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周六一早要去京城的事,晚上钟匀锡把白意接回泊云滩。
白意看到衣帽间里专门有一个箱子,放了她之前扔掉的那堆衣服和包,吴阿姨说,都是保养过的,还说,全部都买了新的。
她看了看那箱东西,肯定不会再用。除了打牌的时候输掉,好像也没有其他处理方式,送人也不合适。
她没有这么浪费过,都怪钟匀锡。
只说:“放着吧。我自己处理。”
吴阿姨只是点点头应了一声。她看着白意没什么表情,也摸不透这位太太什么脾气了,平日里明明看起来文静的,在家里讲话都轻声细语。
但是那天司机带回来一整后备箱淋湿的奢侈品,说两个人吵架吵得很凶,都是太太丢出来的。她说还真想不到,有人敢跟老板这样发脾气。
司机说,老板那样的人,被太太拽着衣服像丢垃圾一样丢出门,他站在一旁举着伞,看着老板淋雨,也不敢去送。
吴阿姨唏嘘不已。
不过现在看来,大约是和好了。
钟匀锡去书房处理了几个海外项目的邮件,进卧室的时候,白意在浴室,他推开一条门缝:“洗好了么,我给你吹头发?”
“没有,等下我喊你。”
钟匀锡笑了笑,她每天泡澡比吃饭都认真。
他看到床上放着两个陪伴玩偶,拎起来扔到沙发上去,他不是很喜欢白意睡前抱这些,他一般是起床后她还没醒,才会往她怀里放一个玩偶。
他在的时候,不需要其他东西陪伴。
“老公。”
浴室里传出声音。
钟匀锡一愣,觉得是幻听,挪脚往门口走了两步,静静地,等了几秒。
“老公。”
比刚才声音大了些。
推开浴室门的时候,钟匀锡觉得心脏往胸腔里落了一下,才发现,刚刚一直屏着一口气。
白意坐在盥洗台上低着头,头发全都倒倾下来,像以前一样。
他流程熟练的拿过干发巾包住她的头发。
白意问:“你刚刚在干嘛,是不是没听到我喊你,今天的份额已经用完了。”
钟匀锡轻声说:“听到了。”
他这一刻才真正有了被她彻底原谅的踏实。
白意被他抱回卧室,没来得及拿身体乳,胳膊搭在他肩上,指着浴室门:“我的身体乳。”
钟匀锡手臂往上托了她一下,低头吻上她的颈窝:“先不着急擦,等下还要再冲澡。”
白意:……
“不要。”她钻进薄被里把自己卷起来,“明天还要早起飞京城。”
钟匀锡耐心的把人剥出来:“就一次好不好,你可以在飞机上吃饭睡觉。”
白意在他怀里别扭,“上次你也说一次,骗子,而且在酒店你已经把我的预期透支了。”
钟匀锡终于将她的脸从毯子里露出来,笑着问:“这还有预期?多久的预期,一周还是一个月?怎么算的,按时长?次数?还是姿势?”
他这样口无遮拦,白意听的瞳孔都快炸开,伸手去堵他的嘴。
“合同也得甲乙双方共同拟定,这种需要双方共同完成的事,你怎么能一个人说了算呢?”
白意被他抓住手腕,很快被他堵住了唇。
钟匀锡克制了许多,轻柔,缓慢,贴心地取悦她,诱着她自己说想要。
白意觉得自己总是被他pua,控诉他仗着比她大七岁,欺负她。
钟匀锡无奈地笑着拨了拨她额头上被汗打湿的碎发,狡辩说他没有。
他一早替白意收拾行李,按照发到他聊天框里的备忘录,护肤品和衣服配饰,一件件帮她收好。
衣帽间里,他以前连自己的东西都找不到,现在却很清楚白意的东西放在哪里。
白意困得早饭都不想吃。因为飞行时,颠簸带来不舒服的失重感才彻底醒了。
她吃了早饭,抱着平板看漫画书,钟匀锡跟她讲话,她只是点头或者摇头。
钟匀锡知道她状态一般的时候,就懒得讲话。生气的时候才长嘴。
京城的天气,干燥清冷,一碧万顷,日光是未经云层过滤的纯透亮眼。
白意只有在念书的时候,历史研学来过京城,当时跟着历史老师,暑期半个多月,走了很多名胜古迹。所以她对京城的印象一直停留在一座座高大开阔的红墙绿檐古典建筑物上。
一出机舱门,她抬手遮了遮眼,钟匀锡拿墨镜给她戴。
他这次回京,没跟家里人提,但是一落地,母亲就打电话来,让他晚上带着白意回老宅吃饭。
钟匀锡沉默片刻,“你早点说呢?”
施琳哼他:“早点说你会回来?”
钟匀锡只说:“会,那个品牌的展不会因为这种事错过。”
施琳笑了一声:“我说怎么会突然回京,原来是带老婆来看展呢。”
钟匀锡猜到应该是他让家里阿姨去收拾他的房子,被母亲知道了他回京。
至于怎么知道白意也来,他现在也懒得去问,他母亲想知道,能打听的渠道太多了,白意一个大活人,他不可能一直捂的密不透风。
事已至此,晚上回老宅挨一顿骂是少不了的。
他本想等跟白意足够稳定再回来见外公外婆,这样一言难尽的婚约,他母亲知道无所谓,毕竟她也知道自己儿子什么德性。
但是老人对婚姻看得重,知道他们这样儿戏,骂他也就骂了,就怕长辈对白意有意见。
到他在京的居所时,管家和厨师已经在等了,京城没什么好吃的,钟匀锡请了一个做淮扬菜的师傅过来。
空久的房子,还是大平层,极简风格,黑白灰色调,尤其显得冷清,她不是很喜欢。坐在沙发上,把腿放在钟匀锡膝上,跟他贴着。
钟匀锡顺手拉过沙发扶手上的毯子:“冷么?”
她摇摇头,抱住一个抱枕。
“我妈知道我回京了,晚上跟我回老宅一趟吧。”钟匀锡跟她商量。
白意呆了几秒,“哦”了一声,“那你不要跟他们讲只结两年婚。”
钟匀锡看着她笑了笑:“你也知道不能讲?”
白意被他一把抱起来搂进怀里:“要我怎么做,这婚约才能长一点。”
白意看了他一眼,没说话,钟匀锡或许是爱她的,以一种世俗而无微不至的方式,她或许找不到比钟匀锡更宠她的人。
可她时常觉得害怕,她像是附着在钟匀锡生命里的鲜花美酒,甚至都论不上权力地位。
钟匀锡说她花的钱秒秒钟就赚回来,用一个亿的项目换她两个发夹,她心动又心虚。这样被他捧在手心里,可又怕有一天,他不想捧着她,她连他的手指都抓不住。
她有时候觉得自己想的太多,大约没有一个嫁入豪门的女人像她,她们会争分夺秒用尽手段,坐稳地位,抓紧经济大权。而她只会给自己两年时间,等着荷尔蒙沉寂后,相看不欢,一别两宽。
她摇摇头。
钟匀锡聪明的略过这个话题,还给她提示:“那晚上被问什么时候办婚礼,你就说工作太忙,要经常去湘城。”
她又点点头。
钟匀锡时常不知道白意的心思,她心细如发,他又从未养成揣摩别人情绪的能力和习惯。所以白意一旦别扭起来,他总有手足无措的无力感。
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想过要放弃。
下午的服装展在一个植物园里,封起来两千多平地形和景色都适合的区域,布置成秀场,设计颇有创意。
钟匀锡知道白意喜欢E家,自他第一次给白意选礼物时便意识到,知道这场展后,安排来一趟京城,主要是想哄她高兴。
他那个圈子的千金富家女,都爱成群结队看展逛奢牌店,但是白意社交圈子太简单,只能他亲自陪着。
他接到母亲喊他晚上回老宅的电话后,联系了表弟表妹,让他们俩过来,提前让白意见见,免得晚上到老宅,她一个人都不认识,满屋子陌生人感到局促。
施岩和施琪来的时候,见到白意,都很兴奋。施琪还问:“上次我哥来京城,我选了好多礼物让他送你,你收到了吗,喜不喜欢?”
白意点点头:“挺喜欢的,谢谢。”
施岩也问:“听二姨说你们领证了,你跟我哥怎么认识的?”
她看了眼钟匀锡,无声说:好话痨的兄妹。
施琪坐在白意另一侧,悄声跟白意说:“晚上回老宅,我哥要挨打的,二姨跟外公说他坏话了,你不要告诉他。”
白意:……
施岩坐在钟匀锡他们后排,拍了拍钟匀锡,凑过去低声说:“哥,你肯定是见色起意闪婚的。”
钟匀锡扭头看他一眼:“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走秀开始后,白意看到喜欢的,就会去晃晃钟匀锡的手:“这件。”
钟匀锡拿手机拍下来,发给薛盟,让他去跟品牌方沟通。
施琪不仅成功蹭了几件,秀场结束后,非要拉着白意去逛街,还要钟匀锡作陪。
她最懂钟匀锡的用处,发给他几家店,让他提前想办法清场,她和白意好过去逛。
钟匀锡看了眼这个鬼精的表妹,说:“可以,但是晚上回老宅你知道该干嘛、该说什么吧。”
施琪点点头:“说你和嫂子好话,实在不能救两个,就锅甩你身上,围魏救赵。”
钟匀锡呵笑一声,“你这脑子什么时候用对地方?”
白意平时逛奢牌店基本是自己去,不经常跟人一起,遇到施琪这种比柜姐都热心的搭子,有些不知所措。施琪花钱的架势也很让她开眼界。
钟匀锡笑说:“你跟她学学?”
白意累的坐在他旁边:“真的买不动了。”
她也是没想到,飞了两千公里到京城逛街,好像越港没有逛的一样。
钟匀锡凑到她耳边说:“晚上要回老宅,你不知道家里长辈们的喜好,让施琪来多买点,回去哄他们。反正她享受购物快乐,你看她像不像一只快乐的雪橇犬。”
白意忍不住笑了,问他:“你给家人买礼物都是让施琪买吗?”
钟匀锡点头:“嗯,多给她买一份就行了。省不少时间和精力。”
晚上四个人一起回老宅,京城这种家庭,无形的气场,白意一下车就默默比钟匀锡慢了半步,钟匀锡垂下手握住她,施琪大约也看得出来她不太自在,挽住她的胳膊。
一进门,外婆跟小姨坐在客厅闲聊,钟匀锡喊了人,坐在外婆身边,“外婆,带小意回京来看看你和外公。”
白意微微低了头,轻声喊了“外婆”。
老人隔着钟匀锡,侧头看白意,伸手在她手背上拍了拍,又看着钟匀锡说:“早就该回来了,也不知道你在越港有多忙,结了婚就要光明正大的,哪能这样遮遮掩掩。”
钟匀锡笑说:“是。”
白意却听的心虚。
舅舅从厨房出来,看了看白意,跟钟匀锡说:“你外公在书房,上去陪他聊几句。”
钟匀锡起身,按了按白意的肩膀:“你们聊。”
临走还不忘给施琪递了个眼神,施琪坐在外婆身边,拆着下午在商场的战利品:“外婆,我和嫂子逛了一下午,辛辛苦苦给你们挑的礼物。”
外婆一点也不糊涂:“你哥花的钱,你就出了两条腿吧。”
施琪趴在长辈肩上笑:“那也是我们付出的多,他赚钱那么轻松嘛。”
钟匀锡跟着舅舅上楼,一进外公的书房,老人搁下手里的书,起身拎起手杖在他膝弯狠狠敲了一下。
钟匀锡嘶了一声,往一侧闪了一步。
“干的什么事?你妈说你拿天盛重组的事骗的婚?”
钟匀锡:……
他说:“没有的事。”
舅舅跟着叹了口气:“你是一点没打算回京,温家那姑娘哪里配不上你,挑来挑去,挑了个没一点家世背景的,越港再好,也就是管个经济账。”
钟匀锡知道舅舅一直想让他回京,施岩还小,很多事情撑不起来,他要回京,施家能积累的就更多了。
外公倒是没指摘他事业上的安排,只说:“知道你主意大,家里从没硬逼你联姻,早知道你这么儿戏婚姻,前些年腿打断也让你联姻。”
钟匀锡规规矩矩的站着,解释:“外公,没有儿戏,我妈不知道情况,我是真喜欢白意,我见她第一次就看上了的,她对之前的联姻不满意,我借着天盛的重组,拆散了而已。”
外公:……
他不说倒还好,这么一解释,明明就是个强取豪夺的意思。
老人气的骂了句:“你把人家姑娘当什么?”
钟匀锡面不改色:“她知道的,虽然闹了几天别扭,也和好了。”
在婚恋自由这方面,老人一直以为自己会比年轻人落伍,毕竟他们那时候,都是组织介绍,结果他这好外孙,二十一世纪了,给他整了一出封建余孽的丢人事来。
又骂了一句:“混账东西。”
钟匀锡早知道这顿骂少不了,不过听着外公对白意似乎还颇有维护,倒也放了心。
估计是母亲在跟长辈们说他闪婚的时候,把责任都推到他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