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宁亦文倒吸了一口气，闷声道。
他扭头看向一边，不远处的床底下积攒了几日的灰尽收眼底。
双手摊开放在地上，没有去碰身上的人。
声音沉沉，好似蕴了许多怒意。
宁瑶吓了一跳。
抿着嘴手脚并用地起身。
“宁哥……你生气了？”宁瑶把背在身后，低着头说。
宁亦文起身，弹了弹下摆的灰，摇头。
无奈地说，“没有。我先出去给你热饭，你把这衣服换了，出来吃饭。”
还未转身，宁瑶却比他转得更快，“那宁哥帮我拉拉链，拉下来。”
宁亦文：“……”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宁亦文抬手，扭头，拉开，几步就迈出宁瑶的房间。
来到房间外的时候，看着天上的新月，竟觉得恍如隔世。
新月。
白玉无暇。
宁亦文叹气。
第一次很讨厌自己蛮横近乎过目不忘的记忆力。
而且……宁亦文回头，看着倒映在窗台上的人影。
他发现，她对他，甚至连害羞这一情绪都没有。
真是伤脑筋。
*
次日，来宁瑶家里接人的万红叶皱着眉头，近乎无语地喊着：“不是，昨天咱们不是说好了穿旗袍和高跟鞋的么？”
眼前的宁瑶穿着昨日选好的旗袍，但是脚上是很普通的一双布鞋。
搭配上说不上错，但是也不出彩。
万红叶生气地瞪着她。
宁瑶自知理亏，笑着上前搂住她的手臂，“那个，昨晚宁哥跟我说，不让我穿那鞋子出去。”
万红叶：“不是，你这样……？”
大约是见过了她穿着高跟鞋的婀娜模样，再见她这般总觉得心中不太得意。
宁瑶笑嘻嘻地看着她，无声地抓着她的手臂晃了晃。
万红叶：“……”
还撒娇！犯规！
“算了！走吧。”万红叶叹气。
这几年相处下来，她也知道宁瑶，很多时候看着是好说话嫩生生的模样，但犟起来也是真的犟。
万红叶来的时候多喊了一辆面包车，带着宁瑶一人一辆坐上了。
“走吧。”
拉车的人低声道：“好的。小姐坐好。”
便开始动起来了。
穿过一条又一条的巷子，朝富人别墅区方向一路疾驰。
速度不慢，坐在上面的人却觉得稳稳当当地。
面包车拉了许久，甚至进了租界，最后来到了一个别墅。
大门是铜质的，宽度足以两辆小车同时通过，十分阔气。
面包车进不去，只能在大门前停下。
宁瑶下车，往里一看，白色的别墅离大门还有一段距离。
院子内种了不少树，还有一簇簇花丛。
美轮美奂的花园中甚至还有喷泉。
宁瑶都看呆了。
她从未见过这样装横阔气的地方。
书上所谓的豪横，也是多见其字，未见其形。
今日总算是见了世面了。
万红叶看着宁瑶的眼神与神色，笑了：“我就说嘛，这一趟一定来得值得的！”
她挽着宁瑶的臂弯，与她缓步走入别墅。
宁瑶也不怕生，与万红叶一路走，一路看。
“你家也这么阔气？”宁瑶问。
“哪能啊。”万红叶回道，他们家连个小汽车都没有呢。
万红叶笑：“别就光盯着外面，里面更堂皇。”
说着，带着宁瑶，迈进别墅之中。
接近八米高的镂空高挑天花板上，垂落一个闪闪发光的水晶灯。
用得上“宽阔”一词来形容的大厅，此时已经或站或坐着不少人。
大厅也摆了不少花，左边布置了许多柔软的沙发座椅，右边还摆了许多食物，看着就是十分美味可口的样子。
宁瑶有一小会的呼吸停滞。
这太豪华了。
富丽堂皇，亮得有些刺眼。
她不习惯。
“如何。”万红叶斜睨着她，很是满意地看着她满脸震惊的模样。
“豪华气派。”宁瑶惊叹道。
万红叶乐了。
“走吧，带你去见见主人。”
领着她，穿过重重人群，来到一个穿着礼服香肩微露的女孩身后停下。
万红叶尊敬地喊道：“程小姐。您好。”
宁瑶疑惑地看了万红叶一眼，也跟着她喊：“程小姐，您好。”
女孩缓缓转过身来。
摩登烫的卷发，大眼睛，双眼皮，小嘴琼鼻。
身上穿着的是一件水晶装饰的一字肩西方礼服，在水晶灯的照射下，闪闪发亮。
整个人都闪烁着一种与众不同的味道。
大概是金钱的味道。
宁瑶被摄住了。
眼中露出惊艳的光芒。
许是这惊艳取悦了女孩，女孩弯起嘴角：“欢迎两位。这位是？”、
女孩看向宁瑶。
万红叶介绍：“这是我的同班同学，宁瑶。”
女孩点头，伸出手与宁瑶握了一下，“宁小姐请自便。红叶，你好好带着宁小姐玩。”
说完便转过身继续与原来的人说话了。
宁瑶还愣着，万红叶已经拉着她离开来到食物区了。
“就这样？你要带我见的人，还有，你为什么要喊她‘程小姐’，你们不是很熟悉吗？”
宁瑶不解。
万红叶点头，“还好吧，熟悉倒是谈不上，就是认识。我就是想带你来看看她。顺便见见世面。”
宁瑶：“……”
这是有点无聊了。
但万红叶是为了让她涨见识，她也不好说什么。
想着，感觉袖子被扯了一下，万红叶两眼亮晶晶地问她，“怎么样，她好看吧。”
宁瑶点头，实诚道：“是挺好看的。”
万红叶满眼羡慕道：“也不知道她的头发是怎么护理的，卷得那么好看还乌黑发亮。”
说着，满眼羡慕的看着宁瑶的头发，“你的也不错。”
其实，她今日带着宁瑶来，也是有私心的。
她想看看宁瑶这样几乎没见识的人，来到宴会会不会畏手畏脚。
是不是再也不能像学堂上那般口齿伶俐。
但是私下接触以后，她又觉得宁瑶这人还是十分好玩。
十几岁的少女心性，说变就变。
转眼间，万红叶已经和宁瑶成了真正的朋友。
两人聊着，宁瑶眼神募地一错，她看到一个修长的背影。
她拉着万红叶的手止住了她说话，“我好像看到个熟人。”
万红叶脸顿时愁了起来，不会是霍礼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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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宁瑶的视线看去，是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头发用发油固定梳出了一个大背头。
明显不是霍礼。
万红叶吁出一口气。
“你认识？”万红叶好奇道。
宁瑶满眼疑惑，“我觉得那背影像我宁哥。”
万红叶给了她一个白眼：“不可能，我觉得不是。”
她平日在学校看见宁亦文，一直都是一身灰扑扑的长衫，衣服几乎都不带变的。
今日这个男人，仅仅只看背影，便知道是精心打扮过了。
单凭这一点，万红叶就敢肯定，那个男人一定不是宁亦文。
宁瑶挪脚，说：“我想上去看看。”
那个男人所在的地方是内厅偏角落的一个地方。
客厅很大，两人距离实在是有些远。
这也是宁瑶不确定的地方。
两人穿过一群打扮光鲜的宾客，正要接近男人的时候，被一个佣仆打扮的人拦住了，“两位，不好意思，再往前便是内厅了。”
“没有邀请，不得入内。”
“抱歉。”宁瑶率先道歉。
她的声音清澈，背着他们的男人耳朵轻轻动了一下。
宁瑶看到那男人似乎听到了这边的动静，竟是头也不回，闪身就消失在内厅里了。
她看向万红叶，“人不见了。”
正在此时，一道低沉的嗓音响起。
“没事，这是我邀请的人。”
宁瑶几人转头一看，霍礼一身考究西装打扮就站在他们不远处。
佣仆连忙低头道歉，“霍少！抱歉，我不知道，这是您邀请的客人。”
霍礼轻“嗯”了一声，没有再搭理他。
反而是上下看了宁瑶和万红叶一眼，“今日穿得还挺好看的。”
万红叶：“……”
宁瑶倒是坦然，双手摊开，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旗袍，“还不错吧，红叶帮我挑的。”
霍礼弯起嘴角，“确实不错。”
连带着，话语中竟然还夸了万红叶一场。
让万红叶有些受宠若惊。
这可是霍大少第一次夸她。
又有认识的人上前，“你们在这呢。”
是卜书丽。
她今日也是一身白色旗袍，脚上搭配着一双高跟。
几人这么一站，宁瑶这个穿着平底鞋的在其中反而变成最矮的了。
但她又是最吸睛的。
尤其在霍礼眼里。
宁瑶忽地念头一转，问霍礼，“你之前问我周日是不是有空也是想带我来这？”
霍礼点头：“对啊。”
说着，掌心向上，摆出一个邀请的姿势，“跟我来吧，我带你们去看看，旁边还有一个小集会。”
他手掌尖指向的方向赫然就是刚刚那人消失的地方。
宁瑶好奇，左手挽着卜书丽，右手挽着万红叶就跟他走了。
去到地方才发现，居然是一个私下组织的集会。
他们几人到场的时候，集会中的人正在激扬愤慨的讨论关于游街的事宜。
宁瑶不知不觉地喃喃出声，“所以，这才是今日宴会的主要目的。”
侧着身子的霍礼笑了，赞道：“聪明。”
宁瑶也是这个时候才终于想清楚，昨天宁亦文在她吃饭的时候说的，无需在意穿搭的事情。
原来真的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