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匀锡开完会,还不到下班的时候,他坐在陆凛的办公室呆着。
陆凛笑着问:“公司八卦群里说看出来你俩吵架了?分析的有理有据的。想不想看看?”
钟匀锡:……
“你还混到打工人骂你的群里了?每天看人骂你爽吗?什么癖好?”
陆凛:……
“你老婆在我这儿打工,你说话注意点。”
钟匀锡想了想白意这周的工作日程,“周三是不是有会议,提前帮她请个假,周四周五不来了。”
陆凛叹了口气:“润和你也有股份,不指望你能给公司做贡献,别扯后腿行不行。”
钟匀锡漫不经心的看了眼手表,又看了眼百叶窗外白意的工位:“股东的关系户安排个闲职混社保混工资,很为难吗?你这点能力都没有?”
陆凛气笑了:“你老婆用得着混社保混工资?”
“我倒是不想让她上班,她也得同意,你老婆不上班?”
这话把陆凛问住了,他老婆不仅上班,还把他拖下来当个部门主管给她打辅助。
陆凛很快反应过来,没接话,把话题拉回去,笑问:“需要帮忙吗?”
钟匀锡抬眼瞥过去,“多□□自己的心。”
他们这种身份的男人,宠老婆的事说出去一个比一个自豪,但没一个愿意承认哄不住老婆的。
因为男人的胜负欲作祟,要是哄不住老婆,要么钱给的不够,要么爱给的不够,说出去挺丢人。
陆凛“啧”地一声,分明是幸灾乐祸。
以他的判断,白意可比蒙双难搞多了。
蒙双性子明朗,要什么说什么,有仇有气当场就报,基本不隔夜。白意一看就是那种生气起来会拧巴着冷战的性子。
可钟匀锡偏偏就吃这款,也只有白意这样的能治得了钟匀锡这种男人。
刚下班的时候,白意总是懒得去挤电梯,会在工位上多呆一会儿,钟匀锡过去:“下去吃午饭吧。”
白意端着脸,翻了个白眼。
她眼型如杏核,怎么看都没气势,生气的时候也没什么震慑力,但是哭的时候能把钟匀锡的心绞碎。
钟匀锡胳膊搭在她工位的玻璃隔断上,“那我把他们公司监控关了,抱你下去?”
白意:……
她知道如果她不同意,钟匀锡不会硬要这么干,之所以这样说,是表明态度,他今天一定要陪她吃这顿饭。她不去吃饭,他也一定会陪她在办公室这么耗着。
她起身:“你别跟着我。”
去吃饭也是开自己的车。
到酒店餐厅,她坐下后,指着别的餐桌:“你过去。”
闹到这时候,钟匀锡不是事事都听话,也不是事事都违逆她。
上午送的咖啡和甜品,她没给扔了,也愿意到他安排的酒店来吃饭午休。分桌这件事,钟匀锡就会听她的指令,规规矩矩地坐过去。
白意只要不是所有事情都对抗他,离和好就不会太远,只是多花点时间。
吃完饭去房间午休,白意自然是不会让他进门的。
他在酒店一楼的咖啡馆办公,喝了一中午冰美式,等白意下午去上班,才回港岛东塔。
晚上钟匀锡回栖梧山居的时候,白意已经早早吃过饭上二楼了。
白业良问:“一天跟你有说十句话没?”
钟匀锡沉默。
他已经尽可能地耗在她身边,争取早点让白意跟他和好。
上楼后,他还是弹了两遍月光曲。白意的阳台上,灯一直亮着,这个时间,她本来是会在客厅抱着平板玩游戏或者看论文,大约是不想看到他才躲到卧室。
钟匀锡在她的阳台上站了一会儿,听到她玩游戏的背景音。
她好像心情不那么坏了,但就是不原谅他。
周三,白意上午要去三附院配合市场部开院内会,医院向来停车位紧张,她让父亲的司机先送她去三附院。
白业良平日一向早早出门上班,今天等她到九点。
钟匀锡知道这种事现在轮不到他,但也等着与她一同出门。
白业良开玩笑说:“要别人送你上班,还要按着你的时间,拖着全家人误工等你,都像你一样,谁赚钱养家?”
白意觉得父亲话里有话,看了眼钟匀锡,觉得是他连累自己,狡辩:“又不是每天都这样。”
白业良也只是浅浅叹了口气。
钟匀锡之前问过蒙双他们这次的会议议程,大约也是下午五六点结束。他今天的工作日程也排的满,他昨天已经叮嘱了薛盟尽量压到五点前。
白意到医院后,按照这次临时会务群里的信息,先去药学部。
润和市场部跟医院药学部先做了沟通。新药临床试验的时候,三附院是入选机构,留存很多数据和关键信息,所以沟通起来很顺畅。
因为科室忙闲和医生轮值这些客观情况,医院内部的新药推广会议一般要一周内开两天,设置五六场才能覆盖到大部分医生。
三附院的会议,定在周三和周五,每天三场。重点还是周三这天。
上午只有一场,时间宽松,会议中场留足了茶歇的时间。
白意冲了杯拿铁提神,今天的会议对她来说不算累,比上周的药事会议轻松。确切的说,应该是与临床医生沟通起来轻松。
开会这种事,永远是与一线干活的人沟通最轻松,跟行政人沟通最累。
有几个医生跟她聊着,问她现在中药新研药,是成分确定更难还是技术更难。
她说大部分情况,是成分确定和优化环节难一点。
在会场上碰到喻时渊的时候,她很是惊讶,参会的都是三附院的医药人员,不知道他怎么来的。
喻时渊指了指身边的人:“大学同学,风湿免疫科的主治医孙医生。”
白意与孙医生打了招呼,笑着问喻时渊:“来找同学还捎带开会,你是自己的班没上够吗?”
喻时渊也笑:“有什么办法,不来开会,就要在办公室帮他录住院病历。我看他们的会议通知是润和的新药,记得你说过你回越港就是在润和做新药支持,想着过来看看,还真碰上你。”
白意好奇:“你会写病历吗?”
孙医生挺淡定:“写多了就会了,他好歹本硕临床专业有执业医资格证的。”
喻时渊叹气:“他们医生丧心病狂,抓到个人就让干活。”
白意也笑了笑。
风湿免疫科也是新药推广的重点科室,白意与孙医生多聊了几句。
上午的会议结束后,白意跟喻时渊在医院餐厅吃饭。
钟匀锡一直没有重新加上白意的微信,电话也还在黑名单,无奈给蒙双打了电话。
蒙双看着她跟喻时渊说说笑笑,没好跟钟老板多讲。
饭后在会议室,她问白意:“你跟钟老板吵架了?电话打到我这里来查岗呢。”
白意:……
润和摸鱼群里的八卦,蒙双也是追着吃瓜。
但为了搞事业,她还是站钟老板,“你跟喻时渊别走太近,他是我们润和通过公关公司扶持的up主,公司好多人都认识。”
白意:?
蒙双无奈,明说:“你跟他走这么近,容易被误会。”
白意无语:“是朋友呀。”
“我知道。但是有时候,三人成虎众口铄金的,谣言绯闻最难预测。”蒙双给她提醒。
“你们公司怎么还有八卦群啊。”
蒙双笑了笑:“打工人不八卦上班多无聊。”
白意:……
心说:那也不能八卦我啊。
下午两场会议后,润和还有餐饮邀请,是会务最重要的一环。
蒙双看钟匀锡没来,早把他之前那个会后早点送白意回去的嘱咐忘得一干二净。
拉着白意在宴席上应酬,倒是喻时渊替她挡着。
钟匀锡一场远洋视频会议开完,已经六点多了,赶到他们宴会酒店,看到白意坐在角落,背靠着桌沿,身边站着两个人,蒙双手里端着一杯水,还有一位男士,手里像是端着一碗粥。
白意就着那个人的手,舀了一勺送进口中。
蒙双弯了腰问:“难受吗?”
白意点点头,她有点醉了,头疼,觉得眼前天旋地转的。
“就喝了那么一点点,上次看你喝红酒也没事啊。”
钟匀锡阔步过去,“怎么了?”
白意听到钟匀锡的声音,一侧身,几乎从椅子上晃下来,钟匀锡忙伸手揽住她的肩:“醉成这样?”
蒙双心虚,两指比了一个两厘米:“就喝了两小盅白酒,段副院跟白老师的外公是旧交,没好意思拒。”
“吃东西了么?”钟匀锡问了句。
蒙双指了指喻时渊手里的碗,说:“喝酒前喝了碗粥,喝完又喝了半碗。”
钟匀锡:……
喻时渊看了看眼前的男人,猜得到应该是与她结婚的人。
白意说,是有点厉害那种帅,他当时想象不到,见到本人,却觉得,她形容的简单却又精准。
举手投足间,应该是长久以来被众星捧月才能养出来的,那份举重若轻、游刃有余。
不是强势,上位者气场从来不是单纯的强势,是一种居高临下的俯视和掌控感,是让人难猜的心思和言行,是一个眼神就让别人先心虚妥协的底气。
喻时渊突然明白了,上次见白意时,她对婚姻两年后的状态为何是一种拉扯又不愿深思的模样。
喻时渊觉得钟匀锡不合适白意。她的任性傲娇,柔软又敏感,在钟匀锡这样坚硬的气场里,会碰疼的。
钟匀锡抚着她的头,她仰头看了看钟匀锡,脑子太钝了,想不起来要干嘛,拉住他的手,叫了一声:“钟匀锡。”
钟匀锡反手握住她:“回家了,醉成什么样了。我不在你也敢喝酒。”
她两手拽住他的胳膊起身,钟匀锡揽住她的腰,她晃了几晃才站稳,会场人太多,钟匀锡没直接抱走,不然社死的不是他,是白意。
钟匀锡跟蒙双和喻时渊告辞,带着人走了。
蒙双一转头,见喻时渊微微蹙眉看着两人的背影,片刻后收回眼神,又转身坐下,把手里那剩下的半碗粥喝了。
一上车,钟匀锡喂白意喝了几口温水,她本来就晕,坐车更晕了,捂着脑袋说难受。
钟匀锡把人抱在怀里,她浑身都抖,问她胃里难受还是头疼,她说不清。
大约是没有喝过高度酒,胃里反应太大。
这里离泊云滩和栖梧山居都远,离港岛东塔还算近。他让司机去丽思卡尔顿酒店。
二十分钟的车程,因为白意总说不舒服,钟匀锡让司机在路边停了四五次。还买了解酒药喂她。
到酒店时,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
人总算是安静下来,也略微清醒了几分。
她蜷在沙发上眯了一会儿,钟匀锡站在她旁边,她起身推开他,晃悠悠进浴室,她觉得浑身都很沉,想泡澡。
钟匀锡怕她在浴室摔倒,跟着进去,被她一巴掌拍在胸口:“我没醉,不会原谅你的,别想趁人之危,你出去。”
钟匀锡笑了笑,给浴缸里放水,“喝醉了都还想着跟我吵架的事,你也太记仇了。”
她坐在浴缸边沿,抬腿踢他。
钟匀锡还是听了话,留了门缝,站在门口等,怕她醉成这样滑倒了他不知道。
她裹着浴巾出门时,钟匀锡像以往一样,帮她擦了头发吹干。
她坐在床边发呆,没有再推拒他,吹完头发,关掉吹风筒那一刻,她伸手抱住他的腰,音调轻软:“我喝醉了,在做梦,不算数的,明天还会继续生气。”
钟匀锡:……
谁能赖得过她?
“那怎么才算数,才不生气?”钟匀锡笑着问。
她不说话了。
钟匀锡把吹风筒丢在地上,捧起她的脸吻下去。
白意微微向后仰着,心里蓦然惊动,紧紧抓着他的衬衣,眼睫像风过蝶翅,簌簌抖动。
钟匀锡低声说:“要是没力气生气呢?”
他从她的额头一路往下吻,白意被他吻得害怕。
他以前都很克制,今晚或许是积累了太久的压力溃然崩塌,也或许是在这场争吵里,第一次觉得原来自己会这样无力,越发想要彻底的,近乎变本加厉的拥有。
白意那些任性和坏脾气在这时候完全不管用了,连说出口的话,都被他支配着。
当她意识到自己像复读机一样,被他哄着叫了一遍又一遍“老公”,还没出息地哭了,她要说其他的话时,都会被他的唇舌堵在嗓子里。
夜是漫长的,体能近乎可怖。
白意被他的爆发力和耐力交替折磨,时常觉得自己快要断掉了。
别人眼里,钟匀锡那些不容置喙的权威压迫掌控感,她现在才领教。
白意以为她作天作地,终于碰到他的底线,这就开始生气了吗。
可他说了那么多遍“我爱你”,她又觉得开心。
迷迷糊糊冲了澡,他果然又问她:“还生气吗?”
白意眼都睁不开了,残存那点力气,开口时连声带都没能震动,只发出了一句气音:“你比我生气。”
钟匀锡低声笑:“对不起,累着了?下次不会了。”
白意不肯这么便宜他:“你说你爱我,我没睡着,你不准停。”
她总是随时能给他提一些奇奇怪怪的要求,但钟匀锡已经习惯了。
“我爱你,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