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寝殿内,床榻上
两道人影纠缠一处,叶宣指尖微颤,还未来得及再进一步,楚凝却倏然抵住城门。
叶宣呼吸一滞,声带了几分急切“公主?”
楚凝轻抚上她的面颊,眼尾泛着一抹惊心动魄的艳色,颤声问“郡主可以把叶家军带来的,对吗?”
叶宣手指蓦地僵住,这平日里高贵矜骄的公主竟将自己的身子作为交易筹码。
叶宣呼吸陡然发沉,这一招,接是不接?接了,就等于接下了那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不接。。。叶宣的心蠢蠢欲动着,已然攻到城门之下,哪有退兵之理。
于是,一狠心,咬牙“能带来”
话语刚落,城门洞开,叶宣长驱直入。
更深露重,月色如水。
公主府外院寂静无声,尉迟镜如鬼魅般悄然出现,自身后环住林婉。
林婉惊得一颤,就要呼救,却听见耳畔传来熟悉的嗓音:“是我。”
她挣脱转身,蹙眉道:“尉迟镜,休要胡闹。此番随郡主北上,你一路上务必护她周全。”
公主派尉迟镜跟随郡主去北疆,一来为了守护郡主安危,二来为了监视。
尉迟镜也和郡主一样易容成了男子模样。
离别之际,却提外人,尉迟镜不满地将人重新拉回怀中,手臂收紧,低声道:“要许久见不到你了。”
林婉轻叹:“不过十余日。。。”
话未说完便被人拦腰抱起,她低声惊呼:“尉迟镜,快放我下来”
柴房前一颗老树后,隐约传来压抑的喘息声。
林婉忽见远处有人推车行来,慌忙轻拍尉迟镜的肩背:“快停下…人来了”
尉迟镜不舍得地抽出手,又凑近她耳畔低语:“那姐姐答应我,待我回来…继续。”
“好,我应你。”林婉眼含眷恋,指尖轻柔地抚过尉迟镜的耳垂。
一名皮肤黝黑的中年男子停在不远处,身旁的夜香车散发着浓重气味。
“姑娘,您要的,给您送来了。”林婉掩鼻将银钱递去,男子掂了掂碎银,心满意足地离去。
“去请郡主过来吧。”林婉轻声吩咐尉迟镜。
深夜,街道空无一人,只有打更人遥远的梆子声在幽幽回荡。
“妈呀,实在是太臭了,尉迟镜你怎么忍得住的?”叶宣和尉迟镜一人一边推着夜香车往城门口走去。
面对着这臭气晕天,叶宣实在佩服,尉迟镜眉头都没皱一下。
她一手死死捂着鼻子,另一只手勉力推着车。
“我说林婉就没有别的法子让我们出城吗。”叶宣忍不住抱怨。
“此刻想要出城门,除了运这夜香车,别无他法”尉迟镜平静回道。
叶宣只能认命,暗暗祈祷这段路尽快结束。还好没多久便望见城门。
守城的士兵见是夜香车,老远得就捂着鼻子,催促道“快走快走。”
叶宣和尉迟镜二人闷头推着车,就在要出了城门时,后面突然炸响一道粗犷的声音“慢着”
叶宣二人身形一僵,只好停下。
只见一个满脸虬髯的军官大步走来,劈头就给了方才放行的小兵一记脑刮:“宫中刚下的严令都忘了?任何出城者必须细查!”
听闻军官的话,叶宣暗暗庆幸,佩服公主心思缜密,为她易容改妆。若她不曾易容,恐怕此刻已被请入皇后宫中喝茶了。
小兵委屈地嘟囔:“这车里头能藏什么啊……”
“那可说不准!”军官目光如鹰,扫过叶宣和尉迟镜,落在那盖得严实的夜香桶上,喝道“打开!”
叶宣“。。。”
别了吧,多臭啊。。。
她没动作,实在嫌弃。
尉迟镜上前一把掀开了木盖,霎时间一股浓烈的恶臭扑鼻而来,军官被熏得踉跄后退两步,又强忍着上前,抄起长枪往桶里狠狠戳刺了几下。
叶宣“。。。”
这人是觉得她堂堂郡主会躲在粪桶里?
军官没发现什么可疑,摆手“快走,快走”
二人推起车子快步离去。
几日奔波后,晨光熹微,某驿站客房内。
尉迟镜眉头紧锁,望着榻上仍在酣睡的人,声音焦急万分:“郡主,天已亮,我们该启程了。”见对方毫无反应,她只得伸手轻推:“郡主,醒醒!”
叶宣正沉在梦乡,被人搅扰,勉强睁眼便瞧见尉迟镜一张急切的脸。
她不满地翻身,嘟囔声带着浓重睡意:“尉迟镜。。别吵,再让我睡一会儿。。就一小会儿。。”
连日策马疾驰,她极度困乏,到了客房,倒头就睡着了。
“郡主,形势紧迫,一刻也耽误不得。”尉迟镜语气急切,多停留一分,京城便多一分危险。
叶宣只觉得被尉迟镜吵得头疼,索性扯过枕头蒙住脑袋,企图隔绝一切声响。
尉迟镜见状,一咬牙,俯身一把将郡主扛上肩头。
叶宣骤然失重,惊得睡意全无:“尉迟镜!你##”
尉迟镜大步流星踏出客房,利落地将肩头人安置在马鞍上,随即告罪,神色歉然:“情非得已,请郡主见谅。实在是迫在眉睫。”
叶宣被尉迟镜这一连串动作搅得没了睡意:“罢了,罢了,本郡主今日不与你计较。”
她勉力坐直身子,揉了揉惺忪睡眼,努力驱散困意,随即一扬马鞭:“走了!”
骏马撒开四蹄飞奔而去。清亮的声音随风传来:“尉迟镜,快跟上!”
皇后近几日寝食难安。
楚凝究竟在谋划什么?朝中有多少大臣已暗投她的门下?
每一次上朝,皇后的目光扫过下方的文武百官,觉得人人面目可疑,个个心怀鬼胎。
她接连将几位朝中重臣调离,换上了自己的族亲。
太子在一旁冷眼看着这一切,面无波澜,心里却恨得咬牙切齿,这大楚江山,俨然成了她赵氏的天下。
深宫笼罩在令人窒息的死寂里,唯有几只乌鸦栖息于飞檐之上,发出嘶哑难听的鸣叫。
紫宸宫东北角,一处隐秘角落。
“高公公,下官已按您的吩咐,禀告皇后娘娘,说皇上龙体至少还能坚持一月有余。”太医低声道。
“做得很好“隐没在黑暗中的高子义面色苍白“陛下能撑过今晚吗?”
太医身子躬得更低,不敢抬头:“恐怕…恐怕是难了。”
“好,你退下吧。”高子义颔首,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待公主殿下事成,咱家自会向殿下禀明你的功劳。”
“谢公公!”太医匆匆行了一礼,几乎是小跑着离去。他抬眼看了一下天色,浓黑如墨,他心下凄然,这静谧的皇宫很快便要迎来一场动荡了。他将身家性命都压在了公主与太子一方,只愿他们能赢得胜利。
长公主府
夜色浓稠。
书房中,楚凝沉眸看着手中高子义传来的秘报,秘报上寥寥数字却重若千钧,皇帝已气若游丝,大限将至。
“父皇。。。大限将至”楚凝嗓音破碎,她抬手抹去眼角滑落的泪水,将秘报放至烛火上方燃尽。
她眸光一凛,倏然起身,吩咐林婉“即刻联络太子,我们不能再等了”
林婉面色一白“可叶家军。。。”还不见踪影。距离郡主离去已经十三天了。
楚凝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眸中只剩破釜沉舟的决绝:“ 一切就看天意吧。替本宫换装”
凤仪宫内,桌上的烛火将皇后的脸印得明明灭灭,她心神难安,蓦地扬声唤道“李常德”
“娘娘”李常德应声匆匆跑来,躬身听命。
“本宫觉着太医院那老东西言不属实,本宫今日去探视皇上,皇上形如枯槁,已经说不出话来了,怎可能再坚持一月。坏了。。。我们怕是中了算计”
皇后面色骤然冷下,厉声道“快,即刻快派羽林军将紫宸宫控制住,一只苍蝇也不要放进去”
她话音刚落,殿外远处竟爆发出一阵喊杀声。
皇后浑身一僵。
一个禁军连滚带爬地冲入殿中,甲胄残破,浑身都是污血。
士兵跪下“娘娘,大。。。大事不好了,太子。。。太子反了,带兵杀进宫来了,他们。。。他们控制了左羽林军,右羽林军现在殿外奋力厮杀抵抗,可是我们人少,快顶不住了,娘娘快逃吧。。”
皇后脸上的血色霎时褪得一干二净。
她身形晃了晃,踉跄着向后跌退一步,心腹宫女慌忙上前搀扶,宫女也吓得面色惨白,浑身抖如筛糠,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李常德急声道:“娘娘,快从密道走!”
“对……对,密道……”皇后强自压下惊惶,吩咐宫女速去将小皇子抱来。
她还有皇子。只要逃出去,与府军汇合,就还能杀回来,还有机会。
三岁的小皇子被人从睡梦中匆匆抱起,吓得哭了起来。
一行人护着皇后刚奔至后院中的密道入口,骤然一道羽箭撕裂长空,锐声啸过皇后耳际,“铮”地一声钉入身后廊柱,箭尾颤动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