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风裹着寒意,卷得教学楼前的银杏叶簌簌往下落,铺了半条路的金黄。故渊抱着课本从早读课出来时,正撞见池余背着双肩包站在公告栏前,侧脸被晨光镀了层软边,手里捏着张省队发的行程单,指尖在“出发时间:周三早七点”那行字上反复摩挲。
“还在看?”故渊走过去,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很快散了,“背包都收拾好了?”
池余转过头,鼻尖冻得有点红,笑起来时眼角弯出浅弧:“差不多了,教练说不用带太多,队里统一发训练服。”她顿了顿,把行程单折成小方块塞进外套口袋,“就是……有点紧张。”
“紧张什么?”故渊抬手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围巾,指尖触到她颈间的暖意,“你连最后一轮测试都能靠着梧桐树开窍,全国赛怕什么?”
“那不一样嘛。”池余低头踢了踢脚边的银杏叶,声音软下来,“这次是真刀真枪跟全国的人比,万一……”
“没有万一。”故渊打断她,从口袋里摸出个东西塞给她。是颗用玻璃纸包着的硬糖,透明的糖纸里能看见奶白色的糖芯,裹着几粒碎杏仁。“昨天路过小卖部看见的,杏仁味,你以前总抢我的吃。”
池余捏着糖,玻璃纸被体温烘得有点软。她记得,初中时故渊总在兜里揣这种糖,说是背书累了含一颗提神,每次都被她趁不注意摸走,故渊嘴上骂她“小偷”,第二天兜里的糖却会多两颗。
“现在还吃这个?”她剥开糖纸,把糖丢进嘴里,杏仁的脆混着奶香在舌尖漫开。
“给你吃的。”故渊看着她腮帮子动了动,像只囤粮的小仓鼠,忍不住笑,“紧张了就含一颗,跟我在旁边盯着你似的。”
池余的脸有点热,把剩下的糖纸叠成小长条,塞进背包外侧的口袋。“对了,”她突然想起什么,从包里翻出个笔记本递过去,“我的集训笔记,你不是说想看看最后那道题的思路?里面记了点我的想法,可能有点乱……”
故渊接过来,笔记本封面是浅蓝的,边角被磨得有点圆,封面上用钢笔写着“池余”两个字,笔画清瘦。她翻开第一页,是集训第一天的日期,字迹从生涩到流畅,最后几页记着那道难题的解法,旁边画了个小小的梧桐树简笔画,叶子被涂成嫩绿色。
“画得不错。”故渊指尖划过那片梧桐叶,抬头时撞进池余的眼里。她的睫毛很长,被阳光照得透亮,像落了层金粉。
“瞎画的。”池余挠了挠头,突然听见教学楼里传来预备铃的声音,“我得上去了,早读要迟到了。”
“嗯。”故渊把笔记本抱在怀里,看着她转身往教学楼跑。池余跑了两步又停下来,回头冲她挥了挥手,围巾的一角从校服里露出来,是亮眼的橙红色——那是去年冬天故渊送她的,说她穿橙色好看。
周三早上六点半,天还没亮透,校门口的路灯还亮着。故渊裹着厚外套站在公交站牌下,手里拎着个保温袋,里面是她早上五点起来煮的红糖姜茶,用保温杯装着,还温乎着。
池余背着大背包跟教练和队友一起出来时,一眼就看见她了。“你怎么来了?”她跑过来,哈出的白气在两人之间散开。
“给你送点东西。”故渊把保温袋递过去,“红糖姜茶,路上喝,别着凉。”她顿了顿,又从口袋里摸出张折叠好的纸条,“这个也拿着。”
纸条是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边缘有点毛糙,上面用铅笔写着几行字:“解不出题就看窗外,想家了就吃颗糖,比完赛给我发消息,我去接你。——故渊”
池余捏着纸条,纸边被她攥得有点皱。路灯的光落在纸条上,把字迹照得清晰,铅笔划过纸面的痕迹里,好像藏着点没说出口的温度。
“知道了。”她把纸条小心翼翼地夹进手机壳里,抬头时眼里有点亮,“等我回来,一起去看电影。”
“好。”故渊点头,看着她被教练催着上了大巴车。车窗玻璃上凝着层薄霜,池余找到靠窗的位置坐下,冲她挥手,围巾的橙红色在灰蒙蒙的晨色里格外显眼。
大巴车发动时,故渊往后退了两步,看着车尾灯慢慢消失在路的尽头。风卷着银杏叶吹过来,落在她脚边,她弯腰捡起来,叶子已经干硬了,边缘卷成小小的波浪。
她把银杏叶夹进池余送的笔记本里,正好夹在那片梧桐叶的旁边。晨光慢慢爬过教学楼的屋顶,把字里行间的梧桐叶和银杏叶,都染成了暖融融的金色。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池余发来的消息,只有两个字:“走啦。”
故渊回了个笑脸,后面加了颗糖的表情。
风还在吹,带着远处早餐摊的热气,混着点若有似无的桂花香——大概是哪家院子里的晚桂还没谢。她摸出颗杏仁糖放进嘴里,奶香味漫开来时,突然觉得,等待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了。
毕竟,风是往有她的方向吹的,而那些没说出口的惦记,早就顺着纸条上的字迹,跟着车辙,往全国赛的赛场去了。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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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纸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