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死不了。”
苏小月在得了柳婵的再三保证后才松口气,又问道:“此人会武功吗?”
“毫无内力,应该是不会。”
“不会就是不会,什么叫应该?”
“江湖中各家门派习得功法都不同。但大部分可以通过脉象探查出。我也是为了严谨点。”
苏小月得出结论道:“绕那么一大圈子。她就是不会嘛。”
“倒是有那么个功法……”柳婵想到罗酆山,可这个门派六年前就已被剿灭,随即摇头道:“没什么。此人确实不会武功。”却不知她那即将出口的话正是事情的真相。
因为救秋泓的关系苏小月连席面都未去参加,正在屋里挑选礼品作为赔罪。
“哎呀~”她看着自己的百宝箱,左看看右看看,哪个都舍不得送走。
“安嬷嬷,非要从我这拿陪礼嘛?库房里那么多宝物呢。”她可怜巴巴的抬眸,想通过装乖巧逃脱惩罚。
而安嬷嬷严肃的宛如一座石像般道:“不可以。”
苏小月这点子爱金银器物的小嗜好她婆母是知晓的。所以让身边的嬷嬷过来监督,就从她最喜欢的那个箱子里挑宝贝。否则她不会长记性。
“哎呀。”苏小月背过身去,忍痛得摆摆手道:“嬷嬷快点拿,别让我瞧见。”
安嬷嬷挑好礼品道:“老奴告退。”
苏小月猛地起身拉住嬷嬷,安嬷嬷还以为她是舍不得金银,正要训斥两句,却听苏小月道:“能不能跟太太求求情,就别罚林宏抄经,她身体不好。”
对此安嬷嬷还是很满意的,这说明二人如同太太所希望般有了情谊,但还一本正经的说教道:“入宁府便要守宁府的规矩,宿醉未归,已是该罚。还因此惹上官司,谁求情都不好用。”
哒哒的木鱼声有节奏的敲着,王思文闭着眼口中不停的念着佛经,而她的下首是跪坐着的秋泓,才与苏小月进府就被太太的人押来罚抄经文。
秋泓偷偷打量着王思文,慈眉善目的端坐在上首宛如庙里的菩萨。
奇怪,是我的错觉吗?
怎会探查不到她的呼吸。
念佛也能入定?
不会真的成泥塑了吧。
呃....
掌心处隐隐作痛,那里本就有伤,如今似有千斤重般提不起小小的一杆笔。
“累了?”王思文眼都未睁便知道秋泓放下了笔。
秋泓只好再次握笔抄写。
“累了也无妨,抄经是为了静心,你的心不静,抄再多遍也无用。”她睁开眸子,慈爱的看向秋泓道:“自从你进府来,咱们还未好好说过话。亲家的身体可好?”
这话还真是问到点子上了,被你小叔子绑架还不知身在何处呢,生死暂且不知。
但秋泓却只能微笑回复道:“劳太太记挂,一切都好。庄稼人身体硬实。”
“子女在堂前尽孝那便是福气啊。”王思文的语调带着哀伤,她想到自己那英年早逝的儿子。
“……”秋泓觉得自己有必要安慰一二,但她又不是能说会道之人,好在王思文又问道:“你在账房做了五年的工。”
“是的。”
“觉得咱家的账如何?”
“……”秋泓垂下眸子没有答话。
宁家的产业与其他府一样全权交由各大掌柜们负责,年底进行分红。
东家是不会,也不允许过问其中内容的,包括账目。
除了彰显东家对掌柜子们的信任,也是防东家乃至东家亲眷此类外行人毁掉生意。
哪怕苏小月这次查账,她也只能看到掌柜子们最后呈上来的账本。要想理清亲戚朋友们的烂账,真得需要借助像秋泓这样的内部账房。但秋泓不敢多言,否则就是坏了规矩。
“你这孩子,蛮守规矩的嘛。”王思文笑了笑,冲秋泓招招手示意她来到身边。她握住秋泓的手感慨道:“我那泽儿也就你这般岁数……”
她偷偷摸了下泪,强装高兴道:“看到你和月儿结为连理,我真得为你们高兴。夫妻一体,一荣既荣一损即损的道理我想你应该明白。你如今是宁家长房的人,这点可要记住。”
秋泓听得出她话里的敲打,怕是听到什么风言风语。这王夫人可不像府里人说得不问世事,一心向佛啊。
她起身行礼道:“太太放心,晚辈定铭记于心。”
“你该唤我母亲。”
秋泓没什么情绪,规规矩矩的喊了声母亲,
“过几天接亲家来园子里转转。”
“他们都是庄稼人,怕惹恼了太……母亲。”
“怎么会,我向来喜欢热闹,也向往田间的生活。”她见秋泓还是不松口,便问道:“可是有什么难处?”
最大的难处就是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寻到爹娘!
“那就这么定了,等我下帖子去请。第一次见面礼数得全。”
“是。全凭母亲安排。”秋泓拱手道:“若是无事,晚辈先行告退。”
秋泓才走出去几步,身后传来王思文的声音道:“孩子,记住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来找母亲,咱们是一家人。”
一家人。
甭管这里是否含有客套的成分,都让秋泓觉得心头暖暖的。
从前待得那座罗酆山太冷,冷得让她怀疑自己真是地下爬出来的恶鬼。偏偏她这恶鬼不知死活的想向光而生,最后落得个今日下场。
寒风吹过,让她忍不住躬身咳嗽起来。等她再抬头便看到不远处灯下有道人影,苏小月正抱着斗篷走过来。她整个人躲在厚厚的皮裘中,娇憨的笑起来。
二人没有对话,苏小月快速将斗篷替秋泓围上。感知到对方冰冷的手,想来已经等候许久。
没想到还会人为我留着一盏灯,照亮我回家的路。她眼睛发涩,说不清什么滋味。猛得将苏小月揽入怀中用力搂紧,仿佛害怕失去什么,又似在宣泄着内心苦闷。
苏小月轻拍她后背,关切的问道:“可在太太那受了委屈?”
冷风袭来让秋泓的理智回归不少,她意识到不该拥抱苏小月,立刻松了手。
“太太规矩多,你别介意。咱们先进屋吧。”
苏小月倒了杯热茶递过来,又拿来汤婆子放到她的腿上,照顾的十分细致。
“只是陪着太太抄经而已,倒是心静了不少。”秋泓觉得苏小月态度的转变可能是因为那个吻。不然自己这么个陌生“男人”抱她,她不可能欣然接受。怕是把我当作夫君了。
想到这秋泓就有股儿愧疚感,毕竟自己并非男儿身,不是苏小月想要的夫君。所以她的态度变得疏远起来,肢体保持该有的距离,不给对方任何误会的可能。
她的疏离苏小月并没看出来,又端来碗道:“我见你今日总是咳嗽便吩咐厨房炖了梨汤。”
苏小月对秋泓的好,大致可以分为三点。
第一,知道她是女子。所以以往的那些防备、敌对之感统统卸下。更多的是好奇她为何要女扮男装,又佩服她以女子的身份任职司会。
第二,怜惜她。她家的条件不好,一家三口就靠她微薄的薪资过活,又被宁逊利用逼迫,那么文弱的一个姑娘,怀揣着这样的秘密入宁家后怕不是每时每刻都在胆战心惊,怨不得那日我一碰她便瞬间醒来,如同惊弓之鸟一般。
第三,利用她。没错,思来想去秋泓这个司会身份真的很关键,反扑宁逊有七成胜算。
所以苏小月对秋泓的好,夹杂着钦佩,疼惜以及讨好。
而秋泓显然不适应这样的苏小月,她向来是独来独往,突然的关心不知要作何反应,只当她的所作所为都是想与夫君亲热的前戏。
于是她拒绝梨汤,并起身拱手道:“衙门的事多谢你替我解围。”
苏小月发现对方的男装扮相还蛮清俊的,举手投足间的气质也很温润,怨不得能骗过大家伙的眼睛。
也不知道她女装会是什么样子?
感觉红色会很衬她。
那打量的眼神更是让秋泓坐立不安,秋泓打算把话说清楚,于是她提到那个吻道:“那日少奶奶跟我开玩笑,我一时情急唐突了。爹娘被困我实在着急。我没有别的意思,真的。”
其实苏小月是介意的,毕竟那是她的初吻。但整件事情是她自找的,所以也怪罪不来。怕秋泓自责又一声不吭的离开,她反而宽慰道:“你我是夫妻,又何必在意。”
夫妻这两个字让秋泓不自主的叹口气。
唉,猜对了。
果然是这个意思。
她急忙表态道:“等我寻到爹娘后即可离开宁府,绝不给少奶奶添麻烦。”
“抄了一晚上的经,还打算站一晚上的桩吗?”苏小月拉住她的手,不让她再次行礼并道:“夜深了,该安歇了。”
到现在还惦记着揭穿秋泓的身份,她设想过很多,比起直白的质问,假装无意发现,作为受害者更能让对方深感愧疚,这样再提出要求就显得自然些。
“夫君,让我来为了更衣吧。”说着就褪下秋泓的外袍。这举动把秋泓惊的头皮发麻,她脑袋转的很快,如果现下暴露女子身份,苏小月会如何?
破口大骂,闹到人尽皆知?
先挨宁府几棒子,再扭送官府?
那我身份便就此暴露,姓谢的参军可正怀疑我会武功。
跑倒是能跑,爹娘要怎么办?到现在还没有他们的消息呢。
或许......
我今晚就当她一回夫君,到时候把烛火一灭,苏小月又是个未经人事的望门寡,定能蒙混过关。
拿定主意的秋泓直接揽上苏小月的腰身,二人之间贴合到无一丝缝隙。这样的拥抱让苏小月充满危机感,不过这次她不打算退却。反正亲都亲过了,还怕啥,她又能干啥。
所以苏小月昂着头,略带挑衅的眼神盯上对方的眸子道:“我伺候夫君宽衣。”
摸到领口处的手被一把握住,秋泓眼神里充满警告。如果苏小月就此停手,她也不会有后续行动,但倔强的苏小月根本就不打算停止。
“唔.....”苏小月瞪大眸子,这次秋泓的吻少了几分霸道,多了几分轻柔。她的唇很软,很凉,带着丝丝薄荷清香。这种感觉令苏小月沉迷其中,甚至忘记去反抗。
等她回过神来,屋里的烛火全都灭了,独剩微弱的月光映衬出二人朦胧的影子。
这样的氛围下,一切都太美妙了,苏小月内心深处竟期待着后续。而这时秋泓却停下动作,她实在做不到蒙骗纯真少女的感情,尤其还是以男子身份进行诓骗。沉溺于缠绵旖旎的苏小月早就忘了自己的目的,她的手还搭在秋泓腰上。
“那什么....”秋泓清了下嗓子道:“有些困了,我就先睡了。”
“哦。”苏小月后知后觉的松开手,指了下床铺道:“那你睡床,我打地铺。”
“好。”二人迅速的各归各位。
苏小月却怎么也睡不着,她呆呆的看着天花板,拥吻的画面总是在脑海中闪来闪去,甚至她还会幻想那些想都不该想的事情。跺跺脚想把脑海中画面赶出去,这波动静引起秋泓的注意,轻声问询情况。
“你闭嘴!”苏小月蒙上被子,本来都快忘掉了,秋泓一说话画面再次袭来。
凶巴巴的苏小月实在太可爱了,秋泓偷看着那时不时抓耳挠腮,又挥舞着胳膊的人儿,真想上前再亲上几口香甜。
这一晚上苏小月几乎就没怎么睡,闭上眼全是秋泓,阴魂不散的赶都赶不走。她将所有的错归结到秋泓散发的那股薄荷香。
翌日一大早就要求她不许把自己搞得香喷喷的。
“我从未熏过任何香啊。而且到了宁府穿得是你们给的袍子。”秋泓很是无辜眨眨眼。
“我不信。”苏小月拉过秋泓的衣领仔细闻了起来。
还真没有诶。
奇怪,那香味是从哪里来的?
头顶传来秋泓的声音道:“我没骗你吧,确实没有味道。”
苏小月不信邪,努着鼻子又凑近些嗅了起来,鼻尖似有似无的划过脖颈,惹得秋泓忍不住咽下几次口水。
这个苏小月,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啊。
一大清早的勾搭人呢。
苏小月后知后觉到察觉举动暧昧,她发现秋泓身躯略显僵硬,不由得勾起微笑。
还当她多厉害呢,原来彼此彼此啊。
秋泓怕自己把持不住,将她推开道:“疑神疑鬼。”她整理着衣服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哈哈哈。”秋泓那副模样惹得苏小月笑个不停。转念又想到昨晚的那个吻。
她到底什么意思?
是怕暴露身份的敷衍,还是说有几分真情。
“一大早发什么呆?”荷青拿手在她面前晃了晃道:“林家夫妇有消息了。”
“快,派人通知林司会。”她又嘱咐报信的小厮道:“告诉林司切莫冲动。一切等我回来后从长计议。”
身后传来荷青悠悠的声音:“为了这消息把藏在宁逊府里多年的暗线都启用了,值吗?”
“让林家欠我的恩情,挺值。”她起身道:“出发吧,两位镖头还等着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