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儿自小就体弱,开始我们没当回事,只觉得他是挑食,一直给他补营养,后来发现并不管用,才开始给他看大夫,但是辗转了很多大夫,吃了无数的药也不见好,身体状况反而越来越严重。后来我就一边到外边做生意,一边给峰儿打听大夫。这途中也一直在尽自己所能,对于贫苦的人,或是有困难的人能帮就帮。说来是巧合,但可能也是福报,之前我偶然间帮助过的一对老夫妻,他们的儿子就是算卦先生,见了我之后,便非常准确地说出了我家里的状况和峰儿的情况,于是便告诉我说,峰儿的病非得靠阳气甚足人的血来养。开始我也很犹豫,用人血怎么看都像是在害人。但看着一天天虚弱的峰儿,我还是狠心一试。开始峰儿只需要一年喝一次,后来变成半年一次,三个月一次,现在一个月就要喝一次。以前我行善,会小心地向他们取一些血,我不忍心也害怕真的伤到他们,也确实害怕被发现,所以一个人只取一次,后来村里合适男人的都用完了,只能找外地人来,外地人本就不好找,合适的就更难了,所以遇到了就能强迫他们留下。后来人实在不够,只能找合适的女子来,但女子要先补阳气,喝药调理身体,血才管用,所以我就以府里缺人为由,找来了女子,但我并不想害她们,我让她们三年后回去,为的就是取血之后再给她们恢复好身体。”讲完事情的原委,赵治又辩白:“我没有想害任何人,包括之前留下的王东和他,我不过是想多留他们一些时日,好等下一个合适的外地人来。这些年我也一直处在痛苦与煎熬中,我想救自己的儿子,但也不想害别人,所以我只能不停地行善,当作是给自己赎罪,也就当取血给他们的回报。对不起各位。”
听赵治解释完,在场的几人都有些意犹未尽,觉得明明很复杂、藏着惊天大秘密、残害性命的一件大事,怎么竟然如此简单,好像还有几分让人同情与可怜。
“赵治是我们这里出了名的大善人,他不仅时常帮助那些有困难的人,还时常给道观、佛寺做布施,要说他害人,我们这里可真没人相信,就算是做了什么,也一定是有他的苦衷。你看,今天这不就解释清楚了吗。”县令说道:“当然,他既然这么说了,如果一定要定罪,那也确实有,但要是这些人都是自愿的呢?那赵治是不是就没有罪了?”
“这......”邹进犹豫地看着其他几人。
“那你为什么不公开说清楚,说不定大家都自愿给你血呢,或者你出钱,相当于买血不就行了?”王东质疑道。
“我的担忧也很多啊,取血这种事本身就骇人听闻,我要是公开说了,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反而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再说我要是出钱买血,不保会有人为了贪图利益,谋财害命,最后更多的人以此为生,那才是真正的伤天害理,死百遍都无法洗脱自己的罪恶啊。”赵治讲明其中的利害,“而且峰儿对此也一直十分担忧,加上前两天家里发生了一些怪事,我心里就更不安了。”
“那为什么我当时找王东的时候你不承认,现在却承认了?”圭清瑶继续问。
“因为当时我也还心存一丝侥幸,想着能不能转移,毕竟峰儿的药不能断。但我心里也一直都心存忏悔,既然被发现了,也藏不住了,说出来我还能好受些,当然......”赵治顿了顿说道:“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你说的那个莲花。”
“莲花?”
“对,我问过算卦先生了,他也知道那个莲花,那种莲花也确实有起死回生的功效,但是它在几百年前就消失了,现在它是不是还有,是不是有人见过都不知道。”赵治叹了口气,“但听说过就有希望,有总比没有的好。”
“真的有吗?”听到有关莲花的事,圭清瑶也有些兴奋,开始自己还怀疑,没想到真的有。
“嗯。”
“可是,寻找莲花还不知道猴年马月,更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你儿子的病怎么办?”炎云瑞问到关键的地方。
“现在我的事既然已经被你们发现了,我也不瞒着你们,我会向其他人说明情况,若是有人愿意帮峰儿,我自当感激不尽,如果不愿意,我也听天由命,不再强求。”赵治露出绝望的眼神。
听到这里,大家反而有点不忍心了,明明自己是受害者,现在好像却有些不近人情。
“事情的来龙去脉大家现在都知道了吧?”县令问道。
“等等!”炎云瑞觉得还是有必要再深究一番,“赵治的心情我们可以理解,他刚才解释的这些我们也都表示同情,我们也不想赵公子的病无法医治,但我还有个问题,我们做这些并不是要害赵公子,明明我们才是那个受害者。如果我们今天不去找,那你打算把他们关到什么时候,而且现在他的所作所为已经算是囚禁了,更何况,今天你们还要通风报信,要不是我们冲进去,他们真的要被关三年,而他俩更不知道要被关到什么时候。你们可知道,他的行为对别人也造成了伤害?”
“对,就是这样,我也是这么觉得。我们才是受害者,为什么要同情他?”炎云瑞说出了邹进的感受,也说出了其他人的感受。
“但这些女子都是他们父母主动送来的,赵家给了钱,那相当于就是买了,要一点血来救人也不是说不过去,而且赵治也没有打算杀害她们,反而用了血还要帮她们恢复身体。另外,刚才我也说了,如果一定要定罪,他也是有罪的,不过,就只剩你们两个人的意见了。你们两人如果确实要申诉,我现在就可以定他的罪。”县令现在倒是没有包庇,“至于你说的通风报信,我也承认,我们存在过错,只是你们是外地人,我们先问问清楚我们这边人的情况也是提前对整个事件有个大致了解。包括此刻我找你们来和解,你可以理解我是为你们换了一种方式判案,也可以理解为我是存有私心,偏袒赵家。”
炎云瑞没想到县令这么坦诚,也感叹赵治在这里居然有这么好的人缘。他都这么说了,炎云瑞没有立场纠结,邹进没有,甚至连蝉儿都没有。只剩下圭清瑶和王东。炎云瑞看着他俩,等待他们的意见。
“如果我不和解,他会被判什么罪,如果我和解,又打算怎么和解?”圭清瑶想先听听结果再做选择。
“如果不和解,按照囚禁他人审判,依律除以杖刑和劳役,或者徒刑一年。和解的话,就是你们两个人之间的事了,我只做公证。”县令回复。
“你想怎么和解?”王东问圭清瑶。
圭清瑶想了想,好像也没什么好的办法,自己和赵治没有交集,不图他钱不图他权,只是想让坏人得到惩罚,但听了他的讲述,再惩罚好像也没有什么意义。
“你呢,你怎么想?”圭清瑶问王东。
“我开始只是想把坏人绳之以法,但现在......”往东犹豫。
“我也是这么想的。”圭清瑶说,又想了想,忽然有了主意,“这样,我现在想见那个算卦先生,问他一些问题。”圭清瑶还是打算问问莲湖的事。看王东还是没想法,于是说道:“他本来是去京城赶考,现在被你扣下,耽误了很多时日不说,也落下很多功课,你呢负责找人快马加鞭把他送去京城,找个好酒馆招待下,然后再给他请个先生帮他温习功课。怎么样?”说完圭清瑶看看王东,王东点头表示可以。
“好,没问题,我也可以都给几位一些钱财,毕竟以后山高路远,你们成婚也需要钱。”赵治说道,“但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圭大夫答应。”
圭清瑶已经知道赵治要说什么了,“如果我能找到,我会记着分你一些的。”
“老身不胜感激。”
“好,那这件事就这么解决了,大家都没有意见了吧?”县令问道。
“没有了。”
“好,我写个证明,你们按个手印,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
从官府出来,大家又跟着圭清瑶一起来到了赵家,见到了给赵峰治病的算卦先生。赵治和算卦先生说明情况,算卦先生也把自己知道的有关莲花的事说了一遍。
“那您还能帮我看看,我能找到这多莲花吗?”圭清瑶问。
“这个嘛......”算卦先生看了看炎云瑞,说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不是会算卦吗?”圭清瑶着急了。
炎云瑞白了算卦先生一眼,“还算卦,我看就是蒙人的。”
“因为没见过的东西,我看不了。”算卦先生解释,“你当初从家里出来的时候,不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吗,也没有人告诉你是不是能找到啊。”
这话倒是真的,圭清瑶回忆了一遍,好像和这个算卦先生说得差不多。
赵治给了几人一些盘缠,便送几人出了门。
“几位朋友要是不嫌弃,不如到我家里去,等住上几日再走不迟。”邹进邀请几人。
“多谢邹兄好意,我就不留了,我已经晚了好些时日了,现在得快马加鞭赶往京城。”王东虽然不舍,但必须得出发了,“多谢炎兄、邹兄相救,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待科考结束,我返回家乡时,一定再来拜访。”
“好,一定。”
“清瑶兄。”王东转身看向圭清瑶,看着和自己一起也算经历过生死的人,没忍住上前抱住他,“谢谢。我家就在这里往西的百里之外,如果有时间,你们一定要去,还有,我会永远记得你。对了,这把书刀给你,留作纪念。”
圭清瑶第一次被男生拥抱,有点无措,但却丝毫没有羞涩,这个拥抱,无关男女,只为情谊。“我也会记得你的,只要有心,我们一定会再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