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欢甚至不知道谢崔死在了哪个湖。
他的父母却因为网上匿名的帖子,吃她的血肉,就连她的骨头都必须敲骨吸髓。
她没错。
捡猫没错。
顾及自己性命举报她的室友也没错。
让她搬家的房东同样没错。
希望朋友能领养善待小猫更是没错。
错的是行为残忍的谢崔。
错的是那些丧良心讨伐她的人。
错的是为了压榨死后儿子最后价值的谢崔父母。
洛欢很清楚,哪怕谢崔的爸妈没盯上她。
同样也会想办法让自己的儿子从冰冷的尸体变成温暖的货币。
那时她被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甚至泛起了该死的怜悯心。
如果说她一定有错。
错在怜悯心给了恶魔。
无妄之灾啊!
洛欢那时候所经历的事情,全部,全部都是无妄之灾啊!
她现在缓过劲来了。
就要把不属于他们的拿回来。
她要找回自己的生活。
听老洛的话,找一个安身之处。
东帆看到洛欢拿杯子的手不断收拢,眼睛下面淡淡的黑眼圈和疲惫的眼袋,心疼的问:“你昨晚没睡好吧?又出什么事了吗?”
有人这么关心自己,洛欢拿起一只手拢了拢垂下来碎发,终于从胸腔里呼出一口气。
眼前的男人,她想,她应该可以倾诉。
她需要找除个舒菡之外的人诉说最近发生的事情。
至少说出来的,就不会担心对方利用这一点。
“确实发生了点事情,我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得了白血病,她昨天晚上突然发烧,我和舒菡一起把她送去医院,今天早上她说不继续住院。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不在医院治疗,偏要在家数着日子。
我真的不明白,或许因为我不是病人,无法理解那种痛苦。
可是东帆,万一有机会治好呢?
她还那么年轻,未来还能活很多年吧?
另一个朋友你也认识,她嫁给了一个不靠谱的男人并且怀孕了。
尽管她已经准备离婚,但我还是不放心。”
洛欢掩面叹息。
原来概述起来只有两件事啊!
可这两件都不是小事。
一只手按在她的肩膀上,试图让她放宽心一些。
洛欢手中的茶杯被很轻松的拿走,她顺势另一只手也放在脸上。
“我现在已经知道死亡离我很近,可是,这也太近了……”洛欢克制着声音的颤抖,努力让自己的声线和刚才一样平稳。
但这并不简单。
“我最近一直在努力做兼职。
一开始做兼职是因为我要挣钱,让自己在年前手头上有点钱。
但后来努力做兼职,是因为忙起来我就可以把自己置身事外。
就能不看不想。”
她很清楚,这是一种逃避。
“我能为你做什么?”
男人的声音深沉宽厚,有安全感。
洛欢放下一只手,扭头看向离自己很近的男人。
他拧着眉,眼中满是担心,悲悯。
她闭上眼,滚烫的泪终于落下。
那一滴半年前不曾落下的泪,在此刻还是流了下来。
被网暴的段时间她没哭。
被主管甩了那一巴掌时她也没哭。
被谢崔父母敲诈付款的时候她没哭。
被迫离开想留下的巍城她没哭。
得知舒菡怀孕但婚姻生活不顺她没有感伤落泪。
知道娅娅得白血病,看到那斑驳的头皮,亲自送把挚友送去医院后她也没落泪。
除了得知那对夫妻又生了个儿子,她才恍惚悲愤的感到自己被骗得很彻底。
后面遇到的事情。
本以为自己可以憋着这一口气,直到把所有事情都解决才会释放情绪。
可是为什么旁人对她流露出关心的那一刻,她就忍不住了呢?
第一滴泪流下后,情绪终于绷不住的爆发。
她呜咽的哀嚎哭泣。
在心动的人面前哭得难看又难听。
一开始还用纸巾擦去眼泪,哭到后面直接用东帆的衣服。
东帆也轻轻地拍着洛欢的背,让她能放心的释放压抑很久的情绪。
呜,这男人居然有胸肌。
太好了!
是男妈妈!
人在无比难过的时候,身边还有温柔的男妈妈。
不看过去,不管未来,至少眼前十分美好。
哭了大概半个小时,洛欢不舍地从东帆的胸肌上离开。
东帆抽了两张纸轻轻地擦洛欢的脸。
“我去给你倒杯茶?”
洛欢接过在脸上的纸,擦了擦鼻涕,瘪着嘴,哑声要求:“我要喝可乐。”
东帆抚了抚她的背才起身,答应:“好,喝可乐。”
“我要无糖青柠味。”
“好。”
“加冰块和柠檬。”
东帆回头,发现洛欢此时抬头望着自己,眼睛红红的,有些可爱。
他笑着:“都听你的,大小姐。”
“我才不是大小姐。”洛欢很小声的反驳。
可这心里还是高兴。
东帆轻笑两声,然后去厨房忙活了。
他给洛欢准备好她点的可乐,顺便给自己弄了一杯。
看着洛欢一口气喝半杯才放下杯子。
“好点了吗?”
洛欢盯着手中的杯子,细小的气泡还在不断升腾。
她眨眨眼,嘟囔:“饿了。”
“我去给你煮碗面好吗?”
洛欢没有马上回答,而是从口袋里摸出早上吃剩的包子。
咬一口,已经凉了。
于是她又放下,盯着两个包子。
肉包子凉了就不好吃,会腻。
东帆将手伸到她面前,询问:“我拿去给你热热,还要吃点别的吗?给你冲一碗热蛋酒?”
洛欢又看向那半杯可乐,没吭声。
她想说有喝的了。
但冰可乐搭配热包子,这个组合太奇特。
一般没人这么吃。
东帆立即明白洛欢的意思,于是哄着:“吃早餐还是配点热的好吗?不想喝蛋酒,还有紫菜蛋花汤。你想喝别的,我下楼去买也行,很快。
“蛋酒就行。”洛欢把包子放在他手上,接着问,“你吃什么?”
“冰箱里还有几个速冻包子,一起热热。”
得知东帆也有吃的,洛欢放心了。
两人直接坐在地毯上,茶几当餐桌吃完早饭。
十分随意自然。
东帆还是坐在地毯上,他靠着沙发问:“今天有兼职计划吗?”
“睡醒再说。”刚吃完洛欢就开始困了。
昨晚那样折腾,洛欢就算是铁人也要喘口气。
“那就先好好休息,我也得睡觉了。在凌城一直睡不好,可见那地方确实和我八字不合。”东帆撑着脑袋打了个哈欠。
洛欢也发现他眼底有黑眼圈,下巴一圈有青色的胡渣,可以确定昨天晚上他没休息好。
“你在凌城具体忙什么呢?”洛欢也很好奇东帆怎么年前又突然去一趟凌城。
东帆想起前段时间的经历,也得无奈叹气:“简单来说,去要钱。”
听到和钱有关系,洛欢马上坐起来,认真的问:“要到了吗?”
“唉,第一次和朋友创业,我没想到对方那么无赖。本来说大家一起出钱出力,他手头上没有那么多钱,但是凌城本地人,就说他来找办公地点和其他资源。
谁能想到呢?装模作样弄了几个月,卷钱跑了。
前段时间另一个朋友说找到他了,让我一起去要钱。”
洛欢:“做生意这事,果然更需要靠谱的合伙人。所以钱要到了吗?”
东帆面无表情地扭了扭脖子,让人猜不出结果。
“当时逮到他了,说没钱,身上吃饭的钱都没了。
他说这个话的时候脖子上还戴着LV的围巾,我说‘既然没钱就把车拿来抵债,不然直接起诉,冻结你的财产’。
死猪不怕开水烫,他让我们起诉。”
“那就很麻烦了,你们当时创业的时候有签合同什么的纸面材料吗?利益分配之类的。”洛欢觉得十几天的时间是不够走完诉讼流程的。
东帆勾起唇角:“我当然不会马上起诉他,我去找了他爸妈和他老婆,另一个人则去他女儿的小学门口蹲了几天。”
“然后就要到了?”
“我们把他的车卖了,把钱分了。剩下的,让他写了欠条。”
洛欢点点头:“总比什么都没要回来强。”
“是啊!所以拿到钱和欠条我就马上回来了。凌城那鬼地方,我真的不想多待。”就连东帆提起凌城难掩疲惫感。
随后他扯起笑容看向洛欢问:“难道你还想回凌城吗?”
洛欢轻轻摇头:“我又不是凌城本地人,回去干嘛?”
“你是巍城人吗?”
“算半个吧!按照我爸的祖籍,他是巍城人,但他很早的时候就离开这里了。”
老洛十几岁的时候双亲因故先后去世,在亲戚的帮助下安葬好他们,老洛便背着行囊去其他城市谋生了。
这也是他许多年没回来的原因。
所以洛欢在此之前并不知道老洛真正的根在哪里,也是误打误撞,她回到了父亲的故乡。
洛欢第一次来这座城市就有一种熟悉感。
她和老洛说在巍城找到工作的时候,老洛愣了愣,然后说挺好的。
刚毕业的大学生到一座小城市谋生,洛欢也不知道好在哪。
在这感到安心,便留下了。
现在回来,有一部分原因则是在其他地方都没有在这里安心。
在其他地方总没有在巍城待着舒服。
那时候她还不知道自己也算半个巍城人。
是后来张阿姨和她闲聊时提起,她这才知道老洛的祖籍。
如果不是谢崔,洛欢想自己的生活依旧充满希望。
但没关系。
她回到这里,就是为了重新找回自己。
找回之前,自然要把旧账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