,”几秒过后,陈墨才开口,“你能不能……”
“怎么了?”
“没事。”陈墨顿了一下,但又开口:“你能不能……不要想别的。不要想实验室,不要想那些麻烦事……就只想我。像刚才那样。多想想我。”
池音的心猛地一跳。她看着陈墨那双映着自己身影的眼睛,里面仿佛有细碎的星光,让她忍不住想要靠近,想要承诺些什么。
然而,就在她还在思索该如何回应的时候,陈墨却像是突然被自己的直白吓到,眼神倏地一黯,迅速偏过头去,声音也跟着低了下去,带上了懊恼和不安:“……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说的……太任性了。你就当我没说过。”
池音看着她微微颤抖的睫毛和紧抿的嘴唇,心中涌起无限的怜惜。
“这不是任性,”池音柔声说,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抚平她病号服上的褶皱,“我很高兴你能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我一直都在想着你。”
陈墨没有回头,却悄然松开了紧握的床单,身体极其轻微地向池音的方向靠了靠。池音接收到了这个微小的信号,她犹豫了一下,然后极其轻柔地侧身,躺到了陈墨的身边,小心翼翼地避开她的伤口,将她虚虚地环抱住。
陈墨的身体先是微微一僵,随即彻底放松下来,甚至主动向那个温暖的怀抱里埋了埋。她的呼吸轻轻吹拂在池音的颈窝,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这样好吗?”池音低声问,声音有些哑。
“嗯。”陈墨的声音闷闷的,带着浓浓的鼻音,像一只终于找到巢穴的幼兽。她甚至抬起头,柔软的唇瓣几乎贴着池音的耳廓,用气声呢喃:“谢谢你……都怪我……我又错了……”
“不准这么说。”
“池音……学姐……”
温热的气息灌入耳中,带着一丝痒意和难以言喻的亲昵,让池音从脊椎尾端窜起一阵酥麻。她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心跳声大得几乎要充斥整个病房。她能清晰地闻到陈墨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和属于她本身的、令人安心的气息。她忍不住加深了呼吸。她的手慢慢抚摸着陈墨,从手臂到手心。曾经她只希望陈墨好起来,现在她想要更多。
这段时间,池音一直不确定。不确定陈墨对她的依赖是重伤后的情感寄托,还是如同自己一样,是无法隐藏的爱意。然而,就在这片温暖的混沌中,池音自己的心却越来越清晰。她贪恋着现在的这份温存。等陈墨再好一些,身体再稳定一些,她就会鼓起勇气,坦诚自己的心意。
两周后的下午,池音在医院走廊遇见了胡教授。他一手提着个猫包,里面传来低低的呼噜声。
“池音。”看到她,胡教授笑了一下,不过神情里依然带着几分疲惫,“最近还好吗?”
“还好。”
警方对实验室的调查在昨天结束了,对各个涉事人员的保护和监管也放松了。池音说手机已经恢复了正常使用,她实际上已经恢复了人身自由,但她依然选择陪伴陈墨。陈墨的病房外倒是还有一些保卫。上午池音的父母已经来探望过她,一家人抱在一起大哭了一场,哭完后心情都舒畅了不少。二老也探望了陈墨,为陈墨掉了些眼泪,并叮嘱池音好好照顾陈墨,过几天他们也来帮忙。
“陈墨怎么样?”
“她恢复得不错,过一阵子应该就能出院了。”
雨点见到池音就呼噜个不停。池音摸够了雨点,和胡教授并肩往病房走去。胡教授的声音低沉:“这段时间辛苦你照顾她了。实验室这边下周就开始复工了。只是几个敏感项目暂时停掉了,你和陈墨的研究方向……可能也需要调整。”
池音“嗯”了一声。她这段时间几乎没有关注外界的消息,整颗心都在陈墨身上。
“警方已经逮捕了一批相关人员。”胡教授继续道,“调查结果公布后,他们辟了谣,说外面传的很多都是夸大或者被故意歪曲的。韦因森实验室、几家国际知名实验室也都发表了声明,你看了吗?”
池音摇摇头。“没有。我最近没脑子想这些事情。”
胡教授叹了口气,有些复杂地说:“唉,不看那些烦心事也好。”他拍了拍猫包,又说:“雨点在我家住得不是很习惯,我带她来找你们,希望你们都能开心点。”
“啊,她不乖吗。”池音下意识接下茬,随后心里一酸。“老胡,如果不是我……”
“欸,别说这种话。”胡教授打断了池音的话,拍了拍池音的肩膀,“你和陈墨都是我最骄傲的学生。我呀,就希望你们健健康康,开开心心的。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喵呜。”
“你看,雨点也赞同我的话呐!好了,我和雨点都急着见陈墨呢,不正能量的话你少说。”
池音看着这一老一猫,情不自禁地微笑。
推开病房门,阳光正照在陈墨的床边。
“胡老师!”
“陈墨,看我带谁来看你啦?恢复得不错嘛,我估计你过几天就能好了!”
“哎呀,多谢胡老师关心。借您吉言。”陈墨眼睛笑得弯弯的。
池音接过猫包,把雨点抱出来。雨点在池音怀里喵呜喵呜地叫着,好奇地观察着周围。
“雨点,看看那是谁呀?是你的陈墨姐姐。”池音笑着把雨点的小脑袋转到陈墨的方向。
雨点一开始似乎没明白池音的意思,头转过去了,眼睛还是对着池音撒娇。池音笑着再摸摸雨点的毛,用手指指向陈墨。雨点终于把目光移了过去。它的动作顿住了,
“哈!”
一声凄厉尖锐的嘶吼毫无预兆地爆发出来。雨点全身的毛发根根倒竖,整个身体弓成了一个夸张的弧度,尾巴膨得像巨大的刷子,喉咙里发出持续不断的、充满恐惧和极度威胁的低沉嘶声。它死死地盯着床上的人,琥珀色的瞳孔缩成了两条恐怖的细线。
“雨点?”池音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