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娃脸上出现惊喜的表情，它开口，声音和九衢尘一般无二：
“好徒弟，这都能发现是我！”
“嗯……”青杏沉吟半晌，指了指它手上莲花纹样，“除了师尊，我再不知道太华山还有谁如此喜爱蓝莲花。”
“嗐，我原本不想绣这朵花的。”九衢尘叹息一声，继续道，“这布娃娃是托公乘或长老帮我做的，但许是往日我给大家的不好形象太过深入人心，又或许是公乘长老手艺退步……总之，最后就缝了这么个丑东西出来，我实在看不过去，便绣了朵花，虽无甚大用处，却好歹能给我个安慰。”
说到这儿，九衢尘很是郁闷，自己好歹也是个风度翩翩的修士，他们傀修制作傀儡时，都不看原主模样的么？
青杏捕捉到关键词，好奇道：“师尊还会绣工？”
“这有什么难的？你包上那些青杏果还是我绣的呢。”九衢尘睨她一眼，忽觉不对，“这么晚了，你背着包，是要到哪儿去？”
猛然得知包上绣花来源，青杏先是愣了瞬——原先九衢尘将此包给她时，她以为师尊只是嫌她的咸菜布包太旧，背着丢人，至于上面的青杏果，也只是师尊恰好买到了而已。
她实实在在没想到，这竟是九衢尘自己绣的。
脑中不自觉地浮现出师父对着烛火摆弄针线的模样，青杏下意识摸上布包的纹路，眨巴两下眼睛，这才慢吞吞回答师父问题：“下山。沉晚师妹准备了酒席。”
“沉晚？那个掌门徒弟？”九衢尘自然不知道她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只是奇道，“我离开才几月，你竟与她这么熟了？”
“嗯。内门测试时遇上，多说了几句话。”青杏看着丑娃娃，转而问道，“师尊为何突然变成这番模样？是快出关了么？”
根据她看书的经验来看，修士闭关时，是不能轻易神识离体的。
“快了快了。”九衢尘伸了个懒腰，语气里是不加掩饰的高兴，“在洞穴里待了几月，我人都要发霉了。这几日修炼有突破，我好不容易才逮着机会，抽出一缕神识，附生到娃娃上，这才能出来透气儿！”
“那师尊这样……该如何行走？”
青杏确实有些替九衢尘担忧，这副娃娃身子太小，若是就这样走在路上，旁人稍一个不注意，恐怕就会将他踩扁。
“不妨事，我会飞。”
九衢尘说着，从腰身处掏出一样东西，青杏定睛一看，这才发现娃娃旁边还挂着一柄桃木小剑。
只见九衢尘艰难地控制着布娃娃双手，硬生生掐出一道法决。桃木剑应声而起，九衢尘爬到上方，但剑身抖得太过厉害，他不得不抱住剑柄，以免自己被甩下去。
这场景太过诡异，青杏怕自己笑起来不尊重师长，默默将头转向一边。
待九衢尘飞稳了，他才回到青杏身边，在她耳边催促着：“徒儿不是要去酒席？快些去吧，待会迟到了可就不好！”
青杏努力将嘴角压下，转脸问他：“师尊不去？”
她原以为九衢尘在山洞内呆腻了，会想跟着去酒楼过过瘾呢。
“我去作甚？”九衢尘疑惑道，“你与朋友出去玩乐，我一个当师父的跟着，他们未免会放不开。再说了，碧水云居里还放着好些画本子，等着我回去看呢！”
“……好吧。”青杏看着他艰难御剑的样子，没忍住补充一句，“那您小心点。”
“放心吧放心吧。”
待九衢尘飞远，青杏才坐着不尽木离开。
今日晌午在膳房时，沉晚就告诉了她酒席的时间与地点。旁边听着的咕哒一刻也等不及，青杏看它实在兴奋，干脆直接让书灵跟了师妹，自己则晚些才到。
不远处长街灯火影影绰绰，那里多住着凡人，青杏想着尽量低调些，出了山门后便收了不尽木，选择了步行的方式，打算慢慢逛过去。
这世上修士数量多，凡人数量更是前者的好几倍。除个别散修外，其余修士皆居于各大大小小门派内，而凡人，则自觉根据山川形便划分了各大城镇。这些城镇被交由各大门派掌管，大门派管的多些，小门派则管的少些。
太华山作为天下有名的门派之一，名下城镇只多不少，而白露城就是距离最近的一个。门内弟子若是有事要办或是下山采买，大多优先考虑此城，因此城内客栈酒馆甚多，专门修来供弟子们玩乐。
而沉晚选择的，则是方圆几里最著名、也是最贵的那家——喜客来饭馆。
饭馆位于闹市区域，今日恰逢赶会，街上人熙熙攘攘，商贩的吆喝声不绝于耳。
旁边卖什么的都有，青杏起先只是好奇地张望，并不打算买。但奈何老板们口角功夫太强，她从街口走来，一边想着“生活还是应当节俭一点”，一边又被“这个可以买给咕哒这个可以买给沉晚那个可以买给……”的想法打败，等她来到饭馆门口，怀中已然抱了一大堆东西。
看着喜客来上方牌匾，她叹了口气，颠了颠手中物件，正要跨过门槛，却被旁人一碰，身子歪一下，最上方的石头小雕像失了平衡，“哐当”落地。
青杏被挡住视线，没法看清撞她的人模样，但好在那人素质尚可，他自觉捡起小雕像，放回原位，离开前还说了句：“抱歉。”
那声音有些耳熟，但青杏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是谁，只能礼貌回复：“没事。”
“师姐，你怎的带了这么多东西？”沉晚远远地就望见青杏，她奔过来，帮青杏分担了些，“苏师兄刚才和你聊了什么？”
青杏整理东西的动作顿住，她一愣：“苏临师兄？”
撞到人还会道歉，遇到她还不找茬，这实在不像是苏临会做的事情。
“对啊。”沉晚对着门口的谢煜舟做了个鬼脸，随后带着她走入包间，那里早已坐了一圈弟子。
青杏一眼望去，发现竟全是陈默、闻人熹、端木听竹、谢煜舟几人。
端木原本在和咕哒拌嘴，看青杏来了，赶紧推开咕哒向这边跑来——准确来说，是朝着她手中那堆东西跑来。
“同桌师姐，你来就来嘛，干嘛提这么多东西，你说这事儿闹的……”
由于二人共同上了几月的修行课，且座位总是挨着，不知从何时起，端木听竹就改了口，称呼青杏为“同桌师姐”。
青杏不大喜欢这个称呼，面对扑来的端木，她以一个极微妙的角度转身，恰好躲过来人伸来的手臂，她面无表情道：“闹什么了？”
眼见扑了个空，端木撅嘴，低声吐槽：“师姐真小气。”
“师弟这么说话，小心师妹连个油纸都不给你哦。”闻人熹又开始充当“和事佬”的身份，他走过来，将端木拉到一边，转身前还对青杏眨了眨眼睛，“快些将东西放下，师兄这儿有好酒呢。”
青杏闻言，不知怎的，心中有种不祥预感。她一边在心中安慰自己，一边走到包间角落的木柜边，欲将手中物件堆上去。
“我来。”陈默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她身量高，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帮青杏放好。
“谢谢大师姐。”青杏对她笑了笑。
她这几月常常出没于藏经阁，虽说没和陈默说上几句话，但好在是比之前要熟悉点了。
陈默朝她微一颔首，便转身回到圆桌旁。
青杏扭了扭手腕，正想跟着去座位，却被鬼鬼祟祟的沉晚拦住了去路。
“我好像还没和师姐说过。”沉晚方才忙于和谢煜舟打闹，话说一半就没了音。
这下她见青杏放好东西了，这才想起什么，走到她身边，接着解释道，“……自那日从玉虎峰回来后，苏师兄就和变了个人一样，先是把自己关着，好几日不出门，后来师尊进去劝导一番，他才愿意继续修行。只是性情大变，不爱说话，也不愿和人比武了……”
沉晚叹了口气：“也不知他那日看到了些什么。”
青杏闻言，沉默了好一阵，她想起从前斗鸡一般的苏临，心中有些五味杂陈。
倒不是可怜他，只是活了这三世，苏临倒勉强说得上是“熟人”，看熟人变成这样，她多多少少也会有些感慨。
苏临就像那些崇拜“强者”的修士，凡事都以修行为导向，若是有何事阻挡他们修行路，他们必定会毫不犹豫地挥剑铲除；但若是魔物横行，他们也会囿于“正道之子”的名头，替百姓除去祸患。
经此一遭，青杏不知道苏临日后会变成什么样，但这到底也与她无关了。
她轻叹口气，算是表达自己的心情，随后转身回到热闹的圆桌前，淡然接过闻人熹递来的酒杯。
桌上皆是意气风发的少年人，都还存着贪玩的性子，若是只吃菜喝酒，便就有些乏味了。
于是大家聊了会儿天，许是嫌氛围不够热闹，闻人熹率先起身，提议道：“往日我随师尊下山巡逻时，总能见城民们玩一种名为‘击鼓传花’的游戏，今日我将游戏规则改一番，大家赏脸陪我玩几轮，输的罚酒，如何？”
这一卷还有两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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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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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启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