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渐渐落下,费綦鸢还没有见醒的迹象,好在已经将中药喝下去退了烧。
宏骈扶额道:“舅爷做的药剂量还真大呀,这都半日了世子殿下还不见醒。”
凌承是依旧守在床边深叹了口气:“殿下这几日舟车劳顿的,又害了病多睡一会也好。”
许是费綦鸢听到身边有人说话的缘故,缓缓地睁开了眼:“六郎?诶呀,我睡了多久?。”
说罢便打算坐起身来。
凌承是连忙将他扶起坐在床上:“殿下,您已睡了半日了,现在感觉身体如何,可有不适?”
费綦鸢修长如玉的手指轻抚着太阳穴,倒吸了一口凉气:“无妨,就是头有些疼。”
宏骈这时端盆回来,见他醒了,放下后猛地扑向床边:“主子,是我没照顾好你啊”。接着抽了自己两个大嘴巴。
费綦鸢连忙拦住:“哎呀,这是做什么,我这不是没事嘛。”
许是在睡梦中也听到了些谈话内容,心中暗想,(舅父给我的软筋散劲也太大吧。)尴尬的咳嗽了两声,连忙岔开了话题。
“咳咳...六郎是怎么找到我的?”
“昨日我并未在家中,在军营,我见雨下的愈发大了,心中难免担心,便想着殿下会不会遇到危险,也是我不好当初就该去京都接您,让殿下受惊了。”
费綦鸢忙去拉他的胳膊:“今天这事是意外怪不得你们,怎都这般...六郎你如此倒是与我生分了。”
“不说这些有的没的,你和阿岳是如何找过来的。”
阿岳浅笑一声:“说来巧了殿下,我们是昨日夜里往这赶的,将军一看这雨下个不停人也急得不行,这不连晚饭都没来得及吃,况且周围只有这一家客栈,将军便说来这碰碰运气,我看你们也是心有灵犀,刚一进们就听到二楼有打斗声,好在您没有受伤。”
费綦鸢偏头看向凌承是没忍住咳嗽了起来:“六郎还真是细心,一路奔波辛苦了,宏骈去吧轻斋阁的糕点拿过来,给凌将军他们吃。”
凌承是见他咳嗽,连忙去一旁倒水给费綦鸢喝下顺顺气。
“殿下的病怎么不见好呢,我记得我去京都见你时就时而会咳嗽两声。”
“无碍,都是老毛病了,我这身子你也不是不知道,就是些小打小闹的,不碍事。”
宏骈取了糕点回来问道:“殿下,你说这客栈老板为何要杀咱们呢?换句话说,他若一早就起了杀心,又为何不在饭菜里动手脚?如今早已不见他踪迹,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费綦鸢垂眸,只觉得这几日眼皮跳的实在厉害,他胸口像有块石头压着,像窗外的乌云一般压抑,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睫羽如蝶翼轻颤沉默了几秒:“我曾听舅父说起过胡峦的规矩,他们自傲在草原上长大,因此不屑于做暗地下毒这种事,只可明杀不可暗害,一来是觉得自己有降伏他人的能力,二来是对此人极其痛恨,觉得杀也要杀得名正言顺。
(我在京城中都甚少露面,很少有人知我真容,这个外邦人只对我进行了刺杀,莫不是因为父亲,那么痛恨父亲的人又会是谁呢?这可见父亲与外邦绝无关系。)
费綦鸢许是想明白了什么,瞳孔一震抖着声音道:“回,回侯府!”
凌承是眼见情形不对:“殿下!”
“侯府众人听令,速速同我回府!”
费綦鸢顾不上一切拼命地向外跑,在客栈外牵起一匹马便同宏骈疾驰而去。
凌承是朝天放了一个烽火烟焦急吩咐:“我已通知凌家军赶来,阿岳你在此准备速去侯府接应。”
与费杜紧随其后跟了上去。
乌云像被打翻的墨汁,在天上越聚越沉,压得天边最后一点亮色也喘不过气来。风卷着草屑往人脸上扑,带着雨前特有的湿冷,刮得他衣袍猎猎作响。
刚催马转过山坳,第一滴雨就砸了下来,啪地打在马首的鬃毛上,瞬间晕开一小片深色。紧接着,雨珠便密了起来,先是稀疏的几点,很快就连成线,顺着他的发梢、眉骨往下淌,混着额角急出的汗,在下巴尖汇成细流。
家的方向早被雨雾吞了,只剩一片模模糊糊的灰,像宣纸上晕开的墨,眼看着就要淡没。他夹紧马腹,马嘶声被雨声割得支离破碎,倒像是在哭。雨更大了,砸在他后颈上,竟有些疼,像是天上有谁在往下撒针,扎得他连呼吸都带着股涩味,他只祈祷,家人一定不要有事。
凌承是跟了上来:“殿下,您别担心,侯爷和丽夫人不会有事的,你放心我已叫了凌家军来,无论发生何事臣都会是你的依靠。”
沉月阁,平津侯,费綦鸢只觉得一阵眩晕涌上了他的心头:“沉月,是暗示吗?”
平津侯府......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平津侯费恒峦,世受国恩,竟包藏祸心,暗结外敌,通款纳降,谋逆之心昭然若揭。其党羽遍布,私藏甲兵,窥伺神器,实乃国之巨蠹、民之公敌。
今罪证确凿,天地共鉴,若不严惩,何以儆效尤?着即革去费承宗平津侯爵位,凌迟处死,以谢天下。其族中男丁,无论长幼,尽皆斩立决;女眷及未成年者,没入教坊司为奴,永世不得脱籍。
另,查抄平津侯府所有家产,金银财帛、田宅契书、珍玩器物,尽数入官。府中仆役,凡参与同谋者,一体问斩;余者发配边地为奴,永不得回京。
钦此。
皇帝身边的掌事太监徐康敬念完了圣旨耀武扬威地笑道:“侯爷,哦不,庶民...费恒峦接旨吧。”
费恒峦冷笑一声:“本侯何罪之有?我知皇上忌惮我已久,可我侯府人丁稀薄,却也容不下我们一家吗?我为大煜鞠躬尽瘁,皇帝你若要杀我便拿出证据来,我辅佐你一路披荆斩棘,你却连条生路都不肯给我们。”
徐康敬狂笑起来:“费恒峦啊费恒峦,皇上要你死,你不能不死,皇上顾及你往日的情面不连累夫人的娘家已属开恩了,若你还敢抗旨不尊的话。”
他的声调突然高了起来:“格杀勿论!”
丽夫人满眼不屑的看着他:“我陈芙君此生就没怕过什么,像你这般忘恩负义趋炎附势之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接着转向费恒峦浅浅一笑:“今日必死无疑,侯爷可愿与妾身一战?”
“荣幸至极。”
陈芙君虽生于医患之家却自小精通武艺,尤其是曾经那一手剑法行云流水,年轻时又随平津侯征战沙场,故有剑中巾帼之称,可边境苦寒,在她孕期伤身后便自此封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