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的Alpha没有回应，深不见底的眼睛里慢慢泛出猩红，周身那股甜腥的信息素变得愈发浓稠，几乎实质般地侵占着这片空间。
“看来楼先生不喜欢寒暄。”David惋惜地摇摇头，手中的翡翠核桃发出细微的轻响。他微微抬手，站在他身后的两名训练有素的Alpha侍者立刻上前半步，手中的枪口稳稳地指向两人，动作整齐划一。
“两位年轻人，我认为气氛不必如此紧张。”David的语气依旧慈祥，神色平静地仿佛在规劝不懂事的后辈。
“在这艘船上，动武是最不明智的选择。这里的每一块墙壁，每一块地板，都可能藏着令人不太愉快的小惊喜。”
“不要做让我们都会后悔的事，我们大可以绅士地谈一谈不是吗？”
银发老者话语温和，语意里却带着威胁的意味。
整艘船都是他的领域，他有足够的底气。
楼帘招嗤笑一声，声音沙哑而冰冷：“跟你谈？谈你怎么把你儿子当成筹码送出去吗？”
David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眼底出现一丝阴霾，但很快又被更深的笑意取代：“Ben？那个不成器的孩子。为如此伟大的事业献身，是他的荣幸。”
David轻轻晃动着手中的玻璃杯，琥珀色的液体撞在透明杯壁上：“说起事业，我与0933lab的合作倒是非常愉快。你无法想象他们多有诚意，每次都能给我最想要的成果。我们相识多年，彼此信任。”
信任到愿意把亲生骨肉一同推进那座熔炉里。
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目光貌似无意地扫过楼帘招紧绷的脸：“对了，听说他们最近又计划了一批编号实验体，潜力惊人。就比如……那个1593？就是太可惜了。”
“1593”这个编号像是当头一棒，猛地一下敲在楼帘招膝上，整条腿都被震得不受控制。
他的呼吸骤然一滞，眼底的猩红几乎瞬间布开，握枪的手指猛地收紧，骨节发出清晰的脆响。
那股甜腥的信息素突然不受控制地倾泻而出，浓度之高连站在他侧后方的Beta都感到一阵心悸。
David将男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嘴角的笑意加深，仿佛很满意这剂猛药的效果。
他话锋一转，目光落到了江舟摇身上，带着一种赞赏般的审视。
“反倒这位年轻的先生，倒是沉得住气。”David的目光落在江舟摇清冷的眉眼上，最后停在他右眼下方那颗墨渍般的小痣上，那颗痣衬得少年的五官更加精致漂亮。
“值得一提，墨绿色真的很衬你。”
他话语里的轻佻让江舟摇微微蹙眉，但少年脸上再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有睫毛极轻地颤动了一下。
像蝴蝶振翅。
“特工这条路，对少年来说从来都没有抵抗力。”David继续道，语气变得循循善诱，“但爱好归爱好，到底过的是刀尖舔血的日子，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尤其是…跟错了人。”
老者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状态明显不对的楼帘招。
“你还不知道吧？你这位强大的搭档，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引开了我大部分的手下，才为你创造了那么一点‘安全’的假象。多么惊人的能力，但也很无情，不是吗？”
“不择手段地利用环境是这位第一特工的本能。年轻人，你认为自己身为搭档又能例外多久？”
江舟摇静静地听着，脸上依旧冰冷平静，仿佛老者的话只是过耳无形的风。
David却清晰地看到眼前这个漂亮少年的手指不受控地收紧，他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神色满意地抬手，把杯中剩余的金色酒液送到唇边。
全然没注意刚刚有些失控的Alpha早已不在原地。
几乎是David抬腕的瞬间，少年一直虚攥的手突然发力，子弹上膛的声音快得像错觉，冰冷的枪口直直抵在老者的眉间。
一切似乎就发生在一瞬间。
老者的手僵在半空，一是他没有想到少年会有这么惊人的速度和决断力。
二是耳边骨节移位的脆响和痛苦的闷哼，被高阶信息素强硬碾压的侍者甚至没来得及扣动扳机。
Alpha嫌弃地在椅背上擦了擦手。
局势无声之间逆转了。
短暂的安静后，David忽然低声笑了起来，发自内心地赞赏：“年少有为，还是年少有为啊。”
他放低握着酒杯的手，目光炙热地看着江舟摇：“那个废物要是有你一半的胆识和能力，也不至于成为失败品。”
江舟摇知道David说的是Ben。
“你大可以为我做事，只要你愿意。0933那边一定不会少你任何一项优待，你绝对是他们想找的人。”
老者口中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在尽力维持最后那点从容，他此刻十分肯定眼前拿枪抵着他的少年是个好苗子。
但身后那个搭着他椅背的疯子，他连百分之一的把握都凑不出来。
一张扑克牌沿着他的侧颈缓缓刮过，耳后一阵微凉，老者僵在原地，一时竟分辨不出来究竟有没有出血。
江舟摇握枪的手稳如磐石，声音清冷，却带着十八岁少年特有的那股无所畏惧的锐气：“优待？你说费尽心思下套的优待吗？”
面对如此直白地顶撞，David刚想说什么，就被人不耐烦地一把拽起来，双手被反剪在身后死死绑紧，动作粗暴又干净利落。
玻璃杯应声落地，在厚重的地毯上留下沉闷一声，撒出的酒液渗进细腻的绒面。
一阵尖锐刺耳的警报声突然响彻整个赌场。
“抓活的。”楼帘招像丢东西一样把David甩给江舟摇，至于地上两个暂时失去行动力还在痛苦蜷缩的侍者他看都没看。
David被江舟摇制住，梳理整齐的头发散落几缕，衣服出现好几道皱痕，整个人略显狼狈。可他脸上并没有出现多少惊慌，甚至露出一个轻蔑了然的笑容，比刚刚还要淡定。
即使被束缚住，老者身上的稳重也并没有散去。
“呵…你们以为这就结束了吗？整艘船里全是我的人，你们还有地方可去吗？”老者语气笃定，仿佛自己仍是掌控全局的人。
楼帘招被他吵得心烦，但很快老者的口中只剩下挣扎的单音。
David本想再说些什么，下一秒嘴里就被强硬塞进一团布料，有些粗糙的口感混着极淡的古龙水味噎得他直干呕。
其中一位侍者的领带不知什么时候被扯了下来，江舟摇悄悄移开了视线。
他无意中扫过刚才David坐的那把椅子下方，一小块微微凹陷的地毯上躺着一只细小的金属针管。
江舟摇的视线在针管上停留了不到半秒便若无其事地移开，仿佛什么也没看见。
放在扳机口的食指不由自主地微微收紧。
警报声像冰冷的海水一般不停在赌场内翻涌。高大的Alpha看了一眼因警报而自动封闭的三个出口，随后在David不可思议的眼神中把扑克牌深深插进墙上的某一处微微鼓起的花纹上。
下一秒，一道几乎跟墙壁花纹重合的暗门被楼帘招一脚蹬开，门边不堪重负地发生变形。
“抱歉啊，反正你以后也用不上了。”江舟摇冲老者一笑，枪口紧抵他的后背，迫使他朝暗门后的秘密通道移动。
“我搭档就是这样的。”
David被推得一个踉跄，还试图维护自己老式贵族的体面，只是嘴还被堵着，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暗门后是一条极为狭窄、目测仅供一人通行的通道，通道里唯一的光源只有墙上的应急灯，幽绿色的光打在三人身上。
楼帘招走在最前面，他的步伐极稳，时不时回头警戒。
江舟摇紧紧握住枪把，目光落在Alpha被黑发跟衣领遮住的后颈。他能清晰感受到那股并没有散去的信息素，以及被强行压制后短暂的平静。
很轻微的电子音夹杂在通道里衣料摩擦和金属碰撞的声音中，老者眼里透出一股狡黠诡异的光。
外面不时传来枪声和乒乒乓乓的撞击声，不用猜想都知道情况有多激烈。
暗门后的通道直达甲板。
楼帘招在沉重的防水门前突然停住，越过David随手抛了个东西给走在最后面的江舟摇。
Alpha用手肘顶开门，微凉咸涩的海风猛地从门口灌入。海面反射的光线有些刺眼，楼帘招眯了眯眼，瞳孔迅速适应了光线的变化，握紧手枪侧身走出通道，目光极快地扫过空旷的甲板。
最后落在头发被海风吹得凌乱的少年特工身上。
冰凉的金属镜腿架在江舟摇脸上，略显宽大的镜框遮住了右眼下的墨痣，整张脸被偏光墨镜跟刘海几乎盖了一半，只露出紧抿的唇线和单薄白皙的下颌。
“有什么情况吗？”
“没。”楼帘招又多看了一眼那副架在江舟摇鼻梁上略显宽松的墨镜，意外有点顺眼。
“例行检查搭档状态。”
甲板另一侧突然传出动静，一个身影踉跄地出现在视野里。男人一只手死死捂住腹部，指缝中还不断有血涌出，白色衬衫上一片扎眼的暗红和不断扩散的鲜红色。
男人脸色苍白，手里还紧紧握着一把枪，正冲着江舟摇的方向，枪口微微颤抖。
他被海风吹乱的金发在阳光下十分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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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