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车子现在在山腰上。”
“对面也是一座青绿色的山，山腰有一条柏油路，远看上去细长细长的，像一条带鱼。”
“路边上还有两座侗家老木楼，檐角挂了铜铃铛，风一吹，山谷里都能听见晃晃悠悠的响。”
秦铮铮搂抱着陈潭，一边稳定两个人的身形，一边将自己眼睛所看见的，讲给陈潭听。
“这会儿海拔还是有点高的，所以主要是云杉、柏树还有松树，又直又高。”
“其实这个季节正是捡蘑菇的时候，等姐姐好了，我带姐姐捡蘑菇怎么样？”
“前面有个野瀑布，不大，流下来的水细细白白的一条。”
“我小时候看西游记，孙悟空不是就住在瀑布里么，所以好长一段时间，看见瀑布，我都感觉水帘里头住了神仙。”
“姐姐，你觉得有神仙吗？”
其实哪怕到了初中，秦铮铮都还在这样以为，所以有时候路过瀑布，她总会停下来，向神明许愿。
祝陈潭姐姐，平安顺遂，喜乐无忧。
这是那时候她能想到的，最好的祝福语。
神明啊，请您保佑我的神明。
可惜，神明没有听见她的祝祷。
又或者，世间并没有神明。
秦铮铮的视线落在陈潭消瘦的，挂着几缕凌乱发丝的侧脸上。
伸出手拢了拢，将头发勾到她的耳后。
秦铮铮轻声道：
“姐姐，我们住的桃花镇，有好些桃子树。”
“镇上只有一所希望小学，因为扩建的原因，所以在镇子集市街巷的边上一些。”
“我们租住的房子，在离学校大概五分钟左右路程，更偏散一点点的位置，但是有修好的生产路通过。”
“一个独栋的二层小楼，房东阿姨人很好，那本来是她招婿远嫁了的儿子的自建房，修得模样不怎么好看，像开了窗的牛奶盒子，但胜在占地面积好，位置宽敞。”
“我们住一楼，水是家里自己打的井，所以没有水费。”
“我其实只租了一个单间，是一楼的主卧，但是房东阿姨人好嘛，小楼主卧的卫生间，大厨房还有客厅，包括二楼的天台顶，我们都可以随便使用。”
“小楼的前面是一块儿地坝，用水泥坎好了，右边角接了几米连上了生产路，车子什么的是可以直接到家门口的。”
“地坝的前面一圈种了两棵核桃树、五六棵柚子树，还有一棵桃子树，不过叶片看着像毛桃，果子小核大毛多肉少，只有一个优点，桃子味儿特别浓。”
“房东阿姨说我们要吃都随便摘，核桃和桃子只有等明年了，倒是柚子已经挂果了，有脑袋大呢，国庆之后，姐姐就可以尝到了。”
“本地的柚子都皮实，摘了放在角房里，能一直吃到来年开春呢。”
“小楼背后靠左是慢慢拔高的小山坡，长了很多树，捡蘑菇和挖其他野草之类的，近些就是在那个坡上。”
“我在那上面有两个鸡枞窝呢，这个时节，雨一下淋透了，没两三天鸡枞就冒出来了，到时候我给姐姐煮鸡枞羊肉汤粉从呀。”
“正左边是一片斑竹林，就是那种长得比较细，竹竿上还有斑点的竹子，春天的时候可以掰竹笋炒来吃，可嫩可新鲜。”
“从右后方到正右边那一片，是个菜园子，不过这会儿荒着，阿姨说我们想种的话可以种，等我们回去了，好好规划一下，种些姐姐喜欢吃的菜好不好？”
“右侧过了生产路的话，就是稻田和莲塘，稻谷已经收割完了，过一阵就要遇上他们挖藕了，我们可以去讨两斤。”
“莲塘放了水的话，干炸泥鳅啦、酸菜黄鳝啦、火爆田螺啦，我们就都有最新鲜的食材了！”
“姐姐喜欢狗吗？要不然我们再养只狗狗吧？”
陈潭没有说话，听着秦铮铮跟她絮叨。
她也清楚，秦铮铮似乎也没有想一定要她的回答的意思。
秦铮铮只是，在充当她的眼睛。
“不好不好。”
果然，上一句提出问题，下一句，秦铮铮自己就否了。
“狗子太活泼黏人了，容易扑来扑去的。”
“我以前放学回家，家里的狗子能跑两个山头来接我，但就是往我身上扑，每次都要按好几个狗爪印，害我刚进屋就被我妈骂。”
姐姐这个情况，狗子要是扑她的话，连反抗和躲开的机会都没有。
“不然养只猫猫吧？还可以抓老鼠！”
“只是能抓老鼠的猫猫，基本都是大橘或者狸花，容易弃养人类，让人变成没有猫养的野人。”
陈潭：“噗——”
“嗯？”
秦铮铮听到声音，赶忙歪了脑袋：“姐姐你是不是笑啦？”
“没有。”
陈潭立马调整表情。
她只是觉得秦铮铮这个表述很可爱，没有猫养的野人什么的。
一点点可爱啦。
一点点嗷。
“那我们养大鹅吧！”
秦铮铮也在笑，笑意蔓延进语气里：
“大鹅可以驱蛇，还能吃虫子。”
“如果从小养，熟悉了姐姐，也不容易啄人。”
“鹅毛白白净净的，脑袋和脚丫子橙红橙红的，长得也喜人。”
“不过鹅就不能养得太散了，万一跑到别人家去了，就变成铁锅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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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们得养两只鹅，这样它们互相也有个伴儿。”
“两只母鹅吧，可以下鹅蛋吃。”
陈潭：？
两只？母？伴儿？
陈潭：emmm……家人们，秦铮铮这是在点她么？
“说到铁锅炖。”
秦铮铮又想到了另一种长着白毛的动物：“姐姐喜欢羊咩咩么？”
“我们可以再养一只羊。”
“这个时节，养到过年差不多就可以吃了！”
“羊拉得可多。”
“我们可以直接在竹林或者后头的树林给它搭个羊棚子，让它住外边儿。”
“要么再养头小牛给它作伴，牛肉也很好吃啊！”
“兔子呢？”
“兔子只要注意方法，就很好养，而且兔子生养可快了，养两只三年下来能开兔子场。”
“麻辣兔头或者酸辣兔丁，我还会做冷吃兔，到时候少放点辣椒，给姐姐当追小说的零食怎么样？”
“那还得有最基础的鸡鸭，鸭子就算了，得有水塘，不怎么好管理。”
“鸡还可以，养两只大花公鸡，平时也就撒两把粮食，其他时候放出去随它们自己找吃的，过年就能吃香喷喷的砂锅鸡，鸡毛还能做毽子踢。”
陈潭：？
跟谁？总不能是跟她踢毽子吧？
秦铮铮：“或者——”
“你是要开动物园吗？”
陈潭本来是一边听秦铮铮的话，一边在脑海里构想的。
群山之间，一栋长得像牛奶盒子的二层小楼，有山有水，有树有田，再养上狗、猫、大鹅、羊、牛、兔子……嗯？
停停停，这画面怎么越来越不对劲了。
都快凑齐十二生肖围着坐轮椅的她了！
很难想象，万一哪天那只羊发癫，对着她的轮椅拱了过来，轮椅再不受控制一滑，压到了在边上晒太阳睡觉的大橘，大橘哀嚎一声，瞬间炸毛，然后吓得满院子到处乱窜。
那该是怎么一个，鸡飞狗跳，兔死鹅烹的场面。
老黄牛，阿不，小黄牛仰天长哞~一声，留下了同情的泪水。
好，特别的生活。
如果不是秦铮铮这样讲，陈潭真的想象不到，自己有一天，会混成那样。
看着陈潭复杂却又很好懂的神情，秦铮铮脸上的笑意却是越来越大，笑弧也越来越明显。
她是真的很期待，和姐姐一起的生活。
其实，这世间神明，总是在堪可比肩的凡人身上，完成奇迹的显影。
如果你需要神明，却无望地感觉世界上没有神明存在的时候。
那就扭头，看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