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皑皑,天地间仿佛只剩下纯粹的黑白与呼啸的风声。佛光道,这条以陡峭和复杂地形著称的高级雪道,像一条银龙盘踞在山脊,令绝大多数滑雪者望而生畏。
盛蓝站在坡顶,纯白色的Arc‘teryx滑雪服将她包裹得利落挺拔,护目镜下的目光沉静地审视着下方的雪况。她正准备出发,余光却瞥见一个极其扎眼的荧光绿色身影,正略显笨拙地在一旁做着热身。
是顾昭言。
他那身Burton的亮荧光绿滑雪服在雪地里简直像个移动的信号灯,想忽视都难。他脚下踩着的是一块明显崭新...看起来都没用过的单板。
盛蓝心头一跳,蹙眉滑近他身边,声音透过风雪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顾昭言,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每年都有自信过头的人在这里受伤。”
顾昭言闻声抬起头,护目镜推至额前,露出那双深邃的眼眸,里面没有忐忑,反而漾开一丝笑意,带着他特有的、混合着痞气与认真的光芒。
他看着她,一字一句地,像是在下达一个赌约:
“盛蓝,如果我顺利滑下去,你主动亲我一下,怎么样?”
......
一周前。
“归兰心”项目圆满落幕,盛蓝紧绷了几个月的神经终于得以松弛。“知觉”工作室也逐步走上正轨,处理完积压的案头工作后,一种巨大的疲惫和说不清道不明的空虚感席卷了她。她需要放空。
她订了前往新疆的机票和酒店,计划了一周的独处时光。出发前,她只简单告诉了助理和林欣自己的去向。
而城市的另一端,顾昭言已经一周联系不上盛蓝了。
信息石沉大海,电话转入秘书台。那种熟悉的、即将失去她的恐慌感再次攫住了他。
他不能再等下去。
他拨通了林欣的电话,语气是压抑不住的焦躁:“盛蓝在哪?”
林欣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语速飞快:“顾昭言,别说我不够朋友啊!卢娜刚跟我说,诺亚那家伙不知道从哪儿打
听到蓝蓝的去向,已经立刻马上订了机票,看样子是准备去追人了!你们俩到底什么情况?你要是再这么不上不下的,蓝蓝被别人追走了,你可别后悔!”
顾昭言握着手机的手指瞬间收紧,指节泛白。
诺亚要去追她?
这个认知像一记重锤,砸碎了他所有的犹豫和所谓的“耐心”。
“什么情况?”顾昭言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破釜沉舟的意味,“林欣,你听好,我从来就没想过和别人。”
电话那头的林欣似乎愣了一下。
随即像是松了口气:“行,有你这句话就行!蓝蓝去滑雪场了,在阿勒泰。自己一个人,说是去散心一周。地址我发你,剩下的,看你自己的了!”
“雪友都注意了!这里是佛光道,是高级道,后刃摔倒了废屁股,前刃摔倒了废胸。直板摔倒了废的是命,能不能下,心里有点数。实在不行走
回去,走回去丢人几分钟,摔下去住院住几个月。”
一群人坐在坡上,听着广播器传来一阵一阵工作人员的“友情提醒”。
“这不是闹着玩的,每年都会有很多人因此受伤。”盛蓝的警告言犹在耳,带着真切的担忧。
顾昭言却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嘴角那抹笑意未减,随即利落地拉下护目镜,遮住了那双过于摄人心魄的眼睛。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调整了一下单板的角度,重心微微前倾,便毫不犹豫地冲下了那道近乎垂直的陡坡!
盛蓝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几乎要失声喊出来。她以为他会踉跄,会摔倒,甚至……
然而,预想中的狼狈并没有出现。
那道荧光绿的身影在最初的急速下坠后,迅速找到了平衡。
他的动作起初还有些许生涩,但很快就变得流畅而富有韵律。在陡坡上,他利用扎实的横板降速技巧,板刃刻入雪面,激起两道完美的雪浪,精准地控制着速度。遇到第一个天然U型池时,他毫不畏惧,借助地形腾空而起,身体在空中舒展,甚至完成了一个干净利落的抓板空翻!动作飘逸,带着一种力量与美感结合的张狂。
盛蓝目瞪口呆地站在坡顶,护目镜下的眼睛睁得极大,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知是因为刚才的惊吓,还是因为此刻的震撼。
他……他竟然真的会滑!而且滑得这么好?!这根本不是新手能做到的!
顾昭言一路驰骋,流畅地绕过障碍,利用小回旋精准控制着方向和节奏,最终以一个潇洒的侧刹停,稳稳地停在了坡底。他抬起头,隔着遥远的距离,仿佛都能感受到他护目镜后投来的、带着挑衅和笑意的目光。
盛蓝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也循着雪道滑了下去。她的双板技巧同样精湛,平行式转弯流畅而高效,身体随着雪道起伏,如同雪原上优雅的精灵。但与顾昭言那种带着炫技和力量感的单板风格截然不同。
她在顾昭言身边停下,溅起细碎的雪沫。
“你……在哪里学的?”她忍不住问,声音里还带着未平的喘息和难以置信。她从未听说过他会滑雪,更别提是这样专业级的水平。
顾昭言推上护目镜,脸上带着运动后的红晕和一丝漫不经心,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没什么,前几年太闲了,顺便……考了个CASI单板教练证。”
教练证?!
盛蓝彻底愣住了。顾昭言果然做什么都很厉害……他总能做到极致。
可她并不知道,这极致背后的驱动力,几乎都与她有关。
他未曾明说,只为了在某个不确定的未来,能有多一点与她共通的频率。
站在这里,站在雪山之巅,需要的不只是勇气,更是极致的专注。
风声是唯一的噪音,雪白是唯一的背景。
当你站在陡坡边缘,所有的杂念——那些自我怀疑、那些纠缠不清的情感、那些对未来的迷茫——都会被对速度和高度的本能恐惧强行清空。
我必须全神贯注于身体的平衡,感知雪板的每一次切刃,预判地形的每一次变化。
这是一种另类的正念,一种用身体极限进行的冥想。
医生说过,滑雪其实并不适合我,但是对于我这样容易陷入思维反刍的人,真的很需要需要一种能强行将注意力拉回当下的活动。
滑雪,在一次次与重力博弈、与恐惧共舞的过程中,我仿佛能重新拼凑起那个被情绪打碎的自己,感受到一种对自身存在的、坚实的掌控感。
此刻,看着身边这个仿佛无所不能的男人,盛蓝心中五味杂陈。
“再来一次?”顾昭言挑眉,向她发出了邀请。
这一次,盛蓝没有拒绝。
两道身影,一白一绿,再次从佛光道顶端驰骋而下。
顾昭言的单板如同跳跃的火焰,充满爆发力与创造性,时而Ollie 跃过小坡,时而利用Butter动作在平地上旋转,肆意张扬。盛蓝的双板则如流淌的水银,精准、优雅,每一个Carving Turn都划出完美的弧线,展现出扎实的基本功和对速度的精准驾驭。
他们一前一后,时而并行,时而交错,像是在这纯白无垢的天地间,进行着一场无声而默契的共舞。风声在耳边呼啸,雪板切割雪面的声音清脆悦耳,所有的误会、隔阂、试探,仿佛都被这极致的速度与眼前壮丽的雪景暂时抛在了身后。
汗水浸湿了内层的抓绒,心跳与呼吸同频,多巴胺在体内奔涌。盛蓝看着前方那道始终保持在她视线范围内的、亮眼的荧光绿,心中那片冰封的湖面,似乎也在这畅快淋漓的滑行中,裂开了更多的缝隙,透进了久违的、炽热的阳光。
滑雪后的疲惫是畅快淋漓的。
两人在雪场的餐厅用了晚餐,巨大的落地窗外是连绵的雪山和渐沉的夕阳,室内暖意融融,食物的香气与木质调香氛混合,营造出一种近乎暧昧的宁静。
盛蓝小口啜饮着热汤,暖流驱散了四肢最后的寒意。
她抬起眼,看向对面慢条斯理切着牛排的顾昭言,他换下了那身扎眼的荧光绿,穿着简单的黑色高领毛衣,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柔和了些许。
“你……”盛蓝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怎么忽然来这里?林欣跟你说的?”
顾昭言手中的刀叉未停,只是抬眸看了她一眼,那眼神深邃,带着点她看不懂的情绪。“嗯。”他坦然承认,没有多余的解释,仿佛这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
他将一块切好的牛排放入口中,细细咀嚼咽下后,才放下刀叉,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赌约,是不是该兑现了?”
盛蓝的心猛地一跳,脸颊瞬间染上薄红。
她避开他灼人的视线,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我根本没答应你。”
“哦?”顾昭言挑眉,身体微微前倾,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声音压低,带着蛊惑,“可我当真了。盛蓝,你又想赖账?”
他的气息仿佛隔着桌子都能感受到,盛蓝只觉得耳根更烫了,强自镇定道:“那是你单方面的赌约,不作数。”
顾昭言盯着她看了几秒,最终只是低笑了一声,没再逼她。
盛蓝在就餐区简单的开了一个视频会议。
“顾总,归兰最近有没有招人?最好是研发方向的?”盛蓝突然地严肃。
“怎么?你不干了?想来我这直说,随时敞开大门。”顾昭言一脸得意的朝盛蓝看去。忽然想到什么,严肃起来“是干不下去了?还是有人欺负你?”
“怎么可能?谁敢欺负我...也就你敢逮着我薅...”盛蓝说道后面声音越小支支吾吾的。
“也对,不过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到你的,你一定不要怕麻烦我。”顾昭言想起读书时,班上一女同学造谣她,盛蓝反驳的场面,忍不住的想笑。我姑娘果然是看着好欺负,实际上谁踩着她底线,第一个不乐意。但是今时不同往日,职场上...何况还是一个人面对这么大的一个集团,盛明珠这是逼盛蓝太紧了,才回来几个月又瘦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