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我来给你喂药了。之前给你喂药总是喂一半洒一半,我知道你是嫌苦,不愿意喝,今天呀,我把好几个梨子放在一起,挤出它们的汁水给你倒进了药里,我尝过了,今天的药一点儿都不苦。”圭清瑶对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阿娘碎碎念着,虽然她没有任何反应,但是圭清瑶却坚信她能听到自己说话。
圭清瑶的阿娘名叫翠芝,是在一次平常吃饭后,晕倒就一病不起的,当时圭清瑶的阿爹圭宏从集市上回来,还提回来一条鱼,说是没卖完,回来一家人一起吃。翠芝虽然嘴上说着可惜,但心里很开心,因为海里一直被村霸把着,圭宏能捕来的鱼本来就不多,一家人都靠着圭宏捕鱼维持生计,平时根本舍不得吃。没想到那天特意给家里留了一条鱼,一家人也终于能吃一顿好的。
可是午休后,翠芝刚起身就说头晕,还不等圭清瑶上前询问便开始吐,圭清瑶大声把圭宏喊来,以为自己阿娘是吃坏了肚子,让阿爹赶快过来一起收拾。但哪知翠芝随后就开始口吐白沫,吐完就不省人事了。
圭宏找来村上的郎中,郎中说看不了,后来又把邻村和镇上的郎中都找了个遍,也都说治不了,只能给翠芝开一些延缓的药试试,但是最后到底能不能醒来,什么时候醒来,谁都不说不好。
就这么断断续续快一年的时间,由开始的焦急悲痛,到后来默默地坚信等待,圭宏一边捕鱼养家,一边到处给妻子求医。圭清瑶则一边照顾阿娘,一边看管好家里。
但是,看着圭宏一个人每天早出晚归,圭清瑶和圭宏两个人已经尽可能粗茶淡饭,省吃俭用,却还是不够翠芝买药的钱。于是圭清瑶便和圭宏商量,给自己找个人家就嫁了吧,这样就可以用嫁妆钱继续给自己的阿娘治病。
“阿爹,你这两天打听了吗?村上有没有合适人家的男子,不用太挑,只要给的嫁妆多就行。”看圭宏回来,圭清瑶又问道。
“打听了,没有。”圭宏回答得十分笃定。
但圭清瑶一眼就看出,圭宏肯定是没打听,于是又劝道:“阿爹,没关系,我也到了适婚年纪,总归是要嫁人的。早点嫁人还能早点拿了钱给阿娘治病,再说了,嫁人又不是不回来了,我还是可以继续照顾你和阿娘。”
“我真打听了,有人品不错的,但人家已经订好人家了,有年纪相仿的,但不学无术,有家里错的,但规矩太多。就算是嫁人,也不能随随便便就嫁了啊。”
“没事阿爹,只要给的钱多,规矩这些我都能忍的。”
“好了不要再说嫁人的事了,嫁人是你一辈子的事,急不得。”
“可是阿娘......”
“你阿娘的事我有办法!”
看圭宏不容置喙的语气,再多说只会让他更生气,圭清瑶知道今天不能再提了,等过两天再说,急的不行,那就软磨硬泡,总有一天能行。
“今儿个,和我一起出去捕鱼的李老头和我问起你阿娘的病......”饭桌上,圭宏和圭清瑶说。
“嗯,他有认识的郎中吗?可以治阿娘的病。”
“他说你阿娘的病要不要去算卦看看......”
“算卦?”圭清瑶的第一反应是震惊,但接着又觉得也不是不行,都说急病乱投医,自己阿娘的病郎中一直看不好,总得试试其他办法,“咱们村里有人会算卦吗?”
“咱们村里没有,但是隔壁村说是有个人,算卦很灵。我想要不去看看。”
圭清瑶听出圭宏是在问自己的意见,“我觉得可以,阿娘的病能找的郎中都找过了,都没效果,说不定算卦能看出来。而且,算卦不是可以看到人往后是什么样子吗,给阿娘看看,不就能知道阿娘能不能好起来。”
“行,那我明天去吧。”
“我和你一起去吧阿爹。多个人听得清楚,也问得清楚,这种算命先生很多都是空口白话,招摇撞骗的,一起去省得被骗了。”
“行。”
第二天安顿好翠芝,圭清瑶便和圭宏抓紧时间到了邻村,找到了那个算卦很厉害的人。圭清瑶以为算卦的都会是那种老态龙钟、上了年纪的人,毕竟上了年纪起码说明对方经验很多。但见了真人,寒暄之后才发现对方和圭宏居然年纪差不多,但是看着比圭宏年轻多了。圭清瑶心里疑惑对方的能力,但嘴上不敢说。
“那个......我来给家妻看病。”圭宏先开口。
“我知道了,你妻子已经卧病一年多了,你找了遍了周围的郎中都治不好对吧。”对方非常从容地说出圭清瑶阿娘的情况。
“对对对!”圭宏听对方说准了自己家的情况,觉得对方果然厉害。
但圭清瑶还是心存疑虑:阿娘生病一年多,全村的人都知道,阿爹又找遍了周围能找的郎中,肯定十里八乡的都传遍了。他能知道这些自然不奇怪。
“你妻子的病呀,不是我这里能治的。”对方一句话掐灭了圭清瑶和圭宏的希望。
“不是,您还没看,怎么就说治不了呢?”圭宏带着乞求的语气。
“你妻子的病是因为吃了你带回去的鱼得的,这个我没说错吧?”对方开始从圭清瑶阿娘得病那天娓娓道来,“那天她先是吐,后来吐白沫,接着就不省人事了。哦对了,那天是你。”算命先生指了指我,继续道:“是你抱着你阿娘,喊来的你阿爹,后来你们给你阿娘找了......”算命先是掐了掐手指头,“9个郎中看病,但都没只好,现在只是吃药维持。因为没钱,你还想嫁人,但你阿爹不同意,前天有人告诉你我这里算卦很准,但是你不放心,担心我招摇撞骗,所以一起跟来了。”
全部被算卦先生说对了。
“不好意思,我们贫苦人家,就担心钱白花了,冒犯之处还请见谅......”圭宏听对方对自己家的情况了如指掌,就跟看见自己一家一样,不好意思地和对方道歉。
“我们家的情况估计十里八村的都知道了,阿爹没有别的意思,我们也是真心过来,希望您可以治好阿娘的病。”圭清瑶还是不相信他的话,这些话都是大面上的,只要和自己村里的人一打听就知道。
对方饶有兴趣地冲圭清瑶笑了笑,“要治好你妻子的病,还要看令千金了。”
圭清瑶和圭宏对视了一眼,都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你这位姑娘,不要以为她表面柔柔弱弱,以后一定是个干大事的人,只是......感情上......可惜了,可惜啊!”算命先生闭眼长叹,顿了良久才又缓缓睁开眼,“一切由不得半分,我无能为力,实在是叫人可惜。”
“先生,我阿娘的病,您可以给个准话吗?”圭清瑶看不明白这个算卦的人在叹息什么,自己早就准备好随便找个人嫁了,只要为了阿娘,圭清瑶不怕什么可惜不可惜。
“你们铁了心要治病吗?”算卦先生煞有介事地和两人再次确认,但还不忘感叹,“别无他法,别无他法啊,这条路,走不走都是无解,怎么选都遗憾。”
“对。”圭清瑶丝毫没有犹豫。
但圭宏还是想得比圭清瑶多,“敢问先生,要是给家妻治病,是要我们付出什么吗?如果是要用家女的性命之类,那我们就不治了。”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如果你们一定要治,我这里知道是有办法,只是路要不要走,怎么走,看你们选择。”
“没事阿爹,先听先生讲讲,做不做我们自己选择。”圭清瑶劝道。
“对,就是这个意思。”
“还请先生明示。”圭清瑶只是想听听他能说出什么花样来,毕竟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有让自己信服。
“姑娘,你出生的时候后腰就有一块儿胎记,五岁的时候因为贪玩被狗咬了左腿,回家疼得忍不住了才告诉你阿娘,现在你的小腿上还有一块儿疤痕。八岁的时候,你阿娘给你做了一个布布偶,你给她取名叫圭清晃,因为你叫圭清瑶,摇摇晃晃,但其实是你年纪小不认识字。十岁的时候,你阿爹不让你跟着他出海,你就自己在家用纸糊了一条鱼,现在这条纸鱼还在,就在你们家茅房旁边的木头堆里,你可以回去找一下。十三岁的时候,你给自己秀了一块儿手帕,上面秀了一只小兔子,说是等着送给心爱的人,你把帕子放在了一个草编的小框里,里边还有一对耳环。我,说对了吗?”算管先生非常自信地看着圭清瑶。
圭清瑶震惊地看着算卦先生,他居然知道自己长这么大发生的所有印象深刻的事,连自己的秘密他都能看见,神,果然是神。
“对不起先生,刚才是我有眼无珠质疑先生了。您真是太神了,都说对了。”
听到圭清瑶的回答,圭宏也立刻高兴起来,这说明算卦先生真的可以给自己的妻子看好病。“先生,还麻烦先生给家妻治病,多少钱都行,只要能治好。”说着圭宏跪地乞求。
圭清瑶也立刻双腿跪地叩拜,“求先生给阿娘治病。”
“不不不,两位请起,办法我倒是知道,但是在哪里,能不能拿到,还要看你们,所以这次,我不收钱。”算卦先生扶起两人,“有一种莲花,通体碧蓝,它能治世间一切病痛,能起死回生,它生长在很远很远的地方,那里不分天日,只是白茫茫的一片,像是天地未开,又像是混沌飘浮,非有缘人,有毅力之人才能遇见。”
很远很远的地方,白茫茫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