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女帝寝宫那弥漫着晨光与暧昧余温的私密空间,一路“飘”回庄严肃穆的御书房,我感觉自己像是揣了个滋滋作响的开心炸弹。
每一步都轻飘飘的,仿佛踩在云端,连脚下冰冷的金砖都变得柔软可爱。
空气中常年弥漫的墨香混合着她身上那股独有的清冽冷香,此刻吸入肺腑,竟品咂出了几分清甜的回甘。
“不必自称奴婢”。
这短短五个字,像被施了魔法,在我脑子里24小时循环播放。
还自带BGM(还是那种恢弘又甜蜜的交响乐)和闪光特效(五颜六色、噼里啪啦那种),炸得我晕晕乎乎。
我甚至趁着四下无人留意时,偷偷地、狠狠地掐了自己大腿内侧一下。
“嘶!”尖锐的痛感瞬间传来,疼得我龇牙咧嘴。
不是做梦!是真的!
所以,综上所述,我代明玉,一个平平无奇的穿越社畜宫女,现在是……拥有一项女帝陛下亲口授予的、可以在私人场合偶尔“以下犯上(特指语言层面)”的超级VIP白金特权了?!
这感觉……简直比上辈子熬夜加班三个月终于拿下年终奖时还要炸裂一百倍!
不,一千倍!
然而,当我站在工作岗位地上,御书房内只剩下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和秋云姐姐偶尔整理文书的轻微响动时,我才无比清醒地认识到:
拥有特权是一回事,如何使用它?
尤其是在这象征着帝国最高权力枢纽、连空气都凝滞着规矩的地方,那完全是另一回事!
这简直比写代码还难!?
一切按部就班地进行。
女帝端坐于宽大的紫檀木御案后,大病初愈的苍白尚未完全褪尽,但眉宇间已恢复了那份沉静与威严。
我像往常一样,屏息凝神,垂手侍立一侧,磨墨,递笔,将批阅好的奏折分门别类整理妥当。
表面风平浪静,仿佛什么都没改变。?
但只有我自己知道,胸腔里那颗心正经历着怎样惊涛骇浪的颠簸。
每一次靠近御案,每一次感受到她不经意间投来的目光,都像在走钢丝,紧张又刺激。?
她刚批完一本关于江南水患的急奏,朱砂笔尖在折子上落下一个凌厉的“准”字,随即习惯性地、极其自然地朝我这边伸出手。
那只骨节匀称修长的手,带着一种理所应当的等待姿态。
来了!
我心口猛地一跳,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拿起下一本标注了“急”字的奏折。
深吸一口气,鼓起十二万分的勇气,上前一步,躬身准备递过去。
“陛……” 一个恭敬的称呼刚冲出口,后面的“下,奏折”三个字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死死卡在了喉咙里。
不说“奴婢”,那我该说什么?!
直接说“陛下,给”?
不行,这也太奇怪了!像在命令老板!
说“陛下,给您”?好像还是不对味!
难道要我说“……我递过来了”?
啊啊啊这到底是什么地狱级难题!?(内心疯狂OS)
我的舌头像是被绑成了死结,嘴巴徒劳地张了又合,却发不出后续任何清晰的音节。
一股滚烫的热流瞬间从脖子根冲上脸颊,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自己此刻一定像个熟透了的虾子。
递着奏折的手僵在半空,伸也不是,缩也不是,尴尬得能抠出一座紫禁城。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额角有细密的汗珠冒了出来。
御案后,等待的手落了个空。
她疑惑地抬起眼睫,那双清冽的眸子带着询问望向我。
当视线触及我那张憋得通红、眼神慌乱躲闪、仿佛下一刻就要原地自燃的脸庞时,她先是一怔,目光在我僵硬的姿势和被死死攥住的奏折边缘扫过。
她什么也没说。
没有责备,没有催促,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
只是非常自然地、极其流畅地向前倾了倾身,修长的手指越过那短短的距离,无比从容地从我那如同被焊死了的僵在半空的手中,轻轻巧巧地……?抽走了?那本可怜巴巴的奏折。
然后,她低下头,目光落回摊开的奏本上,朱笔再次蘸满墨汁,仿佛刚才那尴尬的几秒钟空白从未发生过。
沉稳专注的样子,显得我像个大惊小怪的小丑。
我:“……” !!!
老板!您绝对是故意的!
您就是存心想看我手足无措、原地爆炸的窘态对吧?!
这无声的“抽走”简直比说一百句话杀伤力还大!?
我在内心泪奔控诉……
我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肩膀垮了下来,默默地把那只僵在半空、此刻显得无比多余的手收了回来,垂在身侧。
内心的小人已经泪流成河,缩在角落画圈圈:拥有至高无上的特权却不会用,这大概就是社畜的终极悲哀吧……
悲哀地是,我眼角余光敏锐地捕捉到,一直安静侍立在角落努力降低存在感的秋云姐姐,在我僵住的那一刻,脸上迅速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骇然。
她的目光在我通红的脸和女帝平静无波的侧影之间飞快地扫了一个来回,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极其惊人的事情,猛地低下头去,屏住了呼吸。
她连收拾砚台旁散落墨块的动作都变得格外小心翼翼,仿佛怕因为她知晓了什么而被怪罪。
接下来的时间,我,代明玉,投入了一场堪比重装操作系统的“语言系统重构”伟大工程。
我看着手边的青瓷茶盏里,氤氲的热气渐渐消散。
机会来了!
我深吸一口气,如同即将奔赴拆弹现场的勇士,端起温热的备换茶盏,挪着小碎步蹭过去。
那句刻在DNA里的“奴婢为您换杯热的”在舌尖疯狂蹦迪、反复来回了足足三圈半。
最终,在我强大的意志力驱使下,它艰难地化作了细若蚊吟、气若游丝的一句:“……茶凉了,换一杯?”
声音小得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只动了动嘴皮子!
谢天谢地!她的耳朵比我想象的好使!?
那只执掌乾坤的朱笔,在奏折上极其细微地顿了一下,微不可查。
她没抬头,甚至连眼皮都没掀一下,只是从喉咙里发出近乎气音的:“嗯。”
像是敷衍,又像是……默许?
成了!YES!?
虽然音量堪比地下党接头,但关键的禁忌词“奴婢”成功规避了。
我内心的小人瞬间蹦起来三百六十度转体撒花放礼炮,感觉攻克了图灵测试级别的技术难关!
里程碑式胜利!?
而且……她似乎……并不反感?
这个认知像一针肾上腺素,给我那摇摇欲坠的勇气打了一点点补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