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病房的窗帘没拉严，一束刺眼的阳光透进来，刚好落在角落的沙发上。
窗外响起几声清脆的鸟鸣，姜逢蜷着身子，迷迷糊糊睁开眼，抬起手时，发现自己身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件外套。
昨夜的记忆瞬间涌来，她抬头向病床上看去，林絮言正靠坐在床头，望着窗外发呆，听到动静，目光扫来，脸上勉力扯出一抹苍白的笑意：“醒了？昨晚麻烦你了。”
“没事。”姜逢叠好外套，起身走到病床边，自然地用手背贴了贴林絮言的额头，随即按响了床头的呼叫铃。
两人一时无话。病房里很静，窗外偶尔传来鸟鸣。
姜逢斜倚在床栏边，静静看着林絮言低头翻看自己的掌心纹路。这一刻，竟让她萌生出了一种惬意感，像是回到了三年前。
房门被敲响，姜逢回过神来，起身退到了一旁。医生和护士推门进来，给林絮言做了最后一次检查，确认可以出院了。
之后的一切，又是安静地进行着。
姜逢买来清淡的早餐，办理完所有手续，收拾好东西，开车送林絮言回家。
林絮言异常沉默，只是配合地跟着她。
到了家门口，林絮言推开门时，姜逢才猛地想起昨晚自己的莽撞。
昨晚她擅自输入密码闯了进去，虽然情况危急，但她是否也该道个歉呢？
她抿了抿唇，道歉的话在喉间转了一圈，又咽了回去。
姜逢走到厨房，接了杯温水，又从包里拿出医生开的药，刚转过身，就看见林絮言换了套家居服缓缓走来，神情依旧有些恹恹的。
“先吃药，一会儿再量个体温。”姜逢走上前，把水杯和药递过去。
林絮言乖乖照做，吃完药便躺在了沙发上。姜逢跟过去，拿来毯子小心地盖在她身上，又转身去拿体温计，蹲在沙发边，柔声道：“等五分钟。”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姜逢低着头，手指不安地绞动：“昨晚……不好意思，我没经过你同意就进来了。”
“是我该谢谢你，”林絮言的声音沙哑，语气却是一贯的温和，“要不是你，我可能还昏在家里。”
“对了，这个还给你。”姜逢想起口袋里的戒指，赶紧掏出来，放在林絮言的手心。
林絮言捏住戒指，指尖轻轻蹭着戒圈，漫不经心道：“昨天怎么没戴？”
“没必要。”姜逢顿了顿，最后还是没有问出心底的疑惑。
现在，问什么都没必要了。
没必要问这戒指到底是不是品牌方赞助的。
没必要显得自己好像还是很在意。
更没必要，再去试探那些两人都不愿触碰的界线。
不如以后找个机会旁敲侧击问问刘蓉。
体温计响了，林絮言看了眼度数：“正常的。”
“你今天在家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有需要再叫我。”姜逢起身往玄关走去，换鞋时，她背对着林絮言，又补充了一句，“昨晚我不是故意的。”说完，没等回应，便关上门离开了。
坐进车里，姜逢盯着方向盘，过了很久却没发动。
三年都熬过来了。为什么偏偏只是这几天的短暂交集，就又让她陷入了这种心烦意乱的拉扯里？
她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至少在剧组开机之前，除了非去不可的通告，她必须和林絮言保持距离。
她的生活，不能再围着林絮言转了。
剧本围读结束后，前期准备工作依旧漫长。
姜逢原本拍戏的机会就不多，公司为了让她全力投入这部双女主剧，还推掉了她其他的工作。如今剧组没有新进展，她只能闲在家里。
以前她虽是十七线小演员，总接一些小角色，但一直过得挺自在的。有戏拍，但私生活几乎不受打扰。
没人蹲在小区门口拍她，逛街不用戴口罩，偶尔约朋友吃饭，还能大大方方发社交平台上。
可现在不行了，自从上次和朋友逛街的合照被骂后，她连点赞朋友的动态都谨慎了很多。
如果真要说出道以来最大的困扰，大概就是三年前她突然隐藏了所有与林絮言相关的内容，惹得流言四起。
这么多年，林絮言一直稳扎稳打。虽然没有特别出圈大热的角色，但凭借低调、专业、脾气又好的形象，攒下了不错的路人印象。而且不作妖、零绯闻。
如果非要算的话，她唯一的“绯闻对象”，就是姜逢。
关于她们冷战的原因，后来那广为流传的两大版本：“直撩姬”和“姬恋直”。
姜逢也都听过。
其实她以前不懂这些，CP粉起哄，她也只觉得是因为她们关系好罢了。
她甚至曾不止一次主动跟林絮言提起这件事，语气里带着天真又直白的不解：“我今天又看到网上有人说，说我对你没有边界感，行为太暧昧了？”她凑到林絮言的身边，两眼放光，“他们为什么会这样想？我没有对你做什么吧？我只是特别喜欢和你待在一起而已……”
“……”
姜逢忽然有点不确定地看向林絮言，语气认真：“我对你做的那些事，算暧昧吗？”
林絮言沉默了几秒，目光落在姜逢满是困惑的脸上，眼神格外温柔。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轻声反问道：“你觉得呢？”
姜逢被问得一怔，迟疑了片刻，嘟囔道：“我就是不知道才问你的呀！！”
林絮言看着她，目光深邃平静：“如果我说是，你会停下来吗？”
这句话，就像一颗石子投入静湖，在姜逢心里掀起了层层涟漪。
她瞬间愣在原地。
“这么紧张干嘛？”林絮言忽然笑出了声，“你不用管别人怎么想，做你自己就好。”
姜逢以前不懂这些，现在懂了。
……
雨说下就下，商场门口瞬间挤满了没带雨伞的人。
姜逢缩在角落，低头查看道路的拥堵情况。周围全是红色，一时半会儿看来走不了了。
身旁忽然传来一个试探的声音：“……小姜？”
她抬头，看见一个清瘦高挑的女生，黑色帽檐压得很低，口罩遮了大半张脸，但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让姜逢立刻认了出来。
她往前凑了半步，惊讶地睁大眼睛：“高霏？”对方轻轻点头。
工作日的商场里人不多，两人避开人群，找了家安静的餐厅，在角落里坐下。
“……最近在忙什么？是不是要进组了？”夏高霏摘下口罩，自然地拿出小镜子补妆。
夏高霏比姜逢早一年进的公司，一直不温不火。今年年初，终于凭借公司那部试水的小成本双女主剧意外爆红。两人曾在好几个剧组一起待过，所以私下还算熟悉。
姜逢把口罩拉下一点，露出半张脸，声音闷闷的：“还在等公司的通知呢，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开机。”
“干嘛？现在变这么谨慎啦，吃饭也要戴口罩，这可不像你哦。”夏高霏轻笑几声，眼底满是调侃。
姜逢翻去一个白眼，脸上无奈又委屈：“上次就跟朋友出去吃了顿饭，发了张合照，被追着骂惨了。”
夏高霏将东西收好放进包里，一手托腮，好奇道：“所以你俩现在到底什么情况？”
没几个人敢这么直接问。
姜逢战术性喝水，反将一军：“那你俩呢？”
夏高霏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忍不住调侃：“怎么啦？想向我们取取经？上次见面会，你那脸臭的……”
姜逢别开脸，声音低了下去，像在问夏高霏，又像在问自己：“到底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夏高霏闻言怔了一下，收敛了玩笑的神色，身体前倾：“你是问台上……还是台下？”
姜逢无言，拿起杯子，又喝了一口水。
夏高霏顿了顿，抛出一个致命的反问：“你是害怕在镜头前流露出的感情是假的，还是害怕……别的什么？”
姜逢转过头来，定定看着她：“以前不怕，现在怕了。”
“哦……”夏高霏拉长了尾音，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她收起笑容，身体再次前倾，两人的距离更近了。
她低声道：“好吧，看在你这么困惑的份上……给你透露个小道消息。你知道，为什么公司最后会选你俩搭这部戏吗？”
姜逢自然不知道，下意识摇头。
“因为是林絮言亲自点的头。”夏高霏微微一笑，眼神里带着看透一切的玩味，“不然你以为，公司能强迫她接不愿意接的戏？”
姜逢低着头不讲话。
“公司一开始找她的时候，她拒绝了。结果没几天突然松了口，只提了一个条件：搭戏的必须是你。”
姜逢双眼瞬间睁大了，有些不可思议。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在桌面上嗡嗡震动。
屏幕亮起，一条消息预览弹了出来：
「你在哪？公司临时加了一场直播，需要和你……」
后面的文字被折叠了，看不全。
夏高霏眼尖地瞥见了发信人的名字，了然地笑了笑，指了指手机：“喏，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你自己去问问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