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周一，医院的保洁会换班，在这之前，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有过，所以当保镖的目光落在秦铮铮的保洁衣服和扎成干练低丸子的头发上时，没怎么怀疑就放行了。
SVIP病房的格局有点像酒店的豪华套间，只是刚一进门，隔着口罩，秦铮铮的脸就拉了下来。
病房里像是刚打过架，乱得几乎没地方下脚。
不知道来源的碎玻璃渣崩了一地，折叠轮椅摔在角落，支架看着都有些变形了，还有一个轮子就在秦铮铮的脚边。
这样狼藉的场面不应该出现在SVIP的病房里，就算出现了，也不应该等到她来还存在，之前的保洁或者护工在下班前就应该收拾好才对。
可它就是这么出现了，那就是有人授意不要收拾的。
可恶！
她们这是在委屈姐姐，肯定有人给姐姐气受了！
秦铮铮的心里升腾起一股愤怒。
好在，陈潭还能打砸些东西，说明身体状况比她想象的要好上不少。
那就行，她之前还有些担心，姐姐扛不住长途运输。
“滚出去。”
病床上的人平躺着，语调几乎没什么起伏变化，但就是让人听得背脊发寒。
是陈潭的声音。
没有想到，重逢后陈潭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是这个。
秦铮铮有一点小难过，不过下一秒她就调整好了，姐姐现在还不知道她是谁呢。
拎着打扫工具，秦铮铮先走到了床头。
房间里明面上看着只有两个监控，但有没有其他额外的微型摄像头，秦铮铮不确定，总归，她是按照监控无死角全覆盖来计划的。
刚才在洗手间，周阿姨临时跟她恶补过，作为医院的保洁，厕所和床头柜是打扫的重灾区，其他地方基本上都比较干净，肉眼看看有没有额外的垃圾，拖一拖地，再把垃圾桶里的垃圾袋换一下就行。
工作是比较简单的，不过这次SVIP的病人有些特殊，上面吩咐过，不要和她说话。
秦铮铮低眉顺眼，压住心里的思念与激动，像一个麻木的中年妇女，谦卑又安静地准备打扫房间，没有细看床上的人一眼。
周阿姨跟她说的是先处理厕所，但秦铮铮决定先处理床头柜。
“嗅嗅——”
在其他人的视角里。
简单擦了两下床头柜的桌面，带着黄色塑料手套的“保洁阿姨”忽然顿住了，口罩下的鼻子似乎在耸动，眼睛也在四处乱瞟。
有点异常，但是下一秒，保洁疑惑的声音就传到了监控后保镖的耳朵里：“什么味道？”
秦铮铮逡巡着，目光锁定在了床上躺着的陈潭。
什么什么味道？
骂了一句得不到任何回应，陈潭也习惯了，紧接着就听见了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塑料水桶放在地上的轻响，是保洁。
她本以为这和前面近一个月的保洁没什么不一样，直到这个保洁发出了一个有些年轻的声音。
有味道吗？
陈潭想到了自己的腿，不由也开始注意起空气里的味道来，但她确定，自己没有出现什么尴尬的情况。
可是下一秒，有风迎面袭来，被子兜头罩在了陈潭脸上。
“哦呦！”
秦铮铮身体一侧，挡住后头的监控视野，右手掀开被子，脸上和语气里满是嫌弃。
被子再往上拉，这个保洁好像没注意把病人的脑袋都盖住了，她正弓着身体去桶里拿了个帕子丢在床上。
这情况，很显然，从外人的视角里，陈潭拉了。
秦铮铮将裹在毛巾里，刚才在厕所弄到的东西撕开，流在床单上。
视觉和双腿受伤后，陈潭的其他感官就异常敏感，下肢的位置有什么凉飕飕的东西，还很臭！
陈潭正要说话，耳朵里却被塞了什么，那是一个耳机：
“别说话，我救你。”
是个很年轻的女人的声音，这一句话说得很急，紧接着是语气平缓柔和很多的第二句话：
“陈潭姐姐你好，我是秦铮铮，你的资助生，不要害怕，我现在带你出医院。”
陈潭：？
说实话，陈潭的第一反应是很茫然的。
秦铮铮？谁？
从初中起她就跟着家庭做公益，高中就开始资助贫困学生，这些年她资助过的人，实在太多了。
“别说话，我救你。”
耳机里的声音开始循环，是提前录制的音频。
“哎！”
借着被子的遮挡，秦铮铮将耳机塞进了陈潭的耳朵里，见对方没有出声也没有反抗，秦铮铮笑了笑，演得更卖力了：
“哎呀！”
毛巾似乎都抑制不住那些脏污，保洁一面嘴里发出有些嫌弃的声音，一边又拿过床头柜上的抽纸，扯了好些丢在污秽上。
监控会因为光线的问题产生清晰度的变化，没有太高清，但完全能够看出，床上和蓝色的保洁毛巾上，依稀的黄白。
正在吃饭，且早餐是南瓜粥的监控室保镖：“……”
扭过头，默默反胃了一会儿。
“这得换个衣服和床上用品。”
秦铮铮念叨着这句话，抬起头，似乎这才发现陈潭的脑袋被她盖住了，赶忙伸出手去把被子扯下来。
同时，将耳机也一道摘下来，藏在手心里。
“我推……”房间里的轮椅坏了，秦铮铮换了措辞，“我抱你去卫生间，处理一下。”
陈潭扭过头，用后脑勺对着秦铮铮，也不说话，一副生无可恋，死了算了的模样。
嘿嘿，姐姐的演技还挺好的嘛！
秦铮铮在心里偷笑，而后先去打开了洗手间的门。
再变态的人，底线都是不会在洗手间装监控。
首先，违法。
其次，如果他们真的敢的话，陈潭怕是早就拼命了。
好轻，瘦了。
这是秦铮铮抱上陈潭时，心里的第一想法。
秦铮铮下意识地收紧了手臂，指腹隔着薄薄的病号服，清晰地触碰到对方硌人的肩胛骨。
她没抱过陈潭，但志愿活动结束，十三岁的秦铮铮拥抱过二十一岁的陈潭。
如今，秦铮铮也二十一岁了。
曾经坚实温暖的胸口，如今只余空荡荡的骨架，轻飘飘地落在她怀里，仿佛稍微一用力就会碎掉。
床头的白炽灯冷冷地照下来，勾勒出陈潭消瘦的侧脸轮廓，脆弱得让人心惊。
秦铮铮深吸了一口气，将所有翻涌的情绪死死压回心底，只将手调整到一个更稳的姿势，抱着人进入卫生间。
其实，陈潭没有想表演。
对于能不能出院，甚至能不能活下去这回事，她挺无所谓的。
之所以配合，完全是惊讶于这个女生的胆大包天。
秦铮铮。
如果被发现了，她面临的绝对是不可见底的深渊，那群人的手段陈潭太了解了。
陈潭可以死，但不想拖累其他人。
还是一个跑来救她，想要帮助她的女孩儿。
无奈配合，陈潭有点想叹气。
只是下一秒，秦铮铮就把她抱起来了。
女生，公主抱！
实不相瞒，这是秦铮铮第一次被女孩子抱起来。
她力气好大啊！
这是陈潭的第一想法。
第二想法是，怪不得敢一个人跑来逞英雄，还说什么救她，原来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莽女。
到底是SVIP病房，洗手间也很宽敞，里面还有浴缸。
秦铮铮将陈潭放在了马桶上：
“你等我一下。”
“……她拉了。”
秦铮铮走到门口，低声和保镖解释，“我去拿大垃圾桶过来。”
被子没叠也没遮掩，保镖一个探头就能看见秦铮铮准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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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黄白的东西，以及，空气里发散着因为拉肚子而排泄出的东西，特有的臭味。
人设高冷的保镖没说话，只摆了摆手，示意秦铮铮快去。
医院的大垃圾桶很大，秦铮铮一米七二，这垃圾桶能到她的下巴。
打开花洒，流水口向外，哗啦啦的水流声能够掩盖很多东西。
一开始，秦铮铮是时不时打开门，往大垃圾桶里丢东西，包括病号服和纸巾之类的，后来可能是嫌麻烦，直接将大垃圾桶推进了洗手间。
她尽量做了自己能够想到的所有细节。
“姐姐，你稍微忍一忍，辛苦一下。”
到现在为止，她还没有露馅儿，垃圾桶放倒，秦铮铮将陈潭抱起，放了进去：“小心一点点，扶稳。”
一边叮嘱，再一边慢动作地将垃圾桶竖立起来。
陈潭：？
看不见的陈潭不知道秦铮铮在做什么，只知道自己好像被装进了什么塑料箱子里。
保洁，塑料箱子，垃圾桶？？？
惊讶之余，陈潭的心里也产生了疑惑。
这么久了，都还没有人发现异常吗？
或许她要收回之前对秦铮铮的评价了。
她怎么感觉这姑娘好像快要成功了？
一连串的问题在陈潭脑海里盘旋，而后，一床薄被子真的在她脑袋上盘旋了。
“姐姐你稍微蜷缩一下，面朝下方，背和脖颈微微弓起来。”
“对，一定要保证呼吸位置的顺畅。”
待会儿垃圾桶的盖子得合上，虽然秦铮铮不会盖得太死就是了。
“坚持十分钟就可以。”
秦铮铮小声安抚。
监控里，秦铮铮将从洗手间里收出来的，陈潭换洗下来的“垃圾”推了出来，环顾病房四周，又开始了尽职尽责的保洁大扫除。
轮椅，放垃圾桶里。
正好有结构可以卡住，保证待会儿的东西不会直接压在姐姐身上。
玻璃渣，这个不能乱放，万一伤到姐姐怎么办，扫进垃圾桶里用袋子打包好！
最后收拾的是病床，完全换下的软床垫、床单以及被子，乃是掩盖的大杀器，为了防止保镖检查垃圾桶，秦铮铮特地将最脏的，擦被子用的纸和毛巾，放在了最顶上。
“人在洗手间，”秦铮铮推着现在已经比她还高的垃圾桶和一堆垃圾，带着股臭烘烘的味道，走到了门口，“太臭了，我先把这些推出去。”
“护工呢？”
聪明的人能够很明显的听出秦铮铮的潜台词，是作为一个医院的保洁，她显然不太想继续接受后续照顾病人的活儿了，尤其是一个拉了的病人，比如铺床什么的。
“已经打电话了，”保镖道，“在回来的路上。”
“好的。”秦铮铮淡定地点了点头。
护工回来的时候，就是一切被戳穿的时候。
推着垃圾桶，秦铮铮上了电梯，旁边的电梯正在往三楼下去。
医院的食堂在三楼右侧，如果时间最接近的话，那么这一趟就是护工在楼下按的电梯。
一正一反，秦铮铮坐着电梯同样去了三楼，而后，她推着垃圾桶下了电梯，进了厕所。
这是最远的厕所，来这里的人也最少。
发现人不见了之后，第一件事情肯定是通知门卫拦住保洁人员，同时会调取监控看她的位置。
换上自己的衣服，秦铮铮给陈潭套上了一顶有些秃头的男士假发。
这一套换装只能给她拖延五分钟的时间，监控人员会很快反应过来，这个厕所只有他们在找的“保洁”进去过。
时间有点紧张，秦铮铮本来是做好了背着秦铮铮出去的准备的，意外之喜是支架歪了的轮椅还能用！
“姐姐，”秦铮铮有点高兴，“这是不是，天助我也？”
陈潭：“……”
这个资助生好像真的快把她“偷”出医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