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成绩出得很快,一堆同学在群里哀嚎中了出卷老师的圈套含泪错失5分。
出卷老师本人出现:【该的,大家都向宋时予同学和魏卓川同学看齐,这次全专业只有这两位同学认真审了题。】
同学A:【该死的专业第一和专业第二。】
同学B:【该死的cp感。】
同学C:【该死的,我怎么磕上了?】
同学D:【你不是一个人。】
……
群里的同学早就把刚刚哀嚎的事情忘到了九霄云外,一个二个开始充当月老火热地拉郎配,从宋时予和魏卓川开始一直拉了十几对出来。
手机时不时震一下,宋时予根本没有闲心去管,她专注地填着导员发来的一张表格,这次成绩出来她毫无疑问继续稳坐前十,于是第一件事就是申请奖学金。
专业前十的成绩结合上她平时那些获奖证书和志愿证书这次应该能申请上校级特等奖学金和海市高校奖学金,加加起来有小一万了。
手机的消息提示平息了片刻,还没消停几分钟又更加变本加厉地震动起来。
宋时予填完表格发给导员,退出到消息界面时看见置顶的专业大群后面已经缀上了99 的符号。
她点进去看看是不是有什么重要通知,结果顺着划了半天全是什么“磕死我了”“kdl”的表情包,她心里还在想这是哪位猛士在专业群里表白了还是不小心把跟对象的聊天记录甩进群里了,等她终于划到罪魁祸首时愣住了。
那位传说遍布师大的汉语言文学专业系草兼学院学生会主席兼校篮球队副队的魏卓川同学在群里罕见地出现了,仅以一条发言一石激起千层浪然后冷酷隐身。
魏卓川:【纠正一下,宋时予同学专业第一,魏卓川同学专业第三,谢谢。】
宋时予眉梢微抬,怎么会有人叫自己的名字还要加个“同学”的?而且这些人到底在磕些什么?
她和魏卓川的交集说来诡异,其实他们并不太熟,也就学院大会和学生会部门大会偶尔碰个面,点个头打个招呼的程度,但大家似乎总喜欢把他们扯在一起,用专业术语来讲叫“磕”。
宋时予爱看虐心小说的舍友总说自己在刀子里找糖,而磕她和魏卓川的人就是在空气里自己产糖,这个糖通常是她和魏卓川在成绩单上的名字挨到了一起……
宋时予有时候觉得这群人读书读魔怔了。
宋时予又划回到最底端,这会儿他们刷完了表情包开始发挥专业能力大写特写,什么“年级第一冰霜美人学霸×年级第三高冷拽酷系草,王不见王的双向暗恋,性张力拉满的极致反差”。
同学C:【说不定反差就是钓系姐姐×温柔小狗!】
同学B:【同意!】
宋时予逐字看完后一阵恶寒,什么“双向暗恋”这也太尴尬了,还姐姐和小狗,差点没把她看出一身鸡皮疙瘩……她想想魏卓川一脸冷酷的样子再想想温柔小狗四个字差点没控制住表情。
他哪里跟温柔沾边?温柔也该是霍闻那样的吧,不过霍闻也不是什么小狗。
宋时予的思维猛地卡住了,她又不知不觉地想起了霍闻……
也不知道上次的事情是怎么解决的?霍闻现在在做些什么?有没有因为她那天的话被影响?
反正现在也没有立场关心他,是她自己先说出的那番话。
想到这些心绪不免乱起来,宋时予干脆放下手机起身看老人家的针水滴完没有。
这几日奶奶疼得厉害,向来能忍的人昨晚也嚷嚷着说受这么多罪不如死了算了,宋时予听着心里跟小刺戳着似的,坐在一边拉着奶奶瘦骨嶙峋的手到半夜。
李兰茹也没能睡着,坐在沙发上悄悄抹眼泪,奶奶疼了一段时间忽然又说起宋方和。
“其实死了也没什么,还能见着我幺儿……”
这句话后李兰茹哭得更厉害,老人回忆着儿子就讲到凌晨,讲累了才睡过去,李兰茹也是后半夜才停止了小声的啜泣,宋时予坐得脊背僵直,听着两道呼吸逐渐平稳后又盯着烟雾报警器看到天亮。
宋时予调了一下点滴的速度,看老人家闭眼睡着,病容越发凸显。
第二次肝动脉介入栓塞术就在近期,希望这一次不再是空欢喜一场。
奶奶病得可怜,李兰茹也陪得疲惫,昨天宋乐心打电话来哭着说想妈妈,这个家好想又破碎了一些,宋时予只能寄希望于这一次治疗过后一切能回归正轨。
宋时予伏身捋了捋奶奶睡乱的发,今天是年前最后一天上班,阿渠说要给工作室所有人都包一个大红包,宋时予这半道来工作了半个月也能分到一份,心里想着今天早些过去多干点活。
人才直起身来宋时予眼前忽然一片模糊,往后踉跄半步赶紧扶住了床头的桌子。
相继而来的是一阵尖锐耳鸣,她下意识捂着耳朵摇了下头,直直静了半刻才缓过劲来。
近日她常常会出现这样的症状,在百度上查了一下说是休息不够导致的脑供血不足和低血糖,建议无非都是注重休息和营养。
其实在出现这些症状之后宋时予心底深处竟产生了一种异样的踏实感,很难形容,似乎把不健康的身体状态也当作是赎罪的一种途径。
她知道这种想法不对,但无法克制,每日看着病床上的奶奶和陪护在侧的李兰茹那么辛苦沧桑她就会为自己的健康感到羞愧。
不过她也不敢过分糟践自己的身体,如果她病倒了李兰茹只会更累,这样想着她就顺道去食堂里买了一盒牛奶,心想适当补充一些营养。
宋时予捏着牛奶边走边喝,刚走到门诊大楼时远远看见韩副院长从走道远端往这边过来,她不是会主动来事儿的性格,但毕竟人家也是帮了自己家那么大的忙,宋时予觉得上去打个招呼问候一声会比较礼貌。
宋时予迎面往那边走,还在心中打了个草稿。
还没等韩院抬头看见自己宋时予听见他身后有个人追上来喊了声:“爸——”
“绍禹,药开好了?”
“开好了,我这会儿就给霍闻送过去。”
霍闻?霍闻怎么了?
宋时予闻声脚步一顿,闪身退到一边诊室门口的休息区,隐没在等候的人群之中。
韩院长瞥了一眼那个年轻人手上拿着的药,嘱咐说:“让小闻这三个周注意好好修养恢复,虽然没有损伤到骨头但这么严重的挫伤也不是小问题,不注意再给弄到就麻烦了。”
“行,之前来上吊带胡主任就嘱咐过了,我待会儿再和他说。”
韩院长摇摇头:“这孩子向来稳重,这次怎么搞的?”
两人慢慢边走边讲,宋时予隔着一些距离和喧闹的人群也只能听个大概。
“……怪不着他……工地闹事……钢棍……手臂还好。”
“哪来的人突然跑去闹事?”
“……也没追究,估计齐家大儿子……”
韩院长脚步停下,严肃地看过来和年轻人小声说了句话,宋时予听不见,就听见年轻人又道:“知道,我只跟您这么说,霍闻自己心里清楚。”
……
等两人一起走远了宋时予还反应不太过来,脑子里乱七八糟地猜测。
刚刚他们提到了齐,宋时予一瞬间就联想到了齐殊,难不成因为那晚的事齐殊报复霍闻找人去工地用钢棍把霍闻打了?
她赶紧掏出手机在微信成山的消息中找被挤到下面去的霍闻,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之前霍闻到工作室找她那天,宋时予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上班间隙她时不时都会看一眼,霍闻一直没有回复,宋时予开始怀疑他是不是伤得很重。
下午一下班连晚饭都没来得及吃宋时予就搭着地铁赶到半山别墅,其实宋时予也不能完全确定霍闻在这里,他受了伤大概率会回家修养,毕竟霍家大宅里有人能照顾他。
但宋时予还是想着来看一眼,要是霍闻不在的话就算了,她倒也算放心。
冬季天黑的早,刚搭上地铁时夕阳将将西斜,等下了地铁天色就已经完全昏暗了。
宋时予远远看见霍闻的屋子里亮着灯,摁了门铃等了半天才有人来,一开门的瞬间霍闻看着宋时予的脸没反应过来一样。
“……时予,你怎么来了?”
宋时予的视线下移到他被吊带固定着挂在身前的右手,眉头蹙起:“这是怎么了?怎么不回我消息?”
霍闻想一下回避掉前一个问题:“可能没听见吧,手机扔在楼上了,快进来。”
宋时予进了屋子看霍闻解开一半的外卖放在餐桌上,大概是右手使不上力就取了一把勺子和叉子摆在一边。
霍闻顺着宋时予的视线看过去,问她:“吃饭了吗?”
本来习惯性想说吃了,宋时予话头迅速一转:“没有……”
“那一起吃吧,我点的蛮多的。”
宋时予跟着霍闻往餐桌走,帮他把袋子里的外卖盒子一个个取出来,仔细一看都是些家常面点,平时多作为早餐的那种。
虽然知道霍闻对餐食并不太挑拣,但这样未免也质朴过头了点。
“你……晚餐吃这些?”
霍闻从厨房又取了一个小碗出来摆在宋时予面前:“连着明天早餐一道点了。”
霍闻平日里不会把头天的剩饭剩菜留到第二天吃,宋时予猜应该是他手不方便为了省事儿的缘故,她又问了一遍:“手怎么了?”
霍闻随意道:“公司楼下被车擦了一下,没什么。”
宋时予看他一本正经地瞎编,道:“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过来?”
霍闻拉开椅子坐下来,笑问:“为什么过来?”
“因为听说你在工地上被人用钢棍打了,还听说是姓齐的找人干的。”
霍闻一愣:“谁这么大嘴巴?”
“你别管谁大嘴巴了。”宋时予在对面坐下来,双手伏在餐桌上,“是因为那天的事情吗?齐殊报复你?”
霍闻把小餐盒摆成一排推朝宋时予那边:“没有的事。”
“跟我说实话吧,反正就算真是齐殊我也做不了什么,我就是想知道。”
“但你会觉得是自己的错。”
宋时予:“……”
霍闻左手用叉子慢悠悠地戳一个锅贴,锅贴表面煎起金黄酥脆的硬壳,叉子一戳就跟泥鳅一样滑溜溜地到处乱跑,宋时予看不下去掰开筷子帮他夹了一只进碗中,霍闻看她一眼道了谢。
“你别又多想,我和齐殊从小到大积怨已久,没有这次也会有下次,他还没那个本事,是他大哥,不过我没证据都是猜的,这次我砸掉他两颗牙,挨这一下也算是扯平了。”
宋时予不高兴:“这算哪门子的扯平?他那才掉两颗牙而已又不是掉了一口牙,但你的手……还是右手,这要是真折了怎么办?”
听她气鼓鼓地说了这么一大堆霍闻忍俊不禁:“好粗暴啊宋同学。”
宋时予后知后觉刚刚反应有些过度,不好意思地低头夹了一只桂花糕戳来戳去。
霍闻又问:“我可以理解为你刚刚在心疼我吗?”
宋时予理直气壮说:“我只是在为差点就再也看不到你画建筑手稿而感到惋惜。”
“不至于。”
宋时予又问:“都受伤了还一个人住,吃饭什么的不方便怎么不叫阿姨来招呼一下?”
“我没告诉家里受伤的事,本来也不是太严重,他们知道了又操心。”
“这还不严重?”宋时予看向他挂在身前的胳膊,“马上都要过年了,你还能瞒着不成?”
霍闻说:“那时候都恢复得差不多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宋时予愁容满面念叨着,“光吃这些东西不行。”
霍闻觉着停止掉雇佣关系之后宋时予这会儿和他在一起好像放开了许多,不再拘束什么霍先生的,反而更像是正常的朋友关系——如果刨除两个人之间有点尴尬的氛围的话。
霍闻接着她的话问:“那吃什么行?”
“鸡蛋、牛奶、骨头汤。”
宋时予说着就要起身去开冰箱。
“别折腾了——”霍闻赶紧喊住他,笑得乖巧,“先吃吧,明天一定。”
吃完饭后宋时予把餐桌收拾干净,霍闻明天的那份早餐让她给吃了,她干脆顺便给霍闻煲了一锅瘦肉粥,定了时保温到明早。
霍闻挂着一只手站在厨房里陪她,说自己怪不好意思的。
宋时予边收拾灶台边说:“你是因为我才遭这横祸,我也只能为你尽这点力了。”
“你看,这不是又往自己身上揽了吗?”
宋时予被霍闻说中了,从善如流地改口:“你一个人生活不便,作为朋友我能帮就帮点。”
“所以……我们还可以做朋友是吗?”
宋时予手上动作顿了一下:“我也没说不可以啊。”
宋时予收拾完一转身迎上霍闻满面的笑意,又忙移开眼,往沙发边走过去拿自己的包。
“要走了吗?”
“嗯。”
宋时予把包往肩膀上一挎:“你的手千万注意别再弄着了,睡觉什么的小心些别压到。”
其实宋时予还脑补了一下霍闻掀被子上床是否方便,但这好像并不是她该管的,太越界了。
“好,不过现在天挺晚了。”霍闻看了眼窗外,“我手这样也没办法开车送你,我没有别的意思,但你这么晚回去我也不太放心……要不今晚留下吧。”
宋时予眨眨眼:“我之前这个时候也自己回去的,还是你有什么不方便的事情需要我帮你?”
“呃,那倒没有。”霍闻心想自己不方便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可宋时予也没办法帮,他一时语塞,“好吧,路上注意安全,到学校给我发消息。”
他把宋时予送到门口,有些怅然地开口:“其实我还挺想吃番茄鸡蛋面的,但你应该不太方便。”
宋时予听他的语气不免有些心软:“如果明天医院没什么事的话我再来看你,顺便做番茄鸡蛋面。”
“真的?”霍闻其实也就是那么一说,他没想到宋时予真会答应。
宋时予说:“真的,那你早些休息,有什么需要的话告诉我,如果明天我能过来的话顺便帮你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