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仁礼扯住了褚宁的手,此刻雷诗然正骂得发狠忘情,她和褚宁双双出去落空留雷诗然一个,可能会让雷诗然情绪起落比较大,她不冒这个风险。
但她也想知道褚宁会说什么,把褚宁拉在身侧坐下,在聒噪的大吼声中让褚宁发消息给她,但褚宁不愿意发消息,要扯着卫仁礼出去。
这一天天的都是什么事?卫仁礼感觉每个地方都需要自己看着,如果任由事情像河水一样流动,就一定会有什么崩盘,或者正在崩盘的路上。她是可以视若无睹的,不让她知道她也可以毫不关心的,可事情就是找上门来,一次次循环像是胶带纸一样把她分别拴在各个莫名其妙的事情上导致她没办法置身事外,必须做点什么才能导致心安,又因为这循环的诡异事情,她也找不到个合适的人选,能够把这件事和盘托出然后假手于人。
她再看看时间,现在刚八点多,雷诗然再吼一会儿估计就没有力气了。
亮起屏幕给褚宁看看时间:“等九点我们说那个,要是你不方便在这里说的话。”
褚宁也同意了,坐下,雷诗然唱累了歪倒的时候,褚宁就拿起话筒来唱。
褚宁不爱听伤心情歌,也没有那么多需要发泄的攻击性情绪,她就唱老歌,水平也一般,然后轮到卫仁礼,卫仁礼不挑歌,在KTV金曲热歌排行榜随便挑了一首跟着哼哼一会儿。
雷诗然忽然挑起话头对褚宁说:“你们是初中同学对吧?”
“对的。”
“她初中也是这样吗?”
“哪样?”
卫仁礼听着她们议论自己,盯着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换成AI诡异画面的MV有一句没一句地唱着。
雷诗然一笑,把胳膊搭在眼睛上:“没事,她很少这样放开玩,今天开心开心。”
褚宁哦了一声:“她初中学习也很努力,现在上大学了,应该没关系吧?”
雷诗然朝卫仁礼努嘴:“她没有放松哦,今天不知道哪里吃错药。”
说完,雷诗然揉揉褚宁的头发,像是安慰一个小孩子似的。褚宁长得可爱也可亲,雷诗然就倚老卖老地当长辈,褚宁和她不熟,虽然莫名其妙却也没抗拒,理了理头发说:“你也很紧绷啊,出来唱歌就不够努力了吗?劳逸结合嘛。”
雷诗然刚想说“你不了解她”,转而又闭嘴了,她不知道褚宁和卫仁礼是什么关系,但知道卫仁礼可以允许褚宁做很亲密的举动,但看起来也并非在交往中,大概关系是比自己更近一些。
而在今天之前,她从没听说过褚宁这号人。
她认知中的卫仁礼是一根紧绷的弦,任何一点点无伤大雅的放松都像是在耽误卫仁礼的时间……可卫仁礼自己似乎并没有说过,除了说谈恋爱耽误时间之外,没有说过出来玩,逛街之类的浪费时间,是她自己这样想,她端详着卫仁礼觉得她是这样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也有点畏惧卫仁礼,对方仿佛是不容侵犯的神像,只可远观不可交往。
可现在想,她到底因为沈毓鸢带来的遗憾和怨恨,还有对卫仁礼的不可得,擅自给卫仁礼加上了多少厚重的滤镜。
仿佛她曾经破裂的梦想会因为卫仁礼的自律与坚决就可以被修复。
仿佛只需要换个和沈毓鸢完全不像,和自己也完全不像的人,就可以从相反方向,把自己从望不到头的泥泞里拽出来。
雷诗然不知道自己被什么困着,明明身体很自由,心却总是沉甸甸的。那么重,常常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沉默,褚宁却忽然问她:“我可以请教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
“谈恋爱是什么感觉?”
“哈?”
对刚见面第一天的人问这个话题有点过于亲密了吧?雷诗然大惊失色,她不知道对卫仁礼来说,就这个7月25日,卫仁礼跟褚宁见面的时间也没比她多几个小时,毕竟之前初中的日子都不记得了。
虽然被问得莫名其妙,可褚宁的神态非常认真,以至于雷诗然不好把对方推开,诡异地想要认真解答。
只是这问题实在太尴尬了!雷诗然想不出什么话来说。
褚宁说:“我有过喜欢的人,但我从来没有告白过,我一直没有机会知道别人是不是喜欢我……也不知道谈恋爱是什么感觉。恋爱很无聊吗?两个人约会找不到地方出来玩于是只在街上走来走去,或者一起去买东西,买着买着就加深了解……还是说,是痛苦的呢?因为告白的时候可以知道对方的心意,之后的每天相处中却不知道了,有一天对方就不喜欢了。”
雷诗然想到话说了:“你是觉得我骂我前任,对恋爱的滤镜破碎了?”
“没有滤镜,我只是在想象,但我想象不出我没有经历过的事情,我看小说和漫画,人家谈恋爱是那样子的,可我想象不出我会怎样。痛苦也好,欢乐也好,是什么样的体验呢?”
其实褚宁说到恋爱的痛苦,有点戳到雷诗然的痛处。
但刚刚也骂过了,吼过了,剩下疲惫。
还有面前的陌生女孩很认真地请教,那么认真,仿佛恋爱是个超级大课题需要发多少篇文章才能拿到恋爱资格证书一样,雷诗然一点也不生气。
“你自己恋爱了就知道了。”雷诗然说,又看看还在慢悠悠唱歌的卫仁礼。
褚宁也看向卫仁礼,两人的目光都汇聚过来。
她们聊天的内容,卫仁礼听了个七七八八,她本就不是为了唱歌才来这里。
可是,要说什么好呢?卫仁礼只好继续唱歌,当个背景板。
褚宁很热情直白,雷诗然也善于社交,没有她在中间调和也不会尴尬,已经很好了,何况话题并没有滑落到什么痛苦的深渊,顺其自然吧。
褚宁低声说:“还是算了。”
“为什么算了?你有喜欢的人?要姐姐帮你出谋划策吗?”雷诗然一把拍在褚宁肩膀上,摆出了学姐的架势。
“没有。”
“总会来的,说不定正缘来了,你就可以鼓起勇气告白了。”
“不会再来了。”
褚宁站起来活动活动肩膀。
卫仁礼走过来把话筒交给雷诗然:“到你的歌了。”
那一堆伤心情歌,卫仁礼没删掉。
雷诗然起来唱,卫仁礼坐回褚宁身边:“聊得怎么样,她人还不错吧!”
“我问她,恋爱是什么体验,她说我自己谈了就知道了。”
“现阶段也不是一定要谈恋爱吧?”卫仁礼斟词酌句地说,一半是试探,另一半是透露自己的想法。
“我本来要和你说的,但我现在不想说了。”
“说什么?”卫仁礼把站起来的褚宁拉着坐下,褚宁摇摇头。
“说半句吧?说四分之一句吧!”
褚宁抿着嘴唇笑:“我遇到你很高兴,以至于我想起一些很久远的事情。但我自己也清楚,不是那么回事,已经过去很久了。”
卫仁礼没头没尾地当谜语人,褚宁也不遑多让,各自给对方添了点悬念的堵,等着对方拿现在不说的话来交换。
“就这样?”卫仁礼装作不感兴趣地放弃,给雷诗然当气氛组,又叫好又鼓掌,把伤心的曲调冲散不少。
几首情歌唱完,雷诗然嗓子都哑了,昨夜她就通宵唱了歌,今天又唱。
八点四十左右,走出KTV,雷诗然都快说不出囫囵话了,一个劲儿喝水,卫仁礼说:“你下次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在包厢里骂人,唱一句骂一句,那种伤心的慢歌,等大家团建的时候你再唱。”
她的劝导比平时更亲切,更没距离,雷诗然含着一口水点头,眼神落寞。
卫仁礼说:“沈毓鸢不值得,我不认识她,但已经结婚了,她已经不再是这条路上的人了。不要问她为什么伤害你,没有理由,她就是烂人,而你,我的好学姐,我有不认可你的地方,但也有很多很多时候你是个大好人,我们是朋友……”
她沉默一下,循环开始后,她说了很多平时不会说的话。
“我会站在你这边,哪怕你其实很渣女……但我还是站在你这边。”
雷诗然垂眸,头发从耳后散落在额前,嘴唇翕动着刚要说什么,卫仁礼就补充:“只要你不和我谈恋爱,你同时谈一百个我也会支持你。”
酝酿好的情绪全散去,雷诗然的泪花还在眼角,就被卫仁礼噎得说不出话。
褚宁哈哈大笑,不知道哪个字戳中她的笑点以至于她抱着肚子蹲在地上狂笑起来。
空白两秒,雷诗然破涕为笑:“什么呀!谁要跟你谈恋爱了!早就放弃了好不好,能不能别翻旧账了!自恋鬼!”
卫仁礼没反驳,看看在地上笑得快乱爬的褚宁,再看看哭笑不得嗓子还哑得像鸭子的雷诗然,也终于莞尔一笑:“没办法,我有时候的确有点担心,知道你没想法就放心了,我以后不会刻薄你了。”
“你终于承认平时就是故意疏远我了?”雷诗然哇哇大叫,还要控速其他事情,卫仁礼忽然接起电话:“嗯嗯我到了就在路边,等我一下。”
卫仁礼抓起雷诗然的肩膀就往旁边扯,截断了雷诗然剩下的话,雷诗然大喊你干什么,卫仁礼说回学校。
打开车门,把雷诗然塞进去。
她早在出门之前就叫了车。
“回学校后给我发消息。洗漱完就睡觉,睡前也发个消息,你通宵唱了歌,今天再熬夜真的会猝死。”卫仁礼叮嘱,把车门拍上。
车子往前开,车窗拉开,飘出雷诗然的大叫:“钱我转你!你今天真是破费了啊,真稀奇。”
“不用还。”卫仁礼笑着说,也不知道雷诗然有没有听见。
手机上有了新消息,是胡彤彤发的语音。
姥姥不在了。我想是不是因为我们是家人所以有预感,所以我才会让你提醒我去看姥姥……我妈妈说我有预感提前来看姥姥,见到姥姥最后一面是姥姥惦记我,但你说,要是我下午早点去看姥姥,是不是姥姥就不会死呢?
卫仁礼收起手机轻轻叹口气,拉住褚宁的胳膊。
“我不忍心。”卫仁礼说。
“什么?”褚宁并未听到语音,只知道似乎不是好消息。
“明天我们还会再见,”卫仁礼抱住胳膊往另一个方向走,“褚宁,我有点累,你想和我说的话能说给我听吗?机会难得。”
她隐约觉得循环和褚宁的死有关,但她不忍心做这个猜测,并为这个猜测进行后续的试验——
褚宁死,循环就会继续。但她怎么可能去把褚宁弄死来验证猜想呢?这只是个猜想,有好些地方对不上。
她见过褚宁的尸体躺在雨里,躺在停尸间,躺在马路上,躺在救护车上,躺在别人的聊天记录里。
褚宁静静地跟在她旁边:“我今天有一种微妙的预感,我早上出门时忽然想起你,于是我觉得我今天可能会遇到你。所以遇到你之后我觉得很幸运,也很高兴……但我一直有一种强烈的感觉……”
卫仁礼抱住胳膊回头。
这一天,褚宁都任劳任怨地跟着她,她没有交代任何理由,出现得也毫无原因,褚宁都没刨根问底,这很不像直截了当有话直说的褚宁。
“卫仁礼,你是不是知道我今天会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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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你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