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觉回响》 第1章 Chapter1 新年伊始,马路上车流如织。 Day off露台的夜风卷着威士忌的醇香,三个男人的身影在城市灯火映照下显得格外深刻。 这三个年少时便形影不离的兄弟,难得聚在一起,竟弥漫着一丝难以言说的沉重; 沈灏辰轻轻晃动着酒杯,目光落在顾昭言身上"昭言,和启明的合作案,你明明可以争取更多,为什么转头选择盛德?"沈灏辰开口,声音沉稳。 顾昭言转过身,剪裁考究的纯黑色西装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眼神却比六年前更加深邃。"合作讲究的是共赢,不是掠夺。"他的声音很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归兰’的立身之本,是创造价值,不是趁火打劫。" “是啊言哥!”李煜试图让气氛轻松些,凑过来揽住顾昭言的肩膀,“你现在可是咱们市的这个!”他竖起大拇指。“你和兄弟说实话,你是不是看上卓不凡他妹了?这些年多少人想跟你联姻,多少合作方想用美人计,你连正眼都不看......财经杂志的常客,多少姑娘的梦中情人!说真的,下次专访带带我呗,我也沾沾光……” 顾昭言打断李煜,语气平静,“哥几个,我这清汤寡水的日子,真是被造谣的风生水起啊。” 沈灏辰深深看了他一眼:"呵,看上他妹?真看上就好了...那就不会转头签盛德了..." 李煜眼神却带着难得的认真:“言哥,说真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不会还想着她吧?” 空气有瞬间的凝滞。远处城市的喧嚣仿佛被隔绝在外。 他没有回答“是”或“不是”,缓缓开口,像在陈述一个经过无数次验证的定理: “执着于她,无非三点原因。”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清晰而笃定, “她出现在我爱意最纯粹、最汹涌的时候。” “是生理性的喜欢,无法抗拒的吸引。” “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产生‘就是这个人,我想和她有未来’的念头。” 他抬起眼,看向李煜,眸色深沉如夜:“除了这三点,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我对这段感情,毫无保留。” 沈灏辰深吸一口气,知道避不开了。 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前倾“昭言,这里没有外人。我们认识十几年了。你告诉我,六年了,你除了学习工作你还有什么?你把所有时间都投入工作,公司做到今天这个规模,我们大家都开心。但我们更希望你能...能开心点。哥几个都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有些事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是不是也该放下了?” 李煜也忍不住插话,声音带着心疼。讲到这些,顾昭言人就一直死命喝,他妈不会是以为喝醉了这事就能过去了?越想越为兄弟感到不值。 顾昭言周身的气压瞬间低了下来。他猛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冰凉的液体似乎并未浇熄他心头的火苗,反而让他眼底压抑的情绪翻涌起来。 “放下?”他重复着这个词,像是听到了一个极其荒谬的笑话,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你们今天组这个局,就是来说这些的?” “那你也不要一直逃避。”沈灏辰毫不退让地对上他的视线,“你自己心里清楚,总部选址在这里,是因为这里能看见机场起落的航班!你开发的第一个核心算法,内部代号叫‘blue828’!顾昭言,你是在做企业,还是在筑一座囚禁自己的牢笼?值得吗?” “说完了吗?”顾昭言低吼一声,拳头骤然握紧,指节泛白。 短暂的死寂后,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颓然地坐回沙发,扯开领带,声音沙哑得厉害:“那你们告诉我……我该怎么做?”他抬起头,眼神里是罕见的迷茫和痛苦,“和别人一样,找个门当户对的人,结婚生子,然后告诉自己那才是人生正轨?” 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这次没有急着喝,只是看着杯中晃动的液体,仿佛在看自己动荡不安的内心。 “我放不下。”他终于承认,声音低沉如同梦呓。 “这六年,我建起了最高的楼,拥有了数不清的专利,得到了所谓的声望……可每到深夜,我躺在床上,脑子里反反复复只有一个问题,是不是那天我如果不去给她搞什么惊喜,一切都会不一样?” 最后几个字,轻得几乎被夜风吹散,却带着千斤重量。 李煜看着他,张了张嘴,所有插科打诨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他从未见过顾昭言如此外露地谈及盛蓝,谈及那段过往。这几年来,顾昭言像上了发条的机器,疯狂地学习、创业、扩张版图,绝口不提那个名字。所有人都以为他放下了,直到此刻,李煜才惊觉,那根本不是放下,而是将所有的“爱”化作了驱动他前进的、沉默的燃料。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夜色中显得有些孤寂。 “走了。”顾昭言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仿佛刚才那个酒后失态的人从未存在过。出门叫了代驾回了月湖景。 等待电梯上楼的顾昭言想了很多过往。 这是第六年,第六个她不在的新年。明明是她说的以后的每一个新年都会陪着我。 小骗子。 电梯到达楼层。 顾昭言走到223#门口,随着房门推开,记忆的闸门在醉意中轰然打开,将顾昭言带回那个一切尚未开始、却又仿佛早已注定的,高一开学季。 ——他所有痛苦与执念的起点。 九月的校园,像被注入了一剂活力的兴奋剂,到处弥漫着学生们躁动的气息。 高一二班的班级前面张贴着分班花名册;这张花名表内容在昨天就备受议论,可谓两级分化。教室里,还未正式上课,就已经热闹非凡。同学们围坐在一起,欢声笑语不断。 盛蓝的视线停留在座位表上 ,左右扫视了一遍; 盛蓝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放下书包。林欣兴奋地跑过来,指着座位表:“哇!蓝蓝!你看!顾昭言!他居然跟我们同班!还坐你后面!这是什么缘分!” 闻言,微微一怔,回头看向那个空着的座位。 初三那个模糊的、慵懒睡不醒的侧脸记忆浮现出来。 那时候刚转学来不久;林欣是一中唯一的好友,所以每每下课两人都会互相结伴,当时林欣的日常播报几乎都是这个素未谋面的‘帅哥?’ “蓝蓝我跟你说,我们班那个顾昭言,今天又睡了一整天!老师叫他都没反应,绝了!” “哇,他今天居然穿了件限量版的卫衣,好帅啊!就是眼神能冻死人…” “气死我了!我今天回头问他一道题,他居然用看白痴的眼神看我!” “气死我了!我坐他前面这么久他居然连我叫啥都不知道???还说我吵?” 盛蓝那时每天都会听着好友叽叽喳喳地分享关于“顾昭言”的点点滴滴; 回忆从窗外轻轻掠过那个趴在桌上的身影开始; 她看到他一头凌乱的黑发,冷白的皮肤,以及因为趴着而更显优越的侧脸线条。他周身散发着强烈的“勿扰”气场,痞帅而又张力。“或许...或许他不喜欢被打扰吧。”她并没有太多感觉,只是基于礼貌的理解。从那以后,在校园里看到他的身影,盛蓝都会不自觉地放慢脚步,看他几眼。 果不其然顾昭言又踩着早自习铃,懒洋洋地晃进教室。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对新班级新同学毫无兴趣。他找到自己的座位,习惯性地就要开始“休眠”。他随意地瞥了一眼前桌的背影——一个扎着马尾,露出细碎绒发,脖颈纤细白皙眼熟的女孩。内心想着只要不吵就行,便趴下了; 阳光透过斑驳的窗棂,洒在课桌上,形成一片片不规则的光影。 顾昭言趴在书桌上,脑袋枕着交叠的双臂,沉沉地睡着,周围同学们的轻声交谈和偶尔的翻书声,都被隔绝在了梦乡之外。 突然,一阵清脆而有力的敲击声,如同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打破了宁静。 “砰砰砰”,那声音直接敲在书桌上,一下又一下,仿佛具有穿透性,顾昭言迷迷糊糊地皱了皱眉头,眼皮似有千斤重... 映入眼帘的是李煜那张笑嘻嘻的脸,他微微俯着身子 “嘿,言哥,醒醒啦!”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调侃,在他耳边清晰地响起。顾昭言有些恼怒,有气无力地嘟囔着:“干嘛啊,让我再睡会儿。”说着,又想把脑袋重新埋进臂弯里。可他却不依不饶,再次加大了敲桌子的力度; “砰砰砰”的敲桌声音更加急促。“别睡啦,下节课老师要点名了,你要是还睡,铁定被抓包!” “点名”两个字,瞬间清醒了几分,直起身子,“德行,你倒是管起我来了?你在几班?” 李煜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难以置信地盯着顾昭言....... “哈哈哈哈啊哈哈笑死我了李煜,这比不知道我叫啥还扎心喽~喏他就在那” 坐在斜对面的林欣忽然猛地转过来往李煜座位上指了指; “林欣,怎么哪都有你啊”李煜直接坐在空座位上和他们闲聊起来了。 “哪能啊,说到底还是缘分啊”林欣伸了个懒腰 “你不够意思了林姐,你这美女同桌也不介绍一下?嗯?”说罢李煜用笔帽往顾昭言位置方向前的盛蓝戳了一下... 顾昭言瞪了一下李煜仿佛在说:真贱啊你。。。 盛蓝回过头来。那双平静的、琥珀色的杏眼,带着一丝因突然被打扰而产生的细微疑惑,望向他。 四目相对... 顾昭言那双总是慵懒半阖的狭长眼睛,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有点眼熟。 随着上课铃声一拨一拨的大家顾顾续续回到班级座位上... ——开始回忆起一次意外的交集 有一次,林欣猛地起身,不小心撞掉了顾昭言桌角的笔盒。笔盒摔在地上,发出不小的声响,里面的笔散落一地。 “啊!对不起对不起!”林欣赶紧道歉。 顾昭言被彻底吵醒,极其不悦地抬起头,狭长的眼睛里满是冰冷的烦躁和被打断的怒火。他刚想开口,是句很伤人的话。 盛蓝却已经自然地蹲下身,默不作声地、快速地将散落的笔一一捡起,整齐地放回笔盒里,然后轻轻放回他的桌上。整个过程安静、迅速、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和言语。顾昭言的怒火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安静的“补救”按下了暂停键。 他看了一眼被整理好的笔盒,又看了一眼这个陌生的女孩。她乖的不像话,甚至让他觉得继续发脾气都会显得很蠢。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抿了抿唇,接过笔盒,重新趴了回去。但这次,他没再睡着。 顾昭言看来,这个女生很奇怪。不像别人那样要么怕他要么烦他……没有试图借此机会跟他搭一句话。这种“零打扰”的处事方式,让他觉得非常舒适。记住了那种“安静且不麻烦”的感觉。 这是他对盛蓝的初印象:一个没有攻击性、不制造噪音的同学。 悠长的铃声如同解禁的号角,瞬间点燃; 教室里的空气从沉闷转为躁动,桌椅碰撞声、拉链开合声、少年少女们的嬉笑告别声混杂在一起; “蓝蓝,咱们中午吃什么呀”林欣一到下课又粘在盛蓝的臂弯处;探头和隔壁组的李煜隔空投话“李煜你们中午去哪解决?” “随便都可以吧,不过新学期我有点想去食堂溜溜”手往包里掏出了一张磨损灰常严重的饭卡并亮在林欣面前; “看言哥这叫不醒的样子,中午食堂没跑了”李煜回应道; “噔-噔-噔~” 一声一声急促的手机弹窗提示: 灏:火日立,你们中午去哪应付? 李煜:大概率食堂,昭言还没醒... 李煜:怎么,不喝心肝宝贝去二人世界? 灏:他不会睡了一早上吧?真他妈服了........... 午休铃声像是解除了某种静默咒语,教学楼瞬间沸腾起来。 学生们涌出教室,说笑着、打闹着,汇成嘈杂的人流分两拨-食堂-校外; 盛蓝收拾好书本,和林欣一起随着人流移动。林欣还在兴奋地叽叽喳喳,讨论着早上老师提到的社团招新,盛蓝安静地听着,偶尔点头回应。 食堂里人声鼎沸,各个窗口前都排起了长队,混合着各种食物的香气。盛蓝和林欣打好饭,目光在喧闹的食堂里搜寻着空位。 “蓝蓝,那边!”林欣眼尖,指着靠窗的一个四人空桌。 两人走过去放下餐盘。刚坐下没多久,两个高大的身影也停在了桌旁。 盛蓝抬头,恰好对上顾昭言那双没什么情绪、略显慵懒的狭长眼眸。他手里端着餐盘,旁边是笑嘻嘻的李煜。 “哟,巧啊”李煜打招呼,“没位置了,拼个桌哈?” 林欣翻了个小小的白眼,但还是往里面挪了挪:“坐吧坐吧,反正空着。” 顾昭言没说话,只是目光在盛蓝对面那个空位停顿了一瞬,然后极其自然地将餐盘放下,坐了下来。他的长腿在桌下似乎有些无处安放,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不可避免地,膝盖几乎要碰到对面盛蓝的膝盖。盛蓝下意识地将腿往后缩了缩。 空气似乎有瞬间的凝滞。 四个人开始吃饭。气氛有些微妙。 林欣和李煜显然是活跃气氛的主力;或者说,是李煜单方面试图活跃,林欣负责吐槽和拆台; “言哥,你看你吃的,也太清淡了吧?跟个小姑娘似的。”李煜指着顾昭言餐盘里的清炒时蔬、白灼虾和米饭,夸张地说。 顾昭言眼皮都没抬,用筷子细致地剥着虾壳。他慢条斯理地把剥好的虾肉放进嘴里,才淡淡开口:“你好吵。” 李煜:“……” 得,自讨没趣。 林欣噗嗤一笑,转头对盛蓝说:“蓝蓝你看,我就说他这人没劲吧。” 盛蓝正小口吃着饭,闻言只是微微笑了一下,没接话。 她吃饭也很安静,细嚼慢咽,几乎不发出什么声音,存在感降低到她那个角落仿佛自带静音结界。 顾昭言吃完那只虾,拿起旁边的纸巾擦了擦手,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对面的餐盘。 盛蓝的餐盘里食物搭配得很均衡,分量适中,和她的人一样,透着一种简单干净的感觉。她正用勺子舀起一小块蒸蛋,动作轻缓。 盛蓝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抬起眼。眼里带着一丝询问,但依旧平静。 顾昭言没有任何被抓住的窘迫,极其自然地移开了视线,仿佛刚才只是无意识的目光游移。他重新专注于自己清淡的饭菜; 这顿饭大部分时间,顾昭言和盛蓝都保持着沉默。 但这种沉默并不完全尴尬,反而有一种奇怪的平衡感。仿佛他们之间达成了一种无言的默契:互不打扰,各自安静进食。 顾昭言先吃完了。他放下筷子,用餐巾纸仔细擦了擦嘴角,动作带着一种天生的精致感。他没有立刻起身,而是又坐了几秒,目光虚虚地落在前方,似乎处于节能待机状态。 盛蓝也差不多同时吃完。安静地收拾好自己的餐盘和筷子。 李煜和林欣还在边吃边斗嘴。 顾昭言忽然站起身,拿起餐盘,对李煜说了句:“走了。” 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但足以打断李煜和林欣的争论。 “啊?言哥你等等我啊!”李煜赶紧往嘴里扒拉最后几口饭。 盛蓝也端起自己的餐盘,和林欣示意了一下,准备离开。 顾昭言转身朝餐具回收处走去,盛蓝跟在他后面几步远的地方。人群熙攘,他高大挺拔、透着慵懒劲的背影在人群中很显眼。心里却掠过一丝极淡的念头:他有一米八五吗?好高。 走到回收处,顾昭言将餐盘放下,没有回头,径直离开。 第一次同桌吃饭,没有任何有趣的对话,甚至没有正式的眼神交流。 而盛蓝,则再次确认了这位后桌男生确实如阿欣所说,冷漠、疏离、惜字如金,但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具有攻击性; 盛蓝放下餐盘,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食堂门口,然后才和林欣一起走向另一个方向。“阿欣,你和李煜看着很熟的样子?我记得以前他也不在你们班吧?”盛蓝观察老半天觉得林欣和这两个男生似乎非常熟悉。 “你说的李煜吗?”盛蓝安静地听着,点头回应。 “他和顾昭言是朋友,以前下课经常过来找顾昭言。我呢,你也知道和你后桌屡试不爽,一来二去,就和李煜认识了,.......他很哥们...”林欣抱拳。 第2章 Chapter2 悠长的放学铃声,瞬间点燃了校园的活力。 盛蓝不紧不慢地收拾好书包,将画本和习题册仔细归类放好。林欣早已像只快乐的小鸟,和盛蓝告别后-扑闪着翅膀飞向了班级门口,已经提前交代过了今天林爸林妈要来接她去吃饭; 九月的傍晚,天色尚明,微风带着一丝未散的暑气和初起的凉意。她沿着栽满梧桐树的小径慢慢走着,喧嚣被渐渐抛在身后,穿过两条街,离学校稍远的老式居民楼区域安静了许多。盛蓝低头正想着晚上要吃什么,一个温和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盛蓝?” 盛蓝抬头,陈泽林正推着自行车,含笑看着她。陈泽林比盛蓝大4岁,就读于江城大学的设计专业;长相清秀,气质斯文,是那种典型的“别人家孩子”。因为两家住得近,自从盛蓝搬来这座小区,陈泽林一直对她照顾有加。 “泽林哥。”盛蓝礼貌地笑了笑,琥珀色的眸子里映着夕阳,显得格外温润。 “刚放学?一起走吧。”陈泽林很自然地放慢脚步,与她并行; “在新班级还习惯吗?听说你们这届分班挺激烈的。”陈泽林曾是一中优秀毕业生。 “还好。”盛蓝点点头,她并不是话多的人,但在熟悉的陈泽林面前,会比在学校里稍微放松一些。 “习惯就好。有什么不懂的,或者需要以前的笔记资料,随时可以找我。”陈泽林语气温柔,目光落在她纤细的脖颈和柔和的侧脸上,带着不易察觉的专注。 “嗯,谢谢泽林哥。” 两人聊着琐事,主要是陈泽林在说,盛蓝偶尔回应几句。 走到出租屋楼下,陈泽林停下脚步:“就送你到这吧,我车停这边。晚上记得锁好门。” “好,泽林哥再见。” 盛蓝转身走进楼道。陈泽林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才推着自行车离开。 —— 另一边,顾昭言近路穿过这片老街区,去附近的一家限量版球鞋店。顾昭言双手插在校服口袋里,依旧是那副懒洋洋对什么都提不起劲的样子; 忽然,他的目光被不远处一个社区小篮球场吸引。 说是篮球场,其实只有一个简陋的篮筐和小场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那里运球、起跳、投篮。 盛蓝? 她换下了校服,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和运动短裤,马尾随着她的动作在空中划出活力的弧线。动作不算专业,但很流畅,带着一种柔韧的力道。 夕阳的金光勾勒出她专注的侧脸和舒展的身体线条,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蓬勃的、鲜活的生机。 球划出抛物线,“唰”地一声空心入网。 她小跑着捡回球,嘴角微微扬起一个极浅的、满足的弧度,小声对自己说了句什么,像是在鼓励?然后又开始了下一轮的练习。 顾昭言停下了脚步,狭长的眼睛里掠过一丝真正的讶异,强制中断了一秒。 这和他印象里那个感觉有些沉闷的前桌,截然不同。 他想起李煜用笔帽戳她时,她回过头那双平静无波、甚至有点茫然的眼睛。再看看现在场上这个眼神发亮、动作带着韧劲的女生。 一种极其细微的、名为“好奇”的情绪; 顾昭言似乎忘了来此目的,目光依旧停留在那个身影上。他看到她一次又一次地尝试着三分远投,失败了就默默捡回来再来,脸上没有丝毫气馁,只有一种平静的坚持。 顾昭言的心中,第一次对前桌,产生了一个清晰的、带着问号的标签: ——原来,她也不算木头,至少会动。 顾昭言忽然收回目光,重新变得懒散,插着口袋继续往前走,仿佛刚才的驻足只是错觉。 天色渐晚; 盛蓝换了一双舒适的拖鞋,抱着篮球提着球鞋往楼道去了。 盛蓝毅然决定搬出来独自居住,是在初三毕业后的那个夏天。爷爷心疼她,最初坚决反对,但她异常坚持。 那个家承载了太多她想要暂时逃离的东西。 那里有每一个角落都可能触发的模糊记忆,带来无声的钝痛; 她租住的是一栋六层老住宅楼的二楼,带一个小小的阳台。从外面看,其貌不扬,甚至有些陈旧。 但用钥匙打开房门,里面却是另一个世界。 房间不大,一室一厅一厨一卫,却被收拾得异常整洁、温暖、充满生机。 客厅兼做书房和画室。墙壁被刷成了温柔的奶白色。原木地板上铺着一块柔软的米色地毯。靠墙放着一张宽敞的原木书桌,上面整齐地摆放着课本、习题册,以及她的画具——颜料按色系排列,画笔插在陶瓷笔筒里,井然有序。背后还有一面书墙,多以生物学心理学类书籍居多的课外书,旁边立着一个木质画架,上面夹着一幅未完成的画作,是窗外那棵老樟树的素描。 沙发是小小的双人座,铺着格纹柔软的盖毯,几个奶奶亲手做的刺绣抱枕散落其上。沙发旁是一个落地灯,灯罩是暖黄色的,夜晚会洒下温暖的光晕。 这里的一切,每一样都凝结着她的心思和对生活的热爱。 将篮球放在门边,她径直走向小小的浴室。 这是一个完全属于盛蓝痕迹的港湾。她在这里学习、画画、给自己做饭、照顾植物,享受着孤独却充实的生活。 —— 洗完澡,换上柔软干燥的家居服,用毛巾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到小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然后坐在书桌前,一边慢慢喝着水,一边翻看今天课上记的笔记; 手机响了。 是林欣的电话。 “蓝蓝,我跟你说我今天去吃的那家火锅店贼好吃!下次我们也去,你肯定会喜欢的。你在干啥?” “刚洗好澡,准备看会书”笔从盛蓝的指尖滑落,掉落在书页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她看着那支笔,微微愣神,想起今天在班级里异样的眼光,和尾随她到小区的一抹人影; 随后嘴角泛起一抹淡淡的微笑“阿欣,顾昭言他们两有女朋友吗?” “女朋友?没有吧我认识他们这么久了,没听说过,但顾昭言的追求者就很多了”盛蓝没说话,电话那头持续巴拉巴拉的吐槽顾昭言一堆毛病; “我想起来了,咱班就有一个,叫余琪。当时也是三班的,那叫一个痴心呐。” “她呀,每天都会精心准备一份早餐,酸奶、面包,还会附上一张小纸条,写着鼓励的话,悄悄放在顾昭言的桌洞里。后来余琪表白了,顾昭言却拒绝得很干脆。说自己不想谈恋爱。可余琪不死心啊,还是一如既往地对他好” “这也太让人心寒了。”盛蓝不禁感叹。 “女追男,有时候真的是费力不讨好啊。”林欣说完,电话里头重重地叹了口气。 “你怎么会忽然问这个?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哈”盛蓝微微低着头,手指不自觉地揪着衣角,声音带着几分心虚的和林欣解释:“真没,别乱想。你姐妹我呢,最近热爱学习争做青年好标榜呢。” 盛蓝不自觉的在草稿纸上写了三四个顾昭言.......又划掉。 很快,高一二班开始流传起一些风言风语。“哎,你知道吗?那个盛蓝,看着穿得挺干净体面的,原来家里条件不好啊,一个人住在学校旁边那种老破小出租屋里。” “真的假的?看她用的文具什么的都不差啊?” “装呗!‘穷精致’懂不懂?打肿脸充胖子呗!难怪一直往昭言贴,估计是想攀高枝呢…” “怪不得平时不怎么说话,原来是自卑啊…”这些话像长了翅膀,在课间、在午休时悄悄传播。 源头隐隐指向余琪和她那几个小姐妹。她们有时会故意在盛蓝附近提高音量:“有些人啊,就是没有公主命,偏有公主病。” “就是,租在那公破的地方,也不嫌丢人,还好意思用那么好的画笔,谁知道钱怎么来的…” 林欣听到后气得当场就想反驳,却被盛蓝轻轻拉住了手腕。盛蓝的脸上依旧是那副平静的样子; 她对着林欣微微摇了摇头:“没事,不用理她们。”她不是不在意,只是觉得无聊。但她深知,这种恶意的揣测如果放任,只会愈演愈烈。余琪见盛蓝毫无反应,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越发气闷,她们行为也开始变本加厉。 顾昭言对班级里的这些暗流似乎毫无察觉,但他偶尔会注意到前桌那个过于安静的背影,以及她周围偶尔传来的刻意压低的嗤笑声。他蹙了蹙眉,对这种幼稚的排挤行为感到厌烦,但也仅止于此,并未插手。他的边界感让他习惯性远离这种无聊的纷争。 直到一次...下课铃刚响,盛蓝刚离开座位,回来就发现画本被“不小心”碰掉在地上,甚至还有模糊的脚印;盛蓝顿住了 。回想起这几天下来的作业本偶尔会“莫名”被撕掉一角;小组活动时,余琪和她的小团体明显排斥盛蓝,故意让她难堪。她缓缓站起身,径直走向讲台桌上林欣看着盛蓝挺直的脊背和平静的目光却自带一种不容忽视的气场。原本有些嘈杂的教室角落瞬间安静下来,连不远处似乎处于待机状态的顾昭言,也若有似无地撩起了眼皮。 盛蓝双手撑在讲台桌上,眼神清冷而锐利,平静地扫视着教室里的每一个人,最后目光定格在余琪的方向。 “班级里某些同学。”盛蓝的声音依旧轻柔,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你们喜欢谁我都管不住,那是你们的自由。”她顿了顿,双手在讲桌上轻轻敲了敲,发出有节奏的声响,似乎是在强调自己的话语。 “你们可以有自己的喜好,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还有你们喜欢的人、事,我一点儿不感兴趣。”她的语气里带着一种淡淡的疏离; “你们想怎么编排谁都随意。”盛蓝的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还有一点,别跟踪我,没意思。看不惯我当面说。”盛蓝挺直了身子,目光坚定地看着大家,仿佛在向所有人宣战。 “至于我住在哪里,似乎与你们无关”此时,盛蓝的目光直直地盯着余琪,仿佛是在对她一个人说;余琪没料到她会直接反击,愣了一下,随即讥讽道:“怎么?做得还不让人说了?住在那种地方,不是穷是什么?装什么清高!”盛蓝看着她,忽然很轻地笑了一下,那笑容里没有温度,淡淡的:“判断一个人的价值,难道是用她住在什么样的房子来衡量的吗?你的眼界,只有这么大吗?”盛蓝伸出拇指和食指,比了一个很小的高度。“精神上的贫瘠,比物质上的匮乏更可悲。你呢?你会什么,除了靠议论别人的生活寻找存在感,你还会什么?”一字一句,清晰冷静,没有一丝歇斯底里,却像最锋利的刀,精准地戳破了余琪虚荣的假面和她最引以为傲的优越感。整个教室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盛蓝这番毫不客气的反击惊呆了。“蓝蓝,干得漂亮”林欣卯着一股劲拍手叫好;这完全不是他们印象中那个安静、甚至看起来有些软弱的女孩。 盛蓝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回到座位上;一直懒洋洋趴着的顾昭言,不知何时已经坐直了身体。和顾昭言的对视,仿佛是一场无形的较量。 顾昭言的眼神坚定而锐利,直抵她的内心深处。盛蓝微微扬起下巴,毫不退缩地迎上他的目光,眼神中带着一丝倔强。两人的视线胶着在一起,谁也不肯先移开。眼神中交织一丝难以言喻的吸引力。 顾昭言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那笑容中带着一丝挑衅。 脑海里尽是刚才她在讲台桌上说的不感兴趣??? 他原本以为她只是一杯温吞的白水,后知后觉才发现入咽的居然是气泡水。 ——可是我呢,现在对你还真有点感兴趣了。 几周时间倏忽而过,国庆长假的脚步越来越近。林欣兴奋地规划着和家人去海边旅行,叽叽喳喳地跟盛蓝分享攻略。 盛蓝微笑着听,她自己的假期计划很简单:陪家人,剩下的时间就在出租屋里画画、看书,或许再去逛逛美术馆。 顾昭言似乎也对即将到来的假期毫无波澜,依旧大部分时间趴在桌上,对周围的讨论充耳不闻。 顾昭言发现自己偶尔会下意识地寻找那个安静的前桌的身影;甚至有一次,他路过那个社区小球场时,目光会不自觉地扫过去,虽然再没看到盛蓝在打球。他清楚地记得盛蓝冷静反击余琪时的锋利,记得她打球时鲜活的样子。这种矛盾的特质组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奇特的吸引力,让他那种“对大多数事情提不起劲”的状态,出现了一丝裂痕。 假期前的最后一天,数学老师发下了一套难度不小的补充练习,说是假期后期中考模拟测试卷。 下课铃响,大家忙着收拾东西准备享受假期。盛蓝拿出手机,对着黑板上的作业要求认真拍了一下,以免遗漏。 她做事总是这样一丝不苟。 顾昭言慢吞吞地收拾着书包,目光掠过前桌盛蓝放在桌角的手机。屏幕还亮着,停留在拍照后的界面。 一个念头毫无征兆地冒了出来——极其罕见地、主动地。 他需要那套数学练习吗?完全不。他甚至可能都不会做,因为这套练习在竞赛班早就做过了; 但…… 他手指动了一下,几乎是出于一种本能,以及一种……或许假期可能会联系?的模糊念头。 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在那部看起来同样干净简洁的手机屏幕上快速点了几下,然后迅速收回,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动作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盛蓝感觉手机似乎震动了一下,拿起来一看,屏幕上赫然显示一条新消息提示: 【联系人】Lzy. 请求添加你为朋友。 盛蓝愣住了,她下意识地回头看向后座。 顾昭言已经背上了书包,一副准备离开的样子。 接触到她的目光,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极淡地、几乎难以察觉地抬了一下下巴,算是示意,然后便绕过她,懒洋洋地晃出了教室门,留下一个高大而略显疏离的背影。 “言哥,你等人家一下下也不成吗?终究是错付了”李煜夹着嗓门,手忙脚乱的跟了上去; 盛蓝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那条好友申请。 他……为什么要加我? 是因为上次食堂同桌?或者……是因为余琪那件事? 盛蓝的手指在“接受”和“拒绝”之间犹豫了片刻,最终,轻轻点击了“接受”。 第3章 Chapter3 在通过验证后,也极其罕见地、带着一丝探究欲,点开了那个新出现的对话框,进入了盛蓝的朋友圈。 界面加载出来,出乎意料的……干净。 或者说完完全全就是一片空白。 没有精心修饰的自拍,没有吃喝玩乐的打卡,没有琐碎的日常分享,甚至连一条转发链接都没有。 干净得像一张从未使用过的白纸。只有最顶端的个人信息栏显示着: 昵称:「Blue」个签是向死而生。 一种极其强烈的反差感冲击着顾昭言。 他下意识地又刷新了一下,依旧什么都没有。 这种感觉很奇怪。他周围人的朋友圈,或多或少都会展示一些生活痕迹,无论是炫耀还是抱怨。像盛蓝这样彻底空白的,他是第一次见到。 这反而勾起了他更深的探究欲。 顾昭言盯着那片空白和那四个字的签名看了好几秒,才退了出来。 这条好友验证,并没有带来答案,反而带来了更多的问题。而这些问题,像小小的钩子,在他那片对大多数事情都提不起劲的精神领域里,留下了一点挥之不去的痕迹。 假期里,那条静静躺在彼此好友列表里的验证通过消息,仿佛沉入深海的石子,没有激起任何涟漪。盛蓝的生活依旧规律而充实: 她看着通讯录里那个简单的“顾昭言”三个字,一团黑的头像。偶尔会生出一点不真实感,但从未想过要主动发点什么。 盛蓝看着屏幕上,指尖在头像上停顿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进去。 他的朋友圈没有设置权限,内容不多,但很有他的个人风格。最新分享的是一首rnb音乐,链接下面没有任何文字描述,只有系统自带的分享标题。 再往前翻,是几张抓拍的照片——黄昏空旷的篮球场上,一个模糊的、起跳投篮的背影。照片构图利落,光影对比强烈,充满了动态的张力,虽然看不清脸,但那种蓬勃的、带着专注和力量感的气息几乎要溢出屏幕。同样,没有任何配文。 个性签名是一句英文:「Extreme or nothing.」(极致,或一无所有。) 盛蓝安静地翻看着,通过这些零星的碎片,似乎窥见了那一点点鲜活的、投入的瞬间。她注意到他分享音乐的品味很挑,篮球照片的拍摄角度也很有想法。她轻轻点了那条篮球背影照片,看了又看。 国庆假期的尾声,越澜湾这个顶级别墅区显得格外宁静。沈灏辰穿着运动服,耳朵里塞着耳机,慢跑在小区内部环绕着人工湖的绿道上。他家就住在离湖边不远的一栋别墅。 跑过一片精心打理的草坪时,脚步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前方不远处的私家花园里,景象吸引了他的目光。 一个少女坐在秋千椅上,微微晃悠着。她穿着简单的白色棉麻长裙,扎着松散的马尾,几缕绒发垂在颈边,阳光洒在她身上,仿佛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她正低头看着手里的素描本,嘴角含着一丝浅浅的笑意,神情专注而宁静。 一个看起来与她年龄相仿的少年则在她旁边的草地上,逗弄着一只金毛犬。少年忽然说了句什么,少女抬起头,佯装生气地瞪了他一眼,那眼神却带着显而易见的亲昵和纵容。少年哈哈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伸手去抢她的素描本,少女笑着躲闪。 两人之间的互动自然、亲密,充满了只有关系极其融洽才会有的默契和随意。那只金毛犬也兴奋地围着两人打转,尾巴摇得像螺旋桨。 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是一对正值青春、感情极好的小情侣,在自家花园里享受着甜蜜的午后时光。画面美好得如同青春电影里的场景。 沈灏辰挑了挑眉,停下了慢跑。那个少年,是盛阳。 那么,这个女孩……是盛阳的女朋友?什么时候谈的也没说一声,臭小子; 能出现在越澜湾盛家的私家花园里,关系肯定不一般。 下意识地多看了两眼那个女孩。她很漂亮,不是那种具有攻击性的明艳,而是一种清新耐看、舒服温暖的美,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和活泼外放的盛阳在一起,一静一动,倒是很般配。 “眼光不错。”沈灏辰心里嘀咕了一句,略带调侃。并没有上前打扰的意思; 国庆假期结束后第一个礼拜,全体高一年将迎来第一次大考——期中考 秋日午后的阳光带着恰到好处的暖意,也迎来了最后一科目——政治 考场上,同学们都在奋笔疾书;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的声音,就像一声声急促的催促。 “考试结束,请考生暂停答题,答题卡从后往上传” “言哥,打球去?”朝班级外的沈灏辰和李煜点了点头,顾昭言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心里总盘悬着:不知道她考得怎么样了。 顾昭言刚和几个朋友在附近的露天球场打完球,额发被汗水浸湿,几缕深黑色的碎发凌乱地贴在额角。他穿着一件宽松的深灰色篮球背心,外面随意套了件敞开的黑色运动外套,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臂和若隐若现的锁骨。 原本只是路过,目光懒散地扫过橱窗,却意外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盛蓝,正踮着脚在书架前,好像在找什么。 脚步下意识地顿住。一种莫名的冲动让他推开书店的门,风铃轻响。他身上还带着室外阳光的温度和运动后未散的、强烈的荷尔蒙气息,像一阵不容忽视的热风卷入这片宁静的空间。 他几步走到盛蓝身后,轻松地取下那本书。动作间,手臂肌肉因为刚才的运动而微微绷紧,散发出温热的力量感。 “是这本?”他声音比平时更低哑一些,带着运动后的微喘和懒意,将书递到她面前。 盛蓝回头,看到他时明显怔住了。 他站得很近,身上蒸腾出的热意和淡淡的汗味,并不难闻,反而混合着皂角和白日阳光的味道,充满了原始的活力; “……谢谢。”盛蓝接过书,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顾昭言,更没想到他会主动帮忙。 顾昭言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 距离近了,他才更清晰地看到盛蓝的睫毛很长,眼睛像澄澈的湖水,透着温柔与灵动;鼻子小巧挺拔,她给人一种清新自然、温婉恬静的感觉,舒适又治愈。 像初雪后干净的空气,让人下意识地想多停留一刻。 他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为了掩饰这瞬间的异样,他几乎是乘胜追击般地开口,声音刻意压得更低,仿佛怕打破这过于靠近的静谧: “看来考得不错?”视线落在盛蓝怀里的书上,试图让话题听起来自然,但身体却并未后退,依旧保持着这种近乎侵略性的近距离。 盛蓝抱着书的手指微微收紧,点了点头,耳根悄然漫上一点不易察觉的绯色:“能及格。” 他注意到盛蓝微微泛红的耳廓,下意识地又朝她倾斜了少许角度,仿佛为了看的更清。 他的手臂几乎要碰到盛蓝,存在感强得惊人。指尖还带着一点未散的汗湿和凉意,那触感格外清晰。 盛蓝猛地屏住了呼吸,抱着书的胳膊微微僵住,睫毛快速颤动了一下,心里一直想着:太近了。 顾昭言自己也因为这细微的触碰而心头一跳。他猛地意识到自己靠得太近了,动作也过于唐突。一种极少出现的、类似于“不好意思”的情绪极快地掠过心头,让他几乎想立刻后退。 顾昭言沉默了。他看着盛蓝,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胸腔里那股不同寻常的躁动。他发现自己并不讨厌刚才那种靠近的感觉,甚至……有点被那种安静的力量所吸引。这个认知让他感到一丝陌生和意外。 片刻后,他极淡地勾了一下唇角,这个笑容里带着点新鲜感和探究欲。 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极其自然地问道,目光紧锁着盛蓝,“所以,画得怎么样?”他记得画本上细腻的笔触,也记得她反击同学时提到的“画”。 盛蓝彻底愣住了,瞳孔微微放大,疑惑着。 顾昭言看着她惊讶的样子,心里那点因为刚才唐突靠近而产生的细微不自在似乎终于找到了平衡。他没有解释,只是享受着盛蓝此刻难得的、因他而起的情绪波动。他没有再追问,重新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样子,将手中的书插回书架。 “走了。”他丢下两个字,便转身,双手插回外套口袋,步伐看似随意却比平时稍快地晃出了书店,仿佛急于离开这个让他有些失控的地方;留下盛蓝一个人站在原地,怀里抱着书,手臂被他指尖碰过的地方仿佛还残留着那抹微凉又滚烫的触感; 而走出书店的顾昭言,迎着午后的风,感受着脸上未褪的热意,抬手有些烦躁地揉了揉自己汗湿的头发,对自己刚才那一系列不受控的、近乎“毛头小子”的行为感到一丝莫名的懊恼,但嘴角却不受控制地,扬起一个极浅、却真实的弧度。 “咔嚓!”“咔嚓!”轻微的快门声在安静的书店里显得格外清晰。 盛蓝被这声音惊醒,猛地回神,看到举着手机、笑得像只偷腥小猫的林欣,顿时慌了:“阿欣!你干嘛!” “嘿嘿嘿,”林欣凑过来,压低声音,兴奋得眼睛发光; “快从实招来!什么情况?顾昭言怎么会在这里?还跟你说话了?我看你脸都红了!他是不是对你……” “没有!你别瞎说!我只是过来买书的”盛蓝急忙打断她,伸手想去抢林欣的手机,“他就是刚好路过,帮我拿了下书而已!你快把照片删了!” “路过?帮你拿书?骗鬼呢!”林欣灵活地躲开盛蓝的手,宝贝似的把手机藏到身后,“他什么时候会这么好心情愿帮人拿书?而且你看他刚才那样子,刚打完球吧?帅得有点犯规了啊!离你这么近……你没感觉?” 盛蓝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回放起刚才那充满热意和压迫感的近距离接触,以及指尖那微凉的触感。 “看!说不出话了吧!”林欣得意洋洋,翻看着手机里刚拍的照片。照片里,盛微低着头,侧脸泛红,眼神带着一丝罕见的慌乱和无措,而她身后玻璃门外的顾昭言,背影挺拔落拓,运动外套随意敞着,充满了青春的张力。虽然两人没有同框,但那种微妙的气氛却被捕捉得恰到好处。 “阿欣!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盛蓝伸手再去够手机,“你快删掉!”她觉得如果顾昭言知道被偷拍,以他的性格,大概会觉得被冒犯到极点吧。 “安啦安啦!”林欣终于不再逗她,但还是把手机收好,搂住盛蓝的肩膀,笑嘻嘻地说,“放心,姐妹我有分寸,绝对不外传!就我自己珍藏,时不时拿出来磕一磕!” 林欣凑近她耳边,用气声小声说:“不过蓝蓝,说真的,顾昭言刚才看你的眼神……好像跟平时不太一样哦?而且,他居然主动跟你说话?还靠那么近?这简直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盛蓝的心因林欣的话又漏跳了一拍。不一样吗?她当时太紧张,根本没敢仔细看他的眼神。 “真的只是巧合……”她无力地辩解着。 盛蓝被林欣拖着走,无奈又好笑,心里却像揣了一只小鹿,砰砰乱跳。那张被林欣“珍藏”的照片,仿佛一个确凿的证据,证明着刚才那短暂又悸动的几分钟,并非她的错觉。 而已经走远的顾昭言,大概永远不会知道,他和盛蓝之间这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私下互动,已经被某个八卦的闺蜜用镜头悄悄定格,成为了日后可能被反复提及的“铁证”。 学期的第一次大考——期中考试的成绩终于张贴了出来。 巨大的红色光荣榜贴在教学楼最显眼的位置,课间休息时,前面围得水泄不通。“哇靠!顾昭言!又是年级第一!数学物理几乎满分!他还是人吗?” “服了服了,学神的世界我不懂……” “快看第二!居然是盛蓝!” “真的假的?她这么厉害?英语149?!真变态...总分就差顾昭言几分!” “果然有实力话不多的大佬最可怕……” 议论声此起彼伏。 林欣拉着盛蓝挤进人群,一眼就看到排名,立刻兴奋地跳起来:“蓝蓝!第二!你是年级第二!太棒了!我就知道你最厉害!”她比盛蓝本人还要激动。 盛蓝看着榜上自己的名字,浅浅笑了笑:“还好。” “什么叫还好!超级厉害了好吗!”林欣嗔怪道,然后赶紧找自己的名字,“啊啊啊我也进了前一百!太好了!我妈这回没话说了!”林欣成绩中等偏上,这次发挥不错,取得了不小的进步,让她喜出望外。 另一边,李煜也咋咋呼呼地冲回教室,直奔顾昭言的座位:“言哥!牛逼!第一!稳如泰山啊!” 顾昭言正戴着耳机闭目养神,被吵醒,不耐地掀开眼皮瞥了他一眼,没什么表情,他随手扯下一只耳机。 李煜也不在意,继续嚷嚷:“哎,言哥,你看到没?第二名是盛蓝!就坐你前面那个!哇,没想到她成绩这么好!”李煜自己这次也考得不错,进了前五十,正得意着,嗓门格外大。 顾昭言眉梢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他抬起头,目光越过课桌,落在了那个正被林欣围着、嘴角带着浅淡笑意的女生背影上。 看来是太谦虚了。 盛蓝能感觉到身后那道短暂的、带着审视意味的目光。但没有回头。 第4章 Chapter4 也许是因为期中考成绩公示后,大家压力无形中释放又开始躁动起来;沈灏辰溜达着来高一二班找李煜扯皮。他靠在教室后门框上,目光扫过闹哄哄的教室,找到了李煜和正在“休眠”的顾昭言。 “火日立、昭言!”他扬声喊了一句。 李煜笑嘻嘻地凑过来。顾昭言懒洋洋地抬了下眼皮。 沈灏辰笑着跟李煜打趣,目光随意扫视教室。忽然,他的视线定格在顾昭言前面的女孩,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露出了明显的错愕。 那个女孩……? 怎么会在这里?还穿着本校的校服?是高一的学妹? 李煜注意到他愣神,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哦,灏子,看什么呢?那是言哥前桌,盛蓝...我跟你说她读书也很......” 盛蓝?也姓盛?沈灏辰心里划过一丝疑惑。但也很快消散疑虑。 他压下心中的讶异,脸上恢复玩味的笑容,用胳膊肘碰了碰李煜,压低声音,带着点男生间八卦的语气:“盛蓝?可以啊煜子,你们班还有这么漂亮的同学?看着很乖。”他故意停顿一下,像是想起什么,补充道,“不过……我假期好像在越澜湾看到过她,跟盛阳在一起,俩人看起来……关系挺不一般。” 他话没说完,但语气里的暗示很明显——他误以为盛蓝和盛阳是情侣关系。 “盛阳?本部初中部那个风云人物?”李煜果然来了兴趣,音量都提高了一点,“他俩认识啊?还关系不错?不应该吧,前段时间班级里不都在传盛蓝住在出租屋,怎么会去越澜湾那种别墅小区” 他们的对话声音虽然不大,但足以让旁边看似在睡觉的顾昭言听到。 顾昭言原本阖着的眼皮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但没有睁开。 盛蓝?关系亲密?在越澜湾? 脑海里瞬间闪过盛蓝平时那副安静疏离,怎么也无法将盛蓝与那种身份联系起来。 但沈灏辰住在越澜湾,他的话可信度很高。一种极其细微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探究欲或者说……一丝难以言喻的不爽快,悄然滋生。 沈灏辰看着李煜惊讶的表情和顾昭言似乎毫无反应实则可能听进去了的侧脸,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行了,我就随便一说,可能看错了也不一定。”沈灏辰故作随意地摆摆手,没再深入这个话题,又跟李煜闲扯了几句便离开了。 他走后,顾昭言缓缓睁开了眼睛,目光落在前桌盛蓝那个安静的背影上,狭长的眼眸里褪去了一丝慵懒,多了几分难以捉摸的深意。 教室里的空气,似乎因为沈灏辰带来的这个“误会”消息,而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南方的秋不是秋,总是几场雨后就措不及防的迎来了寒冷湿润的冬 梅雨季节,天气说变就变。放学时分,天空阴沉得如同傍晚,毫无征兆瓢泼大雨,豆大的雨点砸在教室窗户上,噼啪作响。 林欣今天请假了,盛蓝轻轻叹了一口气望向窗外; ——放学后 学生们挤在走廊里,望着雨幕发愁。盛蓝轻轻叹了口气——她早上出门时天气尚好,完全忘了带伞。 正当她犹豫着是等雨小一点还是干脆冒雨跑回出租屋时,一把黑色的、质感很好的长柄伞被一只冷白修长、骨节分明的手递到了她面前。 盛蓝讶异地抬头。 顾昭言站在她旁边,脸上依旧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慵懒样子,只是头发似乎比平时更黑,肤色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愈发冷白。自己手里空空如也。 “拿着。”他声音淡淡的,不容拒绝。 “那你……”盛蓝下意识地想问他自己怎么办。 “有人接我”他言简意赅地打断她,目光瞥向校门口,像是懒得解释更多“走了”。 盛蓝知道他家和学校并不同路,甚至可以说是相反方向。 但他已经把伞塞进了我手里,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带着微凉的湿意。 然后,顾昭言没再看她,双手插进外套口袋,转身逆着人流,径直走进了密密的雨幕中,高大的背影很快被雨帘模糊。 盛蓝握着还残留着他一丝体温和湿气的伞柄,愣在原地,心里涌起一股复杂难言的情绪。 次日早晨 第二天,雨过天晴。 盛蓝心里一直惦记着那把伞,以及那个冒雨离开的背影。她总觉得过意不去,想了想,特意早起,去学校门口那家据说很好吃、但总是排长队的早餐店,买了一份热腾腾的蟹黄汤包和一杯温热的豆浆。 她走到教室,下意识地看向后排那个座位。 空的。 顾昭言还没来。这有点反常,他虽然爱睡觉,但很少迟到。 她把早餐小心地放在他桌肚里,想着等他来了就能看到。 第一节课快开始了,顾昭言的座位依然空着。盛蓝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课间,她听到后排李煜在和别人说话: “言哥今天请假了,发烧,估计昨天淋雨淋的……非要装酷耍帅……” 淋雨……发烧…… 盛蓝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强烈的愧疚和担忧瞬间攫住了她。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过身,轻声问李煜:“李煜,顾昭言他……严重吗?” 李煜看到是她,愣了一下,随即大大咧咧地说:“应该没啥大事吧,估计就是作感冒了。放心吧!” 话虽如此,盛蓝还是放心不下。 “那……你知道他家地址吗?我……我有点东西想还给他。”她指的是那把伞,也顺便可以作为探病的借口。 李煜没多想,顺口就报出了一个地址:“月湖景小区A栋223室,他爸妈都不在家,你去了直接按门铃就行。” 月湖景小区?那是江城有名的顶级公寓小区。 盛蓝记下地址,心里稍微松了口气,至少离学校不算太远。 中午放学,盛蓝没有吃饭,先去药店买了些感冒药和退烧贴,然后提着药和重新热好的早餐,按照地址找到了月湖景小区。 高档小区的安保很严格,她报上房号和顾昭言的名字,经过确认后才被允许上楼。 站在厚重的防盗门前,盛蓝深吸一口气,按响了门铃。 等了大概一两分钟,门才被从里面打开。 顾昭言穿着宽松的灰色家居服,头发有些凌乱,脸色是不正常的潮红,嘴唇却有些发白,整个人看起来比平时虚弱了不少,病美人那双狭长的眼睛在看到她时,依旧掠过一丝清晰的惊讶和…… “你怎么来了?”他的声音比平时更沙哑低沉,带着浓浓的鼻音。 “听说你发烧了……”盛蓝举了举手里的袋子和伞,“我来还伞,顺便……给你带了点药和早餐。”她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放轻。 顾昭言的目光在她脸上和手中的袋子上停留了几秒,侧身让开:“进来吧。” 他的公寓是极简的现代风格,黑白灰为主色调,干净整洁得近乎冷清,几乎看不到什么生活气息,只有沙发上随意扔着的薄毯和茶几上的水杯、药盒显示着主人正在生病。 盛蓝有些拘谨地走进去,把伞放在玄关,然后将药和早餐放在茶几上。 “你吃午饭了吗?”她轻声问,目光关切地落在顾昭言泛红的脸上。 顾昭言没回答,只是走到沙发边,有些无力地坐下,揉了揉太阳穴,然后抬眼看着她,忽然直接问道:“李煜跟你说的?” “……嗯。”盛蓝点头,“你是因为昨天淋雨才生病的,对不起……” “跟你没关系。”他打断盛蓝,语气没什么起伏,但似乎并不反感她的到来。看了一眼袋子里的汤包和豆浆,“你买的?” “嗯,学校门口那家。”盛蓝老实地回答。 顾昭言没再说话,但眼神似乎柔和了一点点。拿起那杯豆浆,插上吸管,慢慢喝了一口。温热的液体似乎让他舒服了一些。 盛蓝看着他喝豆浆时微微滚动的喉结,和因为生病而显得有些脆弱的侧脸。 她移开视线,注意到茶几上的药盒似乎还没拆,便主动拿出自己买的药:“这个退烧贴好像效果不错,你要不要试试?” 她拆开包装,拿出一片,下意识地就微微倾身,想帮顾昭言贴在额头上。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 顾昭言似乎没料到她会突然靠近,身体微微僵了一下,但没有躲开。 他的目光从豆浆杯上抬起,落在盛蓝近在咫尺的脸上。 盛蓝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呼出的温热气息,带着生病时特有的热度。 盛蓝也意识到这个动作过于亲密了,手指顿在半空,脸颊微微发烫。 最终,顾昭言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向前倾了一下额头,仿佛默许了她的动作。 盛蓝的心跳确实加快了,但她的动作却并未迟疑或颤抖。她神色坦荡,仿佛只是在做一件理所应当帮助同学的事情,手指平稳地将退烧贴仔细贴在顾昭言光洁的额头上,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他微烫的皮肤和柔软的黑发。确认贴稳妥后,才自然地将手收回,后退了半步。 “这个应该能舒服点。”她语气平静,目光清澈地看着顾昭言,虽然耳根仍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热意,但整体表现大方得体。 顾昭言一直看着她,眼里尽是对她如此坦荡反应的讶异,随即转化为更深沉的、带着探究的目光。沉默在空气中蔓延,却并不尴尬,反而有种高手过招般的、无声的张力。 忽然,他放下豆浆杯,身体向后靠进沙发里,却似乎因为动作幅度稍大,或者是发烧无力,身体微微晃了一下,手下意识地往旁边一撑,看似无意地、指尖恰好轻轻擦过了盛蓝放在沙发边的手背。 盛蓝的手指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但并没有立刻移开。 她看向顾昭言,眉头微蹙,带着真诚的关切:“是不是很不舒服?要不要先去床上休息?” 顾昭言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目光依旧锁着她,仿佛那只手背的短暂触碰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插曲。用沙哑的嗓音,抛出了那个问题: “盛蓝,”顾昭言叫住她的名字,比平时更低沉“你有男朋友?” 这个问题很突然,很直接,甚至有些逾越边界。 盛蓝确实愣了。但她并没有表现出惊慌失措或脸红耳赤。 她迎上顾昭言执着探究的目光,神色平静地反问道:“顾昭言,你是不是把脑子烧糊涂了?” 她的语气里没有羞涩,只有纯粹的不解,巧妙地将这个越界的问题挡了回去。 顾昭言看着她如此冷静甚至带点反击意味的反应,眼底的兴味更浓了。极淡地勾了一下唇角,并不在意她的回避,反而像是享受这种言语上的交锋。不再追问那个问题,身体却更放松地陷进沙发里,目光依旧胶着在她身上。 沉默了一会儿,他像是想起什么,声音沙哑地问:“几点了?你……还不回学校?” 盛蓝看了看窗外依旧明亮的天空,语气自然地说:“下午的课我已经请假了。” 顾昭言闻言,眉头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请假?为什么?”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里带上一丝询问。 盛蓝迎着他的目光,坦荡地、甚至带着点不容置疑的说:“你发烧也是因为我没带伞。在你退烧之前,我留下来照顾你。” 她的理由充分且直接,没有丝毫扭捏,仿佛这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 顾昭言愣住了。似乎没料到她会如此直接地承认并且主动承担“责任”,更没料到她如此坦荡地决定留下。 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惊讶、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悦,还有种……被某种温柔而坚定的力量稳稳接住的感觉。 真好啊想不到也有人愿意照顾我; 最终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算是默许。 然后,像是为了掩饰内心翻涌的情绪,也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光明正大探究盛蓝的机会,他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问问题,声音因为生病而比平时更懒,却带着一种执着的劲儿:“你……经常自己做饭?” “嗯,一个人住,习惯了。”盛蓝一边回答,一边自然地拿起他喝过的水杯,去厨房重新接了一杯温水递给他。 递过去时,她的手指再次“无意地”碰了顾昭言的手。这一次,谁也没有立刻避开,那短暂的肌肤相触仿佛带着微弱的电流。 “一个人……不怕?”他接过水杯,指尖摩挲着杯壁盛蓝刚才碰过的地方,状似无意地问。 “没什么好怕的。”盛蓝回答得简单; “那天在书店……看的什么书?”他又问。 盛蓝反问他,“你呢?怎么会去那里?” 巧妙地把问题抛了回去。 顾昭言被问住,有些不自然地移开目光,含糊道:“……路过。”他才不会承认是看到她在里面才进去的。 时间悄然流逝,窗外的天色渐渐染上黄昏的色彩。 顾昭言的烧似乎退下去一点,精神也好了一些。他看着安静坐在一旁的盛蓝,忽然又开口,这次的问题更直接了些:“你……初三为什么会转学来这里?” 盛蓝正准备起身去看看他厨房有什么东西,闻言动作顿了一下。 这个问题触及了一些她不太想提及的过去。她沉默了几秒,才淡淡开口:“一些家庭原因。”语气依旧平静,却明显不愿多谈。 顾昭言察觉到了她情绪的细微变化,他没有再追问。 见他不再追问,盛蓝站起身:“你晚上想吃什么?冰箱里有什么?我去看看。”她的语气自然得像是在自己家。 顾昭言看着她走向厨房的纤细背影,心里那种奇异的感觉再次涌上来。报了几个简单的食材,都是保姆之前带来的。 盛蓝在厨房里忙碌起来。洗菜、切菜、开火……动作流畅而安静,自带一种温暖的生活气息。 这冰冷的、极简的公寓里,鲜少像这样充满了食物烹煮的香气和另一个人的动静。 顾昭言靠在沙发上,没有睡觉,目光一直追随着厨房里那个忙碌的身影。发烧带来的昏沉感依旧存在,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而熨帖的感觉包裹着他。他看着她的侧影,看着她低头尝汤时专注的神情,心里那些问题似乎都不再重要了。 重要的是,此刻,盛蓝在这里,存在于他的空间里。 晚餐是简单的清粥小菜,但做得十分清爽可口。盛蓝帮他把小桌板拿到沙发前。 顾昭言吃着碗里温度刚好的粥,忽然抬起头,看着坐在对面也小口喝粥的盛蓝,沙哑着声音,极其自然地说了一句: “味道很好。” 窗外的天色彻底暗了下来,霓虹的灯光透过落地窗,在冷色调的公寓里投下模糊的光影。盛蓝将洗净的碗筷归位,擦干手,拿起自己的书包。 “时间不早了,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她走到沙发边,对依旧裹着薄毯、脸色比之前好了一些的顾昭言说道。 顾昭言闻言,原本半阖着的眼睛睁开,看向她。灯光下,她安静地站在那里,周身似乎还带着刚才厨房里沾染的、淡淡的温暖气息。一种莫名的、不希望这气息就此消散的情绪攫住了他。 “很晚了,我送你”他声音依旧沙哑,但比之前多了几分力度,“一个人回去不安全。” “没关系,不远,而且路灯很亮。”盛蓝笑了笑,表示不介意。 顾昭言蹙眉,掀开毯子坐直身体,就要起身,动作却因为发烧后的虚弱而晃了一下。 “你别动。”盛蓝立刻上前一步,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你还没好全,需要休息。我自己可以。” 她的眼神清澈而坚定; 顾昭言看着她,心里那点固执的念头在她的坚持面前竟然有些无力。他知道盛蓝说得对,自己现在的状态送她反而是添乱。 他抿了抿唇,最终像是败下阵来,重新靠回沙发里,闷声道:“到了说一声。” 盛蓝看懂了他眼神里的妥协和担忧,心里微微一软,点头应道:“好,到了给你发消息。你记得把药吃了,好好睡一觉。” 她说完,转身走向玄关。顾昭言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的背影,直到门被轻轻关上,隔绝了他的视线。公寓里瞬间恢复了以往的冰冷和寂静,只剩下她残留的、那一点温暖的气息,和桌上那杯她刚才倒好的、已经变温的水。 一种空落落的感觉悄然蔓延。顾昭言最终还是没忍住。吃了药后,那股担心和空落落的感觉不仅没消失,反而更强烈了。他套了件外套,拿上钥匙和手机就追了出来。顾昭言甚至没仔细想追上来要说什么,只是觉得必须亲眼看到她安全上车或者走进巷子。 第5章 Chapter5 盛蓝走出月湖景小区,晚风带着初秋的凉意拂面而来。她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加快脚步,一个熟悉又带着点戏谑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 “哟,这是哪家的小美人夜归啊?让哥哥我好等。” 盛蓝惊讶地转头,只见路边停着一辆看起来很拉风的复古摩托车,一个身材高挑、穿着皮衣、笑容张扬肆意的男生正斜倚在车旁,不是蒋川是谁! “阿川?!”盛蓝又惊又喜,快步走过去,“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还要在意大利待半年吗?你怎么会在这里?”这里离她家和她学校都不近。 蒋川站直身体,张开手臂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热情的拥抱; “想你了就提前溜回来了呗!惊喜不?”他松开她,笑嘻嘻地打量着她,“至于为什么在这儿……直觉?或者说,艺术家总能捕捉到美的踪迹?......好了我不开玩笑了啦,回来还没报告,怕被抽,,过来先住下了”他说话总是不着调。 他注意到盛蓝是从那个隔壁小区里出来的,眉头挑了一下,但没多问,只是调侃道:“倒是你,盛小蓝,几天不见,学业爱情双丰收啊?” 盛蓝被他逗笑,轻轻捶了他一下:“别瞎说,只是一个同学生病了,我来送点东西。”她简单解释道,并不想多说顾昭言的事。 “男同学女同学啊?能劳驾我们盛大小姐亲自探望?”蒋川凑近一点八卦的很,他太了解盛蓝,她可不是会轻易去别人家的人,尤其是异性。 “就你话多!”盛蓝嗔怪地瞪他一眼,转移话题,“你吃饭没?没吃的话……” —— 顾昭言刚走出小区大门,目光急切地扫向盛蓝离开的方向,却瞬间定格。 不远处路灯下,盛蓝正和一个穿着皮衣、看起来自由不羁的高大男生站在一起。那个男生笑容灿烂,动作亲昵地拥抱了她,而她……没有躲开,反而也笑着,甚至抬手捶了对方一下,那种熟稔和放松,是他从未在她身上见过的。 那个男生看她的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和亲密。 顾昭言的脚步猛地顿住,像是被钉在了原地。 刚才在公寓里所有的担心、那点微妙的舍不得、以及追出来的冲动,在这一刻仿佛成了一个可笑的笑话。原来……她所谓的“回家”,是有人在这里等她?难怪问她有没有男朋友也不正面回答我...... 那个男生是谁?他们是什么关系? 他看着她对那个男生露出的、不同于平时的灿烂笑容,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下。 他站在原地,没有再上前。冷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他紧紧攥着口袋里的钥匙,金属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 而另一边,对此毫无所知的盛蓝,还在和久别重逢的好友蒋川说着话,商量着要去哪里吃夜宵。她完全不知道,身后不远处,有一双眼睛刚刚经历了一场如何的冰封雪冻。 第二天在学校,顾昭言周身的气压比南方的梅雨天还要低沉。盛蓝明显感觉到了他的变化,昨晚到家给他发的信息也没回...... 课间她回头想问他病情,得到的只是顾昭言冷漠的后脑勺。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比之前单纯的慵懒疏离要尖锐得多。 盛蓝有些莫名其妙,又有些委屈。回想昨天离开时还好好的,甚至他还有那么一点笨拙的关心。怎么过了一夜就变成这样?是因为病情反复心情不好吗? 她尝试发微信问顾昭言是不是还不舒服,消息到下午也是没回复.......石沉大海。 林欣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偷偷问盛蓝:“你和顾昭言怎么了?他今天好像个移动冰山,而且专门冻你?” 盛蓝摇摇头,心里闷闷的。她不明白自己哪里做错了。那种被莫名冷落的感觉,并不好受。 顾昭言则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认定了盛蓝是在“钓”着他一边对他好,让他产生错觉,一边又有那么亲密的“男朋友”。这种认知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烦躁和……被欺骗感。 盛蓝也再没主动找过他,在她看来,她没错;但是心里总觉得异常酸涩,自己还是想问个明白。 ——期末将近 体育老师体育课进行体能测试,女子800米.......“天啊天杀的800米到底是谁提出来的非宰了”林欣鬼哭狼嚎的仰天崩溃,但也是跟着盛蓝去更衣室换了运动鞋和运动服; “bi-bi-bi”体育老师吹响了口哨; 盛蓝跑步时心不在焉,一直在想顾昭言的事情,不小心踩到了跑道上的一个小坑,脚踝一扭,整个人摔倒在地,膝盖和手肘瞬间擦破,渗出血珠。 “盛蓝!”林欣惊呼着往回跑。 一直坐在看台上、看似闭目养神实则周身低气压的顾昭言,几乎在听到她名字和惊呼的瞬间就睁开了眼睛。看到摔倒在地、疼得眉头紧蹙的盛蓝,他的心脏像是被猛地揪紧。 所有的怒气、冷战、自以为是的“被欺骗感”在这一刻烟消云散。身体比大脑更快做出反应,他猛地站起身,大步冲下看台,拨开围着的同学,蹲到了盛蓝面前。 “怎么样?伤到哪里了?”他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和紧张,眉头拧得死紧,目光迅速检查盛蓝的伤势,那双总是慵懒半阖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清晰的担忧。 盛蓝疼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看到他冲过来,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想缩回脚:“没……没事。” “别动!”顾昭言语气有些凶地制止她,动作却异常小心地查看她肿起来的脚踝,“逞什么能!”他嘴上责备着,却已经弯腰,一把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对体育老师快速说道:“老师,我送她去医务室。” “我靠,顾昭言不会想泡我姐妹吧。。。”林欣想起来了上次在书店两人奇奇怪怪的氛围。 “林欣,你不觉得言哥这几个礼拜怪怪的吗,也不是怪怪的就是对盛蓝”李煜看着远方顾昭言抱着盛蓝焦急的样子。 盛蓝靠在他怀里,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传来的、有些过快的心跳,和他身上淡淡的、熟悉的气息。心里的委屈好像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关心冲散了一些。 ——医务室 在医务室处理好伤口后,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 顾昭言站在床边,看着盛蓝包扎好的膝盖和手肘,脸色依旧不好看,但眼神复杂。 盛蓝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开口:“顾昭言,我觉得你最近怪怪的,尤其对我...我希望我们沟通一下,如果是我的错。我道歉!” 顾昭言抿唇,别开视线,半晌,才闷闷地、带着点兴师问罪的口气问道:“那天…就是上次…上次你去我家那次,楼下等你的那男的,是谁?”问完,他又觉得有点掉价,耳朵尖微微泛红。 盛蓝愣了一下,回想了当天的过程,恍然大悟!原来是因为..... 但是回想这一个月,盛蓝还是心有不悦准备呛一下顾昭言“顾昭言你好小气噢~” ......纯心的吧。顾昭言服了“怎么?你和别人抱一起,我看到了,还要拍手叫好?大度一点是吗???”说完准备就走,真是要被这姑娘气死。 她及时拉着顾昭言的外套下摆,她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一笑扯到了伤口,又“嘶”了一声,才解释道:“你说蒋川?他是我发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就像我亲哥哥一样!他昨天刚回国,碰巧在那边等我而已。你……你以为是什么?” “发小?哥哥?”顾昭言彻底愣住了,心里的那块大石头瞬间落地,取而代之的是松感,以及……强烈的尴尬和懊恼!自己居然因为这种乌龙误会,还对她那么冷淡。 他的表情瞬间阴转晴,甚至有点过于灿烂的趋势。那双狭长的眼睛亮得惊人,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 “哦……这样。”他抓了抓头发,眼神飘忽,不敢看盛蓝带着笑意的眼睛,“我……我就是随便问问。”随后拉了把椅子坐在盛蓝床头边,有点掩饰尴尬的意思。 盛蓝仔细观察了眼前的顾昭言; 他的肤色是冷调的白,与深黑色碎盖短发形成强烈对比。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眼。内双,眼型狭长,眼尾微微上扬,睫毛密而直,刚才他笑的时候其实很好看的,但是平常他都不怎么爱笑; “顾昭言,你要多笑笑,很好看的”伸手在顾昭言面前就着空中比划了一个笑脸; 顾昭言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地说出来,耳根瞬间红了。但他并没有退缩,反而迎上她的目光“好,我答应你” 误会解除后,顾昭言心情倍儿爽,仿佛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开关。 他们依旧是一个安静的前桌,一个慵懒的后桌。但在无人知晓的角落,某种温度正在悄然升高,像冬日暖阳,不炽烈,却足够温暖彼此那片原本独行的领域。 周围的同学或许隐约觉得这两人之间的气场似乎比以前柔和了一点,但也说不出具体哪里不同。 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盛蓝被临时叫去初中部协助老师一起批改试卷。 盛蓝抱着几本厚重的书,正小心地走着,身后突然有人打闹着撞过来。 她一个踉跄,眼看要摔倒,一只手臂却从斜后方迅速而有力地扶住了她的胳膊,稳住了她的身形。 那手臂的力量感很熟悉,带着灼人的温度。 盛蓝站稳,回头,对上顾昭言没什么表情的脸。他很快松开了手,仿佛只是顺手而为。 “谢谢。”盛蓝轻声道。 “嗯。”顾昭言应了一声,目光从她膝盖上扫过,落在她怀里的书上,“还疼吗?” “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盛蓝摇头。 他没再说话,也没有离开,极其自然地从盛蓝怀里分走了一半最重的书,拿在自己手里,然后继续面无表情地往前走,步伐却刻意放慢了些,正好走在她外侧,隔开了拥挤的人流。 盛蓝看着他的背影,和他手里那摞属于自己的书,心里微微一暖。她没有拒绝,安静地跟在他身后。 周围人声鼎沸,他们之间却沉默无言,只有一种无声的、被保护的暖意悄然蔓延。直到走到初中部,他才把书还给她,什么也没说,双手插兜,懒洋洋地汇入人流,消失不见。 就在两人关系处于一种微妙的状态时,一个不速之客出现了。 徐洁,高二的学姐,学校文艺部的部长,长相明艳,性格大方,据说从顾昭言刚入学就对他有意思,只是以前顾昭言对谁都爱答不理,她也没找到机会。 最近她明显感觉到顾昭言变了,虽然还是不太理人,但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冰冷感淡了不少,尤其对班里那个叫盛蓝的女生似乎很特别。这激起了她的好胜心。 一天放学,徐洁直接堵在了高一二班门口,叫住顾昭言:“顾昭言,等一下!文艺节汇演有个环节想跟你商量一下,你有空吗?”她表现得落落大方,公事公办的样子。 顾昭言皱了下眉,显然不想搭理:“没空。”他的目光已经越过徐洁,寻找着盛蓝的身影。 徐洁却不气馁,反而上前一步,凑近他:“别这么冷淡嘛,就几分钟?拜托啦~或者……我们边走边说?顺便一起吃个饭?我知道一家新开的店很不错哦。”她的意图已经相当明显,身体语言也带着亲昵的压迫感。 盛蓝正好收拾好书包走出来,看到了这一幕。 徐洁几乎快贴到顾昭言身上,笑得非常自然,而顾昭言虽然皱着眉,似乎有些不耐烦,但并没有立刻、坚决地推开她或离开。 一瞬间,盛蓝感觉一种极其不舒服的,酸酸涩涩的,她忽然不想再看下去,也不想卷入这种场面。加快了脚步,想从另一边悄悄离开。 “盛蓝。”顾昭言却一眼看到了她,立刻想拨开徐洁追上来,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等一下!” 徐洁却巧妙地侧身,再次挡住了顾昭言的去路,声音更甜了:“先谈正事嘛,很快的!” 盛蓝听到身后的动静,脚步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头。她只是更紧地握住了书包带子,然后几乎是小跑着,迅速消失在了走廊的另一端人流里。 顾昭言看着盛蓝头也不回离开的背影,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烦躁和不安,对挡在面前的徐洁彻底失去了耐心。 “让开。”他的声音冷得能掉冰渣,眼神锐利地扫过徐洁,不再给她任何面子,直接越过她,朝着盛蓝离开的方向追去。 但走廊里人来人往,早已不见了盛蓝的踪影。 第6章 Chapter6 顾昭言感觉到盛蓝最近有点刻意躲着自己; 盛蓝感觉那种看到他和徐洁靠近时酸涩难受的感觉让她心慌,她还没准备好如何面对这种陌生的情绪,也没想明白自己和顾昭言到底算什么。她选择了最笨拙的方式——回避。 顾昭言投来的目光,她都会刻意避开。 顾昭言尝试给她发微信,问她是不是生气了,她也只是简单地回一句“没有”,然后就没有下文。 顾昭言彻底慌了。 他意识到,他不能再这样被动下去。 ——这天放学 “姓顾的,你又发什么神经?我们要走了”林欣看着顾昭言直接堵在了盛蓝的座位前,不容盛蓝躲避。 “你先回去,我有话跟她说”顾昭言示意门口的李煜,意思就是让他两先撤呗; 林欣知道两天盛蓝闷闷不乐的原因,也想让他们好好解决问题“好嘞!小的这就滚!”嘟起嘴来和盛蓝打了个手势示意先走了。 盛蓝低着头收拾书包,假装没看见顾昭言。 “盛蓝。”顾昭言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急切和一丝委屈,“我们沟通一下。” “聊什么。”盛蓝拿起书包就想走。 “盛蓝我也不想猜,咱们像你说的那样,沟通一下,好么。”顾昭言目光紧紧锁着她。 顾昭言却一把按住她的书包带,语气执拗又带着点破釜沉舟的意味:“明天下午放学,篮球场,我等你。你必须来。” 盛蓝终于抬起头,对上他深邃而固执的眼睛,心里一颤,嘴上却硬着:“如果我不呢?” 顾昭言盯着她,忽然凑近了一点,压低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和……赖皮:“你不来,我就班级继续堵你。再不来,我就每天在校门口堵你。你知道我做得出来。” 他的气息拂过盛蓝的耳廓,带着威胁,又藏着不易察觉的恳求。 盛蓝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被他这种无赖又直白的方式弄得毫无办法。 她瞪了顾昭言一眼,最终什么也没说,低下头,算是默许了他的“威胁”,然后绕过他,快步离开了。 顾昭言看着她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紧绷了好几天的嘴角,终于微微上扬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他知道,盛蓝一定会来的。 放学后,盛蓝犹豫再三,鬼使神差的还是去了篮球场。 顾昭言已经等在那里,指尖转着一个篮球,看到她来,动作停下,目光直直地望过来。 “来了。”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 “嗯。”盛蓝点点头,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你要说什么?” 顾昭言将篮球夹在臂弯,走上前几步,开门见山,没有任何迂回:“徐洁,文艺部那个学姐,我跟她不熟。那天她找我纯属她自己没事找事,我已经跟她说清楚了,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他语速不快,但每个字都清晰有力,像是在做一份严肃的报告,只为澄清一个事实。 盛蓝没想到他这么直接就是为了说这个,心里那点因为那天场景而产生的细微疙瘩,似乎瞬间被抚平了大半。她垂下眼睫,轻轻“哦”了一声。 看着她似乎缓和下来的神色,顾昭言心情莫名好了起来。 他掂了掂手里的篮球,忽然发出邀请:“明天我生日,有个小聚会,都是熟人。你来吗?” 盛蓝惊讶地抬起头。和妈妈一样也是一月十五出生的吗...... 还没等她回答,顾昭言又补充道,眼神里带着点挑衅和期待:“我就当你答应了,那陪我打一场?”他似乎认定了盛蓝会打球,想亲眼看看她在球场上的样子。 盛蓝的心跳漏了一拍。双手接过顾昭言抛过来的篮球,轻声否认:“我不会打。” 顾昭言没有拆穿她。 他极淡地勾了下唇角,从善如流:“不会也没关系,过来,我教你。” 就在这时,盛蓝的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弟弟打来的。 一接起电话,焦急慌乱的声音立刻传了出来:“阿姐!不好了!奶奶高血压突然晕倒了!我们现在在去市中心医院的路上!你快来!” 盛蓝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手指猛地收紧,声音都带了颤音:“哪里?我马上过去!”她快速记下医院名字,挂了电话,整个人都慌了神。 “对不起!我家里有点急事,我得走了!”她语无伦次地对顾昭言说完,甚至来不及看他反应,转身就朝着校门口狂奔而去,背影仓促又惊慌。 顾昭言愣在原地,看着她瞬间消失的背影,手里转动的篮球彻底停了下来。眉头紧紧蹙起,眼底闪过一丝清晰的担忧。 第二天,盛蓝请假了,林欣说因为他奶奶生病了才请的假,照顾老人家,让他们都别担心;顾昭言看着空荡荡的座位,一整天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周身气压偏低。李煜和林欣几次想跟他讨论晚上派对的事,都被他懒洋洋地怼了回去。 顾昭言时不时拿出手机看,那个安静的对话框始终没有新消息。她……还会来吗? 晚上的生日派对在沈灏辰家里举行的,一开始是打算在月湖景的,但是我们寿星说不喜欢这么多人都搁家去。 来了不少人,比顾昭言预想的“几个熟人”多了些,大多是李煜和沈灏辰喊来的朋友,气氛很热闹。 沈灏辰还喊了他的女朋友,李怡儿。 李怡儿是个看起来就很开朗大方的女孩,艺术生,和沈灏辰同校不同班,穿着打扮自带一种不拘一格的时尚感,笑容很有感染力。她一进来就自然地和顾昭言打了招呼,然后很快和林欣聊到了一起。 派对进行到一半,蛋糕切了,礼物也堆了一角,气氛正酣。 顾昭言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目光时不时飘向门口。 沈灏辰端着饮料凑过来,用肩膀撞了他一下,压低声音笑道:“喂,等谁呢?是蓝蓝~吗” 他瞥了沈灏辰一眼,没否认。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喧闹声中,顾昭言几乎是瞬间就站了起来,大步走向门口打开门。 门外,盛蓝微微喘着气,像是赶过来的,还穿着校服,看来昨天都没回家。手里拿着一个包装得很简洁用心的礼物袋。她脸上带着歉意:“对不起,我来晚了。 “来了就行,你奶奶怎么样了?”顾昭言接过她手里的礼物,声音比平时柔和了些。 她的话没说完,因为顾昭言已经侧身让她进来。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紧绷的下颌线似乎放松了下来,眼底深处有一丝光亮一闪而过。 盛蓝的出现让热闹的场面安静了一瞬。大家都好奇地看着这个看起来清秀又漂亮的生面孔。 林欣立刻欢呼着跑过来拉住她:“蓝蓝!你终于来了,奶奶怎么样了?担心死我了!!”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浓浓的歉意,“奶奶情况基本稳定了” “吉人自有天相,你也别太担心”顾昭言从吧台上拿了一杯橙汁递给盛蓝。 李煜起哄:“哇!蓝姐!迟到要罚酒三杯哦!” 这时,李怡儿笑着走了过来,主动向盛蓝伸出手,落落大方地说:“你好呀!你就是盛蓝吗?常听灏辰提起你。我是李怡儿,灏辰的女朋友。”她冲盛蓝眨了眨眼,笑容友善又带着点调侃。 盛蓝有些意外,其实和沈灏辰并不熟,只知道是顾昭言的朋友,但还是礼貌地和她握了握手:“你好,我是盛蓝。” “别理李煜,他瞎起哄。”李怡儿很自然地挽住盛蓝的胳膊,把盛蓝从顾昭言身边带开,融入人群,“来,吃点东西,这边蛋糕可好吃了……” 顾昭言看着盛蓝被李怡儿拉走,并没有阻止,只是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看到她虽然有些拘谨,但在李怡儿和林欣的陪伴下渐渐放松下来,嘴角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顾昭言低头看了看手里那份包装用心的礼物,小心地把它放到了礼物堆的最上面。 虽然她来得最晚,状态也不好,但李怡儿的开朗体贴和林欣的陪伴让她很快被接纳。她安静地坐在角落,听着大家说笑,偶尔和李怡儿低声交谈几句,发现对方在艺术方面的见解很有趣。 派对在一片欢声笑语中步入尾声。大家顾续告别离开,林欣有点醉了,顾昭言让李煜送回去,盛蓝才放心下;李怡儿走前还特意和盛蓝交换了联系方式,让她有空一起逛画展。 盛蓝脸上的疲惫依旧明显,但精神放松了许多。她站起身,也准备告辞。 “我送你。”顾昭言拿起外套,语气不容拒绝,似乎早就做好了打算。 盛蓝想拒绝,毕竟他今天是寿星,而且时间确实不早了,但看他已经一副准备出门的样子,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轻轻点了点头:“好。” 夜晚的风带着凉意,两人并肩走在通往老城区的路上,一时无话。喧嚣过后的宁静让气氛有些微妙。顾昭言放慢了脚步,迁就着盛蓝略显疲惫的步伐。 顾昭言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打破沉默。 他拿出来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但还是划开了接听键。 “妈。”他的声音听起来比平时更平淡一些。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清晰、理性、语速平稳的女声,透过听筒隐约能听到一些背景键盘敲击声:“小言,生日快乐。” “谢谢。”顾昭言回应,语气没有什么波澜。 “嗯。今天过得怎么样?收到礼物了吗?”母亲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像在做例行询问,缺乏情绪起伏。 “还行。收到了。”顾昭言言简意赅。 “那就好。我和你爸爸实验室的数据分析到了关键阶段,没能赶回去和你吃一顿饭。给你的生日礼物是一张购物卡,放在你书桌抽屉里了,需要什么自己买。 “哦,知道了。”顾昭言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嗯,没什么事我就挂了,这边还有一组数据要处理。” “好。” 电话挂断得干脆利落,全程不到一分钟。 “你妈妈吗?”盛蓝从刚才对话,小心试探的问到,她明显感觉顾昭言并不开心。 “嗯”他不动声色地深吸了一口气,将手机塞回口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快到出租屋楼下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等在那里——是陈泽林。他手里似乎还提着什么东西,像是宵夜或者药。 “盛蓝?”陈泽林看到盛蓝,立刻迎了上来,语气关切,“你回来了?昨晚看你没在家?我给你发消息没回,有点担心,就过来看看。”他的目 光自然地落在盛蓝身上,完全忽略了她身边的顾昭言。 “泽林哥?”盛蓝有些惊讶,连忙解释,“对不起,手机静音没看到。昨天家里有点急事,这么晚还麻烦你跑一趟。” “没事就好。”陈泽林松了口气,这才注意到旁边气场不容忽视的顾昭言,眼神里闪过一丝讶异和不易察觉的审视,“这位是……?” “我同学,顾昭言。”盛蓝简单介绍,“今天他生日,顺路送我回来。”她又转向顾昭言,“这是陈泽林,我邻居哥哥,也算我们的学长。” 顾昭言面无表情地看着陈泽林,对方眼神里那种自然而然的关切和“邻居哥哥”的亲昵称呼,让他心里莫名地堵了一下。他只是极淡地冲陈泽林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眼神却没什么温度。 陈泽林也感受到了顾昭言身上散发出的冷淡和疏离“谢谢你送盛蓝回来。时间不早了,她也累了一天,该上去休息了。”这话听起来像是提醒,又带着点不容置喙的意味。 顾昭言抿了抿唇,目光转向盛蓝,声音低沉:“到了发消息。” “嗯,谢谢你送我,……生日快乐。”盛蓝轻声道。 顾昭言看着她上了楼,陈泽林也跟着一起进了楼道,这才转身离开。 回去的路上,他心情莫名有些烦躁。一个沈灏辰口中的富家少爷,一个“发小”蒋川,一个无微不至的“邻居哥哥”……她身边怎么总有这些看起来关系匪浅的异性? 还一个个都那么……碍眼。 他低声咕哝了一句,像是抱怨,又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酸意:“c……怎么这么招人喜欢。” 回到月湖景,顾昭言看着那堆礼物,灏辰速度真快,马上就给运过来了。。。 目光最先落在了盛蓝送的那个简洁的礼品袋上。 他拿起袋子,坐下,小心地拆开包装。 里面是一个质感极佳的黑色硬盒,打开盒盖,黑色天鹅绒衬垫上垫着一张纸条:“愿你的17岁绚烂明媚”透着肆意洒脱的一行字。 顾昭言愣住了。绚烂明媚么。 铁盒内静静躺着一副耳机——Bang & Olufsen Beoplay H95。 线条流畅,设计极简,金属和皮革的材质透着低调的奢华感。 他确实对音质有要求,也会买些不错的耳机,但这款耳机的价位显然远远超出了她一个普通高中生送礼物的范畴。 惊喜过后,巨大的疑问瞬间涌上心头。 盛蓝? 沈灏辰之前的话再次回响在耳边:“我假期好像在越澜湾看到过她……” 越澜湾……昂贵的耳机……出租屋…… 还有,她似乎总是一个人,从未听她提起过父母。奶奶生病,也是弟弟和她联系…… 这些碎片化的信息在他脑海中交织碰撞,却无法拼凑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巨大的反差感让他困惑不已。顾昭言握着那副耳机,眉头紧锁,陷入了沉思。他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想去问个明白。 但最终,他压下了这股冲动。 他将耳机小心地放回盒子,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金属表面。 他想起盛蓝今晚疲惫却坚持来的样子,想起她提到奶奶时担忧的眼神,想起她平时那种安静又坚韧…… 他决定不急于追问。 慢慢来吧。 第7章 Chapter7 盛蓝拖着疲惫的身子刚回到出租屋没多久,门铃就被人按得又急又响,还伴随着熟悉的口哨声。她无奈地笑了笑,走过去开门。 门外,蒋川高大的身影几乎堵住了整个门框。他穿着件涂鸦风格的宽松T恤,破洞牛仔裤,头发似乎比之前更长了点,随意扎在脑后,几缕不羁的碎发落在额前。他手里拎着两大袋满满的零食和外卖。 “Surprise!盛小蓝!听说你今天很忙啊?奶奶没事了,你别担心,我刚已经去看过了,快来接一下,重死了!”他声音洪亮,完全不像是深夜造访,倒像是来开派对的。 盛蓝赶紧让他进来:“你怎么来了?还买这么多东西?” “慰劳我们辛苦的盛大小姐啊!”蒋川熟门熟路地踢掉鞋子,光着脚丫子走进客厅,把两大袋东西放在小茶几上,瞬间就把原本整洁的茶几堆满了。他环顾了一下小屋,点点头:“嗯,比越澜湾那冷冰冰的大房子强多了。” 他自顾自地打开外卖袋,拿出还冒着热气的云吞面和小笼包:“赶紧趁热吃。”然后又翻出一堆进口薯片、巧克力、果汁,像是要把盛蓝的冰箱塞满。 盛蓝心里一暖,知道他是真的关心自己。她坐下来,小口吃着云吞面,胃里和心里都舒服了不少。 蒋川开了罐可乐,靠在沙发上,长腿随意地支着,目光落在盛蓝略显疲惫但还算平静的脸上,忽然开口,语气随意却带着洞察:“说吧,除了奶奶的事,还有什么心事?刚才送你回来那小子,怎么回事?” 盛蓝拿筷子的手顿了一下,没说话。 蒋川挑眉,凑近一点,眼神锐利:“我可看见了,那哥们看你的眼神可不一般。而且,能让盛小蓝送礼物的男生?叫什么来着?顾……昭言?” 盛蓝轻轻“嗯”了一声,继续低头吃面,耳根却微微发热。 蒋川看着她这副样子,心里明白了七八分。 “哟,真有事啊?我们盛小蓝铁树开花了?快跟哥哥说说,发展到哪一步了?那小子家里干嘛的?” 盛蓝被他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有些窘迫,放下筷子,叹了口气:“你别瞎猜了。就是……普通同学。” “普通同学你送这么贵的耳机?”蒋川眼尖,瞥见了放在沙发角落原包装袋。“可以啊盛小蓝,对‘普通同学’出手够大方的。” 蒋川收敛了玩笑的神色,认真地看着她:“盛小蓝,你骗不了我。你看他的眼神,和他看你的眼神,都不对劲。” 盛蓝沉默了很久。客厅里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车声和蒋川喝可乐的声音。 半晌,她才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迷茫和一丝挣扎,声音很轻:“阿川……我不知道。他确实……很不一样。我......。”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不确定,完全不像平时那个安静而有主见的盛蓝。 蒋川看着她这副为情所困的样子,叹了口气,语气变得柔和而认真:“感情这事,本来就没什么逻辑可言,跟你画画一样,感觉对了就是对了。但蓝蓝,别怕。跟着你的心走就行。” 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过,那小子要是敢让你受委屈,哥哥我第一个不答应。” 盛蓝被他最后一句逗笑了,心里的郁结似乎疏散了一些; 蒋川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晃了晃手机,思索一番才决定开口,“你那个顾昭言,背景可不简单啊。” 盛蓝闻言动作一顿,心里莫名一紧,有种**被窥探的不适感:“你调查他了?” “啧,帮你摸摸底。”蒋川不以为意,点开手机屏幕,“他爸,顾明渊,国内凝聚态物理的大牛,搞量子计算的,听起来就贼烧脑。他妈,周知微,华大生物学院的,搞基因编辑的,也是学霸中的战斗机。啧啧,一家子高知分子,科研狂人啊。” 他放下手机,看向盛蓝,语气轻松甚至带着点调侃:“怪不得那小子看起来一副‘凡人勿近’原来是家学渊源。难怪随随便便也能住在月湖景,不过这种家庭好啊,清高,事儿少,肯定不像那些暴发户似的斤斤计较。” 他甚至往前倾了倾身体“这么说起来,也算是……嗯……另一种意义上的‘门当户对’嘛!你爷爷要是知道了,估计肯定不会反对,说不定还觉得挺好,书香门第配……嗯,你们家这样,也挺好。” “感情是两个人的事,什么时候需要这些外在的东西来做担保了?”她转过身,背对着他。 盛蓝沉默了很久,才低声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自己的事情,让我自己处理,好吗?” “好。”蒋川立刻答应。他本意是想让盛蓝放心,觉得顾昭言家庭背景不错,并非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想不到盛蓝反应这么大。 ——新的一周 教室里的氛围悄然发生着变化。期中考试的红榜还贴在墙上,但大家的注意力已经逐渐转向了即将到来的期末和更令人期待的新年。 盛蓝和顾昭言之间的关系,也进入了一种微妙的新阶段。 比如,每天早上,盛蓝的桌肚里都会准时出现一份热腾腾的、不重样的早餐,旁边有时会附着一张便签,字迹凌厉地写着「多吃点」或者干脆只有一个句号。盛蓝试图拒绝过一次,但第二天会出现两份,并附言「不吃浪费」。她只好无奈地接受,偶尔会把吃不完的分给林欣。 课间,他不再只是睡觉,有时会用笔帽轻轻敲敲她的椅背,在她回头时,递过来一本划好重点的笔记或一本他觉得不错的拓展习题集,言简意赅:“这个,看看。”仿佛这只是学霸之间的正常交流,尽管他从未对别人这样“正常”过。 这种互动落在林欣和李煜眼里,简直成了每日必磕的糖。 “哇哦!言哥又投喂了!今天是什么?蟹粉小笼?!”林欣每天例行公事般地惊呼。 “啧啧,言哥这笔记,堪比教辅资料啊!蓝姐,共享一下呗?”李煜则日常试图蹭“福利”。 盛蓝也逐渐习惯了他的这种帮助,甚至会主动问他一些问题。两人之间形成了一种奇特的、以学习为名的默契。 顾昭言那些没问出口的,好奇的问题,盛蓝也从未在提起过,两人好似心照不宣的放下...... 随着一月步入下旬,学期的气氛明显紧张起来。各科老师开始了最后的复习冲刺,试卷和练习题像雪花一样发下来。教室里弥漫着咖啡和风油精 的味道,课间的喧闹也少了许多,多了不少埋头苦读的身影。 盛蓝最近都在教室内自习居多,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居然觉得自己一个人在家了没什么动静...... 盛蓝看了眼教室的时钟——快十点了。空旷的教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日光灯发出轻微的嗡鸣。 简单收拾了一下桌面的试卷,试卷上有几题用红笔圈起来-没头绪的物理题,准备等顾昭言明天回来了问他; 想起早上他被老胡从睡梦中拎起来、一脸懵地被抓去参加竞赛选拔的样子,嘴角忍不住弯了一下。这段时间盛蓝总是在教室学的很晚,临近新年,顾昭言担心家和园那座旧校区安保问题所以顾昭言都会亲自送盛蓝回家。今早顾昭言要走的时候特地嘱咐盛蓝今晚晚修一下课就回家,别学太晚,和林欣他们一起早点回去。家和园那片老校区路灯昏暗,入夜后行人稀少,确实不太安全。 今天一不小心又学过头了。盛蓝背上书包,关掉教室的灯,独自一人走进了寒冷的夜色中,不自觉搓了搓小手。 好冷。 越靠近家和园,周围越安静,路灯的光晕昏黄而稀疏,只能勉强照亮脚下的路。 忽然,旁边昏暗的小巷里踉踉跄跄地冲出来一个满身酒气的男人,差点撞到盛蓝身上。 “哎哟……小、小妹妹……一个人啊?”醉汉眯着眼睛,口齿不清地凑过来,浑浊的酒气扑面而来。 盛蓝心里一紧,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握紧了书包带子:“请你让开。” “别、别走啊……陪哥哥聊、聊聊天……”醉汉嬉皮笑脸地伸手就要来抓她的胳膊。 盛蓝吓得脸色发白,猛地挥开他的手,想绕开他跑掉:“走开!” 那醉汉被激怒了,骂骂咧咧地一把扯住了她的书包,力道之大差点把她拽倒:“妈的……给脸不要脸!”另一只手粗鲁地朝她的头发抓来!盛蓝惊恐地挣扎,头发被扯得生疼,恐惧瞬间攫住了她。 “别动她!” 一道身影以极快的速度从街角冲了过来,没等任何人反应过来,一记凌厉的拳头已经狠狠砸在了那醉汉的脸上! 醉汉惨叫一声,松开了手,踉跄着倒退好几步。 盛蓝惊魂未定地抬头,看到顾昭言周身散发着从未有过的暴戾气息。他盯着那个醉汉,仿佛要将人生吞活剥。 “顾昭言!”盛蓝的声音带着哭腔和后怕。 紧接着,沈灏辰和李怡儿也从后面跑了过来。李怡儿立刻冲上前,一把将瑟瑟发抖的盛蓝搂进怀里,轻声安抚:“没事了没事了,蓝蓝别怕,我们来了。” 沈灏辰则看了一眼扭打在一起的两人,确切地说,是顾昭言单方面碾压那个醉汉。 啧了一声,对盛蓝说:“别担心,他练过,黑带,再来三个这样的也是送菜。”他语气轻松,仿佛在看一场无关紧要的表演,看顾昭言结束了,同时拿出了手机,“你们先顾好她,这边我来处理。” 顾昭言快步走到盛蓝面前。目光急切地在她身上扫视,看到她凌乱的头发、苍白的脸色和惊魂未定的眼神,眉头死死拧紧,下颌线绷得像石头。 “有没有事?”他的声音因为刚才的打斗和怒气而异常沙哑,带着毫不掩饰的紧张。 盛蓝摇摇头:“没、没事……” 顾昭言伸出手,似乎想碰碰她,又怕吓到她,最终只是紧紧攥成了拳头,指节处有明显的擦伤和血迹。 盛蓝看到了他手上的血,心猛地一揪,也顾不上害怕了,抓住他的手腕:“你受伤了!” 顾昭言瞥了一眼自己的手,毫不在意地甩了下:“小伤。” 这时,沈灏辰他走过“处理好了,你们先送盛蓝回去。这边我来等。” 顾昭言点点头,目光又回到盛蓝身上,语气不容拒绝:“我送你回去。” 这一次,盛蓝没有一丝犹豫,乖乖地点头。 李怡儿和沈灏辰看着顾昭言护着盛蓝离开的背影,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很沉默。顾昭言的气压依旧很低,但刻意放慢了脚步,走在盛蓝外侧。盛蓝的心跳慢慢平复,但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瞟向他那只受伤的手。 走到出租屋楼下,盛蓝停下脚步,犹豫了一下,抬起头看着他还在渗血的手背,轻声道:“你……上来一下吧,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 顾昭言愣了一下,看向她。 盛蓝坚持道:“伤口要及时处理,感染了就麻烦了。” 顾昭言沉默地看了她几秒,点了点头:“好。” 顾昭言初次踏入盛蓝小屋时,脸上满是藏不住的局促。上楼的脚步也变得犹犹豫豫。盛蓝敏锐地捕捉到了顾昭言的异样,轻声问道:“怎么了?”她的声音轻柔“没...没什么。”顾昭言嗫嚅着回应,随后脸上居然浮现出一道红晕。她猜想,顾昭言或许是因为这是第一次进入一个女同学的独居小屋,所以才这般害羞。这么想着,她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盛蓝决定缓解一下顾昭言的紧张“顾昭言同学,你别害羞,你不是第一个来我家的男孩子,所以别紧张,好吗” 顾昭言听到盛蓝这么说,心里突然涌起一股酸涩。 他下意识地抿了抿嘴唇,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但很快又强装镇定地问道:“那...那还有谁来过”话一出口,他就意识到自己的语气里带着一股浓浓的醋味。 盛蓝没想到顾昭言会这么问,微微一愣,“都是一些朋友。”可盛蓝这轻描淡写的回答,却让顾昭言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朋友?”顾昭言小声嘟囔着,声音里带着一丝倔强,“那他们来这儿都干嘛啊?” 盛蓝忍不住笑出了声:“就一起聊聊天、看看电影,能干嘛。” 顾昭言听了,心里虽然还是有些不舒服。 他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说道:“哦,这样啊,那...那以后我也可以经常来吗?”说完,他眼巴巴地看着盛蓝,眼神里满是期待。 盛蓝被顾昭言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轻轻点了点头,说道:“你想来的话都可以”顾昭言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刚刚的局促和醋意仿佛都烟消云散了。 ——屋内 盛蓝小心翼翼地用棉签蘸取碘伏,蹲在他面前,轻声说:“可能会有点疼,你忍一下。” 盛蓝的动作很轻,很仔细,低着头,专注地看着他的伤口,温暖的呼吸轻轻拂过他的皮肤。碘伏刺激伤口带来轻微的刺痛感,但顾昭言仿佛毫无察觉,他的目光完全被眼前的人吸引。 她微微颤动的睫毛,挺翘的鼻尖,因为专注而轻抿的嘴唇,以及身上那股淡淡的奶香味?……这一切在安静的房间里被无限放大。 盛蓝也能感觉到他灼热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头顶,让她紧张得手心都有些出汗。她努力维持着镇定,快速而轻柔地清理好伤口,贴上一个创可贴。 “好了。”她松了口气,抬起头。两人的距离很近,近到能清晰地看到对方瞳孔里的自己。 顾昭言忽然抬起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极其轻柔地、小心翼翼地拂开她额前刚才被扯乱的一缕碎发,指尖不经意地擦过她的额角。 盛蓝浑身一颤,却没有躲开。 “以后,”顾昭言的声音低沉沙哑 “不准再这么晚一个人回家。听到没有?”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声音比刚才低沉了些,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试探:“如果……如果你觉得这里不安全,”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或者不想一个人住,可以……换个地方” 盛蓝正在放医药箱的手猛地一顿,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 她抬起头,看向顾昭言。语气变得有些生硬和疏离:“不用。这里很好,我很习惯。” “那你敢保证今晚的事不会再发生第二次吗?”“我都快吓死了”“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你”顾昭言也不敢想如果没有及时到,盛蓝会发生什么事,被欺负了怎么办,受伤了怎么办...... “......知道了知道了,我只不是安然无恙的吗”盛蓝脸上挂着一副轻松惬意的神情,嘴角微微上扬,仿佛刚刚经历的事情不值一提。 “对了你们怎么会突然在这附近?” ——时间倒回一小时前 顾昭言虽然被临时抓去参加选拔考试,但以他的能力和效率,提前很久就答完了题。 交卷后,他第一时间就想赶回学校,担心盛蓝又不听话学到很晚。 他拿出手机,本想给盛蓝发个消息,却先看到了沈灏辰发来的信息。沈灏辰和李怡儿正好在市中心看完一场艺术展,知道顾昭言在这边考试,就想约他一起吃个宵夜; 顾昭言立刻回了电话过去,语气难得地带了点急迫:“宵夜再说,你们现在能不能开车来接我?我得赶紧回学校一趟。” 沈灏辰在电话那头一听就乐了:“哟,这么急着回去查岗啊?怕被人拐跑了?”旁边的李怡儿也听到了,好奇地凑过来。 顾昭言没心思跟他斗嘴,简单说了句“她可能还在教室,一个人回去不安全”,就报了地址。 沈灏辰和李怡儿一听,也觉得这事比较重要,立刻答应过来接他。三人汇合后,沈灏辰开车一路往学校赶。到了学校发现教室灯已经灭了,顾昭言心里一沉,立刻让沈灏辰转向家和园的方向。 就在快开到出租屋附近时,眼尖的李怡儿突然指着前方昏暗的路口:“哎!那边是不是盛蓝?好像有人拦着她!” 顾昭言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没等车停稳就拉开车门冲了下去,这才有了后面雷霆万钧的一幕。 “..........就是这样了”顾昭言和盛蓝两人坐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的。 顾昭言站起身,声音恢复了些许平时的冷静“很晚了,你早点休息。我走了。” “嗯,”盛蓝也慌忙站起来 “路上小心” 顾昭言点点头,深深看了她一眼,才转身离开。 而走出门的顾昭言,站在寒冷的夜空下,看着自己手上那个贴得工工整整的创可贴。 再回想刚才房间里发生的一切烦躁地揉了揉头发,眼底却是一片深沉的、势在必得的光。 ——盛蓝,我势在必得。 第8章 Chapter8 顾昭言离开后,出租屋里恢复了寂静,却仿佛还残留着他带来的紧张、担忧以及那抹未散的暧昧。盛蓝独自坐在沙发上,抱着膝盖,心乱如麻。 指尖似乎还残留着他手背皮肤的触感和碘伏的味道。耳边回响着他暴怒对醉汉呵斥和低沉的关心,还有他的提议...... 那种强烈的被保护感和心动,是如此真实,无法忽视。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起来,是林欣。 电话一接通,林欣焦急又带着哭腔的声音就炸了过来:“蓝蓝!蓝蓝你没事吧?!我的天哪!吓死我了!小怡儿刚跟我说了!你怎么会遇到那种事啊!你现在怎么样?还在害怕吗?要不要我过来陪你?” 一连串的追问像机关枪一样,充满了真切的担忧和后怕。 盛蓝心里一暖,鼻子有些发酸:“我没事了,阿欣,别担心。就是吓了一跳,真的没事了。” “怎么可能没事!遇到那种变态!”林欣气得不行,“幸好顾昭言他们刚好路过!不然我真不敢想!顾昭言英雄救美啊!他是不是担心坏了?他后来送你回去了吗?有没有……” 林欣的注意力很快从惊吓转移到了八卦上,开始喋喋不休地追问细节。 盛蓝被林欣弄得哭笑不得,但心情却奇异地放松了不少。 林欣就是这样,像个小太阳,总能驱散一些阴霾。“阿欣,我总觉得顾昭言他可能知道些什么?但是就是没明说”她简单跟林欣说了下情况。 “不应该吧,除了我应该没什么人知道了吧”又想起余琪在班级咄咄逼人的样子“你忘了吗?班里那些个同学大家都认为你独居在出租屋的破碎小女孩呢...”林欣轻声呢喃道。 “不说这些了......我这几天可能先回越澜湾住几天...要来的话,周末在过来找我了”那个醉汉让她心有余悸。 “好,这样也是稳妥,万一那个变态回来报复你......”林欣言语中露出一丝担忧与疑惑。 周末,为了驱散连日来的紧张和低气压,蒋川极力怂恿盛蓝出去放松。盛蓝最终被说动,答应去“Day off”Livehouse看一场独立乐队演出。 课间的时候,林欣无意中听到盛蓝打电话提到晚上要去Livehouse,立刻眼睛放光,抱着盛蓝的胳膊开始撒娇:“Livehouse?!蓝蓝!带我去嘛带我去嘛!我还没去过呢!听起来就超酷!好不好嘛~求求你啦~你最好了!” 盛蓝被她磨得没办法,想着多个人也热闹些,便点头答应了。林欣兴奋得差点在教室里跳起来。 临出门前,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犹豫了一下。她从衣柜里拿出一件柔软的、烟灰色的粗线滑肩毛衣,领口稍大,露出一侧清晰的锁骨和纤细的肩线,下身搭配了一条黑色的皮质短裤和一双包裹至膝盖的黑色麂皮长筒靴。这身打扮将她平时藏在宽大校服下的姣好身材和修长双腿展露无遗,少了几分学生的青涩,多了几分慵懒的时尚感和不经意的小性感。她将长发松散地披下,稍稍涂了点润唇膏,看着镜中的自己,深吸了一口气,“完美”。 另一边,顾昭言被沈灏辰和李煜硬拉出来,美其名曰“庆祝他竞赛选拔通过”。 他对此兴致缺缺,只随意套了一件质感极佳的深灰色羊绒混纺圆领毛衣,搭配一条剪裁合身的黑色休闲裤和一双简单的白色板鞋。 没有多余装饰,却因优质的面料和出色的身材比例,穿出一种日常家居般的舒适与不经意的高级感,与他慵懒冷淡的气质完美融合。 灯光迷离,音浪澎湃。台上乐队投入地演奏,台下人群涌动。 蒋川一眼就看到了进来的盛蓝和林欣,高高举手招呼。他今天依旧艺术不羁,破洞牛仔外套配黑色T恤,看到盛蓝的打扮,眼睛亮了一下,吹了声口哨:“哇哦!盛小蓝,很好看!”他笑着想习惯性地揽她肩膀,被盛蓝灵活躲开。 林欣则穿着亮黄色卫衣和百褶短裙,像颗活力四射的小柠檬,看到蒋川,脸立刻红了。 就在这时,盛蓝的目光扫过吧台,猛地顿住。 吧台边,顾昭言正倚在那里,手里拿着一杯纯净水,眼神懒散地落在舞台上。沈灏辰先看到了她们,碰了碰顾昭言。 顾昭言的目光转过来,穿过人群和闪烁的灯光,精准地锁定了盛蓝,握着杯子的手指微微收紧。 当他的视线落在盛蓝身上时,那双总是半阖着的慵懒眼睛骤然眯起,瞳孔深处一丝…极其明显的不悦。 台上的音乐依旧热烈,但盛蓝这桌的气氛却因为刚才和顾昭言的对视而显得有些微妙。 玩骰子,输的人喝一点低酒精度的预调鸡尾酒。 玩得有些心不在焉,输了几次,不知不觉喝了好几杯。五彩的液体口感酸甜,酒精度不高,但对于几乎不喝酒的她来说,足够让她脸颊泛起红晕,眼神也开始变得有些迷离,整个人处于一种微醺的放松状态。 “我去下洗手间。”她站起身,脚步略显虚浮。 “我陪你去吧?”林欣担心地问。 “不用,没事。”盛蓝摆摆手,独自朝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从洗手间出来,她用冷水拍了拍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刚走到走廊,就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靠在墙边,似乎在等人——是顾昭言。 几步走到盛蓝面前,高大的身影带着无形的压力,目光沉沉地盯着她,声音在嘈杂的音乐中依然冰冷清晰:“你怎么在这里?” 看她泛着不正常红晕的脸颊和有些水汽迷蒙的眼睛上,眉头又蹙了起来:“你喝酒了?” 盛微醺状态下,胆子也大了些,甚至带着点娇憨的不满,瞥了他一眼:“喝了一点而已……。”声音软软的。 顾昭言看着她这副与平时截然不同的模样,心跳漏了一拍,喉结微动。 “快除夕了,新年……有什么安排?”他找了个话题,试图转移注意力。 盛蓝靠在墙壁上,眼神有些飘忽:“新年……大概,和家里人吃顿饭吧……然后,学习睡觉?”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对于别人家热闹的团圆,她似乎总是隔着一层距离。 顾昭言看着她眼底那抹落寞,心里某个地方被轻轻触动。“很晚了,”他移开视线,“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去。” 若是平时,盛蓝可能会犹豫一下。但此刻酒精让她的大脑放弃了过度思考,她只是顺从内心地点了点头,甚至对他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带着依赖的笑容:“好呀。” 她的爽快答应让顾昭言愣了一下,随即一股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和保护欲涌上心头。他护着她穿过人群,找到蒋川和林欣。 “她喝多了,我送她回去。”顾昭言言简意赅地对蒋川说,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蒋川看着几乎半靠在顾昭言身侧、眼神迷离的盛蓝,留点相处空间,知道这样最好,点了点头:“行吧。那林欣我送回去。”他看了一眼旁边脸蛋也红扑扑、眼神亮晶晶看着他的林欣。 回去的路上,盛蓝很安静,几乎靠着车窗睡着了。到了出租屋楼下,顾昭言轻轻叫醒她,扶着她上楼。 再次进入这个充满她气息的小空间,顾昭言的心情却与上次截然不同。 上次是担忧和试探,这次……看着瘫在沙发上、眼神湿漉漉望着他的盛蓝,心里充满了柔软的怜惜和一种躁动的渴望。 “你坐好,我去给你弄点喝的。”他让盛蓝在沙发上躺好,自己熟门熟路地走进那个小厨房,打开冰箱看了看,找到蜂蜜和柠檬,打算给她煮点简单的醒酒汤。 厨房里传来烧水声和轻微的响动。盛蓝躺在沙发上,侧着头,目光追随着厨房里那个忙碌的高大背影。灯光勾勒出他优越的肩线轮廓,他低头处理柠檬的样子专注而认真。 微醺的大脑模糊了界限,眼前的场景温暖得让她心头发软,一种莫名的依赖感和亲近感驱使着她。 她鬼使神差地站起身,悄无声息地走到厨房,从后面轻轻抱住了顾昭言的腰,脸颊贴在他宽阔而温暖的后背上,软软地、带着鼻音呢喃了一句: “顾昭言……” 顾昭言的身体瞬间僵住,动作完全停滞。背后传来的柔软触感和温热体温,以及那声依赖般的呢喃,让他血液嗡地一下涌上头顶。 他极其缓慢地转过身,生怕惊扰了这一刻。 盛蓝仰着头,眼神迷蒙地看着他,因为酒精作用,双颊绯红,嘴唇水润,平日里那层玻璃般的雾气散去,只剩下毫无防备的柔软和诱人。 她似乎觉得有点冷,又往顾昭言怀里蹭了蹭。 顾昭言低头看着这样的她,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滑肩毛衣露出的大片白皙肌肤和锁骨,一种强烈的、陌生的视觉冲击......心底那股压抑已久的、强烈的占有欲和渴望如同破闸的洪水,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要命了...这么粘人... 顾昭言再也忍不住,一手环住他的腰将她更紧地搂向自己,另一只手抚上她滚烫的脸颊,眼神深邃得如同漩涡,低头就想要吻上那近在咫尺的、诱人的唇瓣。 然而,就在他的唇即将碰触到盛蓝的前一秒——“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在安静的厨房里骤然响起! 盛蓝几乎是出于一种醉酒后混乱的自我防卫本能,迷迷糊糊地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力道不重,但足够清脆,也足够让意乱情迷的顾昭言彻底愣住。 顾昭言偏着头,脸上传来轻微的刺痛感,整个人都懵了。几秒后,他难以置信地转回头,看着眼前这个打完人似乎又有点不知所措、眼神更加迷茫的罪魁祸首,气得笑了一声“啧……” 他舔了舔微微发麻的嘴角,眼神复杂地盯着她,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还带着点无奈的宠溺:“……怎么还打人?” 顾昭言深吸一口气,压□□内翻腾的躁动,最终没有再尝试亲吻她的唇,而是低下头,极其轻柔地、珍重地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一个温热的吻。 一触即分。 “小醉鬼。”他低声说,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纵容和宠溺。 盛蓝似乎感受到了额头上温柔的触感,舒服地哼唧了一声,像是得到了安抚,身体一软,更彻底地靠进了他怀里,甚至无意识地用额头蹭了蹭他的下巴,寻找到一个更舒适的位置,呼吸渐渐变得均匀,仿佛随时会睡着。 顾昭言抱着怀里再次安静下来、甚至开始依赖她的柔软身躯,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被一种奇异而饱满的情绪填满。 灶台上的水还在咕嘟作响,蜂蜜和柠檬的清香弥漫在空气中,混合着怀里女孩身上淡淡的酒香和体香。 她彻底软在顾昭言怀里,呼吸均匀地睡着了,长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看起来乖巧又毫无防备。 顾昭言抱着她,一动不敢动,过了好一会儿,才确认她是真的睡熟了。 小心翼翼地将她打横抱起,走进卧室,将她轻轻放在床上,盖好被子。 顾昭言在床边站了一会儿,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光,看着她安静的睡颜,心底柔软得一塌糊涂。 最终,他俯身,再次极轻地吻了盛蓝的额头,低声道:“晚安” 然后,他退出卧室,轻轻带上门。 回到客厅,他看着那张不算宽敞的沙发,没有丝毫犹豫。 他去卫生间用冷水洗了把脸,试图驱散一些身体的燥热和内心的悸动,然后便和衣在沙发上躺下。沙发对于他186的身高来说显然有些委屈,但他并不在意。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盛蓝身上淡淡的香气和蜂蜜柠檬的味道,让他莫名安心。顾昭言就在这片属于她的气息中,缓缓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客厅。 盛蓝是被头痛唤醒的。她揉着太阳穴坐起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靴子被脱掉了。一些断断续续的、模糊的记忆碎片涌入脑海——震耳的音乐、五彩的鸡尾酒、顾昭言冰冷的脸色、卫生间外的对话、他送我回来……还有……好像……我还抱了他?然后……? 记忆在某个点戛然而止,变得一片混沌。她心里咯噔一下,慌忙下床,换了一套睡衣,把脏衣服丢进洗衣篓,赤脚轻轻打开卧室门。 客厅里,顾昭言已经醒了,正坐在沙发上,似乎有些不适地活动着肩膀和脖子。 ——显然在沙发上窝一夜并不好受。他听到动静,抬起头。 四目相对。 空气瞬间凝固。 盛蓝的脸唰地一下红透了,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眼神慌乱:“你……你怎么……我……”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场面。 顾昭言看着她这副惊慌失措、脸颊绯红的样子,想起昨晚她软糯粘人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但很快恢复平静,语气尽量自然:“你昨晚喝多了,不放心你一个人,就在沙发上将就了一下。”他言简意赅地解释,略过了那些暧昧的细节。 “对、对不起!麻烦你了!”盛蓝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没事。”顾昭言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你醒了就好。我去洗漱一下。”他熟门熟路地走向卫生间,仿佛这是自己家一样自然,反而让盛蓝更加无所适从。 就在这时,门铃突然欢快地响了起来,伴随着林欣元气十足的声音:“蓝蓝!开门!我给你带好吃的来啦!五星级酒店打包的哦!” 盛蓝吓了一跳,惊慌地看向卫生间方向,又看向门口,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门外的林欣等不及,自己用备用钥匙开了门,蹦蹦跳跳地拎着好几个精致的食盒进来:“Surprise!快感谢我这个中国好闺蜜……呃?!” 她的话音在看到从卫生间走出来、头发微湿的顾昭言时,戛然而止。 林欣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嘴巴张成了O型,手里的食盒差点掉地上。 她看看面色泛红、穿着睡衣、头发凌乱的盛蓝,又看看明显刚洗漱完、出现在清晨出租屋的顾昭言…… “你……你们……!”林欣脸上露出了极度震惊又极度兴奋的八卦表情,“哇哦!!!蓝蓝!你们……进度这么快的吗?!昨晚……!!!” “不是!林欣你别瞎想!”盛蓝急得直跺脚,脸红的快要滴血,“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只是……只是……” “我只是在沙发上睡了一晚。”顾昭言接过话,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莫名的说服力……或者说,越描越黑的感觉。 林欣显然不信,脸上写着“我懂我懂我都懂” 贼兮兮地笑着:“知道知道~沙发嘛~我懂的~” 她把食盒放在桌上,凑近盛蓝,用自以为很小声其实大家都听得到的声音说,“可以啊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蓝蓝!不过顾昭言这身材,睡沙发是有点委屈哈……” 盛蓝:“……”她已经放弃解释了,只想原地消失。 顾昭言听着林欣的虎狼之词,嘴角几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但也没再多说什么,默认了这种误会。 好不容易等林欣的兴奋劲过去一点点,她才想起正事,拉着盛蓝的手,眼睛亮晶晶的,完全忘了旁边的顾昭言,激动地说:“蓝蓝蓝蓝!我是来跟你说正经事的!我要追蒋川了!” “啊?”盛蓝愣了一下,没想到是这个发展。 “就是昨天!他送我回家!一路上我们聊了好多!他懂好多啊!超级有才华!人超级好超级温柔!我觉得他好有魅力!我决定了!我要追他!”林欣握紧拳头,一副斗志昂扬的样子,“你快跟我多说点他的事!他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有什么爱好?……” 盛蓝被好友这突如其来的猛烈感情弄得措手不及,看着林欣兴奋又认真的样子,只好暂时压下自己的尴尬,努力回想关于蒋川的事情。 顾昭言站在一旁,听着两个女孩的对话,尤其是听到林欣要追蒋川时,眉梢微挑,心里莫名地松了口气。 ——至少,那个碍眼的发小,似乎有了别的“麻烦”。 这时,盛蓝为了感谢顾昭言昨天的照顾,鼓起勇气对他小声说:“那个……谢谢你昨天照顾我。林欣带了这么多吃的,你……要不要留下来一起吃个午饭再走?” 顾昭言看向她,看到她眼中残留的羞涩和真诚的邀请,几乎没有犹豫,点了点头:“好。” 于是,一个充满尴尬误会的清晨,变成了一场三人行的、气氛微妙的午餐。 林欣沉浸在追求蒋川的兴奋计划中,不断向盛蓝取经; 盛蓝一边应付好友,一边还要承受对面顾昭言时不时投来的、意味不明的目光,如坐针毡...... 第9章 Chapter9 期末考试的紧张氛围笼罩了整个校园。这次考试至关重要,直接关系到寒假的心情和过年的红包厚度。 巧合的是,由于期中考试排名第一和第二,顾昭言和盛蓝被分在了同一个考场,而且是前后座。 考试铃响前,顾昭言走到自己的座位,目光掠过那个挺直的、纤细的背影。盛蓝正低头最后默背着古诗文,侧脸安静而专注。 成绩公布时,毫无悬念,顾昭言依旧稳坐年级第一的宝座。盛蓝则以微弱的几分之差再次位列第二。 看着光荣榜上再次紧挨在一起的名字,两人心里都泛起一丝异样的波澜。 寒假,伴随着冬日的冷风正式到来。 除夕夜,依旧难掩一种程式化的冷清。 丰盛的年夜饭桌上,礼仪周到,却少了些寻常人家的喧闹和热气。 爷爷奶奶对盛蓝和盛阳关怀备至,但那份关怀背后总带着一丝无法弥补的遗憾和小心翼翼。盛蓝乖巧地应对着,心里却空落落的。 吃完饭,她借口和林欣有约,带着弟弟盛阳出门,前往人头攒动、年味十足的人民广场。 林欣早就等在那里,身边还站着被她硬拉来的、一脸无奈又觉得有趣的蒋川。 “蓝蓝!这里!”林欣穿着红色的羽绒服,像只快乐的小鸟,看到盛蓝过来,立刻挤眉弄眼,示意她看蒋川。 盛蓝今晚的打扮让林欣眼前一亮。整个人看起来知性又美丽,带着一种平时罕见的、大家闺秀般的端庄气质。 这是为了应付家里那些必要的亲戚场合而做的打扮。 “哇!盛小蓝,你今天这是要去选美啊?”蒋川吹了声口哨,眼神里是纯粹的欣赏。 盛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别闹了。” “小阳,久不见都长成大男孩样了,老实和姐说在学校追你的女孩子肯定不少吧...”林欣看着盛阳笑着调侃。 “林欣姐,你就别开我玩笑了”盛阳有些不自在地捏了捏西服外套的下摆,耳根微红。 四人汇入广场热闹的人流中。广场上张灯结彩,到处都是嬉笑玩耍的孩子和拍照留念的家庭,空气中弥漫着糖炒栗子和烤红薯的香甜气息。 临近午夜,广场上的人群开始沸腾,等待着倒计时和烟花秀。 盛阳和林欣兴奋地挤到前面去看准备燃放的烟花筒。蒋川则被旁边一个卖手工糖画的摊位吸引了注意力。 盛蓝站在稍远一些的地方,看着周围熙熙攘攘、幸福洋溢的一家人……孩子们被父亲扛在肩头,夫妻们相拥着等待新年到来……她的目光渐渐有些失焦。 热烈的团圆气氛像一面镜子,照出了她心底那份无法填补的空缺。 往昔过年的零星碎片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鼻腔猛地一酸,眼眶迅速泛红,湿润了起来。 她赶紧仰起头,试图逼回眼泪,不想破坏这热闹的气氛。 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穿过人群,无意中瞥见了她。 顾昭言。 他穿着一件剪裁利落的黑色长款风衣,衬得身形愈发挺拔颀长,气质冷峻出众。 顾昭言刚从那个沉闷乏味、充斥着公式化问候的家庭聚会中抽身。 人民广场上炽热的年味和鼎沸的人声与他周身疏离的气场格格不入。他下意识地蹙着眉,目光懒散地扫过周围一张张洋溢着幸福和兴奋的陌生面孔,只觉得吵闹。不远处,流光溢彩的灯笼和巨型屏幕的光影下,站着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是盛蓝。 平日总是简单束起的黑发此刻变成了风情万种的微卷长发,穿着一身优雅的黑色赫本风连衣裙,裙摆及膝,勾勒出纤细的腰身和良好的比例,裙摆下露出一截白皙笔直的小腿,踩着低跟鞋小皮鞋,让她原本清秀的身姿瞬间绽放出一种惊心动魄的、极具女人味的知性与端庄。 很美,像公主一样。 看着盛蓝背影,但那份美丽此刻却笼罩在一层易碎和悲伤之中,格外惹人心疼。 他没有丝毫犹豫,大步穿过人群,走到盛蓝面前。 盛蓝察觉到有人靠近,下意识地低下头,慌忙想擦掉眼角的湿意,却在看清来人时愣住了:“顾……顾昭言?” 顾昭言没有问她为什么哭,也没有说任何多余的话。 他只是深深地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和强装镇定的样子,然后,在周围震耳欲聋的倒计时欢呼声和第一朵烟花腾空炸开的绚烂光芒中,无比自然地、坚定地张开了手臂。 这是一个无声的、却充满力量和包容的邀请。 最后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眼泪再也抑制不住,无声地滑落。她向前一步,轻轻地、将自己投入了顾昭言敞开的、温暖的怀抱里,脸颊埋在他带着冷冽气息的风衣面料上。 顾昭言收紧手臂,将她稳稳地圈在怀中,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隔绝了周围的喧嚣和绚烂。 “砰——啪——!” 更多的烟花在空中绽放,照亮了相拥的两人。 盛阳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挤出来,正准备去找姐姐,却一眼看到了烟花下相拥的两人——他姐姐盛蓝,正被一个男人紧紧抱在怀里。 少年眉头一拧,下意识就想冲过去。 然而,他刚迈出一步,肩膀就被一只有力的手按住了。 蒋川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身边,对他摇了摇头,眼神里带着难得的认真和一丝洞察:“小鬼,别过去。” “可是川哥,他……”盛阳急着想辩解。 蒋川看着远处那对仿佛自成一个小世界的男女,叹了口气:“给你姐一点空间。”他看得出盛蓝在那个拥抱里显露出的脆弱和依赖,那是他从未见过的。 盛阳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姐姐虽然流着泪,但靠在顾昭言怀里的身影似乎确实找到了一种安稳。 他抿了抿唇,虽然不甘心,但还是停下了脚步,只是目光依旧紧紧盯着那边。 烟花渐熄,人群的喧嚣如潮水般退去,留下一种近乎真空的寂静。盛蓝的情绪在顾昭言安稳的怀抱中稍稍平复,理智回笼,慌忙从他怀里退开一步,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低着头不敢看他,声音细弱蚊蚋:“对不起……弄脏你衣服了。” 顾昭言感受着怀中温度的骤然抽离,看着她重新缩回那层无形的壳里,眉头几不可查地蹙起。 他并不在意风衣上那点微不足道的湿痕,他在意的是她此刻的逃避。 他向前逼近半步,高大的身影在路灯下投下极具压迫感的阴影,目光沉静却不容回避地锁住她: “盛蓝。”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穿透了夜晚微凉的空气,没有任何铺垫,直抵核心, “虽然现在说这些不合适...但你看得出来我喜欢你吧。”陈述句。 将她最害怕面对的问题**裸地摊开在眼前。 盛蓝的心脏像是被那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骤然停止了一瞬。 她几乎是本能地想要逃。眼神慌乱地四处飘移,就是不敢对上那双过于深邃、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睛。她下意识地后退,脚跟不小心绊了一下,身形微晃。 “今、今天的烟花……很好看。”她生硬地、干巴巴地挤出这么一句,声音发颤,试图用最拙劣的方式转移话题,手指无意识地紧紧攥住了自己的衣摆,指节泛白。“……林欣他们……等、等很久了……我,我得过去了……” 语无伦次地说完,她几乎是落荒而逃,转身就想钻进尚未完全散去的人群里。 然而,手腕却被人从后面轻轻握住。 力道并不重,甚至带着一丝克制,却足以让她瞬间僵在原地,无法再移动分毫。 “盛蓝。”他又叫了一次她的名字,声音比刚才更低哑了一些,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固执的坚持,“好好说话。” 盛蓝背对着他,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勇气都在他那句直白的喜欢和此刻的坚持下消耗殆尽。 最终,她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猛地抽回了自己的手腕,低喊道:“新年快乐……我先走了!”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飞快地跑开了。 除夕夜的喧嚣被彻底隔绝在外。盛阳跟着盛蓝回到她的房间,关上门,少年脸上带着难得的严肃和担忧。 “阿姐,”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那个顾昭言,川哥和我说了……你是不是喜欢他?” 盛蓝正在卸妆的手顿了一下,透过镜子避开弟弟的目光,语气尽量平静:“阿阳,你别问了。” “我不是小孩子了!”盛阳有些着急地走到她身边,“我都看到了!他抱你,你还哭了……姐,你不喜欢他吗” 盛蓝沉默了片刻,轻轻叹了口气“阿阳,妈妈很早就为我们规划好了这条路……这是她的心愿。” 盛阳心里又酸又胀。他握住姐姐的手,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成熟和坚定: “姐,你不能因为害怕失去,就畏手畏脚的什么都不敢做,这很不像你” “是,这条路早就注定,那你就要因为还没发生的事,就放弃现在可能得到的快乐和幸福吗?” “我已经不是小孩了!我能照顾好自己!爷爷奶奶、姑姑她们都在。我也不想你一直过得不开心...好吗” 盛阳的话像一把钥匙,猛地撬开了盛蓝心中那把沉重的锁。她怔怔地看着弟弟,看着他眼中真诚的鼓励和急切。 那些她用来束缚自己、逃避感情的借口,在弟弟炽热而通透的话语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不留遗憾?......我未免也太贪... 顾昭言刚回到月湖景。 顾昭言脱下了那件沾染着她泪痕的风衣,随意扔在沙发上。公寓里空旷、冰冷、寂静无声。 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广场上她惊慌逃避的眼神,和她最后跟着别人离开的背影……一种混合着挫败、烦躁、失落的情绪像毒藤一样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一直在思考是不是自己太着急了。走到厨房想倒杯水,就在他心情低落到极点时。 “叮咚——” 一声清脆的门铃响骤然划破了公寓的死寂。 顾昭言动作一顿,眉头紧蹙。回来吃了顿形式大于意义的年夜饭,接了工作电话后又匆匆离开了,甚至连一句像样的新年祝福都没有留下。 以为爸妈返回来了...... 他带着一丝不耐和疑惑走到门口,透过猫眼向外看去。 下一秒,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门外站着的,竟然是去而复返、气喘吁吁、脸颊因为奔跑和紧张而泛着红晕的——盛蓝! 她居然来了?! 顾昭言几乎是立刻拉开了门,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 盛蓝看到他,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勇气,猛地踮起脚尖,伸出手臂勾住他的脖颈,仰头就吻上了他的唇! 这个吻带着冬夜的凉意,更多的是毫无章法的、青涩而急切的力度。 顾昭言彻底僵在了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只能感受到唇上那柔软而颤抖的触感,和她身上淡淡的、熟悉的香气。 蜻蜓点水一吻过后,盛蓝迅速退开,胸口剧烈起伏,声音颤抖却无比清晰:“对不起!顾昭言!对不起……我不该逃避,不该让你难过……” 她几乎是喊出来的,说完后,整张脸都红透了,忐忑不安地看着他。 其实只要盛蓝仔细一点看就能看到,顾昭言红的滴血的耳朵...... 嘴唇好...好软。 顾昭言从巨大的震惊中缓缓回过神。看着她微肿的眼眶、泛红的脸颊和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嘴唇…… 他只是深深地看着盛蓝,目光沉静而专注,仿佛要将她此刻的样子刻进脑海里。 然后,顾昭言伸出手,轻轻拭去她眼角因为激动而渗出的泪花,动作温柔得不可思议。 “没关系的,做你自己就可以”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盛蓝,我们可以慢慢来。”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个极淡却无比自信和笃定的弧度,眼神深邃地看着盛蓝: “即使你现在不立刻答应我什么,也没关系。” “因为我知道,” “我们在一起,是迟早的事。” “而你,” “拒绝不了我的。” 顾昭言那句低沉而笃定的“你拒绝不了我的”话音还未完全落下,盛蓝的脸颊已然红透,心跳快得几乎要挣脱胸腔。 她羞赧地想要低头,却被顾昭言双手轻轻托住了下巴。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流连,最终再次定格在那张刚刚主动吻过他、此刻正微微张合、泛着水光的唇瓣上。 这一次,不再是她那般孤注一掷的冲动,而是他主导的、缓慢而坚定的靠近。 他低下头。 这个吻,与方才她那个青涩急切的吻截然不同。它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温柔和逐渐加深的探索。起初只是唇瓣的轻轻摩挲,细腻地描绘着她的唇形,仿佛在品尝一件期待已久的珍宝。随后,他巧妙地撬开她的牙关,更深地侵入,气息交缠,带着薄荷的清冽和他身上独有的、令人安心又迷醉的味道。 盛蓝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所有的思考和羞怯都被这个绵长而深入的吻席卷而去。她只能生涩地、笨拙地回应着,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他胸前的衣料,身体微微发软,全靠他环在她腰间的手臂支撑着。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两人都有些气息不稳,顾昭言才缓缓松开她,额头却依旧亲昵地抵着她的,呼吸微促,深邃的眼底翻涌着暗沉的情愫和满足。 盛蓝靠在他怀里,大口地呼吸着,脸颊绯红,眼神迷离,唇瓣变得愈发红肿湿润。 短暂的温存静谧后,顾昭言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 “晚上……在广场,后来跟你一起走的那个男的是谁?”他还是问了出来,他甚至下意识地收紧了环住她的手臂。 她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又好笑的表情,“你说他呀?那是我弟弟!亲弟弟!你以为什么......顾昭言?”她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的胸口,“连我弟弟的醋都吃?” “你弟?”顾昭言愣了一下,这倒是他没想到的。 想起那个男生的气质和穿着,“切,那弟弟也太帅了吧”他重新将盛蓝搂紧,下巴蹭着她的发顶,声音闷闷的“不过,以后不准让别人那样搂你肩膀,弟弟也不行。” “小气包包”她小声嘟囔了一句,却更紧地靠进了他怀里。 笑闹过后,顾昭言稍稍松开她,目光再次落在她身上这条优雅的黑色连衣裙上。 “不过,”他低声说,指尖轻轻拂过她裙子的肩带,“你今晚好漂亮呀 宝宝。” 他顿了顿“像公主一样。” 盛蓝听到顾昭言亲昵的称呼,脸颊微热,小声嘟囔:“……我以前不漂亮吗” “漂亮”顾昭言再次肯定道,低头又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 两人窝在沙发上,顾昭言用遥控器随便选了一部老电影,但其实谁也没认真看进去。盛蓝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平稳的心跳和温暖的体温,她的眼皮越来越重。 电影的对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她的呼吸逐渐变得均匀绵长,抓着他衣角的手也慢慢松开——她就在他怀里,毫无防备地睡着了。 顾昭言察觉到怀里的重量和均匀的呼吸,低头看着她。 他的心柔软得一塌糊涂。 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睡得更舒服,然后拉过旁边叠放的薄毯,轻轻盖在她身上。 他就这样抱着她,在空旷却不再冰冷的公寓里,看完了那部不知道讲了什么的电影。 窗外,新年的第一缕天光悄然浮现。 而盛蓝,在月湖景,在顾昭言的怀里,安稳地睡了一整夜。 这一次,没有噩梦,没有不安,只有萦绕周围的、令人安心的气息。 第10章 Chapter10 盛蓝是在一阵温暖而陌生的阳光中醒来的。 她眨了眨眼。 记忆如潮水般涌回——除夕夜、广场、拥抱、吻、还有他怀里安心的温度……她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 她发现自己躺在柔软的大床上,身上盖着轻暖的羽绒被,身上穿的昨天的裙子。 她正愣神间,卧室门被轻轻推开。 顾昭言端着杯水走进来,他已经换上了简单的家居服,头发还有些微湿,看起来清爽又慵懒。 “醒了?”他走过去,将水杯递给盛蓝,声音比平时更低沉柔和一些。 盛蓝接过水杯小口喝着,水温正好。她不敢看他,眼神飘忽,小声问:“我……我怎么睡床上了……”她记得昨晚是在沙发睡着的。 “那不然你想睡沙发?” “洗漱一下,早餐快好了。”顾昭言移开目光,转身欲走。 “顾昭言,”盛蓝叫住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你爸爸妈妈……过年也不在家吗?”这公寓安静得过分了,昨晚就想问了.... 顾昭言脚步顿住,转过身,靠在门框上,表情没什么变化,但语气淡了些:“嗯。他们忙。” “……过年也不回来吗?”盛蓝难以想象。 “他们有比过年更重要的事。”顾昭言扯了下嘴角,那弧度里没什么温度,“我爸妈在京市做科研项目,实验室就是他们的家。过年对他们来说,和普通日子区别不大。”他说得很平静。 她心里微微一疼,忍不住轻声问:“他们……一直这样吗?” “嗯。”顾昭言应了一声,似乎不想多谈这个话题,但还是补充了几句。 “习惯了。他们负责提供优渥的物质条件,我负责好好学习管理好我自己。很公平” 盛蓝听着,心里那点心疼蔓延开来。比起自己,顾昭言,仿佛从小就被扔进了一个精密却冰冷的系统里独自运行。 她掀开被子下床,走到他面前“顾昭言,以后的每一个新年我都陪你过......我们都陪你” 顾昭言看着她认真的样子,看着她眼里毫不掩饰的心疼,酸软得一塌糊涂。沉默了几秒,然后抬起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 “好,你陪我。”他低声答应,声音比刚才哑了一些。 早餐是简单的煎蛋吐司和牛奶,但顾昭言做得像模像样。 两人对面坐着,气氛比刚才轻松了一些。 盛蓝小口吃着煎蛋,忽然想到什么“顾昭言,问你个问题。” “嗯?”顾昭言抬眼。 “你以前......有...有没...”她语气平稳,但还是问不出口...... 顾昭言放下叉子,看向她,像是猜出来她想说什么,眼神异常坚定看着她:“没有。” 没有,我没谈过恋爱。 他放下叉子,身体微微前倾,目光专注地看着她,语气更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和坦诚: “盛蓝,”他叫她的名字,“我没有喜欢过谁。” 然后,他微微蹙了下眉,补充道:“所以,我也是第一次……谈恋爱。” 他说“谈恋爱”这三个字时,略微有点不自然,但很快恢复镇定,“如果……如果我哪里做得不好,或者让你不开心了,你要告诉我。” 他的直白和坦诚让盛蓝的心跳骤然失序。 她猛地抬起头嘴比脑子快地嘟囔了一句:“谁、谁要和你谈恋爱了……” 话音刚落,她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这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果然,顾昭言闻言,眉梢微微一挑,那股慵懒又带着点痞气的劲儿上来了。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盛蓝,身体靠向椅背,嘴角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 “哦?”他拖长了语调“不谈恋爱?” 顾昭言忽然站起身,绕过餐桌,走到她身边。盛蓝下意识地想往后缩,却被他单手撑在椅背上,困在了他和餐桌之间。 他俯下身,凑近盛蓝,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顾昭言的目光落在她红得滴血的耳垂上,声音压低,带着蛊惑人心的磁性: “那昨晚是谁……跑来找我?”他温热的气息拂过盛蓝的耳廓。 “……”盛蓝屏住呼吸。 “又是谁……主动亲的我?”声音更低了,几乎是在她耳边呢喃。 “……”盛蓝心跳快得快要爆炸。 “亲完……”他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眼神暗沉,“就不打算负责任了?嗯?” 盛蓝垂下眼睫,轻轻搅动着杯子里的牛奶,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他耳中: “我承认,昨晚是我冲动了……但你也不要因为暧昧上头才和我在一起。” “哦。难道不是因为喜欢,所以才会暧昧...还是说你想占我便宜?”顾昭言打断盛蓝的话。 盛蓝红着脸瞪了他一眼,心里却像打翻了蜜罐,有时候说起这些话顾昭言真是一套一套的。 两人窝在沙发里,顾昭言拿着手机摆弄了一会儿,然后递给盛蓝看。 是他的IG界面。他发了一张照片,照片是盛蓝的背影,在人民广场上的....配文非常简单: @luzhaoyan: Never again. 这个账号之前几乎是一片空白,这条动态瞬间引爆了他们的社交圈。下面瞬间堆满了点赞和评论。 李煜:[??????我瞎了?言哥你被盗号了?] 沈灏辰:[终于舍得拿出来晒了?] 林欣:[我的大白菜终于也是被猪拱了...(〃>皿<)] 李怡儿:[99啊 终于在一起了 !记得请吃饭就好] ... [卧槽!真的是顾昭言?!] [官宣了?!] [好漂亮!] [文案啥意思???学霸和学霸谈恋爱真是......放过我们吧... ] [┭┮﹏┭┮......一中又要少一个超绝单身帅哥了....] ...... 盛蓝看着那条简单的动态和下面爆炸的回复,心里暖暖的,又有点不好意思:“你什么时候拍的……” “昨晚。”顾昭言拿回手机,低头看着她,眼神亮晶晶的,带着点求表扬的意味,“好看吗?” 盛蓝点点头,唇角弯起。 顾昭言看着她笑,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我的。” Never again 以前不曾有,以后也不会给别人; 盛蓝的脑袋微微低下,嘴角不可抑制地微微上扬,满是珍视。 确认关系后... 顾昭言,仿佛打开了某个神秘的开关,彻底颠覆了在学校大家对他的原有印象... 以前课间要么睡觉要么看闲书的顾昭言,现在最大的爱好就是侧过身,手臂搭在盛蓝的椅背上,下巴几乎要搁到她肩膀上,看她写作业看她发呆。有时什么也不说,就那么靠着,呼吸拂过她的颈侧,像只大型的、需要贴贴的大型犬。 盛蓝一开始还会有点不自在,小声提醒他“好多人看着呢...在学校呢”,顾昭言却理直气壮:“看就看,我看我女朋友犯法?”后来盛蓝也习惯了,甚至在他靠过来时,会下意识地调整姿势让他靠得更舒服点。 中午吃饭必然要坐在一起。顾昭言会非常自然地把盛蓝餐盘里她不爱吃的洋葱、胡萝卜夹到自己碗里,再把自己餐盘里她喜欢的肉或虾夹给她。 如果位置不够,他宁愿自己站着吃,也要让盛蓝坐他旁边。 林欣、李煜多次吐槽“没眼看”、“饭还没吃狗粮先饱了”,顾昭言只会懒洋洋地瞥他一眼:“酸就去找一个。” 下午上体育课,林欣和盛蓝去更衣室换运动服; 盛蓝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个仿佛被夺舍了的男朋友,对林欣感叹:“我以前怎么会觉得他高冷呢?他简直比五二零还粘。” 林欣则会翻着白眼回答:“知足吧蓝蓝!这叫反差萌!恋爱脑就是男人最好的嫁妆!” “你和蒋川怎么样了?最近都没听你讲...快跟我讲讲发展到哪一步了...”盛蓝想起自从除夕夜到开学她和蒋川就都没联系了,只知道他回国被他爸知道,估计又被抓回去上班了... “别说了,我打算放弃了。。。其实除夕夜那晚...我告白了,蒋川他说把我当妹妹..其实我告白失败后,心里特别难受,但是看到你和顾昭言那么幸福,我又觉得我那些难过好像也不算什么了蓝蓝!我真的很感谢顾昭言,其实以往每一年你除夕夜都会很难过因为那些事 ,但是你姐妹我嘴笨,只能陪你吃路边摊,看你不开心,但是顾昭言就不一样啦!嘿嘿 ”林欣快速换下上衣,坐在更衣室内长椅上和盛蓝声图并茂着这些看似很平常的话。 盛蓝听到林欣这一席话,顿住了,其实自己不是一个很感性的人,但此刻,林欣的话驱散了她心底那些隐藏许久的阴霾。 她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想说些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睛直直地盯着林欣; 她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过去和林欣一起的点点滴滴,那些一起吃路边摊的夜晚.....那些互相陪伴默默无言却又无比温暖的时刻,此刻都如潮水般向她涌来。她缓缓地走到林欣身边,在她身旁坐下,轻轻地握住了林欣的手。 “阿欣……”盛蓝终于哽咽着说出了这两个字,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 她真的很庆幸,能有林欣这样一个知心的好姐妹。这份情谊,比什么都要珍贵。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很感动,但是先别感动,我们快迟到了。。。”林欣一个起身抓着盛蓝的手大步往操场去了。 体育课上,两两相对互相垫球着...... “对了,阿欣,我打算找一个兼职,叔叔阿姨店里需不需要人手帮忙?或者别的可以做的?” 林欣大吃一惊“蓝蓝?你怎么忽然有这种想法?是爷爷奶奶他们?......” “没有,你别瞎想,我就是觉得现在才高一时间也充沛,而且周末我也没什么事做。”盛蓝淡淡地陈述着。 “你周末没事?你敢说你周末没事?”林欣一个暴跳把排球当篮球抛了,看得出来一肚子气...... 顾昭言和盛蓝还没在一起前,林欣周末总去和盛蓝黏在一起,说点小姐妹话,自从他们狼狈为奸后,顾昭言每周末都往家和园跑,跟住那里一样,一来二去林欣也不好意思再去当电灯泡... “那你帮不帮我嘛~”看着盛蓝往排球网后绕了一大圈捡回来排球...盛蓝难得撒娇一次,林欣也是拿她没办法。 “行吧,那我帮你问问”她带着审视的目光持续盯着盛蓝。 ——周末家和园 周末,阳光透过轻薄的窗帘,慵懒地洒在“家和园”小区盛蓝公寓的客厅里。 一连串的敲门声响起,节奏轻盈又带着几分急切,一下又一下的。 盛蓝放下手中的画笔,慢悠悠地起身朝门口走去。 果不其然。 “顾昭言,你干脆住我家得了。。。”看着门外的人,身着一件宽松的白色纯棉长袖,袖口随意地挽起,露出线条优美的小臂。下身搭配一条浅灰色的休闲直筒裤,裤脚自然地落在白色的板鞋上。 忽然意识到夏天又要来了...... “?可以吗,我愿意”顾昭言一进门就直接把盛蓝搂进怀里,理直气壮地耍赖着; 他一进门就直接把盛蓝搂进怀里,理直气壮地耍赖着要贴贴。他总能找到各种理由跑来; “这套新出的物理卷子很难,一起做?” “路过看到这家甜品好像很好吃,带给你尝尝” “......” 每次来了之后,就恨不得变成盛蓝的人形挂件,黏在她身边怎么都不肯走。 今天,他又找了个新理由,一本正经地说:“今天天气不错,适合在你这里看书。” 盛蓝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心里想着“在哪里看书不是看”,但嘴上却没说出来。 顾昭言的目光落在盛蓝身上,盛蓝穿着一套淡蓝色的裙子,两条肩带在肩上显得肤色尤为白皙,袖口是荷叶边的样式,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摆动,增添了几分俏皮。收腰设计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肢,更显身材曼妙。她的头发随意地披散在肩膀上,几缕发丝调皮地落在脸颊旁... 顾昭言的眼神变得炽热起来。 他轻轻抬起手,帮盛蓝捋了捋耳边的头发“怎么感觉又瘦了...?我好不容易养的肉肉呢?” “阿宝,你腰好细呀...” “你好香啊...” “宝宝好漂亮呀...” “你是专门来克我的吧...” 盛蓝没搭理他,径直走向画架前...实则是面对顾昭言的糖衣炮弹已经完败了,零胜记录,战绩可查无话可说。 盛蓝画画,他就搬个椅子坐在旁边看,目光时不时就要飘到盛蓝身上。 最后又改变想法后面抱着她的腰... 盛蓝无奈地推推他:“顾昭言,你这样我怎么动?” 顾昭言则把她抱得更紧,更加无赖:“那就别画了,陪我。” “你不是来看书的吗?” “书没你好看。” 盛蓝:...又输了。 “顾昭言,我下周开始可能就不能陪你了”盛蓝放下画笔,终于转过来了,用酒精棉布擦了擦手上的污渍,直视顾昭言; 顾昭言主动接过酒精棉布小心的蹭着盛蓝手上比较顽固的油墨“怎么了?” 两人走向沙发。 “我找了份兼职,暂时打算做到暑假..也可能到暑假结束” “怎么忽然想做兼职了”顾昭言忽然想到沈灏辰说的一些话顿了几秒钟; 是因为什么呢?心里想着很多可能性...... “哎呀,我都决定好了,而且就在学校附近,咖啡店也不累...”盛蓝微微耷拉着脑袋,用可怜巴巴的眼神地望着顾昭言... “多少...?”顾昭言别过脸故意不看盛蓝。 “什么多少?”盛蓝一脸疑惑。 “雇你需要多少?价格你开” “是你雇我还是你爸妈雇我?...再说了我可是很贵的哦,至少这个数!”盛蓝比了个二在顾昭言眼前晃来晃去。 “耶设么耶?...当你男朋友年级第一都是空壳子?”顾昭言从钱包夹子掏出一张卡放在茶几上。 “这是我从小到大参加竞赛、比赛的奖金...五十万左右,雇你几天应该还是够的”顾昭言捏了捏盛蓝的脸。 “哇!我们顾昭言好优秀呀!”盛蓝秒变小财迷拿起桌上的卡甩来甩去的。 “但是顾昭言,我想去...”可怜巴巴望着他,让他所有试图阻拦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叹了口气,伸手将盛蓝揽进怀里,下巴轻轻蹭着她的发顶,声音闷闷的:“……非去不可?” “嗯。”盛蓝在他怀里用力点头,声音软糯却坚定,“很想很想去。就当……体验生活?而且就在学校旁边,很安全的。” 顾昭言沉默了几秒。 “好。”他终于松口,手臂却收得更紧了些“但是有条件。” “什么条件?”盛蓝从他怀里抬起头。 “每天下班我必须来接你。不准累着自己,受不了就立刻辞职。还有……”他顿了顿,“我去店里的时候,你得给我打折。” 盛蓝被他最后那个“条件”逗笑了,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地,主动环住他的腰,笑着应道:“好好好,给你打最大的折!顾老板!” 第11章 Chapter11 几天后的周末晚上,盛蓝被蒋川一个电话叫到了他们以前常去的那个清吧——“Day Off”。酒吧氛围放松,灯光慵懒,放着轻缓的爵士乐。 蒋川已经在了,坐在一个靠墙的卡座里,面前放着一杯威士忌加冰。他穿着件做旧的牛仔外套,头发随意抓了抓,艺术生的不羁感与酒吧的氛围很搭。看到盛蓝进来,他抬手示意。 盛蓝走过去坐下,点了杯无酒精的莫吉托 “怎么突然约这儿?”盛蓝问道,环顾了一下四周。 蒋川没直接回答,晃了晃杯中的冰块,发出清脆的响声,然后抬眼看向她,嘴角勾着笑,但眼神挺认真:“盛小蓝,你和顾昭言在一起了?” 盛蓝点点头,眼神平静而肯定:“嗯,春节那会的事了。” 蒋川过了一会儿,他才扯出一个笑容:“行吧。那小子……看着是很靠谱,就是感觉脑子有点轴,不太会来事儿的样子。” “阿姨给你们姐弟俩铺的路……这事儿,你打算怎么弄?”蒋川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不容回避的严肃,“你跟顾昭言说过这些吗?” 他喝了一口酒,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让他接下来的话显得更加冷静甚至有些残酷:“你姑姑……那边”点明了这可能引发的家庭矛盾。 蒋川的担忧非常具体。 他支持盛蓝恋爱,但他更怕她天真地沉浸在眼前甜蜜里,低估了未来需要面对的现实压力和可能带来的痛苦。他知道盛蓝对家庭的责任感。 盛蓝握着冰冷的杯壁,指尖传来一丝凉意。 酒吧昏暗的光线让盛蓝脸上的表情有些模糊,但她的声音很清晰:“阿川,谢谢你。” 她顿了顿,组织着语言:“这些事,我没忘。你别担心。”“事在人为...” 蒋川盯着她看了很久。 终于,他身体向后靠进卡座,叹了口气,脸上的严肃化开,露出一丝无奈又带着点欣赏的笑:“行,你从小到大就最有主意,不是一时头脑发热,那我就不啰嗦了。” 他举起酒杯:“为你这迟来的叛逆期,干一个?勇敢追爱是好事,哥支持你。” 盛蓝也笑了,拿起杯子和他的轻轻碰了一下。 放下酒杯,蒋川又恢复那副懒洋洋的样子,但话里的关心没变:“不过记住了,谈恋爱归谈恋爱,别委屈自己。顾昭言那小子要是让你不开心了,或者到时候家里给你压力了,别自己扛着。给你撑个腰、当个挡箭牌还是没问题的。” 他顿了顿,补充道,带着点戏谑:“当然,最好是你们俩自己能搞定。” 盛蓝心里涌起一股暖流,重重地点了点头:“知道啦” “转角咖啡馆”里多了一位新来的、气质安静温婉的兼职生。 盛蓝穿着合身的咖啡店围裙,学着做咖啡、点单、收拾桌子,动作从生疏渐渐变得熟练。她身上那种宁静的气质似乎也感染了这家小店,连空气都变得柔和了几分。 而咖啡馆的常客们也很快发现,店里多了一道极其养眼的风景线——一个帅得过分、气质却冷冽慵懒的男生,几乎每天都会占据靠窗的那个固定位置。 顾昭言会故意在人不那么多的时候去吧台点单。 盛蓝:先生,今天喝点什么? 顾昭言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今天有什么推荐?” 盛蓝:“嗯……美式一如既往的稳定,拿铁今天用的新豆子,或者……试试店员推荐?”指了指自己。 顾昭言低笑:“哦?店员推荐有什么特别?” 盛蓝凑近一点,压低声音:“特别……甜?” 顾昭言眼神一暗,声音低沉:“好,就要这个。多加点糖。” 顾昭言果然兑现了他的“支持”——换了个地方自习。他面前通常摆着iPad或厚厚的专业书,手边放着一杯美式耳机松松地挂在脖子上。他的目光每隔 一段时间,就会像有自主意识一样,从屏幕上移开,精准地落在那个穿着围裙、忙碌穿梭的纤细身影上。 ——周六晚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店里人越来越少,据天气预报晚上有雷暴雨,店长姐姐特地交代今晚早点关门让盛蓝早点回家; 刚走到店门口,将卷帘门缓缓拉下,用力往上提了提,确保它已经完全锁好,又用手晃了晃,确认没有松动。 就在盛蓝刚刚把钥匙从锁孔里拔出来,还没来得及把它放进兜里的时候,大片大片的乌云如同千军万马一般迅速地聚拢过来,豆大的雨点就“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 盛蓝躲到店门口的屋檐下,看着这突如其来的暴雨,庆幸自己刚刚及时关上了店门,否则店里肯定会被雨水灌得一塌糊涂。 躺在裤兜里的手机此时此刻震得盛蓝大腿发麻,是顾昭言。 “几点下班?”电话里头很吵,他应该是在马路边吧。 盛蓝用手接了一滩屋檐外的雨“刚要走,忽然下雨了,还在这...没走呢” “站着别动,我来找你”顾昭言挂断电话。 盛蓝蹲在屋檐下,回复一些今天没回复的讯息。 刚回完林欣几条八卦信息,头顶密集砸落的雨点声忽然消失了。 她疑惑地抬起头,一把黑色的大伞=在她头顶撑开了一片无雨的天空。握着伞柄的手指骨节分明,冷白修长。 视线顺着伞柄向下,撞入一双深邃的眼眸。顾昭言就站在滂沱大雨中,另一只手还插在裤袋里,肩头和大半个身子都已经被雨水打湿,额前的碎发也湿漉漉地贴在额角,显得有些狼狈,但他看着盛蓝的眼神却异常明亮专注,仿佛穿透了这密集的雨幕。 “蹲这儿喂蚊子?”他开口,声音被雨声衬得有些低沉,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盛蓝愣了一下,赶紧站起身:“你怎么这么快?还淋湿了!”她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拍顾昭言肩上的雨水。 顾昭言却顺势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往伞下拉近了些,确保她完全被笼罩在伞下:“跑过来的。不远。” 盛蓝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仰头看着他,眼神里带着点试探和请求,“顾昭言……我今晚……能不能去你那里借住一晚?” “家和园那边,地下车库和路口都淹了,听说配电房也可能受影响,今晚估计会停电。” 话一出口,她看到顾昭言的眼睛几乎是瞬间亮了一下,但那瞬间的惊喜能在明显一点吗...... 故作镇定地移开视线,看着哗哗的雨幕,语气尽量平淡:“……嗯。走吧。” 回到月湖景公寓 顾昭言拿出干净的毛巾和新牙刷递给盛蓝:“先去洗个热水澡,别感冒了。”他那件白色T恤也几乎湿透,隐约勾勒出紧实的肌肉线条。 盛蓝洗完澡出来,穿着顾昭言那件过于宽大的白色T恤和一条勉强系住的运动裤,浑身散发着和他一样的沐浴露清香。 顾昭言也快速冲了个澡,换上了家居服,正拿着吹风机等她。 他让盛蓝坐在沙发上,自己站在她身后,耐心地帮她吹干长发。手指轻柔地穿梭在她的发丝间,暖风嗡嗡作响,两人都没有说话。 吹干头发,两人窝在沙发里。窗外的暴雨依旧没有停歇的意思,偶尔划过闪电,传来沉闷的雷声。但这冰冷的天气反而衬得室内更加温暖宁静。 顾昭言看盛蓝蜷在沙发里,抱着柔软的抱枕,他伸手过去,握住盛蓝放在膝盖上的手:“在想什么?” 盛蓝回过神来回应了一下“没” 细想就快放暑假了...想到昨天和姑姑的不愉快对话。 “顾昭言,你以后想做什么?”盛蓝小心试探着。 顾昭言玩着她的手指,语气平淡却笃定:“嗯。大概率是人工智能新能源方向或者计算机。以后……可能会创业,或者做研发。”他对自己的人生路径似乎非常清晰。 “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慢慢想,我都支持你。”他顿了顿,看着她,补充了一句,声音低沉而认真,“反正,以后我都在。” 盛蓝的心跳漏了一拍。 “嗯……确实还没完全想好。”盛蓝老实说。 他忽然凑近她,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鼻尖,呼吸交融:“你如果能多依赖我...麻烦我就更好了。”他的目光落在盛蓝的唇上,眼神变得幽深。 随后大手猛地一捞,直接将她的身子转过来,面对面地按坐在自己腿上。这个姿势比侧坐更具侵略性,双腿被迫分开放置在他的腰侧,整个人被他完全笼罩在身影之下。 盛蓝双手攀住他的肩膀... 盛蓝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眼底毫不掩饰的**和深情,着急把头别过去看落地窗外...... “躲什么?”他低沉的嗓音擦着盛蓝的耳廓掠过,迫使她低头看着自己,两人的鼻尖几乎要碰在一起,他的气息强势地侵占了她所有的感官,每一个微小的挣扎都被他更用力地化解。 顾昭言不再犹豫,低头吻了上去。 他的唇温热而柔软,一开始只是轻柔的贴合,仿佛在品尝珍贵的宝物。但很快,这个吻就变得深入而急切。顾昭言一手捧住她的脸,拇指轻柔地摩挲着她的脸颊,另一手则揽住她的腰肢,将她更紧地压向自己,加深了这个吻。气息交织,沐浴后的清新香气与某种更暧昧的热度弥漫开来。 盛蓝感到一阵轻微的晕眩,不自觉地伸手环住他的脖颈,生涩却努力地回应。 他的手指悄然探进宽大T恤的下摆,掌心温热地贴在腰间的肌肤上,略带薄茧的指腹轻轻摩挲,在她腰际和后背流连忘返地抚摸,掌心滚烫的温度几乎要灼烧她的肌肤。他的吻也逐渐变得更具侵略性,从她的唇瓣移开,沿着下颌线一路向下,轻柔地吻至她纤细的脖颈,在那里留下湿暖而细密的痕迹。 盛蓝忍不住轻颤了一下,发出一声极轻的呜咽。 他低声唤她的名字,嗓音沙哑得厉害,盛蓝小声回应,仿佛在确认她的存在,也像是在无声地宣告占有。充满了对未来的期许,对彼此的渴望,以及在这种雨夜独处一室中酝酿出的浓烈情感。 窗外的雷雨声成了最好的背景音,掩盖了室内逐渐急促的呼吸和暧昧的声响。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月湖景公寓巨大的落地窗,驱散了昨夜暴雨的阴霾,柔和地洒满客厅。 盛蓝在顾昭言卧室内醒来,没有看到顾昭言的人影,赤脚走到客厅内,看着顾昭言躺在沙发上,手脚不可伸张的模样... 看样子,又没睡好。 啧,怎么睡着了眉头也能拧成这德行...看着他眉头舒展开后,不自觉的在顾昭言额头上留下余温,轻轻一吻。 刚要转身去洗漱...被一股牵引力... 盛蓝映入眼帘的是线条冷硬的下颌线,她整个人几乎被顾昭言蜷在怀里,枕着他的手臂,他的另一只手则松松地环在她的腰上,呼吸平稳悠长,温 热地拂过她的额发。 眉眼显得格外柔和,有被帅到... 她小心翼翼地想挪开一点,环在腰上的手臂就下意识地收紧了。 “偷亲我。”头顶传来他睡醒的沙哑嗓音,带着浓浓的鼻音。 “嗯……”盛蓝小声应着,不太好意思抬头看他。 顾昭言低下头,用下巴轻轻蹭了蹭她的发顶“睡得好吗?” “还好。”盛蓝的脸贴着他柔软的棉质T恤,能清晰地听到他沉稳的心跳声,莫名让人安心。 两人又静静躺了一会儿,享受着暴雨过后的宁静清晨。 最终还是顾昭言先起身去洗漱。“我去弄点吃的。”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自然亲昵。 过了一会儿,厨房传来煎蛋的滋滋声和咖啡机的轰鸣。盛蓝赤着脚走过去,靠在厨房岛台边看他。 顾昭言正专注地看着平底锅,侧脸线条利落。他动作不算特别娴熟,但很稳,打蛋,翻面,一气呵成。阳光勾勒出他微蹙的眉心和专注的眼神。 “需要帮忙吗?”盛蓝问。 “不用,”他头也没回,语气却很温和,“很快就好。你去洗漱,牙刷毛巾都在洗手台边上。” 早餐是简单的煎蛋、烤吐司和咖啡。两人对坐在岛台旁,安静地吃着。 顾昭言把她那份吐司涂好果酱推过去,状似无意地问:“今天有什么安排?” 盛蓝小口喝着咖啡:“嗯……得回家和园看看停电结束了没,收拾一下。下午和林欣约好去探店。” “我送你。”顾昭言立刻说,语气不容拒绝。 盛蓝抬头看他。 他拿起咖啡杯,避开她的视线,补充道:“顺路。而且那边淹水可能还没完全退,不安全。” 吃完早餐,顾昭言负责清洗餐具,坚持不让盛蓝动手。她只好站在旁边。 他忽然停下动作,转头看她“下次我要睡床上...” 盛蓝秒懂下意识反驳:“可以啊,那我睡沙发”。 顾昭言低笑一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擦干手,很自然地走过来,牵起她的手:“走吧,送你回去。” 下楼,上车。雨后的城市清新湿润,阳光灿烂。 车子平稳地驶向家和园小区。快到门口时,果然看到还有部分积水,环卫工人正在清理。 “进去吧。”他的声音低沉,“我等下要去躺竞赛班,老胡喊我”“你有事打电话。” “好。”盛蓝点点头,她推门下车,朝他挥挥手。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小区门口,顾昭言才缓缓收回目光。 车窗外的阳光明媚耀眼,一如他此刻的心情: You walked into my love. 你偶然闯入了我并不引以为傲的生活,从那天起,我的生活开始发生变化。 我的呼吸变得顺畅了,我讨厌的东西减少了,我可以自由地欣赏值得欣赏的东西了。 你偶然闯入了我并不引以为傲的生活,从那天起,我的生活开始发生变化。 我的呼吸变得顺畅了,我讨厌的东西减少了,我可以自由地欣赏值得欣赏的东西了。 ——选自《加缪情书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Chapter11 第12章 Chapter12 初夏的周末午后,商场里冷气充足,与室外的炎热形成鲜明对比。 林欣挽着盛蓝,从地铁站一路进到商场,嘴就没停过,语气夸张得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蓝蓝,你都不知道我最近都快郁闷死了!以前周末被你男人霸占也就算了,好歹课间十分钟你还能属于我!现在倒好,你去兼职,顾昭言那家伙简直像块人形橡皮糖,恨不得二十四小时和你黏在一起!呜呜,我好像有点‘屎’了……” 林欣皱着鼻子,用恨不得让全商场的人都听见的控诉语气。 盛蓝被她逗笑,亲昵地更紧地挽住她的胳膊,轻轻晃了晃,“好啦好啦,林大小姐消消气!看我这不是特地请假,今天全天候专属服务,只陪你一个人吗?够不够意思?嗯?” “这还差不多!”林欣哼了一声,总算露出了点笑模样,“算你还有点良心” 两人说着走进一家最近很火的复古饰品店,林欣一边试戴各种夸张的耳环,一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压低了些声音,带着点解气的意味说:“哎,对了蓝蓝,跟你说个事儿。咱班那个余琪,以前不是总爱在背后阴阳怪气,说你可能被哪个……咳,反正不是什么好话。自从上次顾昭言在IG上发了你们的合照官宣,我的天,你都没看见她那表情,精彩极了!最近可老实了,再也不敢在背后说你小话……不对,是再也不敢造谣你了!” 盛蓝正拿起一个简约的锁骨链在颈前比划,闻言动作微微一顿。 她最近忙得脚不沾地,学校、家和园、咖啡店三点一线,空闲时间被作业、兼职以及某个“粘人精”占得满满的,连最爱的画画都挤不出时间,更别提去留意班级里那些早已被她抛到脑后的风言风语了。 她淡淡笑了笑,语气里带着一种置身事外的平静:“是吗?不说她了,你看这个好看吗?” “好看!你皮肤白,戴这种细链子特别显气质。”林欣凑过来看了看,果断点头。 两人买完小饰品,顺着扶梯上楼,目标明确地奔向一家在社交平台上很火的甜品店。 坐在充满甜蜜气息的甜品店里,面前摆着造型精致的提拉米苏和两杯冰拿铁,林欣舀了一大勺送进嘴里,满足地眯起眼,然后开启了新话题:“蓝蓝,眼看就要放暑假了,你有什么打算?不会整个暑假都奉献给咖啡店和你们家顾昭言吧?” 盛蓝用小勺子轻轻刮着蛋糕边缘,想了想:“我还在考虑,想挤点时间学习呢”她顿了顿,看向林欣,眼里带着询问,“你呢?有什么计划?” “我啊,正想跟你说呢!”林欣一下子来了精神,身体前倾,眼睛发亮,“我们组织一次旅行吧!就我们几个好朋友,短途的也行,比如去个海边,或者找个有特色的古镇住两天?暑假那么长,总得有点特别的回忆吧?就高二了,到时候文理分班...我们人肯定没现在这么好约!” 这个提议让盛蓝有些心动。和好朋友一起出去旅行,听起来确实充满了诱惑。 “这个主意不错,还能顺便采景”盛蓝的眼神也亮了起来,“我们可以好好规划一下,看看时间、预算和目的地。到时候问问蒋川他们有没有兴趣。” “对对对!人多热闹!”林欣兴奋地拍手,“就这么说定了!我们这几天就研究起来!哎呀,想到可以出去玩,感觉期末复习都有动力了!” 两人在甜品店里兴致勃勃地开始畅想暑假的旅行。 ——家和园 盛蓝一进屋就把鞋子脱下,瘫坐在地上。太累了,太累了,她感觉林欣的能量怎么用都用不完,小嘴特能说...还特能折腾...... 噔噔噔...... 包里手机传来一阵一阵闷闷的响声。 群都建好了,速度真快... 林欣:大家暑假有什么安排???速回速回! 李煜:就这事? 李怡儿:你信不信我让大姑给你报个补习班去? 李煜:别别别,姐,我错了还不行... 沈灏辰:我和宝宝准备去三亚的。?( ????` ) 沈灏辰:你们什么安排? 李怡儿:(づ ̄3 ̄)づ 林欣:......宝宝你 ...... 盛蓝看着群聊信息哭笑不得,简直是四个活宝。 Lzy.:到家了? Blue:嗯嗯嗯嗯嗯嗯嗯今天好累呀啊啊啊 Blue:累倒了.jpg 盛蓝刚发完那个瘫倒的小狗表情包,手机屏幕就骤然亮起,伴随着清脆铃声——是顾昭言的视频通话请求。 她深吸一口气,这才按下了接听键。 屏幕那端的光线略显昏暗,像是在书房或者卧室里。顾昭言似乎也是刚回家不久,身上换了一件宽松的深灰色棉质T恤,头发还有些微湿,几缕不听话的碎发搭在额前,他靠在椅子上,手机似乎随意架在面前,镜头微微仰视。 “累成这样?”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比平时更添了几分低沉。看着她几乎是“镶嵌”在懒人沙发里的模样,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嗯……”盛蓝把手机靠在膝盖上,镜头由下往上,角度清奇,她嘟囔着,“陪林欣逛了一下午,她简直是永动机转世。我感觉脚都不是自己的了。” 顾昭言低低地笑了一声“特地请假一天,也不再家休息,净折腾”言里言外都在吃莫名的飞醋。 “怪谁?嗯?...。”盛蓝忍不住反驳,顺便把镜头调整好,让自己看起来不至于太狼狈。 两人随口聊了几句下午的琐事,盛蓝顺势提到了林欣关于暑假旅行的提议。“……所以,林欣想组织大家暑假一起出去玩,你觉得怎么样?” 顾昭言闻言,身体稍稍坐正了些,“有想法了?”。 “初步想法是去个海边或者古镇,放松一下。林欣说再不玩高二分班后就没那么方便了。”盛蓝说着,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 屏幕那端的顾昭言沉吟了片刻,目光似乎透过屏幕落在了她带着期待的脸上。他忽然问:“你想去哪里?” “我?”盛蓝想了想,“我其实都行,能和朋友们一起就好,而且……说不定还能积攒一些画画素材,出点人生照片。” 顾昭言看着她,眼神专注,缓缓开口:“既然要玩,不如去远一点。” 他的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很寻常的事,但内容却让盛蓝瞬间睁大了眼睛。 盛蓝差点从懒人沙发上弹起来,“出国?费用会不会超支了?而且你集训快开始了吧。”这完全超出了她们之前讨论的“短途旅行”范畴。 “费用不是问题。”顾昭言语气依旧平静,“集训我心里有数,主要是大家的时间和安全。” 他才接着说,声音压低了些:“时间来得及的话,我们还可以多待几天,就我们两个......” “我……我跟林欣他们商量一下?” “嗯。”顾昭言点头,“你先和他们通个气,看看大家的意向和假期时间。具体行程我来计划。” 这时,隐约传来敲门声。盛蓝应了一声,然后对顾昭言说:“你先去休息吧,今天听课做题也很累,先挂了。” “好。”顾昭言轻声应道。 这么晚了谁会去家和园。 顾昭言点开那个吵闹的群聊,看着林欣还在和李煜他们插科打诨,深吸一口气,打字。 Lzy.:@全体成员出国有想法吗? 消息发出后,群里诡异地安静了几秒钟。 随即,林欣的轰炸率先抵达。 林欣:!!!!!! 林欣:顾昭言牛逼! 李煜:……卧槽,言哥这是要搞大的啊? 沈灏辰:听起来不错,我和怡儿可以调整一下计划。 李怡儿:@Blue!你家顾昭言真给力! 沈灏辰:。。。 ——屋内 是盛阳的声音。 “进来吧。” 盛阳身上还穿着校服,脸上带着点毕业班学生特有的疲惫,手里端着一些水果。他放在茶几上,“刚干嘛呢?这么慢才来开门” 盛蓝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找我有事?” 盛阳嘿嘿一笑,凑过来:“真没事,就是看你房间灯还亮着。” 盛蓝便随口说道:“嗯,刚视频和欣欣他们几个在商量,可能出国旅游。” “出国旅游?!”盛阳瞬间激动了,“带我一个带我一个!我也想去!” “想都别想。”盛蓝毫不犹豫地拒绝,表情严肃起来,“你暑假什么任务忘了?好好准备雅思,这才是正事” 盛阳的脸立刻垮了下来,哀嚎道:“姐姐——就几天嘛……劳逸结合啊!” “一天都不行。”盛蓝态度坚决,但语气缓和了些,“等你考好,想去哪儿玩我都支持。现在,安心学习,别想这些有的没的。” 又聊了聊一些琐事,眼看快十二点了,盛蓝起身:“行了,太晚了,我送你到楼下,你早点回去休息,别熬夜。” 姐弟俩说说笑笑地走到家和园单元门口。 刚推开门,就撞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陈泽林。他似乎是刚夜跑回来,穿着运动服,额头上带着细密的汗珠。 “盛蓝?这么晚还没休息?”陈泽林看到盛蓝,眼神温和地打了个招呼,随即对盛阳点点头,“小阳也在。” “泽林哥。”盛阳乖巧地喊人。 “送盛阳下来。你这是……刚跑步回来?”盛蓝笑着寒暄。 “嗯,你们也早点休息。”陈泽林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温和得体。 又简单说了两句,盛蓝便催着盛阳快回家,看着他走远,才转身准备上楼。 她并不知道,不远处绿化带的阴影里,有一抹熟悉的人影。 顾昭言挂断视频后就打车来家和园,生怕上次那种事再发生,没想到却看到了这样一幕。 盛蓝上楼后,陈泽林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将目光转向背后。上一次不愉快的简短照面,彼此都心知肚明。 顾昭言身形挺拔地走过来,夜色中他的面容看不太清,但那股冷冽的气场却清晰可辨。两个男人的目光再次交汇,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心照不宣的紧绷感。 “顾同学,又见面了。”陈泽林率先开口,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学长,很巧。”顾昭言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但“很巧”两个字却说得意味深长。 短暂的沉默后,陈泽林向前走了两步,拉近了距离,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近乎直白的劝诫:“顾昭言,年轻人感情热烈可以理解。但我还是要说,你和蓝蓝并不合适。她的情况……你们...害,不是光有喜欢就能跨越的。” 陈泽林隐约知晓盛蓝搬来家和园的原因和背后盘根错节的关系,绝非一个背景简单的学生能轻易融入的。他无法明说,只能暗示。 顾昭言眼神骤然锐利,他向前一步,几乎与陈泽林面对面,压迫感十足。 他直接点破:“合不合适,关你屁事。你以什么身份来提醒我?‘热心’的邻居,还是……不敢让她知道的心意的人?” 陈泽林面色微变,他深吸一口气,承认了部分事实:“是,我承认,也希望她好。正因为希望她好,才不想她因为一时冲动,将来陷入两难的境地。” 他看向顾昭言,眼神复杂,“你们已经在一起了,我说这些可能多余。但如果……如果你没有足够的决心和能力面对她未来可能需要承担的一切,就不要让她越陷越深。” 最后,他语气带上了一丝近乎请求的味道:“还有,我喜欢过她这件事,不要让她知道。我不希望这成为她的负担。” 顾昭言凝视他片刻,语气却异常笃定,“她想和谁在一起,愿意和谁在一起,都是盛蓝自己的自由” 这既是承诺,也是宣告。 陈泽林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转身走进了单元门。 顾昭言站在原地,盛蓝二楼阳台的灯光趁着夜色,笼罩着他。 无论前方是什么,他都不会松开牵着她的手。 六月的尾声,空气里弥漫着暑热和考试结束后的躁动。 最后一场考试的收卷铃响彻校园,如同一声解放的号角,走廊里瞬间爆发出学生们的欢呼、尖叫和书本抛向空地的喧闹。 “解放了——!”“暑假!我来啦!” 盛蓝随着人流走出考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连日的紧张复习让她有些疲惫,但此刻,一种轻盈的喜悦感从心底升起。 她下意识地在喧闹的人群中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几乎不用费力,就在楼梯的转角,看到了倚墙而立的顾昭言。 他穿着简单的白色短袖校服,身形挺拔,在熙攘的人群中格外显眼。目光穿过攒动的人头,精准地捕捉到她,然后,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个清浅的笑容。 盛蓝快步走过去,脸上是藏不住的轻松:“考得怎么样?” “还行。”顾昭言永远是这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他很自然地接过盛蓝手里装文具的考试袋,随口问,“你呢?” “感觉终于卸下个大包袱!”盛蓝笑起来,眉眼弯弯,“可算能喘口气了。” 两人并肩随着人潮往校外走。 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周围是同学们兴奋地讨论的嘈杂声。 “那暑假兼职还去吗?”“想好去哪了吗?”顾昭言侧头看她,声音在喧闹中显得低沉而清晰。 盛蓝踢了下脚边的小石子,似乎下定了决心。她抬起头,眼神认真地看着他:“嗯,想好了。我打算跟店长说暑假先不去了,让他在招人;去哪 倒是还没想好...” 顾昭言脚步微顿,有些意外地看向她。虽然很累,但他知道盛蓝很喜欢那份兼职,也做得很认真。 盛蓝看出他的疑惑,解释道:“之前兼职,真的只是有点无聊。但现在,”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柔和而坚定,“觉得这个暑假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想把时间留出来,好好画画。期末这段时间,我几乎没动过笔,手都生了。而且,”她脸上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声音也轻了些,“我们不是计划要去旅行吗?还有……也想有多一点时间……和你待在一起。”最后这句话,她说得飞快,却清晰地落入了顾昭言耳中。 顾昭言深邃的眼眸里掠过一丝了然和愉悦的光芒。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正对着盛蓝。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伸出手,极其自然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轻柔。 “好。”他简短的回应。 “嗯!”盛蓝用力点头,笑容在夕阳下格外灿烂。 卸下考试和兼职的担子,对即将到来的暑假,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和憧憬。 盛蓝打开相机。 夕阳将天空染成暖橙色,镜头微微晃动,带着随意的抓拍感。照片的前景是顾昭言那只骨节分明、冷白修长的手,正自然地向后伸着,牢牢地牵着她。而她的手,小了一号,信任地、依赖地放在他的掌心。两人的影子被拉长,投在前方的路面上,交织在一起,仿佛再也分不开。照片的焦点有些虚化在背景喧闹散学的人群和金色的光晕上,更凸显了牵手的清晰和紧密。 这张照片,完美地捕捉到了那种无需言说的默契和归属感。 她咬着嘴唇想了想,发什么好呢?思考.jpg 「Blue」 定格。 点击发送。 几乎是瞬间,手机就开始嗡嗡作响,提示音连绵不绝。 这时,旁边原本专注的顾昭言似乎被她的手机提示音干扰,微微侧过头。他看到盛蓝抱着手机,嘴角却抑制不住地上扬,一副做了小坏事又忍不住开心的模样。他挑眉,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拿起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 屏幕上,赫然是那条新动态的通知。 盛蓝有些紧张地看着他,怕他觉得太突兀,或者不喜欢这种形式。 只见顾昭言盯着屏幕看了几秒。 然后,他手指在屏幕上快速点了几下。 盛蓝的手机立刻弹出一条特别关注提示: 「Lzy.」赞了你的动态「定格。」 「Lzy.」评论了你:「嗯。你的。」 身边的这个人,以及他们共同的计划,让这个夏天变得意义非凡。 第13章 Chapter13 暑假过半。 ——月湖景 顾昭言站在流理台前,熟练地将洗净的番茄切成均匀的薄片,刀工利落。盛蓝则坐在旁边的高脚凳上,面前放着一篮翠绿的豆角,她一根根仔细地择着,偶尔抬头看一眼顾昭言专注的侧影,心里被一种平淡的满足感填满。 “还记得我们上个礼拜去电影院看的那部电影吗?”盛蓝忽然开口,打破了这份宁静。 “《海蒂和爷爷》?”顾昭言切菜的动作没停,只是微微侧头,表示他在听。 “记得海蒂跑过的那片阿尔卑斯山草甸吗?” 她放下手中的豆角,眼神亮晶晶地看向顾昭言,带着点试探性的兴奋:“我们……要不就去阿尔卑斯山吧?比如瑞士或者奥地利那边?在山里走走,呼吸那种带着雪和草香的空气。感觉比去海边或者古镇,更让我心动。” 顾昭言闻言,放下了手中的刀,转过身,正对着她。“可以,但是这个季节,雪应该早就退了”对他而言,去哪里从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和她一起,以及她是否真心期待。 他没有丝毫犹豫,目光温和而肯定:“阿尔卑斯山很好。” 他接过她手中择了一半的豆角,语气自然而包容:“你喜欢那里,我们就去那里。” “真的?你觉得可以吗?”她还是忍不住确认,眼眸弯成了月牙。 “嗯。”顾昭言点头。 “我来计划。如果你想体验徒步,我们需要准备合适的装备。” “不会很甜,抹茶味的。”顾昭言从冰箱内拿出一块蓝莓抹茶千层摆在盛蓝面前。 “真的吗?昨天那杯奶茶差点把我送走,甜的头晕......”盛蓝开心地从高脚凳上跳下来,凑到他身边。 昨天因为在小程序点单,盛蓝粗心的忘记备注甜度,结果结果奶茶一插吸管,猛的一吸,把自己搞自闭了,罪恶的七分甜。 “你先吃一点,垫垫肚子”顾昭言看着她雀跃的样子,眼神柔软。 两人用过晚饭后,顾昭言提议和小伙伴们协商一下。盛蓝在群里发起群通话,接听的是林欣李煜他们,顾昭言直接一个电话和沈灏辰做了简单的沟通。最终敲定这个以阿尔卑斯为主,为期半个月的瑞士之旅。 “蓝蓝,那个...小阳他们去吗?”李怡儿退出连线后,林欣就扭扭捏捏的。 “他们?你是想问蒋川吧...”盛蓝一语道破,“阿川回学校了,如果我们是阿尔卑斯,意大利近的近,他和有时间会赶过来带我们玩几天的,应该是还没确定。盛阳要准备雅思,没戏” “不是准备放弃?这会怎么又关心上了?” “我随口问问而已...你们两对,记得旅途中多照顾我和李煜两个...两个难兄难弟..”六个人,两队情侣,也难为林欣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安啦安啦,顾昭言已经安排好了,到时候我们6人两套,如果是在木屋,估计也是家庭民宿那种吧...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真的假的,我以为顾昭言他要近水楼台先得月!算他还有人性!!!”林欣这一句话一出把盛蓝逗得哭笑不得。 “谁没人性?”顾昭言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忽然出现在视频内,有点瘆人... 林欣秒挂。 “我负责规划路线订酒店,灏辰他有国际驾证负责签证和沟通落地后出行”顾昭言抢过盛蓝的手机,靠着盛蓝背后,自顾自说的然后打开相机,镜头反转对准他们。 咔嚓一声。 照片里,顾昭言左手环抱盛蓝肩膀,对着盛蓝脸颊上一吻,盛蓝表情显得有点木讷。 “哦......好,那我需要做什么”盛蓝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不用,回去整理一下行李,估计也就这几天的时间了...” “你先去试试我给你准备的几套衣服”顾昭言把盛蓝推到卧室内,他前几天买的几套裙子都安安静静躺在衣柜里等待小主人来青睐。 盛蓝打开衣柜,心里上升一股难以形容的感觉。 “能适合吗?...再说了衣服我自己有很多了,你这算是铺张浪费”盛蓝说完就把柜门在合上了,转身瞪了瞪躺在屋内懒人沙发上的顾昭言,一副败家样。 “不合适吗?那我在摸摸。”顾昭言被她那句“铺张浪费”逗得低笑出声,非但没收敛,反而从懒人沙发里站起身,长腿一迈就走到她面前。声音带着戏谑的笑意..... “顾昭言!你真的很不正经...” “不能摸?”他理直气壮地反问,眼里闪着促狭的光,却在盛蓝真的羞恼之前,适时地松开了她,只是指尖还留恋地勾了勾她的手指,“去试试, 我想看。” 她最终还是红着脸,挑了一条款式相对简单的连衣裙走进了浴室更换。 当盛蓝穿着那条抹胸浅蓝色连衣裙走出来时,就是有点短,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裙摆。顾昭言的目光瞬间定格在她身上,眼神深邃,里面是毫不掩饰喜欢。 “很漂亮。”他走上前,动作轻柔,语气肯定,“我的眼光,不会错。” 几天后,六人小组踏上了前往瑞士的旅程。 沈灏辰果然靠谱,签证租车一切顺利。 沈灏辰租来的七座商务车平稳地行驶在高速公路上,车窗外,城市的轮廓逐渐被抛在身后,取而代之的是愈发开阔的田野和远处若隐若现的群山轮廓。 经过几个小时的车程,当车子转入通往格林德瓦的山路时,所有人都被窗外的景色攫住了呼吸。 此时正值八月盛夏,阿尔卑斯山却展现出它最富生命力的模样。天空是一种洗练过的、近乎透明的蓝,几缕薄云如丝带般缠绕在山巅。 山体并非纯粹的岩石,而是覆盖着厚厚一层绿得发亮的草甸,像巨大的、柔软的天鹅绒毯,从山谷一直铺陈到雪线之下。 雪线之上,巍然屹立,黑色的岩壁与白色形成强烈对比,在阳光下闪烁着冷冽而圣洁的光芒。 “我的天……这真的是现实吗?不是Windows桌面?”林欣扒着车窗,发出了难以置信的惊叹。 连一向淡定的沈灏辰也微微颔首,李怡儿则已经举起了相机“好美啊,这趟来的真的太值了!” 他们预订了小镇边缘的半山腰家庭旅馆,由传统的木质结构建成,阳台正对着艾格峰北壁。 办理入住时,就发生了一点小插曲。由于预订信息沟通上的细微差错,旅馆主人——一位笑容慈祥、名叫汉斯的老人——一时未能找到他们的全部预订记录。 “对不起,但我真的找不到预订记录。是不是你们那边弄错了?” “抱歉!您能再确认一下吗?我们确实已经订了位!感谢您费心!”语言沟通稍显不畅...汉斯的瑞士德语口音很重。 盛蓝和汉斯一番口语对话下来已经忘记话要怎么说了...场面一度有些混乱。 “不好意思,麻烦您再核对一下好吗?这是我的预订记录,还有我们的联系记录和确认函。请再确认一遍好吗?”就在大家有些无措时,顾昭言冷静地打开自己的邮箱,调出了所有的确认函和邮件往来,条理清晰地向汉斯解释。 盛蓝在一旁看着他专注而沉稳的侧脸,心里那份因陌生环境而产生的小小不安,瞬间被一种坚实的安心感所取代。 最终,误会澄清,汉斯抱歉地笑着,热情地帮他们把行李搬进了房间。 路途斑驳,大家便计划在木屋内先休息一天,攒好精气神在慢慢玩。 众人确实是累了,换乘,又因天气原因备降,十几个小时...都没睡一个安稳觉。 旅途第三天,他们计划徒步前往菲斯特。 山间的清晨空气清冷,带着松木和泥土的芬芳。大家装备齐全,开始了登山之旅。 绿油油的草甸上开满了不知名的野花,黄色、白色、紫色,星星点点,如同散落的宝石。沿途,清脆的牛铃声随风飘来,成群的棕白色瑞士奶牛悠闲地啃着草,脖子上挂着的硕大牛铃发出沉闷而悦耳的“叮当”声,成为这静谧山间最富生命力的背景音。 “冲啊!我来了” “爷爷我来了!” 李煜和林欣依旧是气氛担当,一开始还比赛谁走得快,没过多久就开始气喘吁吁,互相调侃着“同是天涯沦落人”。 沈灏辰和李怡儿则始终保持着稳定的节奏,怡儿偶尔会停下来,拿着相机随处拍,灏辰便耐心地在旁等待。 顾昭言和盛蓝走在最前面。 他的背包里装着水和食物,步伐稳健,却始终配合着盛蓝的速度。 盛蓝完全沉醉在这片天地之中,她时而小跑几步,去追一只翩跹的蝴蝶,时而闭上眼,仰起脸,让阿尔卑斯纯净的阳光洒满全身。 “和电影里一模一样,甚至……更美。”她喘着气,脸颊因运动和兴奋而泛红,眼睛亮得像盛满了整个山谷的阳光,“海蒂奔跑的时候,心里就是这种感觉吧?自由,没有一点束缚。” 顾昭言看着她,轻声说:“嗯,你喜欢就好。” 中途一段因前夜小雨而变得有些泥泞的路段。 “救命啊,怎么这么倒霉...”林欣看着自己的新鞋,和白裙子发出哀嚎。 “我打电话问问汉斯附近有没有别的出路”盛蓝和李煜极力安抚着林欣。 正当大家陷入白热化时,顾昭言和沈灏辰默契地勘察了地形,找到了相对好走的路缘,然后一个个扶着女生们小心通过。 这个小小的“患难”,反而让六个人的笑声在山谷中回荡得更响亮。 站在菲斯特的观景台,俯瞰着脚下绵延的绿色山谷和远处连绵的雪山,盛蓝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与平静。 她心里清晰地浮现出一个念头:当初决定和顾昭言在一起,也曾有过忐忑,但若因为顾虑而退缩,此刻就不会站在他身边,做自己想做的事,只要不伤害他人,就勇敢地去追求吧。结果,或许就像这片风景一样,远超预期。在备忘录记下这样的一段话: 爸爸妈妈, 我无比庆幸此刻遇到那样好的他们; 我想,我不在惧怕了; 不惧怕时间和那些过往痛苦 我希望,以后能和顾昭言走下去; 你们会祝福我们的吧; 希望你们能保佑我们平安顺遂; 仅此而已。 盛蓝忽然踮起脚尖,一个吻停留在顾昭言的嘴角“阿言,我爱你。” 顾昭言先是一愣,他回过神来,眼神变得无比温柔,随后缓缓低头,回吻住了盛蓝。 这个吻不再如盛蓝那一下般仓促,而是带着无尽的深情与眷恋,仿佛要把这些时日以来对盛蓝的爱意都倾注其中。盛蓝微微闭上眼,双手环上顾昭言的脖颈,两人沉浸在这甜蜜的氛围里,时间仿佛都静止了。 过了好一会儿,顾昭言才恋恋不舍地松开盛蓝,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轻声说道:“我也爱你。”盛蓝脸颊绯红,羞涩地笑了笑,靠在顾昭言的怀里。 这时,一旁早就目睹了全过程的几人再也忍不住了。 林欣夸张地捂着眼睛,嘴里嚷嚷着:“哎呀呀,没眼看” 李煜也跟着起哄:“他们都有对象,咱两帅的一无所有” 顾昭言抬起头,看着他们笑着说道:“就别酸了,我老婆脸皮薄” “你老婆你老婆...都你的”众人打趣着。 六人在菲斯特山脚下拍下了第一张大合照。 下山后,他们在小镇的餐厅品尝了地道的瑞士美食。 奶酪火锅是必体验的项目,大家围坐一桌,用长叉子将小块面包叉起,放入咕嘟冒泡的浓郁奶酪锅中搅拌。李煜第一次没掌握好技巧,面包掉进了锅里,引来大家一阵善意的哄笑。 “干杯~” “祝愿我们好在无数个明天”李煜高举特调果汁。 “干杯,希望我们友谊长存,还有下次” “友谊长存!”盛蓝趁着氛围,抓拍了一张大家举杯的照片; 除此之外,烤奶酪、土豆饼和鲜嫩的烤香肠,都让大家大快朵颐,感受着阿尔卑斯山区的独特风味。 在第六天晚上,蒋川如约从意大利赶来汇合。 他的到来让气氛更加热烈,晚餐时,他用生动的语言讲述着在佛罗伦萨的见闻,还和林欣展开了一场关于“意式咖啡和瑞士巧克力哪个更治愈”的欢乐辩论。盛蓝看着眼前热闹的景象,看着身边顾昭言虽然话不多,但嘴角始终含笑的侧脸,心里被一种满满的幸福感包围。 隔天乘坐著名的少女峰观光火车。红色的小火车在陡峭的山壁上蜿蜒爬升,窗外是不断变换的景色,林欣和李煜兴奋地挤在窗边拍照。盛蓝也靠着车窗,看得入神。顾昭言坐在她旁边,没有看风景,而是看着她被窗外雪光映亮的侧脸,拿出手机,悄悄拍下了很多瞬间。大家晚上围坐在壁炉旁,玩着纸牌游戏,分享着白天拍的照片和趣事。 盛蓝靠在顾昭言肩上,听着身边人的谈笑。 (OS:安利大家这部电影《海蒂和爷爷》诞生于皑皑白雪与青葱草地的亲情与友情,爷爷,海蒂与克拉拉。我们都应该去看看不一样的世界,学习知识,见识世界的美。祝愿大家,所愿即所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Chapter13 第14章 Chapter14 夜深人静,大家各自回房休息。 盛蓝却毫无睡意,她裹了一条薄毯,走到阳台上。 艾格峰在月光下呈现出一种冷峻的轮廓,山谷中万籁俱寂,只有微风拂过松林的沙沙声。璀璨的星河横亘在天幕之上,清晰得仿佛触手可及。 不知何时,顾昭言也走了出来,站在她身边,将一件更厚的外套披在她肩上。“不冷吗?”他问。 盛蓝摇摇头,依偎进他怀里,指着天上的星星:“你看,好近啊。” 两人沉默地相拥着,看了好一会儿星空。忽然,顾昭言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打破了宁静: “蓝蓝。” “嗯?” “我有时候看着你的背影,总有种...总觉得你好孤独。” 盛蓝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她从没跟任何人说起过这种深藏的感受。 顾昭言的手臂收紧了些,继续缓缓说道:“不是那种形单影只的孤独。而是……即使你在笑,在和大家玩闹的时候,好像也有一个很小的部分,是你自己留给自己的,别人进不去。”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但是,我又觉得这状态,和你已经融入的剥离不开了...” 盛蓝的心被狠狠触动了。 她抬起头,在星月光辉下,对上他深邃的眼眸。那里面没有探究,没有怜悯,只有全然的理解和疼惜。 “我不知道你以前具体经历过什么,又是因为什么,但其实骨子里比谁都倔强。”他顿了顿,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和认真,“但是,那些都不重要了。从我们在一起的那天起,我唯一确定的事就是,我会一直珍视你,爱你。” 他捧起盛蓝的脸,指腹轻轻擦过她的眼角,目光灼灼,仿佛要将誓言刻进她的灵魂深处:“也许我现在能给你的不多,但我承诺,我会永远忠诚于你,忠诚于我们的感情。无论未来发生什么,无论你的选择是什么,我都支持你。这个世界很大,我们还要一起看很多风景。” 沉甸甸的承诺,盛蓝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滑落下来,某种坚固的东西被彻底融化后的释然。 “好”她一直小心翼翼守护的堡垒,被他笨拙轰然洞开。 旅程的最后一天傍晚,在格林德瓦的那片著名梦幻山坡上,夕阳将群山和草甸染成金红色。 伙伴们在不远处拍照嬉戏,盛蓝和顾昭言并肩站在一处缓坡上,看着这壮丽的日落。 盛蓝主动牵起顾昭言的手,十指紧扣。她转过身,面对着他,眼中闪烁着泪光和笑意:“阿言,谢谢你。” 顾昭言深深地看着她,看着她被夕阳镀上金边的脸庞,看着她眼中完全向他敞开的、充满爱意和信任的光芒。 顾昭言低下头,温柔地、珍重地吻住了她的唇。 这个吻,不同于以往的任何一次,是虔诚。 在巍峨的阿尔卑斯山见证下,在绚烂的晚霞包裹中,他们许下了无声的誓言——世界之大,我们要一起看很多风景。 良久,盛蓝将额头抵着他的额头,轻声说:“好。” 好的,我们一起。 好的,我相信你。 好的,我爱你。 盛蓝不在执着于能持续多久,是否拥有“圆满结局”。 在这趟生命旅程,所有交汇的灵魂,挚友,擦肩而过的温暖,都是命运慷慨赠予的厚礼,拥有过已是无上幸运了。 阿尔卑斯山的星空与草甸还清晰地印在脑海里,身体却已经踏上了归途。 回国的航班上,机舱内灯光昏暗,大部分旅客都在休息。盛蓝靠窗坐着,窗外是翻滚的云海和远处地平线上的一线金光。她轻轻靠着顾昭言的肩膀,并没有睡着,只是安静地看着窗外,回味着这半个月的点点滴滴。 顾昭言也没有睡,一只手让她靠着,另一只手用ipad粗略做了一套老师发来的竞赛题。做题动作很轻,生怕打扰到她。 偶尔侧过头,能看到她长睫微垂,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 “舍不得?”他低声问,关掉了屏幕。 盛蓝轻轻“嗯”了一声,转过头看他:“像做了一场很美很真实的梦。现在梦要醒了。” 顾昭言伸手,将她额前一缕碎发别到耳后,指尖触及她温热的皮肤,带来真实的触感。“梦醒了,但经历是真的。而且,”他顿了顿,声音平稳而令人安心,“来日方长”。 顾昭言的话像一颗定心丸。她重新靠回他的肩膀,闭上了眼,这一次,是真的安心地睡着了。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后,飞机平稳降落在熟悉的国际机场。 一股潮湿闷热的空气扑面而来,与阿尔卑斯山区的干爽清凉形成了鲜明对比,瞬间将人拉回现实。 取完行李,出闸口外便是分别。 沈灏辰和李怡儿家的车已经到了,蒋川也直接转机回学校所在的城市。 林欣抱着盛蓝的胳膊哀嚎:“蓝蓝!还有十天!我不想开学!我不想跟你们分开!” 李煜在补刀:“戏过了啊,林大小姐,又不是见不到了,要不然你也来学理,这样还是天天见。” “我的脑细胞不允许,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大家笑闹着,互相道别,约定好整理完照片再聚。 车上,盛蓝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熟悉又略带陌生感的城市街景,忽然有种奇异的恍惚感。 半个月的异国之旅,像在按下的生活暂停键后,又猛地按下播放键。 “先送你回家?”顾昭言问。 “嗯。”盛蓝点头,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得回去好好收拾一下,估计都落灰了。” 车子停在家和园楼下。顾昭言帮她把两个大行李箱搬上楼。打开门,房间里果然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带着久未住人的清冷气息。 “要不要我帮你收拾?”顾昭言看着这一屋子的“战后现场”,微微蹙眉。 “不用啦,”盛蓝推他,“你也快回去休息吧,倒倒时差。我自己慢慢弄就行。”她知道他肯定也积压了不少事情,这几天竞赛班的老胡几乎天天给顾 昭言打电话...集训顾昭言没去报道,怕顾昭言丢下太多功课。 顾昭言没再坚持,只是叮嘱:“收拾不完就放着,先休息。” “知道啦,顾婆婆。”盛蓝笑着揶揄他。 他站在门口,却没有立刻离开。 半个月的形影不离,突然要分开,有些不习惯。 “过来,让我抱一下。”他伸手,将盛蓝拉进怀里,声音闷闷的,给了她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下巴蹭了蹭她的发顶。 “很快就能再见了。”盛蓝在他怀里点头,心里甜甜的。 送走顾昭言,盛蓝看着满屋的行李和灰尘,叹了口气,认命地开始打扫。 但心情却是轻快的。她一边收拾,一边把带回来的小纪念品——印有马特洪峰的冰箱贴、一小块阿尔卑斯水晶、给盛阳的瑞士军刀——一一拿出来摆好。每一个小物件,都承载着一段鲜活的记忆。 生活逐渐回归正轨。倒时差,整理旅途照片,和盛阳一起吃了顿饭,听他抱怨雅思备考的辛苦,也分享了旅途趣事。 顾昭言落下半个月课程,但也顺利报道,即将开始半个月的集训。位于城郊的集训基地管理严格,日程紧凑到近乎残酷。每天只有晚上十点后,学员们才能拿回自己的手机,拥有片刻喘息。 这短短的通讯时间,成了顾昭言和盛蓝一天中最珍贵的时刻。 通常都是顾昭言打来视频,屏幕那头的他,背景是集训宿舍简单的书桌,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惫,一旦盛蓝接通他几乎是马上支棱起来。 “在干嘛呀?”他总会先问,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看了会书,把上次拍的那些素材都整理出来了。”盛蓝会絮絮叨叨地跟他分享日常,努力让语气听起来轻松愉快,“你呢?累不累?” “还好。”他永远是这两个字,但盛蓝能从他不经意揉捏眉心的动作看出他的消耗有多大。 他会简单说几句今天的训练内容,偶尔提到棘手的难题,但很快便岔开话题,问她吃了什么,有没有想他。 通话时间总是过得飞快,常常不到二十分钟,宿舍熄灯铃或查寝的动静就会传来。 “要熄灯了......”他的语气里带着不舍。 “嗯,你快去休息,别太累。”盛蓝叮嘱。 “知道。你也是。”他看着她,最后总会说,“等我回来。” 挂断后,盛蓝看着墙上的老式翻页日历的厚度清晰可见的削减一半,明天是25号了么。 这么快。 盛蓝掰着手指头数着距离顾昭言回来还有一个礼拜。 不知道怎么了这几天画画没什么灵感就算了,心里总是闷闷的。 盛蓝总觉得可能是因为倒时差没休息好,她决定今晚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喝李煜他们吃饭...... 李煜组织了一场聚餐,美其名曰“高二分班前的散伙饭”,实则是因为林欣最近情绪低落,对文理分科后大家不能天天见面耿耿于怀。 聚会地点定在一家热闹的川菜馆,除了正在集训的顾昭言,其他人都到齐了。 饭桌上,气氛一开始有些微妙。 林欣看着坐在对面的沈灏辰和李怡儿,又看看身边的盛蓝,叹了口气:“以后就不能天天蹭你们作业了,也不能一下课就拉着蓝蓝去小卖部了,想想就难过。” 李煜给她夹了块水煮鱼:“行了啊,又不是生离死别。再说了,你不是说要和盛蓝一起考京大吗?努努力,大学还能当同学!” 这话点燃了林欣的希望,她立刻又蔫了“京大...啊啊啊啊啊,早知道我上学期就好好学理综科目了,这样总分拉开应该也不大,可恶啊!居然刚想到... 我还能找老胡改志愿吗?呜呜呜...” “林欣,我觉得你可以不必局限在这一块,我觉得你去报那种播音专业特长都很合适,你的音色很合适。”李怡儿提议到“你可以考虑一下” “是啊,也可以试试别的路,阿欣你不要给自己设限!”林欣看着小姐妹们都鼓励自己,突然间又斗志昂昂! 不知道聊到哪里去了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到了即将到来的盛蓝的生日。“蓝蓝。还有三天就是你生日了,顾昭言他啥时候回来?来得及吧” “准备怎么过?想要什么礼物?”李怡儿笑着问。 盛蓝用筷子戳着碗里的米饭,语气有些低落:“顾昭言他……集训好像还没结束,要到31号!但是生日也是一个大家聚在一起的,哪天过都一样。不 然我们,等顾昭言回来再过吧!” 气氛瞬间安静了一下。林欣赶紧打圆场:“那怎么行!我们陪你过!等他回来再让他补上,必须让他大出血!” 沈灏辰也沉稳地说:“昭言肯定记着的,这次集训对他很重要,如果国考顺利拿下,就等于提前一只脚迈进京大了。” 这时,李煜微微扬起嘴角,露出一抹略带俏皮的笑意,眼睛亮晶晶的,跟着附和道:“是啊,我们到时候再薅他一顿,必须请客!” 盛蓝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但心里的失落感挥之不去。 虽然这是他们在一起后她的第一个生日。 但是学业为重。 盛蓝也想要看着他提前拿下胜利。 集训基地里的顾昭言,正在秘密筹划一场“逃亡”。 他早已计算好时间,明晚,有一节可以借口身体不适请假的自习。 他计划溜出基地,打车回市区,赶在十二点前见到盛蓝。甚至提前订好花。 还有一个更深的秘密,他藏在了左胸靠近心脏的位置。 他期待着自己姑娘看到自己惊喜又感动的样子。 “会疼吗?”卓不凡看着顾昭言裸露的胸口,感觉会很疼的样子... 卓不凡是顾昭言在集训营的室友。几天相处下来他总说顾昭言是个狠人,每天晚上累到半死恨不得倒床就睡,他还要跟女朋友视频,又因为赶不 上集训营进度,熄灯了还在学... “还好”寝室太热了,这么热的天,只有头顶上两台转扇,他们每天到宿舍,第一件事就是脱衣服...热得不行,外面都比里面凉快。 顾昭言就是怕这么热的天,还流汗... 看着胸口的印记。盛蓝打过来视频都不敢接,跳转成语音。 “我...没穿衣服...不太方便” “哦~”盛蓝这一声可爱的不行。 “顾昭言,我好想你啊”她声音闷闷的。盛蓝很少表达这些,突如其来的直球,顾昭言愣住了沉思着,肯定是这几天自己一个人在家,没动静?还是因为我不能赶回去一起过生日而不开心?还是...?心里想过无数种可能。 “乖,就快了” 就快了就快了,明天就能抱到你了,等我。 第15章 Chapter15 盛蓝生日当天。 盛蓝和林欣、李怡儿他们一起吃了饭,收了礼物,表面上很开心,但眼神总是不自觉地瞟向手机,期待着那个人的消息。 顾昭言白天只发来一条简短的信息:等我。 傍晚,天空阴沉下来,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盛蓝回到家和园,心里空落落的,有点闷。 她告诉自己,没关系,他肯定在忙。 晚上九点多,手机突然响起,是顾昭言!她激动地接起,传来的却是一个陌生而急促的声音:“是蓝小姐吗?我是……我是一名司机,这位乘客的手机紧急联系人是你……他、他出车祸了!在环城高速入口这边……”蓝小姐??蓝蓝?顾昭言!是你吗?! 盛蓝的大脑一片空白,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她祈祷着不是顾昭言。 她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冲出家门,怎么拦下车,怎么一路浑浑噩噩地赶到事故现场的。 雨还在下。警戒线,闪烁的警灯,扭曲的车辆残骸……以及地上那一滩刺目的、被雨水冲刷却依旧鲜红的血迹。 而在这一片狼藉之中,最刺痛盛蓝眼睛的,是那散落在一旁的向日葵。花瓣上沾染着鲜血,原本金黄灿烂的颜色被染成了触目惊心的红。那向日葵被一只苍白得毫无血色的手紧紧握着...但那只手依然不肯松开。 盛蓝呆呆地站在那里,雨水从她的脸颊上不断滑落,她分不清是什么...她感觉自己的世界彻底崩塌了。 盛蓝跟随救护车到第一医院。一路上一句话没说,没哭。冷静、沉稳地联系沈灏辰李煜。 哥俩知道后,第一时间通知了远在京市的顾明渊和周知微,也是直接赶到医院。 顾昭言被紧急送往江城最好的医院抢救。 “顾昭言命大,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李煜在手术室门外踱步,八岁那年发高烧都没把他送走,一个人撑过来,现在...李煜心里也没底了,只能默默祈祷着。 盛蓝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从顾昭言进手术室后就一直蹲在那个拐角,手里抓着一份带着血迹的信。 林欣劝说着“蓝蓝你没事吧?”把盛蓝抱住“没事的,我们都在。” “嗯”发出微弱的声音,从一开始看到那一幕后,她喉咙干涩发不出一点声音...是痛的。 伤势比想象的更严重,出租车司机醉驾全责,猛烈撞击导致顾昭言多发肋骨骨折,肺部挫伤,最致命的是脾脏破裂大出血和脊柱受到的严重冲击。主治医生面色凝重地告知“虽然经过紧急手术保住了性命,但脊柱神经的损伤可能存在隐患。若想最大程度恢复功能、避免未来出现瘫痪或慢性疼痛等严重影响生活的后遗症,我给你们推荐最好是联系神经外科专家Dr. Evans来进行一次关键性的修复手术。” 顾昭言的父母动用了所有人脉,沈灏辰也联系了家里,但得到的回复都是无能为力,Dr. Evans的档期根本无法协调。 短期内根本无法赶来江城。 绝望笼罩在每个人心头。盛蓝守在医院,不吃不喝,整个人仿佛失去了魂魄。 就在这时,出现转机。 沈灏辰调查到,Dr. Evans与盛阳的姑姑盛明珠,是斯坦福时期的同窗好友,私交甚笃。 他把大概情况告知盛蓝“盛蓝,我不知道你和盛阳是什么关系,也知道你肯定不是那种人,我联系不到盛阳...你...” 她知道的,比谁都清楚。 这个消息像一道闪电劈开了盛蓝的绝望,也带来了更残酷的抉择。 暑假和姑姑不愉快的对话历历在目...... “等小阳雅思考好,你也该收收心了,姑姑知道你一直是个懂事的孩子”是盛蓝的姑姑,在姐弟两五岁六岁时,兄嫂的死亡噩耗,公司内部内乱,他临危受任,执行董事的位置不好坐,一坐她就是十年,这十年盛明珠一心投入,期盼着两个孩子能早日成长回来身边协助自己。姐弟两成绩上从没让她担心,盛蓝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高中后出国留学计划和弟弟——因为这是妈妈的愿望,在姐弟出生时就敲定的事,盛蓝从未动摇过... “姑姑,再等等吧,我想等阿阳毕业一起去,也相互有个照应”这是盛蓝初三暑假做的承诺。 “姑姑,我...国内也有好的大学和专业,完全不输的...”面对姑姑一次次逼近,质问原因,盛蓝支支吾吾说不出缘由。这是盛蓝在高一暑假做的试探,是的她动摇了。 “...这是你爸爸妈妈的心愿,你看爷爷年纪也大了...别让他们担心,好吗?这是你最好的选择,你会想明白的”盛明珠知道原因,但也没拆穿,说不心疼自己外甥也是假的。 如今,一切好像都又回到了起点。 她看着重症监护室里浑身插满管子、昏迷不醒的顾昭言,想起他信里的内容、想起阿尔卑斯山下他们的承诺。 顾昭言那么骄傲的人,盛蓝不敢想瘫痪这个词...竟与之联系。 他的未来,他的梦想,不能就这样毁了。 盛蓝拨通了那个遥远的号码。 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姑姑,是我。这几天我会规划好我和阿阳的留学计划。您可以帮我个忙吗?请您务必、立刻请动Dr. Evans来江城,救一个人。”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盛明珠的声音听不出喜怒:“那我要你承诺我两件事......能做到吗?你还小,感情用事可以理解。但你的未来,不该被一时冲动左右。” “好。”盛蓝斩钉截铁。失去他,我的未来就任何意义了。 挂断电话,盛蓝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她回到ICU外,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里面昏迷不醒的顾昭言。 她不知道他能不能听见,只是用极轻的声音,像往常一样絮叨: “阿言,你要好好的。” “快点醒过来,配合医生治疗。” “你那么厉害,一定能恢复得像以前一样……” “对不起……”最后三个字,轻得几乎听不见,包含了太多无法言说的痛苦和无奈。 她没有等到他醒来。 姑姑的效率极高,Dr. Evans迅速抵达并成功进行了手术。在确认顾昭言手术顺利、生命体征平稳后,盛明珠安排的行程也已迫近。 离开的那天,盛蓝最后一次来到医院。她依然只能隔着玻璃看他。他依旧安静地睡着,仿佛只是陷入了一场悠长的梦境。盛蓝将额头轻轻抵在冰 的玻璃上,仿佛这样能离他近一点。 她没有留下任何字条或信息。 她不知道该如何书写这场告别。或许,让顾昭言以为她无情地抛弃了他,比让他知道真相,更能让他死心,从而毫无负担地开始新的生活。 几天后,顾昭言在全身弥漫的剧痛中艰难地睁开眼。 意识模糊间,第一个闯入脑海的念头是尖锐而清晰的——盛蓝。他猛地想动,却瞬间被肋骨和脊柱的剧痛扼住,闷哼一声,额头上渗出冷汗。 “小言!你醒了!别乱动!” 守在床边的母亲喜极而泣,连忙按住他,按下呼叫铃。 顾昭言急促地喘息着,视线艰难地在病房内扫视,搜寻着那个刻在心底的身影。 没有。除了爸妈和匆匆进来的医护人员,没有她。 “妈……蓝……盛蓝呢?”他声音沙哑干涩,几乎用尽力气问道。 母亲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神色,轻轻拍着他的手背,避重就轻:“醒了就好,醒了就好!这次多亏了人家盛蓝帮忙,请来了美国的专家, 不然你这……唉,真是贵人啊。你先好好养伤,别操心别的。” 贵人?他想追问,但身体的极度虚弱和药物的作用让他很快又陷入了昏睡。 再次清醒时,已经是五天后。 他固执地要求拿回自己的手机。李煜犹豫了一下,还是递给了他。手机因为没电已经自动关机,充上电开机后,信息蜂拥而至。他无视了所有, 手指颤抖着,直接点开了与盛蓝的对话框。 最后一条信息,停留在他生日那天,出事之前他发出的那条:「等我。」 而在这条信息之下,是盛蓝发来的一条孤零零的、冰冷的回复。 「我们分开吧。以后也不要再联系了。」 没有理由,没有解释,以后不要再联系了?像一把冰锥,瞬间刺穿了他刚刚经历重创、尚未愈合的心脏。顾昭言死死盯着屏幕,瞳孔紧缩,不敢 相信自己的眼睛。为什么??剧烈的痛苦和难以置信让他呼吸急促,监护仪再次发出刺耳的警报。 “医生医生,人呢?快过来!”李煜着急的跑出了病房在医院的走廊大喊着。 “来了来了,这里是医院,麻烦您注意一下,先生!”半夜两点的走廊大喊大叫的行为,让值班医生头疼不已。 “不好意思,我太着急了!对不起对不起。” “病人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好好休息!不要让他情绪有很大的波动,这对病情恢复都是有影响的!!” 李煜不禁叹息。怎么可能不波动...好不容易从鬼门关爬回来,一醒来女朋友没了。 接下来的日子,顾昭言在身体复健和心理的巨大煎熬中度过。 父母对他只反复强调盛蓝是帮了大忙的恩人,似乎完全不清楚他们之间更深的关系。 他从沈灏辰那里得知,盛蓝和盛阳一起出国了,具体去向不明,时间点就在他脱离危险、转出ICU后不久。沈灏辰语气沉重:“昭言,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盛蓝走之前,和她姑姑通过一个很长时间的电话。” 顾昭言联系不到盛蓝。 从林欣那里知道了盛蓝的新号码。丝毫没有犹豫,立马拨打过去了。 “喂您好,哪位?”盛蓝看见这串熟悉的号码,她知道是顾昭言。 随后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只有细微的电流声和顾昭言压抑着的、破碎的呼吸声,一下下敲在盛蓝的心上。 她用力握紧手机,指节泛白,仿佛这样才能支撑住自己不倒下。 “你不要我了吗……”顾昭言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重伤未愈的虚弱。 盛蓝的眼泪瞬间决堤,她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她知道,此刻绝不能心软,绝不能给他任何不切实际的希望。以顾昭言的性格,他真的会不顾一切,拖着那副未愈的身体跑来英国。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静,甚至带着一丝疏离的疲惫:“顾昭言,”她叫了他的全名,刻意拉远距离,“不管是已故的亲人,还是…走散了的恋人,大家都有各自的路要走。” 她顿了顿,感觉到电话那端呼吸一窒,她狠下心,继续用那种平静到近乎残忍的语调说:“你好好复健,彻底康复。我的路……在这。仅此而已。” “走散?……为什么?”顾昭言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痛苦,“我不同意......我会好起来的......我……” “不是的!”盛蓝打断他,怕他陷入更深的自我否定,“跟你没有关系。从一开始就有出国的打算,和你在一起...也是...是因为觉得...觉得刺激,反正也快出国,也不用负责。” “你觉得我会信吗?呵...刺激......” 她闭上眼,长叹“顾昭言,我们就到这里吧。” 说完最后一句,她几乎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不等他再有任何回应,猛地切断了通话。 手机从颤抖的手中滑落,掉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她瘫坐在公寓冰冷的地板上,将脸埋进膝盖,终于无法再抑制,失声痛哭起来。 电话另一端,顾昭言听着耳边骤然响起的忙音,手机还贴在耳边,仿佛那样就能留住她最后一丝气息。原来,做梦的人是我,阿尔卑斯山的星空是假的,那些承诺和温暖也是假的。他终究,还是被丢下了。 顾昭言看向窗外医院灰白色的墙壁,眼中最后一点光亮,也彻底熄灭了。 两条曾紧紧交织的线,在这一通越洋电话后,被强行扯断,散落在相隔万里的两端。一场始于春天的爱恋,最终在初秋的凉意里,画上了一个沉默而决绝的句点。 多年后的顾昭言回想起今天,总是逼问自己: 如果不是当初自己非要...准备什么惊喜,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些了,也就不会分开了。 他恨盛蓝吗。 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她凭什么说两清就两清,说分开就分开了。 顾昭言自己也说不清了。 “自那天起我们南辕北辙” “至今为止” “分开的第1982天” “说好的,以后的每个新年都陪我过。” “你又食言了。” 如果你也有喜欢的人,如果你也对他念念不忘,如果你也难以放弃,那就尝试坚守住你的信念。上天是公平的,它会将你的温暖和心意悄无声息地带到你所爱之人的身边,你只要保守你的心,胜过保守一切。(校园往昔结束)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Chapter15 第16章 Chapter16 ——伦敦盛蓝公寓。 “Lane.我会想你的”盛蓝被卢娜紧紧抱住。卢娜知道盛蓝回国是迟早的事,但是也就舍不得她。 卢娜是中英混血,算是半个中国人,从小在伦敦长大。她也是盛蓝大学最好的朋友。 “娜娜,你下个月可以和诺亚一起来中国玩几天,你不是一直想去!欢迎你。”盛蓝觉得她和林欣要是聚在一起,一定能马上成为好朋友,两个人都很像永动机一样,永远活力四射。 “No no no,你和Noah是要办正事的。我不当电灯泡了。嘻嘻”显然易见卢娜的中文确实不是很好,甚至有点塑料。 “...Luna,电灯泡不是这么用的。”盛蓝给卢娜递了一杯水。 “离开之前,我想去一趟七姐妹。”这几年盛蓝忙着学业,虽然成功拿到硕士学位,但是来伦敦将近六年都没有好好逛过附近周边,对即将归乡的她确实也算是遗憾。 “OK啊!很难过,我明天要回学校,不能陪你。”卢娜的课题一直被教授压着,不予通过,今天她来找盛蓝正因如此前来请教。 “Lane,我一定会去中国找你的!” “期待。” 翌日。 盛蓝起了个大早,开车去往第一站-布莱顿。 中午路上好在人不算太多,顺利的到达布莱顿码头。 盛蓝准备在这解决午餐,她点了一份炸鱼薯条...不难吃,就是有点腻。 她准备在旁边海域上走走,顺便消消食。 她找到一张长椅,享受着海风的吹拂,望着前方那些海鸥,掏出了手机拍了很多张不同角度的照片,随后发布在朋友圈上: 九宫格,没有配图。 这样温馨暖意的氛围下,即将回国的盛蓝却想起六年前刚来伦敦时候。 那时顾昭言一出icu,姑姑立即安排姐弟两上了最近的一趟航班。盛蓝到达目的地后,接到顾昭言的电话,并不惊讶,设想一下你的恋人在最需要你的时候离开你了,断崖式分手,谁心里会好受。她说着那些违心的话,试图把他推开,直至毫无关联。最后是她先结束了这场澎湃。 刚到的那几天她状态很差,盛阳做的饭都是一顿热三次。 当初如果知道最后还是这种结果,就不会和姐姐说那些话。短暂的幸福让现在的她很痛苦,她什么话也不说,每天就在房间内,坐在地上握着一封信。 不吃不喝一个礼拜。 也终于病倒了。 “......你别哭了,我们再也不分开就好了”顾昭言亲吻了她的额头,拭去了盛蓝流不止的眼泪。把盛蓝紧紧地抱在怀里,失而复得,他们紧紧地相依,仿佛从来都没分开过。 盛蓝醒来时已经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 原来是梦。 “姐,你怎么哭了。”盛阳看着昏迷过去的姐姐,昏迷过去了居然在哭...着急的喊医生过来后,他说姐姐一定是哪里疼,不然怎么睡觉也在流眼泪。医生了解了一些情况后,最后建议盛阳带她去咨询心理医生。 梦里的我们和好如初,我刚要和你说话,梦醒了,没来得及开口。也许梦醒了就是最好的答案。 盛蓝抵触心理咨询,她觉得自己只是太想他了,这不是病。 出院后。 盛蓝拼命地学习,在2年内完成并达到目标大学本科录取要求,A-Level成绩3A,并计划在完成本科后直接进入1年制授课型硕士课程,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争取回国的机会。 直到盛蓝第一次接触到一个心理学方面的课题,她才意识到自己可能...可能真的生病了。 她觉得很可笑,假如自己将来从事心理咨询相关工作,你的病人知道你也病了,他还会相信你吗?相信你可以帮助他... 她如何能成为一个帮助他人的心理学从业者,如果连自己的心绪都无法整理?这种恐惧,甚至一度超过了疾病本身的痛苦。 她不想让顾昭言觉得她不正常。 顾昭言那样的人,也不希望自己的伴侣是...是个不正常的人吧...... 意识到这些后她不再抗拒心理咨询,积极配合治疗,通过极限运动释放自己,将学术理论与自我疗愈结合,把那些无法言说的痛苦,转化为帮助他人的知识与力量。 车子最终停在七姐妹白崖的停车场。盛蓝徒步走上那片闻名世界的悬崖之巅。 刹那间,天地豁然开朗。 无垠的绿意沿着起伏的丘陵铺展,与天际线接壤,七座白色的断崖如同巨人的阶梯,带着一种近乎决绝的姿态,毅然切入碧蓝如宝石的海水中。风极大,呼啸着掠过耳畔,带着海水的咸涩与青草的清新,吹得她衣袂翻飞,长发狂舞,几乎站不稳脚跟。这壮阔、原始而带着一丝荒芜感的景色,带着强烈的冲击力撞入她的眼帘,让她因沉重回忆而窒闷的胸口,仿佛也被这猛烈的风强行凿开了一个口子。 她静静地站着,像悬崖边一棵努力扎根的树,望着这片仿佛能吞噬一切情绪的广袤。大自然的永恒与宏大,反衬出个体情感的渺小与微不足道。她忽然想,六年的时间,对于这片历经千万年雕琢的白崖而言不过一瞬,对于一个人呢?足以改变多少事,冲淡多少? 顾昭言……大概已经忘了我了。 他那样骄傲、边界感极强的一个人,被那样不留余地地“抛弃”,恨她、怨她,都是必然的,甚至是他应该做的。六年,足以冲刷掉校园恋情的青涩,足以让他开始一段新的、没有负担的生活。他身边,或许早已有了能正大光明站在他身边,与他并肩,分享他所有成就与失落的女孩。这个念头像一根冰冷的细刺,精准地扎入心口最柔软的地方,不深,却持续地泛开酸涩的疼。 “向死而生,不破不立。” 这八个字,是支撑她走过最黑暗岁月的信条。 失去知觉的她麻木的度过那些没有他一点消息的日子,靠着相册的几张合照,撑了一年又一年。 她连心理的顽疾都能凭借意志和行动力抗争过来,为什么不能再为自己,勇敢最后一次? 此刻一个尖锐的声音在心底质问:是你先放开了他的手,用最残忍的方式。有什么资格再去打扰他可能已经恢复平静的生活?你这不叫勇敢,叫自私。这种“施害者”与“受害者”身份交织的矛盾感,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几乎令她窒息。她凭什么在伤他至深后,又奢望他的世界还在为她留白? 风更大了,几乎要将她吹透,也吹散了她眼中氤氲的水汽。她迎着风,深深吸了一口气,冰冷而新鲜的空气灌入肺腑,带来一阵战栗,却也奇异地带来一丝前所未有的清醒。 是啊,凭什么? 也许,并不需要什么资格。 她回去,不是为了索取一个结果。她只是想亲眼确认,那个她曾用整个青春去爱过的少年,是否安然。她贪婪地、 卑微地,只想远远地看他一眼就好。只看一眼,就够了。 盛蓝掏出手机在一个名为:苦夏的文件夹编辑着: “如果以后不能和你同行了,我还是希望你保持初心,越来越好。” 她在心里默默地对那个模糊的身影说。 “此便再也不能参与彼此的日日夜夜,也许有一天,时间会慢慢模糊,让我忘记了你的声音,你的样子,你的习惯…… ”从想到此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传来清晰的闷痛。 “而我所有的爱意,都藏在那些欲言又止的心底,最后化作一句祝福。顾昭言,能遇见你,喜欢你,是我此生最幸运的事之一。我会大方的为自己的心动买单,也为当年的选择负责。” 她的眼神逐渐变得清亮而坚定,带着一丝释然的哀伤。 “我爱你。” 只是山乌与鱼不同路,从此山水不相逢。 她最后深深凝望了一眼这片承载了她无数心事的山海,转过身,步伐不再有任何迟疑。风依旧很大,吹动她的衣摆,却不再让她感到寒冷,反而像在推动着她,奔向那个既定的、必须由她亲自去完成的终章。 回国。 这不只是事业的新起点,也为了渺茫的可能,但她必须亲自去验证。 她终于可以回去,亲眼看看他过得好不好。 ——机场 “姐,我这边结束后,就回国帮你。”盛阳把行李箱推滑给了盛蓝,给姐姐一个拥抱。这六年盛阳也没有荒废学业,他知道长姐如母的说法,姐姐从小开始就被迫扮演者一个懂事不哭不闹的遗孤,可是那时她也才六岁......所以盛阳也努力追赶姐姐的步伐,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那个明媚的姐姐,等他课题结束,计划到国内优秀的新企实习一段时间,提升算法技术,也准备为盛德做一个新的转型研发,紧跟时代数字化、技术化,这也是他们身为继承人提前承担的重责。 “嗯,我落地联系你”盛蓝转身进了候机室。 在登机前,还有信号。看了眼时间,8点了。 掏出手机联系林欣。 小日刀口:不用等我了,我落地应该也六点多了,你要不等我过去找你? 林欣:晚上六点,刚好吃完饭啊,咋了?着急先见谁啊你!捶桌子.jpg 小日刀口:没,一个国内研讨会。我怕来不及。 林欣:七点的? 小日刀口:对。抠鼻.jpg 林欣:你先睡一会,晚上倒时差。 这场学术研讨会是有关于‘AI与心理学在儿童神经发育障碍领域的融合’。 本着邀请盛德应该是盛明珠赴约,但刚回国,确实也需要露露面,结识一些行业内技术大牛,为盛德转型铺路。 但一想到刚回国就要人模人样的应付一堆人...累...好累,想想都累。 她登录上了ig账号,看着顾昭言的页面,他已经很久没更新了...上一条是去年他在维港的发的。 官宣那条也早就删了。 她承诺盛明珠在拿到硕士学位前和盛阳乖乖待在伦敦,甚至怕盛蓝以探望爷爷奶奶回国的借口,把两位老人家也接来伦敦。 所以她拼命学习。好在结果不差人意。 这六年,她只知道顾昭言现在好像创业了,其他一概不知。 碎片化的信息拼凑到一起,得不到全知......这些年他一定很辛苦。 第17章 Chapter17 飞机在跑道上滑行,最终稳稳停住。 盛蓝打开手机,林欣的信息立刻跳了出来,是一串餐厅地址。她回复了一个“好”字,随即打车前往越澜湾的公寓。 快速安置好行李后,她站在衣帽间前,略作思索,挑选了一套既能展现专业度,又不失个人风格的着装:一件丝质吊带作为内搭,外罩剪裁利落的白色衬衫,下摆利落地插进高腰蓝色牛仔裤中,勾勒出纤细的腰线;脚上一双尖头细高跟鞋,无形中拔高了身形,更添气场;她将长发编成松散的侧麻花辫,垂在一侧肩头,几缕碎发随意地散落在额前和颈侧,知性中透着一丝不经意的柔美。 坐进驾驶座,她熟练地启动引擎,保时捷跑车低沉的轰鸣声如同她此刻并不平静的心跳。 这车还是这么吵,回头换一辆。 她握紧方向盘,车子汇入傍晚的车流,灵活地穿梭,城市的霓虹在她冷静的侧脸上明灭交替。 抵达研讨会所在的酒店,会场外的指示牌清晰地印着主题——“AI与心理学在儿童神经发育障碍领域的融合”。盛蓝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呼吸,拿着邀请函,步履从容地走了进去。 会场内灯光柔和,嘉宾云集。她在靠后的位置悄然落座,目光投向主席台。 主持人正在介绍下一位主讲嘉宾:“……下面,让我们有请归兰科创业技术创始人,顾昭言先生,为我们分享他们在AI视觉算法应用于自闭症早期行为筛查方面的最新突破。” 顾昭言。 这个名字像一道惊雷,在她脑中炸开。她的心脏骤然紧缩,目光瞬间锁定在台上。 追光灯下,一个挺拔熟悉的身影稳步走上讲台。 正是他。 六年时光,将他身上少年的慵懒不羁打磨成了男人沉稳锐利的锋芒。 他梳起了头,不像以前那般样子,额前几缕发丝随意垂落,更添几分不羁与成熟。身上是一套看似简洁的黑色西装,内搭白色条纹衬衫,纽扣松开了第一颗,没有系领带,在正式与随意间找到了完美的平衡。 他站在话筒前,调整了一下高度,眼神平静地扫过台下。那一瞬间,盛蓝几乎觉得他的目光似乎在她这个方向有片刻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停留,快得让她以为是错觉。 “各位晚上好,我是顾昭言。”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通过麦克风传来,敲击着她的耳膜,也敲击着她尘封六年的心扉。 他开始了他的演讲,逻辑清晰,言辞精准,演示着精密的算法模型和令人振奋的应用案例。台上的他,自信、从容,散发着掌控全局的强大气场,与记忆中的少年判若两人。 盛蓝坐在台下,仿佛被施了定身咒。周遭的一切都模糊了,褪色了,她的世界里只剩下台上那个熠熠生辉的身影。心脏在胸腔里失序地狂跳,血液奔涌着冲上头顶,带来一阵轻微的眩晕。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放在膝上的手,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试图用这点疼痛来确认自己并非身处另一个过于真实的梦境。 他真的变了。 可那眉眼,那轮廓,那说话时偶尔带出的、特有的小动作,又分明是她刻在骨子里的熟悉。 他竟然是归兰的创始人? 无数个问题在她脑中盘旋。她想起自己IG上看到他去年在维港的照片,却从未将他与这个在专业领域崭露头角的科技新贵联系起来。碎片化的信息在此刻拼凑起来,却拼出了一个完全超出她预想的画面。 一股混杂着震惊、陌生、欣赏以及难以言喻的酸涩情绪,像海潮般将她淹没。 她看着他侃侃而谈,看着他与台下专家互动时那份游刃有余的自信,心里既为他感到骄傲,又涌起一股巨大的失落和恐慌。 她原本只想远远地看他一眼,却从未料到,重逢会以这样一种方式,在她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如此强势地闯入她的视野,将她所有的心理建设瞬间击溃。 演讲在热烈的掌声中结束。顾昭言微微颔首致意,目光再次看似无意地扫过台下。 这一次,他的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那个坐在后排,穿着白衬衫,编着侧麻花辫,脸色有些苍白的熟悉身影。 他紧紧盯着她,仿佛要将她看穿。 四目相对,隔着攒动的人头,隔着六年的光阴。 空气仿佛在两人之间凝固了。 这六年,他走得这么快,这么远。远到似乎已经不需要任何人的陪伴,包括她。 后悔吗? 在我们最美好的年纪错过了,整整六年。 演讲结束,掌声雷动。 他维持着表面的从容下台,心思却早已飘远。果然,没多久,他便看到盛明珠的秘书小刘引着盛蓝朝他走来。 “顾总,您好。这位是我们盛德集团的盛蓝小姐,刚回国,今天特地来参加研讨会。”小刘恭敬地介绍。 顾昭言转过身,目光平静地落在盛蓝脸上,仿佛在看一个初次见面的商业伙伴,疏离而客套。“你好。”他微微颔首,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小刘继续道:“盛总特意交代,关于我们集团与贵公司康复系统数字平台上的初步合作意向,后续可以由盛蓝小姐跟进接洽。” “是吗。”顾昭言语气平淡,“期待与盛德的深入合作。”他公事公办的态度,像一堵无形的墙。 小刘完成任务,便礼貌地退开了,留下他们两人。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后,顾昭言才仿佛不经意般开口,打破了凝固的空气:“什么时候回来的?”他的眼神掠过她纤细的手腕和比记忆中清瘦不少的脸颊.....瘦了。 盛蓝的心微微一沉,他语气里的距离感像细密的针。 她努力维持着镇定,迎上他看似毫无波澜的目光:“刚落地。” “准备待多久?”顾昭言嘴角似乎勾起一抹极淡、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带着点意味不明的嘲弄,也不知是在嘲弄她,还是嘲弄自己。“六年不见,盛小姐倒是……变了不少。” 盛小姐??将两人之间的关系划清在陌生的界限。 他看着她因自己的话而眼神微黯,手指无意识地蜷缩,心里涌起一股近乎自虐的快意。 对,就是这样。盛蓝,六年过去了。也让你尝尝,被推开、被疏远、被当作无关紧要的陌生人是何种滋味。 裹挟着他压抑了六年的怨气。 然而,盛蓝却误解了这层含义。她清晰地感受到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她心里那点微弱的、关于“或许他还……”的火苗,瞬间被这盆冷水浇熄,只剩下冰冷的灰烬。 他果然……已经放下了。酸涩如同潮水般涌上鼻腔,她几乎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不让眼眶泛红。 “人总是会变的。”她垂下眼帘,避开他迫人的视线,声音轻得几乎要散在空气里,“顾总不也是吗?” 她的反应,她的退却,让顾昭言胸口那股无名火燃烧得更旺。 语气依旧冷淡,目光却锐利地锁住她,“不过,能再次见到盛小姐,确实……很意外。” 意外?他果然认定我不会回来了... 这句话像一句冰冷的结语,为这场短暂而煎熬的重逢画上了休止符。气氛再次降至冰点。 盛蓝只觉得心口闷得发疼,再也无法待下去。“我……我那边还有朋友,先失陪了,顾总。”她几乎是仓促地说完,便转身逃离了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 顾昭言站在原地,看着她近乎逃离的背影,眼神深沉如夜,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 很好,盛蓝。我们……来日方长。 “我是不是看错人了,怎么感觉看到盛蓝了。”李煜因为堵车刚到会场。 “嗯,回来了。”顾昭言轻轻说着。 “我靠...她回来做什么?噢!我知道了,回来继承家业了。那接下去‘归兰心’这个项目你要继续跟吗?你要是觉得不自在,我替你接了。” “跟,为什么不跟。”顾昭言上周就猜测到,他一点儿不意外盛蓝会回来,只不过没想到这么快。 一直在传盛德可能内部要大换血,据说要融入数字疗法和心理学。知道当盛德集团为了保持技术领先,决定大力投入AI辅助诊断和数字疗法领域时,在行业内已是翘楚的“归兰”自然成为首选甚至是不二之选。顺利的和盛德敲定初步的合作,根据这个方向,顾昭言肯定这必然是盛蓝提出的,年轻人嘛,有想法。“精准医疗,康复器械”固然好,但是随着时代进步,群众对医疗器械不可能只停留在能用,能帮助就好。医疗器械想要融入,大量的算法,那么归兰就是不二人选。 所以就算她再不情愿,她也不得不,和我缠在一起。 然后在重新爱上我,和我在一起。 我不管是什么样的原因。 但这一次,我是不会再让你离开我。 别想。 一切看似都在顾昭言预想的情况走。 研讨会后的交流酒会上,盛蓝强撑着与几位潜在合作方交谈,得体地介绍着她与诺亚即将在下个月开办的工作室。 “……我们希望能将前沿的心理学理论与本土化需求结合,特别是在儿童青少年情绪支持和创伤干预领域……”她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微笑,声音温和,但只有她自己知道,从见到顾昭言那一刻起,她的心神就从未真正安定下来。 她需要酒精来麻痹那根紧绷的神经。 一杯接一杯的香槟下肚,起初是微醺,后来便是明显的醉意。她靠在角落的廊柱旁,眼神有些迷离,感觉脚下有些虚浮。 就在这时,一道沉稳的身影罩了下来。 顾昭言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边,眉头微蹙,语气听不出喜怒,但带着不容置疑:“我送你回去。” 盛蓝抬起朦胧的醉眼,看清是他,下意识地摇头,带着醉后的执拗:“不……不用了,顾总,不顺路……” “顺不顺路,我说了算。”顾昭言没了耐心,语气冷了几分,直接伸手扶住她的胳膊,半强制地将她带离了会场。他原本是自己开车来的,但自己也喝了点酒,他打了个电话给助理林青。 不一会儿,一辆崭新的黑色揽胜停在了酒店门口。 顾昭言拉开车门,几乎是把她塞进了车内,自己则绕到另一侧上车,对林青吩咐:“去越澜湾。”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夜色中。盛蓝歪着头靠在车窗上,似乎睡着了,只是眉心依旧微微蹙着。顾昭言侧头看她,窗外的霓虹灯光在她脸上明明灭灭,那纤细的身躯蜷缩着,透着一种易碎的美感,与他记忆中那个安静坚韧的女孩重叠,却又因这醉态和时间的流逝,多了几分陌生的诱惑。 到达月湖景公寓,顾昭言将她打横抱起,乘电梯上楼。抱在怀里几乎没什么分量。他把她放在主卧的床上,扯过被子随意盖在她身上,便没再管她,径直去了浴室冲澡,试图用冷水压下心头那股莫名的烦躁和被她轻易勾起的火气。 等他洗完澡,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来时,却发现卧室门开着,里面透出灯光。他走过去,看到盛蓝不知何时醒了,正抱着膝盖坐在地毯上发呆,眼神空茫。 更要命的是,她大概觉得热,之前穿着的白色衬衫被她脱掉了,随意扔在一旁。此刻身上只剩下那件丝质的吊带内搭,细腻的布料紧贴着身体曲线,勾勒出玲珑的肩线和胸前美好的弧度,在卧室暖黄的灯光下,散发着无声的诱惑。 顾昭言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眼神瞬间暗沉下来。 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当做没看见,准备转身去侧卧。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刹那,坐在地上的盛蓝却忽然动了。她像是凭着本能,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从身后猛地抱住了他。温热柔软的身体紧紧贴在他背上,带着酒气的呼吸拂过他颈后的皮肤,激起一阵战栗。 顾昭言身体骤然僵住。 “盛蓝,松开。”他声音沙哑,带着警告。 身后的人却抱得更紧,脸颊在他后背上蹭了蹭,像只寻求温暖的小猫,含糊不清地低喃:“不要……” 顾昭言深吸一口气,猛地转身,将她稍稍推开一些距离,双手握住她纤细的肩头,目光灼灼地锁住她迷蒙的双眼,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盛蓝,你看清楚,我已经不是十六七岁的毛头小子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一个成年男人!” 他眼底翻涌着压抑了六年的**、怒火和无法言说的委屈,像是在提醒她,也像是在警告自己。 盛蓝被他的话吓到,瑟缩了一下,但酒意让她比平时更大胆,也更脆弱。她仰着脸,眼眶泛红,带着哭腔小声地说:“我很想你” 又来这招...喝醉了,然后醒了又要当做什么事没有? “有多想?先发篇小作文来。”他又傲娇上了... 盛蓝愣住了,小作文?? 顾昭言不再犹豫,猛地低下头,狠狠地吻住了她的唇瓣。这个吻带着惩罚的意味,霸道地撬开她的齿关,仿佛要将六年的分离与怨恨都在这个吻中宣泄出来。 盛蓝起初惊愕地睁大了眼睛,随即在熟悉的氣息和强势的攻势下软化下来,生涩而又热烈地回应着。 盛蓝气息有点乱...停下来换气。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用指腹轻轻摩挲着盛蓝的脸颊,目光专注得令人心碎。 顾昭言将脸深深埋在她的颈窝......不久,她感觉到肩膀传来一阵温热的湿意。 "顾昭言?"她轻声唤道。想要挣开顾昭言怀抱,探一究竟。 顾昭言却抱得更紧了,不让他挣开。 丢人。不能让她看到...... 此时此刻顾昭言眼眶通红,那双总是带着疏离感的眼眸此刻泛着水光,像被雨水打湿的夜空。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将额头重重地抵在她的额上,声音沙哑“回来了,还走吗?” 盛蓝伸手环住他的脖颈,轻声回应:"不走了" 顾昭言不再说话,只是更紧地拥着她,将脸埋在她的颈窝,贪婪地汲取着她身上的温暖和气息。 过了许久,直到怀里的呼吸变得均匀绵长,他才发现,盛蓝不知何时已经在他怀里睡着了。 小心翼翼地,将她打横抱起,轻柔地放回床上,拉好被子。这一次,他没有离开,而是在她身边躺下,将她重新紧紧揽入怀中。 鼻尖萦绕着她发间熟悉的淡香,怀里是真实而温软的她。 顾昭言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这一夜,他抱着他心心念念了六年、终于回到身边的人,睡得无比踏实沉稳。这是六年来,第一个没有失眠、没有噩梦、没有在深夜惊醒后望着天花板直到天明的夜晚。 第18章 Chapter18 翌日清晨。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盛蓝在宿醉的头痛中醒来,大脑一片空白。她下意识地想翻身,却感觉到腰间横着一条沉重的手臂。 记忆如同碎片般逐渐回笼。“轰”的一下,血液全都涌上了脸颊。 “醒了?”低沉而带着刚睡醒时沙哑磁性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盛蓝身体一僵,不敢抬头,声如蚊蚋:“……嗯。” 顾昭言看着她连耳根都红透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不自然,但随即被更深的情绪覆盖。他非但没有松开手,反而收紧了手臂,将她更紧地圈在怀里,下巴蹭了蹭她的发顶,用一种慵懒又理所当然的语气说: “折腾到那么晚,再睡会儿。” 盛蓝猛地抬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中,结结巴巴地问:“折.....折腾什么?” 顾昭言挑眉,眼神意味深长地盯着她,语气带着点无赖。 “你说呢?昨晚抱着我不放,又亲又……现在想不认账了?” “不可能!我不可能和你做那种事...况且我也没感觉...没...感觉到不舒服。”盛蓝的脸瞬间爆红,心跳如擂鼓。 “为什么不可能?”顾昭言凑近她,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看着她慌乱无措的样子。 “那再来一次?哥保证把你伺候爽了。” 盛蓝彻底懵了,脑子里一团乱麻,完全记不清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羞窘得几乎要钻进地缝里去。 看着她这副恨不得把自己埋起来的模样,顾昭言知道自己的“报复”成功了。 他强忍着笑意,终于松开了她,起身下床。 "浴室柜里有新毛巾。"他说完便走出卧室,留下盛蓝一个人在床上懊恼地抓着头发。 背对着她时,脸上才流露出一种混合着释然、眷恋和一丝不确定的复杂神情。 盛蓝看到他后腰上居然也有一个纹身。 是一串英文。 看不清是什么。 顾昭言走出卧室后,盛蓝立刻从床上弹了起来。宿醉的头痛和昨晚暧昧的碎片记忆让她心乱如麻,但更让她坐立不安的是此刻身处的这个陌生环境——顾昭言的新家?这不像月湖景。 她环顾四周,房间是现代简约的装修风格,冷色调为主,但细节处却透着一股不属于顾昭言的气息。她鬼使神差地走到衣帽间,推开柜门,里面整齐地挂着一排女装,从优雅的连衣裙到舒适的居家服,尺码明显是女性的。她又瞥见梳妆台上,琳琅满目的护肤品、化妆品井然有序,甚至还有几支开封了的口红。 这一切,都指向一个清晰得让她心碎的结论——这里有一位女主人。顾昭言他……已经有新的恋人了,而且好像已经同居了。 这个认知像一盆冰水,从头顶浇下,让她瞬间四肢冰凉。 盛蓝知道自己当年不辞而别,不求他的原谅。回国前也只是想远远地看他过得好不好就足够了,可是经昨晚...她产生了‘他可能心里可能还...’她差点忘了她们已经分手六年了。而此时此刻...周遭又仿佛都在排斥她不该留在这里。 巨大的难堪和羞耻感席卷了她。 她竟然在别人“家”里,和别人的男朋友……她不敢再想下去,迅速穿好自己昨天那身已经有些褶皱的衣服,连洗漱都顾不上,几乎是落荒而逃。她轻轻打开大门,像做贼一样溜了出去,生怕惊动了可能存在的“女主人”,或者……更怕面对从厨房出来的顾昭言。 与此同时,厨房里。 顾昭言正心情颇好地准备着简单的早餐。他甚至还特意煎了溏心蛋,记得她以前喜欢用面包蘸着流黄的蛋液吃。想着她等会儿看到早餐时可能有的表情,他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然而,当他端着摆盘精致的早餐走出厨房,嘴里那句“吃饭了”还没喊出口,就发现主卧室的门大开着,里面空无一人。客厅、卫生间……都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手里的盘子“哐当”一声被重重搁在餐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她走了。 昨晚对盛蓝来说,只是酒后乱性? 醒来后便迫不及待地逃离......生怕和他再有半分牵扯? 盛蓝,你好样的! 他拿出手机,找到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直接拨了过去。电话响了很久,最终传来冰冷的系统提示音:“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听着那忙音,顾昭言怒极反笑。 而另一边,仓皇逃回隔壁小区的盛蓝,看着手机上顾昭言的未接来电,心慌意乱,最终也没有勇气回拨过去。 她靠在门板上,缓缓滑坐在地上,将脸埋进膝盖,心里一片混乱。 他一定觉得我很轻贱吧?在那种情况下,还和他接吻…… 那个女孩……会是什么样的人?他们一定很相爱,才会住在一起…… 我不该回来的……我就不该出现,打扰他平静的生活…… 我真是个糟糕透顶的人…… 自我否定和强烈的负罪感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越收越紧。世界仿佛失去了所有的颜色和声音,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灰暗和内心喧嚣的指责。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在一点点变冷,一种熟悉的、令人恐惧的无力感从四肢百骸蔓延开来,吞噬着她仅存的力气和意志。 她知道这种感觉。 它又来了。 他们之间,似乎总是充斥着错过与误会。 盛蓝看看时间快九点了,迅速洗漱换好衣服,准备去公司报道。 高耸入云的玻璃幕墙大楼在晨光中熠熠生辉,这里是她必须面对的另一个战场。 顶楼会议室,长桌两旁坐满了集团元老和重要股东。 当盛蓝在姑姑盛明珠的示意下走进来时,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投射过来的目光——审视、怀疑、探究,甚至带着几分不以为然的轻慢。一个空降的、年仅二十出头的“小丫头”,即便顶着剑桥硕士的头衔和盛家小姐的身份,想要服众,也绝非易事。 “盛蓝刚刚回国,对集团业务还在熟悉阶段。今天先听听她对集团未来发展方向的一些初步想法。”盛明珠的声音平静无波,为她拉开了序幕。 盛蓝深吸一口气,走到演讲台前,打开了提前准备的PPT。 她今天穿了一套剪裁利落的浅灰色西装套裙,长发挽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尽管内心因早上的事情波澜未平,但脸上已看不出丝毫慌乱,只有属于专业者的冷静与专注。 “各位董事,上午好。今天我汇报的主题是《盛德集团数字化转型与产业链延伸的可行性分析与路径规划》。”她的声音清晰而沉稳,瞬间抓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起初,台下不乏交头接耳和漫不经心的眼神。 但随着她深入浅出地分析当前医疗健康行业的宏观趋势、精准医疗与数字疗法的巨大潜力,以及盛德集团作为传统医疗巨头在转型过程中面临的机遇与挑战时,会议室渐渐安静下来。 她没有被那些质疑的目光干扰,条理清晰地阐述着自己的观点: “盛德的核心优势在于顶级的临床资源、深厚的制造功底和良好的市场声誉。但我们必须看到,未来的竞争,将是数据与算法的竞争,是智能化与个性化的竞争。”她切换PPT,展示出与“归兰”合作的AI辅助诊断项目初步数据。 “例如,我们与本土AI新锐企业的初步合作显示,在特定病种的影像筛查上,AI能将效率提升40%,并显著降低漏诊率。这不仅是技术的叠加,更是对我们核心诊断业务的价值重塑。” 这时,一位资历颇老的股东打断了她,语气带着明显的质疑:“盛小姐,想法很前沿。但转型意味着巨大的投入和不确定性。我们如何确保这些投入不会打水漂?如何平衡传统优势业务与这些……听起来很虚的创新项目之间的关系?” 这个问题尖锐而直接,会议室的气氛瞬间有些凝滞。 盛蓝并没有被问住,她似乎早有准备。她迎上那位股东的目光,不卑不亢,语气反而更加坚定: “李董的问题非常关键。转型不是放弃传统,而是用新技术赋能传统,让其焕发更强的生命力。”她迅速调出另一页PPT,上面是她构想的“盛德未来业务生态图”。 “请看,我们并非要另起炉灶。而是以我们现有的‘精准诊断’和‘高端康复’两大支柱为核心,向外延伸。比如,利用AI和大数据,将我们的诊断服务从‘结果交付’升级为‘健康管理解决方案’;将我们的康复器械,从‘标准化工具’进化为‘个性化智能伴侣’,可拓展在康复系统上体现。这些延伸,不仅能创造新的增长点,更能反过来巩固和扩大我们传统业务的护城河,形成协同效应。” 她接着展示了详细的财务模型、风险评估以及分阶段实施路线图,数据翔实,逻辑严密。她甚至提到了利用心理学知识,在数字疗法和患者心理支持方面可能进行的探索,将她的专业背景与集团业务巧妙地结合起来。 她的演讲,既有战略高度,又有落地细节,展现出的远见、专业和缜密的思维,远远超出了在座许多人对于一个“富家小姐”的预期。 那份从容不迫的气度,和精准抓住问题核心的能力,让人无法再轻易将她视为一个需要被照顾的“继承人”,而是一个值得认真对待的商业伙伴。 当盛蓝结束演示,微微颔首示意时,会议室里出现了短暂的寂静,随即响起了颇为热烈的掌声。虽然并非所有人都完全被说服,但那些质疑和轻慢的目光,已然被审视、思考,甚至带着几分欣赏所取代。 盛明珠坐在主位,看着台上光芒初绽的侄女,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 盛蓝暗暗松了口气,她知道这仅仅是第一步,但至少,她成功地在这片属于她的新战场上,站稳了第一个脚跟。 会议结束后,盛蓝的目光扫过窗外时,脑海里还是会不受控制地闪过早上那个混乱的场面,以及顾昭言后腰上那个模糊的英文纹身……心底某个角落,依旧隐隐作痛。盛蓝第一个任务就是接手‘归兰心’这个项目,一想到还要和顾昭言碰面,根本无从下手。 一周后,某家网红餐厅 “盛小蓝!你终于舍得回来了!”林欣一见到盛蓝就扑上来给她个结实的拥抱,声音带着夸张的哭腔,“六年!你知道这六年我是怎么过的吗?发你消息隔半天才回,视频通话十次有九次在图书馆!我都快以为你要在剑桥修道成仙了!” 盛蓝被她的模样逗笑,心底涌起久违的暖意:“哪有那么夸张,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两人落座,林欣立刻开启了话匣子模式,迫不及待地分享起这几年的八卦: “你还记得咱班那个总考倒数第二的王浩吗?人家现在可厉害了,自己做电商,去年双十一一天营业额破百万!” “还有文艺委员苏晓,嫁给了一个法国人,上个月在朋友圈晒混血宝宝,可爱死了!” “最绝的是张强,当年追你那个,现在居然成了健身网红,那肌肉练得……啧啧,简直判若两人!” 盛蓝含笑听着,偶尔插问几句。这些熟悉的名字和迥异的人生轨迹,让她恍惚间仿佛回到了高中时代。 “不过说真的,”林欣突然收起玩笑的表情,语气带着埋怨,“你这六年也太狠心了。我知道你忙,可连个电话都舍不得打?每次都是我主动找你,说不了几句你就说要去看文献。盛小蓝,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别的狗了?” “对不起,阿欣。”盛蓝握住她的手,眼神诚恳,“那时候……很多事情要处理,压力很大。我不是不想联系你,是怕一听到你的声音,就会忍不住想回来。”她的声音低了下去,“是我不对。” 林欣看着她眼底一闪而过的黯然,心立刻软了,反握住她的手:“好啦好啦,原谅你了!不过罚你接下来一个月随叫随到!” 气氛重新活跃起来。 但林欣敏锐地发现,盛蓝的笑容总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忧郁,尤其是在话题不经意掠过某个名字时。 “蓝蓝,”林欣凑近些,压低声音,“你……是不是见过他了?” 盛蓝拿着水杯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轻轻点头:“嗯,上周在研讨会上见到了。” 林欣观察着她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问,“是怎么了嘛?我看你从刚才就心事重重的。” 盛蓝垂下眼眸,长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我不知道。只是……感觉他好像已经有新的生活了。”她没有提及那个混乱的早晨和那个充满女主人气息的公寓。 “这个我还真不清楚!”林欣立刻摇头,“顾昭言现在可是圈子里炙手可热的钻石王老五,想往他身边凑的人能从这儿排到法国!不过听说他跟启明科技的千金走得挺近,商业合作也挺频繁的,八卦是不少,但实锤谁也没见过。诶,你也知道,我后来学了文,跟李煜他们那群理工男联系也少了,消息不灵通啦。” 她顿了顿,脸上露出崇拜的神色:“不过说真的,顾昭言是真牛逼!你走之后,他像变了个人,拼了命学习,直接拿下全国竞赛金牌,保送京大!” “后来他跟李煜、沈灏辰他们创业,听说起步特别难。”林欣的语气带上了一丝感慨,“技术门槛高,资金也紧张。小怡儿跟我说,有段时间他们连服务器租金都快付不起了。最绝的是,顾昭言爸妈想帮他们,被他一口回绝了,说什么都不要家里一分钱,非要自己闯出名堂。啧啧,这脾气,还是那么又臭又硬。” 她没注意到,盛蓝握着杯子的指节微微发白。 “好在他们都撑过来了,”林欣最后总结道,语气轻松,“现在‘归兰’可是行业黑马,顾昭言更是风光无限。所以蓝蓝,你现在对他还有......还喜欢他吗?” “我知道。”盛蓝打断她,抬起头,努力扯出一个微笑,“喜不喜欢的不重要。他过得很好,这就够了。”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掩饰住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 那些她缺席的岁月里,他独自走过的荆棘之路,取得的耀眼成就,此刻通过林欣的叙述,像一幅斑驳的画卷在她面前缓缓展开。骄傲,心疼,酸涩,以及那份因“启明千金”和那个公寓而产生的、挥之不去的失落感,交织在一起,让她心头沉甸甸的。 这顿久别重逢的饭,最终在一种看似热闹,实则各怀心事的气氛中结束了。 盛蓝知道的,顾昭言往前走了,于他而言也是好事。而眼前最重要的,是准备好接手“归兰心”项目,在盛德站稳脚跟。 第19章 Chapter19 归兰科技会议室 当盛蓝带着盛德的团队步入会议室时,原本低声交谈的“归兰”项目组成员不约而同地静了一瞬。 她今天穿着一件白色衬衫,领口系着优雅的飘带,下身搭配一条剪裁极佳的黑色半裙。脸上化着精致的淡妆,唇上是温柔的豆沙色,长发微卷,松散地披在肩后,既显干练,又不失女性柔美让人移不开眼。 几位年轻的工程师下意识地端正了坐姿,目光中难掩惊艳。 然而,主位上坐着的却是沈灏辰和一位戴着金丝眼镜、模样精干的年轻男性助理。并未见到那个众人预期中的身影。 “盛总监,欢迎莅临归兰。”沈灏辰起身与她握手,笑容温润,“昭言临时有个重要的技术会议脱不开身,今天的项目启动会由我和他的助理林青代为出席,希望您不要介意。” 盛蓝面色毫无波澜,仿佛这只是最寻常的工作安排。她伸出纤手与沈灏辰轻轻一握,得体温和地回应:“沈总客气了,我们开始吧。” 整个会议过程中,盛蓝展现出了惊人的专业素养与缜密思维。她对项目前期数据了如指掌,对技术细节的追问精准到位,提出的方案既务实又极具前瞻性。她的声音清晰柔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让在座原本可能因她外貌和年龄而心存轻视的技术骨干们,纷纷收起了小心思,变得全神贯注。 可偏偏,从开场寒暄到深入讨论,她没有问过一句关于顾昭言的话。 没有好奇他为何缺席,没有关心他的“重要会议”是否顺利,仿佛“顾昭言”这三个字,只是一个普通的合作方名字,激不起她内心半分涟漪。 楼上总裁办公室 顾昭言站在单向玻璃幕墙前,将楼下会议室里那个身影尽收眼底。看着她从容自若地掌控全场,看着她对每一个提问对答如流……唯独,没有分给“他缺席”这件事丝毫多余的关注。 男人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节微微泛白。他几乎能想象出她身上那件真丝衬衫柔滑的触感,以及她专注时微微颤动的长睫。 “真行。”他几乎是咬着后槽牙,低哑地吐出两个字。 六年不见,这女人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会议高效地结束。盛蓝与沈灏辰再次握手,双方团队开始收拾东西。 这时,助理林青适时上前,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语气恭敬而不失分寸:“盛总监,为了后续沟通更便捷,我们建一个项目核心群吧?您看是微信还是企业微信比较方便?” “都可以,有劳林助理。”盛蓝拿出手机,娴熟地调出个人二维码,举止优雅。 而林青尝试拉入群聊时,却发现设置了限制。“盛总监,您似乎关闭了通过群聊和手机号添加的功能……”他略显为难。 盛蓝微微一怔,这才想起这个设置还是当年在剑桥为了隔绝不必要的打扰而开启的。“抱歉,是我疏忽了。”她正欲调整设置,林青却已动作利落地建好了群,并将群二维码展示在她的面前。 “盛总监,您扫码入群即可,我们已经都在里面了。”林青办事周到地说。 盛蓝依言扫码进群。群成员列表里,除了沈灏辰、林青,那个沉寂的、熟悉的黑色头像赫然在列——正是那个让她心绪不宁的罪魁祸首。 几乎在她进群的瞬间,一条新的好友申请就弹了出来。 验证信息简单,直接,带着他惯有的风格: 「顾昭言」 盛蓝盯着那个名字和头像,指尖在屏幕上方停顿了足足三秒,眼底情绪复杂难辨,最终,还是轻轻点击了“通过”。 几乎是同时,一条消息就霸占了对话框: 「盛总监日理万机,可真忙啊。」 那字里行间透出的兴师问罪之意,几乎要冲破屏幕。 盛蓝看着这条消息,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唇角极细微地勾起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又迅速湮灭无踪。 她收起手机,对沈灏辰再次露出职业化的微笑:“沈总,今天的讨论很有成效,期待下次会面。” 等她带着团队袅袅离去,顾昭言才从楼上下来,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 “她真的一句都没问起我?”他不死心地向沈灏辰确认,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执拗。 沈灏辰无奈地摊手,语气带着几分同情:“完全公事公办。” 林青也小声补充:“盛总监甚至没有对您的缺席表示任何形式的关注……” 顾昭言气极反笑。 他拿起手机,看着那个刚刚添加的微信头像——是她在剑桥校园里的一张侧影,阳光洒在她身上,宁静而美好,与方才那个冷静得近乎冷酷的盛总监判若两人。 ...... 傍晚时分,李煜刚下飞机就直奔公司,把行李往办公室一扔就钻进了沈灏辰的办公室。 “辰哥!我听说今天盛蓝来了?”李煜一脸八卦地凑近,“快说说,什么情况?跟言哥碰上了吗?是不是天雷勾地火了?” 沈灏辰慢条斯理地整理着文件,抬眼看他:“昭言根本没露面。” “什么?”李煜瞪大眼睛,“咱们顾总这是唱的哪出?六年不见,他居然能忍住?” “忍没忍住我不知道,”沈灏辰推了推眼镜,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反正人家盛总监专业得像个AI,一句关于昭言的话都没问。某人在楼上监控室里盯完全程,下来的时候脸黑得跟锅底一样。” 李煜愣了两秒,随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笑声:“哈哈哈哈!不是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时顾昭言推门进来,正好听见最后一句,脸色更沉了:“很闲?” 李煜立刻噤声,但眼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下班后,三人照例来到常去的那家路边摊。 夏夜的微风带着烟火气,烧烤架上滋滋作响,冰镇啤酒瓶上凝结着水珠。 几杯酒下肚,李煜又按捺不住好奇心:“言哥,说说呗,什么感觉?” 顾昭言仰头灌了一口啤酒,喉结滚动,语气冷淡:“能有什么感觉,就那样。” “就那样?”李煜夸张地提高音量,“得了吧你!我可是听说了,人家今天往会议室一站,整个项目组的人都看直了眼。就那气质那谈吐,跟仙女下凡似的......” “吃都堵不住你的嘴?”顾昭言一个眼刀甩过去。 沈灏辰慢悠悠地剥着毛豆,突然开口:“她确实很出色。今天的会议表现无可挑剔,对项目的理解也很深刻。”他顿了顿,看向顾昭言,“我看你啊,是注定要栽在她身上喽。” 顾昭言握酒瓶的手猛地收紧,瓶身泛起细密的水珠。 李煜见状,赶紧打圆场:“其实要我说啊,你们要是互相还有那个意思,也别扭扭捏捏!追回来要紧,面子不面子的,等她跟人跑了,你就知道重不重要了。” “我也不敢打包票她心里有我。”顾昭言突然出声,声音低沉,“毕竟六年了。” 这话一出,三人都沉默了。烧烤摊的烟火气袅袅升起,映照着顾昭言晦暗不明的侧脸。 李煜和沈灏辰交换了个眼神,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想法—— 这哥们没救了。 六年时光,非但没有冲淡什么,反而让那份感情发酵得越发浓烈。 “行了行了,”李煜举起酒杯,“来来来,喝酒喝酒!管他什么爱恨情仇,今晚不醉不归!” 顾昭言举起酒瓶和他碰了一下,仰头一饮而尽。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浇不灭心头那团躁动的火。 ——越澜湾小区 盛蓝将车停稳在公寓楼下,几乎是立刻,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天的会议斡旋,穿着这双高跟鞋,此刻只觉得双脚如同踩在针尖上。她弯腰,利落地解开踝间的细带,将那双折磨了她一整天的精致刑具提在手里,赤脚踩在微凉的水泥地上,一股解脱感油然而生。 她借着路灯低头看了看,脚后跟果然已经磨破了皮,泛着刺眼的红。 她轻轻“嘶”了一声,正准备一瘸一拐地往单元门走,一个低沉的声音却自身后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穿不惯,何必勉强自己。” 盛蓝身体一僵,蓦然回头。 只见顾昭言不知何时站在不远处,夜风将他身上的酒气送来,他似乎是刚回来,衬衫领口松开了两颗,少了几分白日的凌厉,多了几分随性的慵懒。 他的目光,正落在她提着高跟鞋的手和**的脚上。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她下意识想将脚藏起来,却已是徒劳。 “顾总。”她迅速收拾好情绪,恢复成那个无懈可击的盛总监,语气疏离,“这么巧。” “不巧,”顾昭言朝她走近几步,目光沉静,“我住这栋。”他的视线再次扫过她的脚,“还能走吗?前面有张长椅。” 盛蓝本想拒绝,但脚后跟火辣辣的疼让她迟疑了。 她点了点头,算是默许。 顾昭言没再说话,只是放慢脚步,走在她身侧,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两人在小区花园的长椅上坐下,中间隔着一个礼貌的空位。 夏夜的微风拂过,带来青草的气息,稍稍驱散了空气中的一丝尴尬。 “习惯了就好。”顾昭言忽然开口,声音在夜色里显得格外低沉。 盛蓝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和那些人打交道。”他目光平视着前方的花圃,侧脸轮廓在路灯下显得有些柔和,“这是你注定要走的路。” 他的话很平静,没有嘲讽,没有怜悯,更像是一种陈述,一种……理解。 盛蓝的心微微一动,紧绷了一天的神经,在这个陌生的、却又诡异的熟悉的氛围里,悄然松弛了一分。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低头看着自己微微红肿的脚踝,“我知道。总要适应的。” 沉默再次降临,却不再那么难熬。 “今天会议的资料,我让林青整理好发你。”顾昭言换了个话题,公事公办的语气。 “好,谢谢。”盛蓝顿了顿,终于还是问出了口,语气尽量随意,“你今天的‘重要技术会议’,还顺利吗?” 顾昭言侧过头看她。 “嗯,解决了。”他轻描淡写,自然不会告诉她,那个所谓的“重要会议”,就是他在楼上办公室里,隔着单向玻璃,看了她整整两个小时。 “那就好。”盛蓝点点头,心里那点因为他的缺席而产生的、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微妙失落,似乎消散了些。 又坐了一会儿,夜风渐凉。 盛蓝感觉脚上的疼痛缓解了不少,便站起身:“不早了,我先上去了。” 顾昭言也随之起身,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跟在她身后,直到单元门口。 盛蓝拿出门禁卡,滴的一声,玻璃门应声而开。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回头,轻声道:“谢谢……还有,晚安。” 顾昭言站在台阶下,灯光在他头顶打下淡淡的阴影。他看着她,目光深邃,最终也只是点了点头。 “晚安。” 看着她走进电梯,身影消失,顾昭言才缓缓收回目光。 他低头,自嘲地笑了笑。见到她提着高跟鞋、赤着脚那副脆弱又倔强的样子,那些尖锐的东西,瞬间就化成了绕指柔。 他抬头望向那扇亮起灯光的窗户,心里清楚,有些路,他得陪着她重新走。 有些结,需要时间和耐心,慢慢去解。 盛蓝回到公寓,刚给自己磨破的脚后跟贴上创可贴,手机就震动了一下。 屏幕亮起,是顾昭言的私人微信。 「明天晚上有空吗?一起吃个饭。」 消息很简单,却让盛蓝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盯着那行字,指尖悬在屏幕上方,迟迟没有动作。 答应?以什么身份?时隔六年的前任?还是现在的合作伙伴? 不答应?似乎又显得自己过于在意,小题大做。 她放下手机,决定暂时冷处理,先去洗漱。等她卸完妆,敷上面膜,重新拿起手机时,却发现“归兰心项目核心群”已经炸开了锅。 第20章 Chapter20 群里,顾昭言赫然发布了一条新消息: 「明晚七点,玉兰苑808包厢,项目组团建,务必全员准时。」 后面跟着李煜一连串的「收到!」和放鞭炮的表情包,沈灏辰言简意赅的「收到」,以及其他几位核心成员的回复。 盛蓝看着这条消息,一时间有些愣神。私人的邀约,转眼就变成了冠冕堂皇的团队建设。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在群里回复了「收到,谢谢顾总。」 翌日晚,玉兰苑包厢。 包厢内气氛热烈。李煜显然是活跃气氛的主力,正拉着几个年轻工程师拼酒。沈灏辰则和盛德那边的技术总监相谈甚欢。 盛蓝到得稍晚一些。 她推门进来时,顾昭言正背对着门口和李煜说话,是沈灏辰先看到了她,微笑着朝她点头示意。 “好久不见啊!”李煜立刻嚷嚷起来,“快快快,给美女让个座!”他故意把顾昭言旁边的位置空了出来。 盛蓝脚步微顿,面上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心里却暗骂李煜多事。 她硬着头皮走过去,在顾昭言身边坐下,一股清冽的雪松气息隐隐传来。 “抱歉,来晚了。”她轻声说,目光扫过桌面,没有看旁边的人。 “没事,我们也刚到。”顾昭言的声音在身侧响起,平静无波。 席间,话题围绕着项目展开,偶尔穿插着李煜插科打诨的玩笑。 顾昭言话不多,但每次开口都能切中要害。而盛蓝则是有问必答,逻辑清晰,两人在专业上的默契,让在座的人都暗自佩服。 “要说还是咱们顾总和盛总监厉害,”李煜几杯酒下肚,又开始管不住嘴,“这强强联手,我看‘归兰心’项目想不成都难!你们说是不是?”他意有所指地朝众人使眼色。 盛蓝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掩饰微微发烫的脸颊。 顾昭言淡淡瞥了李煜一眼,没接话,却自然地用公筷夹了一块清淡的百合炒虾仁,放到了盛蓝面前的骨碟里。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做过千百遍。 “这个不腻。”他语气依旧平淡,像在陈述一个事实。 桌上瞬间安静了一瞬,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扫过他们俩。 盛蓝看着碟子里的虾仁,只能低声道:“谢谢。” 沈灏辰推了推眼镜,嘴角噙着一丝了然的笑意,适时地举起酒杯:“来,我敬大家一杯,预祝项目顺利。” 众人纷纷举杯,算是将刚才那微妙的一幕揭过。 整个晚上,顾昭言和盛蓝之间都维持着这种若即若离的暧昧。 他没有刻意献殷勤,她也没有故作冷淡。但那些不经意间交汇又迅速移开的目光,他顺手为她转桌、停在她喜欢的菜式前的细微举动,她在他与别人交谈时,下意识停留在他侧脸上的视线……都被沈灏辰和李煜这些知情人看在眼里。 一场本该是两人理清关系的饭局,变成了一群人心照不宣的围观。而处于风暴中心的两位主角,一个看似从容却步步为营,一个表面镇定却心乱如麻。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需言明的张力,仿佛在等待着某个契机,来打破这层薄薄的窗户纸。 聚餐结束时,顾昭言拿起外套,状似无意地对盛蓝说:“我送你。” 这一次,盛蓝看着满屋子“期待”的目光,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余地。 “好,麻烦顾总了。” 夜色中,两人并肩走向停车场,距离不远不近,影子在路灯下被拉长,偶尔交叠,一如他们此刻复杂难言的关系。 顾昭言拉开路虎副驾的车门,盛蓝低声道谢,坐了进去。车内弥漫着他身上那股干净的雪松味,混合着淡淡的皮革气息。 车子平稳地驶入夜色。 顾昭言随手打开车载音乐,一首旋律性感的英文歌在密闭空间内流淌开来: "I know it''s been a while... I know I shouldn''t keep you waiting... But I gotta know... How long have you been loving me?" (我知道已经有一阵子了…我知道我不该让你一直等…但我必须知道…你爱我已经多久了?) "How long has it been going on? You can tell me the truth..." (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你可以告诉我真相…) 歌词直白,节奏暧昧,像一根羽毛,轻轻搔刮着两人之间那层薄薄的窗户纸。 空气仿佛瞬间凝滞。 两人都听懂了歌词里的试探与追问,那是关于时间、关于隐藏情感的诘问。 盛蓝不自觉地握紧了安全带,目光投向窗外飞速后退的流光。顾昭言握着方向盘的手也微微收紧,指节泛白,但他没有关掉音乐,任由那直击心灵的歌词在车内回荡,仿佛一种无声的逼问。 就在这时,盛蓝的手机响了起来,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顾昭言眉头微蹙,伸手关掉了音乐。 屏幕上显示着“Noah Davies”。 盛蓝深吸一口气,接起电话,用的是流利的英语:“Hi, Noah.”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爽朗热情的男声,在安静的车厢里隐约可闻:“Lane! I''ve got good news! I managed to clear my schedule. I''ming to China next week, and guess what? Luna ising with me! She finally convinced her professor.” (蓝!好消息!我搞定我的日程了,下周就来中国,你猜怎么着?卢娜也一起来!她总算说服她教授了。) “That''s wonderful!”盛蓝的声音带着由衷的喜悦。 “I can''t wait to see you, Lane. I''ve missed you.”诺亚的声音低沉了些,带着毫不掩饰的直白,“How have you been lately? Everything alright?” (我等不及要见你了,蓝。我很想你。你最近怎么样?一切都好吗?) 听到这句话,顾昭言猛地踩下刹车,车子“吱”地一声靠边停下,双闪灯啪嗒啪嗒地亮起,在昏暗的路边显得格外刺眼。 他转过头,目光沉沉地看向盛蓝,那眼神锐利得像刀子,仿佛在说:回答他。让我听听你怎么说。 盛蓝被他突如其来的停车和灼人的视线弄得心慌意乱,她避开他的目光,对着手机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如常:“I''m perfectly fine! Really! Just... busy with the project. Looking forward to your arrival!” (我非常好!真的!只是…项目有点忙。期待你们的到来!) 她又和诺亚简单确认了几句行程,便匆匆挂了电话。 电话刚一挂断,车厢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双闪灯规律的“嗒嗒”声像是在为某种即将爆发的情绪倒计时。 “你对象?”顾昭言的声音冷得像冰,没有任何铺垫,直接砸了过来。 盛蓝被他问得一怔,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和紧握方向盘的双手,心里莫名地升起一股想要反击的冲动,也带着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试探。 她顿了顿,迎上他的目光,语气平淡,却刻意带着点模棱两可:“My partner.” “Partner?”顾昭言嗤笑一声,眼神里的讽刺几乎要溢出来,“哪种Partner?生意上的,还是……床上那种的?”他的话刻薄又直接,带着浓浓的醋意和火药味。 盛蓝被他这话激得脸颊微热,心头火起:“顾昭言!你能不要这么无赖吗,我们只是工作关系!”. “工作关系?”顾昭言倾身靠近,强大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住她,“工作关系会直白地说他想你?盛蓝,你当我傻子,还是当自己演技很好?” 他靠得太近了,近到盛蓝能清晰地看到他眼底翻涌的怒意和某种更深沉的情绪。 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却被他困在座椅和他的气息之间。 “他什么时候到?下周?”顾昭言不依不饶,语气阴晴不定,“需不需要我给你们安排个接风宴?毕竟,是你的‘重要partner’。” “不劳顾总费心!”盛蓝别开脸,心跳如擂鼓,“我的私事,我自己会处理。” “私事?”顾昭言重复着这个词,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盛蓝,我们之间,真的只是‘公事’和‘私事’能分得清的吗?”. 车厢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暗流汹涌。 两人对视着,一个眼神冰冷带着质问,一个强作镇定却心乱如麻。 几年的空白,此刻被猜忌、醋意和未曾消散的情感填满,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激烈地碰撞着。 她别开脸,望向窗外飞速倒退的流光,声音很轻,却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避开了他灼人的视线:“顾昭言,我们早就分手了......分开六年了” 她停顿了一下,仿佛需要积蓄勇气,才继续开口,语气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平静,却更显脆弱:“而且…你不是已经向前看了吗?有了新的生活…我们现在这样,又算什么呢?” “新的生活?”。他脑海里电光火石般闪过她那次在越澜湾醒来后,异常沉默和随后持续的疏远……还有她刚才话里那句“向前看”……一个荒谬又合理的猜想瞬间击中了他——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半晌,一声极轻、意味复杂的低笑从他喉间溢出,打破了车内的沉寂。 盛蓝被他这声笑弄得心慌意乱,忍不住转过头看他,撞进他深邃难辨的眼眸里。 “盛蓝,”他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你有时候……真的笨得可以。” 他没有直接点破,而是选择了一种更迂回的方式,目光落在她因为紧张而微微蜷起的手指上,语气带着某种引导:“你觉得,什么样才算是‘向前看’?” 他刻意放缓了语速,给盛蓝留下了思考的空间,也紧紧盯着她的反应。 “这不重要。”她生硬地别开脸,声音闷闷的,“那是你的自由。” “我的自由?”顾昭言重复着这个词,眼底闪过一丝晦暗。 她这副急于划清界限的样子,让他心头那股无名火又窜了起来。 他猛地将话题拽回原点,语气变得尖锐: “好,我的自由不重要。那你呢?”他倾身靠近,强大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下来,目光灼灼地锁住她闪躲的眼睛,“刚才那个。就是你现在‘向前看’的方向?” 他的靠近让盛蓝无所适从,他话语里浓烈的醋意更是让她心乱如麻。她试图后退,却被座椅困住,只能硬着头皮反驳:“诺亚只是我的合伙人!我们只是工作关系!” “只是合伙人?”顾昭言挑眉,语气里的讥诮毫不掩饰,“他对每个‘合伙人’,都这么……热情洋溢、关怀备至?” “顾昭言你……”盛蓝被他这胡搅蛮缠的态度气得语塞,刚刚涌起的那些复杂情绪瞬间被冲散了不少,“你讲点道理好嘛!诺亚他只是比较直接!” “直接到可以随便对异性合作伙伴说‘我想你’?” 顾昭言寸步不让,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盛蓝,你是在国外待久了,习惯了这么‘开放’的文化,还是觉得我很好糊弄?” “讲道理?”顾昭言冷笑一声,“跟你讲道理,有用吗?六年前你跟我讲过道理吗?” 一句话,又将两人拉回了那个无法触碰的禁区。 “当年不辞而别是我的不对...你恨我也是应该的...我......” 回国前,自己只是奢望远远地看看他过得好不好。 直到真的重逢了,看顾昭言在台上发光发热的样子,她很明确自己还爱着他。六年前自己的不辞而别,他不敢奢求顾昭言还爱着自己的想法,哪怕已经说服自己了,六年了...没有人会在原地,等一个不确定的人和未来。但真的看到他生活的地方处处弥漫着女主人的气息,周遭在提醒她,六年过去了,顾昭言早就往前看了。从顾昭言家里回来时,她忽然意识到: 分手了,就是要丢掉占有欲。分开后他就是会和别人在一起、和别人牵手、接吻、会上床、结婚,他注定和自己再无干系。他的一切都和自己没关系,允许自己真的成为他的过去。 何况现在的自己也不配站在他身边了... 盛蓝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涌了上来,她死死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和强忍泪水的模样,顾昭言的心像是被狠狠攥了一下,怒火奇迹般地消散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疲惫和酸涩。他知道,今晚注定问不出结果了。 ……一切都乱成一团。 他最终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他重新坐直身体,发动了车子。 剩下的路程,两人再无一言。车厢内弥漫着一种近乎凝滞的沉默,比之前的争吵更让人窒息。 车子最终停在地下室。 盛蓝低声道了一句几乎听不见的“谢谢”,手指颤抖着解开安全带,迫不及待地想要逃离这个让她心碎又混乱的空间。 就在她推开车门的瞬间,顾昭言的声音再次响起,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清晰地传入她耳中: “盛蓝。”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在前方浓重的夜色里,仿佛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在对她宣告。 “有些事,不是你不说,我不问,就当不存在了。” “我们之间,还没完。” 盛蓝下车的动作僵了一瞬,没有回头,几乎是跑着冲进了单元楼。 顾昭言坐在驾驶座上,看着她仓惶逃离的背影消失在玻璃门后,许久,才疲惫地向后靠在椅背上,抬手用力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弧度。 他知道了她可能因为看到越澜湾的布置而误会,却选择不直接澄清,他想要她更在意,想要她主动走向他。 而她,同样寸步难行。 第21章 Chapter21 一周后,「知觉」心理咨询工作室。 初夏的阳光透过明亮的落地窗,洒满这间位于创意园区的工作室。浅木色与暖白色为主调的空间,点缀着绿植和柔和的灯光,营造出宁静而专业的氛围。门口悬挂着鎏金招牌——「知觉」,是盛蓝自己设计的字体,优雅而富有力量。 今天是工作室正式开业的日子,现场布置得简约而温馨,鲜花簇拥,香槟塔在阳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芒。 盛蓝站在门口迎接宾客,她今天穿了一身燕麦色亚麻材质的两件式套装,阔腿裤显得洒脱利落,上衣的V领设计又透出几分柔美。她脸上挂着由衷的笑容,忙碌却充实。 林欣是第一个冲过来的,给了盛蓝一个大大的拥抱:“蓝蓝!恭喜恭喜!这地方太棒了!”她今天穿了一条亮黄色的连衣裙,像个小太阳。紧接着,她的手很自然地挽住了随后走来的蒋川的手臂。 蒋川穿着一身休闲西装,比起少年时期,多了几分沉稳,但看向林欣的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温柔与纵容。他对着盛蓝微微一笑,递上一个精美的礼盒:“盛小蓝,恭喜。一点心意,祝‘知觉’声名远扬。” 看着他们之间自然流露的亲昵,盛蓝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祝福。这对欢喜冤家,终究还是走到了一起。 “谢谢你们能来。”盛蓝真心地说道。 李怡儿和沈灏辰也相伴而来,李怡儿送上了一大束灿烂的向日葵:“蓝蓝,为你骄傲!”沈灏辰则依旧是那副沉稳模样,递上名片:“以后有需要法律咨询的地方,随时找我。” 人群中,一个格外引人注目的身影走了过来。 诺亚顶着一头天然的金棕色卷发,在阳光下像只温暖的大型犬。他有着湛蓝的眼睛,笑起来时眼角会泛起可爱的纹路,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穿着一件舒适的浅蓝色牛津衬衫,卡其色长裤,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毫无攻击性的阳光活力。 “Lane!” 诺亚用发音略显生涩但充满热情的中文喊道,张开双臂给了盛蓝一个热情的拥抱,“恭喜!这太棒了!”跟在他身边的是同样兴奋的卢娜。 “谢谢你,诺亚,卢娜,你们能来我太高兴了。”盛蓝回抱了他一下,笑着介绍给林欣他们,“这是我在剑桥的同学,诺亚,卢娜。这是我国内最好的朋友们。” 诺亚热情地和每个人打招呼,他的开朗和幽默很快赢得了大家的好感。 卢娜则和林欣一见如故,两个性格外向的人立刻凑到一起叽叽喳喳起来。 现场气氛热烈而欢快。朋友们举杯庆祝,参观着工作室功能齐全的咨询室、放松室和小组活动区,对盛蓝的设计和理念赞不绝口。盛蓝穿梭在人群中,接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祝福,心情如同今日的阳光般明媚。 只是,她的目光偶尔会不经意地扫过入口处,或是看向那堆琳琅满目的花篮。在众多花篮中,有一个异常醒目——是由深邃的蓝色绣球花与纯白的百合搭配而成,造型优雅,气质卓然。花丛中插着一张简洁的卡片,上面只有一行苍劲有力的字: 「贺开业之喜。—— 顾昭言」 没有多余的话语,如同他本人一样,保持着距离,却又无法让人忽视其存在。 他本人,终究没有出现。 盛蓝看着那篮花,心里泛起一丝复杂的涟漪。 有淡淡的失落,也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松了一口气。这段时间,她忙于工作室最后的筹备,与“归兰”项目的对接,她都尽量让助理去处理,下意识地躲避着与顾昭言的直接接触。 剪彩仪式正式开始。盛蓝站在中间,左边是笑容灿烂的林欣和蒋川,右边是阳光活力的诺亚和卢娜,还有李怡儿、沈灏辰等一众好友。 在众人的欢呼和掌声中,红色绸带应声剪断,标志着「知觉」心理咨询工作室正式启航。 当晚,盛蓝在一家颇有格调的餐厅包间设宴,感谢今天到场的挚友。 宴席上气氛更加轻松融洽。诺亚的中文虽然时不时闹点笑话,但他性格开朗,又刻意想融入盛蓝的朋友圈,很是活跃气氛。 “蓝蓝,”诺亚举起酒杯,眼神真诚,“我为你感到无比自豪!‘知觉’,这个名字真好,感知自我,觉察内心,这正是我们想做的。”他口中的“我们”自然是指他和盛蓝共同创立的工作室。 林欣在一旁碰了碰盛蓝的胳膊,压低声音,挤眉弄眼:“诶,你这个合伙人,不错啊?阳光开朗大男孩,也是剑桥的?” 盛蓝无奈地笑了笑,轻轻摇头:“别瞎猜,只是工作伙伴。”她下意识地不想将诺亚卷入她与顾昭言那团理不清的乱麻中。 蒋川体贴地给林欣夹了她爱吃的菜,动作自然熟稔,显然这样的照顾已是常态。他看向盛蓝,语气温和:“工作室刚起步,肯定会很忙,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谢谢川哥。”盛蓝感激地点头。 她知道,兼顾“知觉”的运营、对接“归兰”那个庞大的项目,还要逐步接手盛德的部分事务,未来的挑战巨大。她感觉自己像一根被逐渐绷紧的弦,尤其是在情感领域,面对顾昭言,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迷惘和无力。 晚餐在欢声笑语中接近尾声。诺亚和卢娜因为倒时差,先行离开回酒店休息。林欣拉着蒋川和李怡儿他们商量着下一场去哪里续摊。 盛蓝以明天工作室还有正式预约需要准备为由,婉拒了第二场的邀请。她站在餐厅门口,看着朋友们热热闹闹地离去,诺亚临走前还体贴地问她是否需要送她回家,她笑着谢绝了。 夜风吹拂,带着初夏的微凉。 盛蓝独自一人慢慢走向停车场,白日里的喧嚣过后,一种淡淡的疲惫和难以言说的空虚感悄然浮现。 她坐进车里,却没有立刻发动。 工作上的千头万绪,她尚可凭借能力和努力去梳理、去解决。可感情,尤其是与顾昭言之间的这笔糊涂账,却让她感到束手无策。她只能像个鸵鸟一样,暂时将自己埋首于忙碌的工作中,用“知觉”的事务、“归兰”的项目对接来填满所有时间,避免去思考,去面对。 她深吸一口气,发动了车子,汇入城市的车流。霓虹闪烁,照亮她略显疲惫却坚定的侧脸。 “知觉”已经启航,她必须全力以赴。 李煜和沈灏辰视频会议结束后总会打趣顾昭言再不回来,人都要被外国佬拐跑了。 两周后,顾昭言出差也终于回来了。 落地后就直接打车到‘知觉’工作室; “顾总,您要不先回去,一般需要两小时左右。盛老师刚进去。”不巧,盛蓝刚进咨询室。今天是周末本来是休息日,不营业。盛蓝是早上接到通知的,她的工作室的助理贝贝今天已经接收到同一个人的咨询电话,质疑为什么咨询也需要是不是周末,一点都不人性化。 盛蓝大致了解情况后,便和贝贝赶到知觉,接待这位特殊的朋友。 “不用,你们这有没有休息的地方?”顾昭言赶飞机回来,轮轴转已经一天没休息了。 “那个...顾总不好意思,是有休息室,不过是老师们的临时休息室。不过还没住过,您介意吗?” “算了,我去盛蓝办公室吧。我那等她。”顾昭言自顾自的走进了那间单独的办公室。 ——心理咨询室内 光线被调节成柔和的暖黄色,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安神香薰气息。盛蓝与一位看起来有些拘谨、面色苍白的年轻男孩相对而坐,中间隔着一张原木小几。 “宁晨,对吗?我是盛蓝,你可以叫我盛老师。”盛蓝的声音温和而平稳,“谢谢你愿意来这里,也谢谢你对我们的信任。在我们开始之前,我想再次确认,你已经去医院做过专业的检查,并且确诊了双相情感障碍,是吗?” 名叫宁晨的男孩点了点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嗯…在江大一附院确诊的。医生开了药,但我感觉…还是很难控制。” “我理解这种感受。”盛蓝轻轻颔首,“当情绪像过山车一样起伏时,确实会让人感到无助。你能具体描述一下情绪高涨和低落时的感受吗?” 宁晨沉默片刻后,开始断断续续地描述:“在高点的时候,我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可以连续三天不睡觉写代码,参加很多社团活动...但是过后就会特别疲惫,而且会做出一些...现在想来很后悔的决定。”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等到情绪低落时,又觉得一切都毫无意义,连起床都需要巨大的勇气。这种反复让我很害怕,盛老师,我是不是永远都要这样下去了?” “当然不是。”盛蓝的语气温和而肯定,“双相情感障碍就像身体会感冒发烧一样,是可以通过治疗和管理来改善的。你愿意来这里寻求帮助,这本身就是非常勇敢的一步。” 她仔细观察着宁晨的表情,继续引导:“我们能做的就是一起找到适合你的应对方式。比如说,当你感觉到情绪开始异常高涨时,有没有什么方法能帮助你稍微放缓脚步?” 宁晨思考了一会儿,小声说:“有时候写代码能让我安静下来...但也不总是有效。” “这是个很好的开始。”盛蓝微笑着肯定,“我们可以一起探索更多可能的方法。重要的是找到既安全又适合你的方式。每个人的情况都不一样,需要慢慢摸索。” “那...运动会有帮助吗?”宁晨突然问道,“我听说有些人会通过极限运动来释放压力.” 盛蓝轻轻摇头,语气变得谨慎:“我不建议轻易尝试极限运动。特别是对于双相情感障碍的患者来说,在情绪不稳定期间,这类运动可能会带来不必要的风险。我们需要的是稳定、安全的方式来管理情绪,而不是用新的刺激来替代。” 她注视着宁晨的眼睛,认真地说:“每个人的康复之路都是独特的。我们可以一起寻找适合你的方法,可能是规律的散步,可能是冥想,也可能是你喜欢的编程。重要的是找到能让你感到平静和安全的方式。” 在接下来的咨询中,盛蓝引导宁晨制定了简单的情绪记录表,帮助他更好地觉察自己的情绪变化。她还教给宁晨一些基础的 grounding technique(接地技术),让他在情绪波动时能够更好地稳定自己。 咨询结束时,宁晨的情绪明显比来时平稳了一些。 他站起身,对着盛蓝微微鞠躬:“盛老师,谢谢您...我感觉好像看到一点方向了。” “是你自己找到了这个方向。”盛蓝温和地回应,“记住按时服药,如果感到不适,随时可以联系我。我们下周再见?” “好。”宁晨点了点头。 盛蓝将他送出咨询室。 然而,刚走到外面的公共区域,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只见玻璃门-盛蓝办公室内,一个高大的身影正趴在桌上上,似乎睡着了。柔和的灯光勾勒出他流畅的肩背线条,平时总是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此刻柔软地垂落,几缕黑发遮住了饱满的额头,让他看起来少了几分商场的凌厉,多了几分毫无防备的温顺。 是顾昭言。他看起来睡得很沉,连有人走近都未曾察觉。 宁晨有些无措地看向盛蓝。 盛蓝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对宁晨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压低声音:“我们从这边走。”她轻手轻脚地将宁晨送到门口,再次叮嘱了几句。 送走宁晨后,盛蓝站在原地看着那个沉睡的身影,心里五味杂陈。他怎么会在这里?还睡得这么沉?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从办公室柜子内里拿了一条薄薄的羊绒毯,轻轻地走过去,小心翼翼地盖在他身上。 动作已经尽可能的轻,但顾昭言还是醒了。 他先是动了动,然后有些迷茫地抬起头,睡眼惺忪,眼神里还带着刚醒时的朦胧水汽。 他的目光聚焦在站在面前的盛蓝身上,愣了几秒,仿佛才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随即,他下意识地抬手,有些粗糙地抹了把脸,试图驱散睡意。 “结束了?”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毯子上,眼神微动。 “嗯。”盛蓝收回手,有些不自在地别开视线,“你怎么睡在这里?” 顾昭言坐直身体,将毯子随手放到一边,语气恢复了平淡:“刚下飞机,听说你在这里,就过来看看。不小心睡着了。”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目光扫过已经空无一人的咨询室,又落回盛蓝脸上:“忙完了?” “刚送走。”盛蓝答道,“你吃饭了吗?” 顾昭言看了看窗外已经暗下来的天色,摇了摇头:“还没。” 盛蓝沉默了片刻。 于情于理,他等了她这么久,又刚出差回来,她似乎应该表示一下。 最终,她还是开口,语气带着客气的疏离:“附近有家还不错的粥铺,这个时间,吃些清淡的比较好。我...请你。” 顾昭言深邃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似乎想从她平静的表情下看出些什么。 他没有拒绝,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好。” 第22章 Chapter22 粥铺离工作室不远,装修雅致,这个时间点客人已经不多,显得格外安静。 两人选了个靠窗的角落位置坐下。 点完餐后,一时无话。 自上次,车上不欢而散,已经是一个月前......气氛有些微妙的凝滞,只有窗外偶尔驶过的车灯在两人脸上投下流动的光影。 最终还是顾昭言先打破了沉默,他的目光落在盛蓝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刚才的咨询还顺利吗?" 盛蓝正低头用茶水烫着餐具,闻言动作自然地继续,语气平和:"情况比较复杂,但愿意主动求助总是好的。" 她将烫好的餐具自然地放到他面前,这个下意识的举动让两人都愣了一下。从前在一起时,这几乎是她的习惯性动作。盛蓝耳根微热,若无其事地收回手。 顾昭言看着面前冒着热气的餐具,眼底掠过一丝暖意,但很快隐去。他状似随意地靠在椅背上:"看来盛老师很快就能在业内树立口碑了。" 这句"盛老师"带着几分真诚的赞赏,她抬眼看他,暖黄灯光下他的轮廓显得柔和了几分。 "才刚刚开始。"她垂下眼睫,唇角却不由微微上扬,"比不上顾总,把''归兰''做得风生水起。" 这时,热气腾腾的粥和小菜被端了上来,暂时打断了对话。 "听说,"顾昭言拿起勺子,慢条斯理地搅动着碗里的鸡丝瑶柱粥,语气自然得像是随口一提,"你那位国外的合伙人开业也来了?" 盛蓝握着勺子的手顿了顿。她早知道这事瞒不过他,只是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间、这种场合问出来。 "嗯,诺亚和我国外几个朋友,过来看看,顺便讨论一下工作室后续的发展。"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低头小口喝着粥。 "诺亚..."顾昭言重复着这个名字,语调平缓,"他对工作室很上心。" "他是合伙人,自然上心。"盛蓝避重就轻。 顾昭言抬眼,目光温和却带着几分探究:"看来你们合作得很愉快。" 盛蓝抬起头,对上他看似随意实则专注的眼神。粥店暖黄的灯光下,他轮廓分明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并没有她预想中的质问。 "还成。"她斟酌着用词,"诺亚在儿童心理学领域很有建树,我们理念相近。" 顾昭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舀起一勺粥,语气轻松:"那很好。" 空气中弥漫着粥米的香气,也弥漫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温情。那些横亘在彼此之间的隔阂,在这一刻似乎被悄悄冲淡了些许。 他没有再追问,转而聊起了其他轻松的话题,比如工作室的装修风格,比如最近业内的一些趣闻。 这顿饭在一种出乎意料的和谐氛围中结束了。 结账时,顾昭言抢先一步付了钱,在盛蓝开口前说道:"下次你请。" 走出粥铺,夜风带着初夏的暖意吹来。两人并肩走在回工作室取车的路上,距离不远不近,影子在路灯下时而交叠。 "我送你回去。"走到车旁,顾昭言拉开驾驶座的车门,语气自然。 盛蓝这次没有拒绝,安静地坐进副驾驶。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夜色中。 两人都没有说话,却不再觉得尴尬,反而有种久违的宁静。 在一个红灯前,顾昭言转头看向盛蓝,声音在音乐声中显得格外温和:"下周''归兰心''项目有个阶段汇报会,你要不要亲自来听听?" 盛蓝微微一怔,对上他认真的眼神,轻轻点头:"好。" 一周后,启明科技会议室 秋日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为冷色调的会议室镀上一层暖金。 椭圆形的长桌旁坐满了“归兰心”项目的核心成员。会议已经开始,沈灏辰正站在投影幕布前,沉稳地汇报着AI算法在康复训练数据初步分析中的应用进展。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轻轻推开。 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门口。只见盛蓝微喘着气出现在那里,额角带着细密的汗珠,显然是匆忙赶来的。 她罕见地没有穿正装,而是穿着一件宽松的灰色短款连帽卫衣,内搭的白色T恤下摆露出一点边角,下身是一条修饰腿型的黑色微喇裤,脚上一双干净的白色板鞋。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头,未施粉黛的脸上带着一丝歉意,整个人散发着一种与严谨会议室格格不入的、随性又活力的青春气息,像一阵清新的风骤然闯入。 “抱歉,工作室临时有个咨询,耽搁了。”她的声音因奔跑而略带急促,但眼神依旧清明。她对着投来目光的众人微微颔首,尤其是看向主位上的顾昭言时,带着明显的歉意。 顾昭言坐在主位,秋日让他选择了更具质感的穿着——一件深灰色的羊绒混纺针织衫,软糯的材质柔和了他惯常的冷硬线条,里面搭配着浅蓝色的棉质衬衫,领口随意地解开一颗扣子。 他看向盛蓝,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波动,随即恢复了平静,只是几不可查地微微颔首,示意她入座。 “继续。”他对着沈灏辰说道,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 沈灏辰推了推眼镜,从容地继续他的汇报。 盛蓝快速走到空位坐下,从随身的大帆布包里拿出笔记本和笔,迅速进入了状态,专注地听着。 沈灏辰的汇报结束后,会议进入了讨论环节。议题聚焦在下一步算法优化的具体方向上,众人各抒己见,但似乎总是缺乏一个能一锤定音的、极具说服力的切入点。讨论一度陷入僵局。 顾昭言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轻敲着桌面,目光扫过全场,最后定格在一直凝神倾听、偶尔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的盛蓝身上。 “盛总监,”他开口,声音在安静的会议室里显得格外清晰,“从心理学和用户体验的角度,你对目前的进展和后续方向,有什么看法或建议?” 突然被点名,盛蓝并未慌乱。 她合上笔记本,抬起头,目光坦然地对上顾昭言的视线,也扫过在座的每一位成员,声音清晰而沉稳: “沈总的汇报数据很详实,算法基础也很扎实。但我认为,我们或许可以尝试换一个切入点。”她稍作停顿,组织了一下语言,“目前我们的关注点多在宏观的运动数据和结果评估上。我建议,可以更深入地利用视觉分析技术。” 她的话引起了众人的兴趣。 “视觉分析?”坐在顾昭言右手边的一个年轻男人挑眉问道。 他穿着剪裁考究的休闲西装,容貌俊朗,眼神中带着几分玩世不恭与精明,他是启明科技的公子,也是本项目的重要投资者之一——卓不凡。 “是的,”盛蓝肯定地点头,并未注意到卓不凡过于专注的目光,她的思维完全沉浸在专业领域,“不仅仅是捕捉大的动作轨迹,更是要精细分析患者在康复训练中的微观表现。比如,在使用特定康复器械时,肌肉的细微震颤模式、关节活动的极限角度与代偿情况、甚至面部表情所传递的疼痛或费力程度……” 她一边说,一边用手势辅助表达,眼神专注而明亮:“这些微观的、非结构化的视觉数据,往往比宏观的运动完成度更能真实地反映患者的康复质量、疼痛阈值以及潜在的错误发力模式。如果我们能将这些视觉信息与现有的运动数据进行融合分析,或许能更精准地判断康复方案的有效性,并及时做出个性化调整。” 顾昭言看着她侃侃而谈,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她的思路确实独特,而且直指核心。 盛蓝继续补充:“当然,这只是一个方向性的建议。要实现它,我们需要投入更多的调研,深入康复一线,系统性地收集各类康复器械在实际使用过程中的具体数据,详细分析其设计上的人机工程学优缺点,以及不同功能障碍患者在使用时遇到的真实痛点和未满足需求。数据是算法的基石,基石越牢固,构建的系统才越可靠。” 她的提议条理清晰,视角新颖,为陷入瓶颈的讨论打开了新的思路。 会议室里响起了低声的议论,显然很多人都被这个想法所触动。 卓不凡看着台上那个自信从容、散发着智慧光芒的女生,眼中的兴趣更浓了。他低声对旁边的顾昭言笑道:“昭言,你们这合作伙伴,有点意思啊。不仅人长得漂亮,脑子也转得快。” 顾昭言瞥了他一眼,没接话,只是目光重新投向盛蓝,淡淡道:“很有建设性。林青,记录下来。后续需要盛德这边协调资源,配合进行更深入的前端调研和数据收集。” “好的,顾总。”助理林青迅速记录。 会议在确定了下一步工作重点后结束。众人开始收拾东西,三三两两地离开。 卓不凡快步走到正在整理帆布包的盛蓝身边,脸上挂着迷人的笑容,自然地递出自己的名片:“盛总监,你好,我是卓不凡,启明科技的。刚才你的发言非常精彩,让我受益匪浅。不知道能否加个联系方式?以后在项目上,或者在其他方面,或许有机会多交流。” 盛蓝有些意外,但出于礼貌,还是接过名片,正准备拿出手机。 “非凡兄。” 一个声音插了进来。李煜不知何时凑了过来,一把揽住卓不凡的肩膀,语气带着几分熟稔的警告意味,压低声音:“干嘛呢?我劝你,最好别 对咱们盛总监有什么想法。”他挤眉弄眼,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不远处正在和沈灏辰说话的顾昭言。 卓不凡愣了一下,看看李煜,又看看盛蓝,似乎明白了什么,但脸上的笑意未减,只是对盛蓝耸耸肩,玩笑道:“看来盛总监是名花有主了?不过,交个朋友总可以吧?” 盛蓝被这直白的话弄得有些尴尬,正不知如何回应,顾昭言的声音适时地响起“盛蓝,关于调研的细节,还有些问题需要和你确认一下。” “好。”盛蓝如蒙大赦,对卓不凡礼貌地点点头,便朝顾昭言走去。 卓不凡看着她的背影,摩挲着下巴,对李煜低语:“这姑娘真挺特别的。” 李煜翻了个白眼,用力拍了他一下:“别瞎惦记了!走了!” 顾昭言已经拿起自己的西装外套搭在臂弯,站在窗边等她。“去我办公室谈?”他垂眸看她,语气是征询,但眼神里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嗯。”盛蓝点点头,跟在他身后半步的距离。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会议室,将身后卓不凡探究的目光和李煜挤眉弄眼的表情关在门内。走廊里安静了许多,只有他们不轻不重的脚步声。 “刚才,谢谢你。”盛蓝轻声开口,打破了沉默。她知道他刚才是在为她解围。 顾昭言脚步未停,只是侧头瞥了她一眼,语气平淡无波:“谢什么?确实有细节要确认。”他顿了顿,补充道,“你的提议很好,视觉分析切入微观表现,是之前技术团队忽略的盲点。” 他的肯定让盛蓝心头微暖,像是被秋日的阳光轻轻晒了一下。“只是提供一个可能性,具体落地还需要大量数据支撑。” “嗯。”顾昭言应了一声,推开自己办公室的门,“所以需要和你确认调研的框架和优先级。” 他的办公室是极简风格,黑白灰的主色调,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的天际线,整洁得近乎没有人气,只有办公桌上堆积的文件和几台显示器证明着这里的使用频率。 顾昭言将外套随意搭在沙发背上,走到办公桌后坐下,示意盛蓝坐在对面。他打开电脑,调出项目文件,神情瞬间变得专注而专业。 “你提到的精细分析,比如肌肉震颤、关节代偿,技术上可以实现,但数据采集的维度和标准需要明确。”他看向盛蓝,眼神锐利,“我需要你从专业角度,给出一个可操作的数据采集清单,越具体越好。” 谈到工作,盛蓝也立刻进入了状态。 她拿出笔记本,将自己初步的想法娓娓道来,从不同康复阶段需要关注的核心指标,到可能影响数据准确性的环境及心理因素,条分缕析,逻辑清晰。 顾昭言认真听着,偶尔打断,提出技术实现层面的疑问,或是从算法角度要求她进一步细化某个指标的定义。 时间在专注的讨论中悄然流逝。当最后一个细节被敲定,盛蓝合上笔记本,才感到一丝疲惫,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空气似乎变得有些稀薄。 顾昭言向后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脸上也露出一丝倦色,但眼神却比刚才在会议室里柔和了许多。 “效率很高。”他评价道。 盛蓝微微笑了笑:“是顾总引导得好。”这话带了几分客套,但也是真心。和他讨论问题,总能激发她更深的思考。 窗外,夕阳开始西沉,将天空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色。 顾昭言的目光落在她带着倦意却依旧明亮的眼睛上,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话题跳脱了工作:“晚上有安排吗?” 盛蓝一怔,下意识地回答:“…回工作室整理今天会议的资料。” “资料明天再整理也不迟。”顾昭言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她,望着窗外的落日余晖,声音平静地传来,“忙了一天,一起吃个晚饭。” 这不是询问,而是陈述。 带着他特有的、不容置疑的笃定。 盛蓝看着他的背影,挺拔地立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周身被暖色的光晕笼罩,少了几分平日的疏离,莫名显得有些…孤独。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也站起身。 “好。” 第23章 Chapter23 顾昭言选的餐厅就在公司附近,是一家需要提前预约的私房菜馆,环境清幽,格调雅致。侍者引他们到一个靠窗的僻静卡座,窗外是庭院里精心打理过的竹景,在暮色中显得宁静悠远。 点完菜后,侍者悄声退下。 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方才在办公室里的高效专业氛围渐渐消散,一种微妙的、带着点试探的安静弥漫开来。 顾昭言替她斟了一杯温热的清茶,动作自然流畅。他靠在椅背上,目光落在盛蓝脸上,不像之前谈工作时那般锐利,而是带着一种复杂的、难以言喻的审视。 “在剑桥,”他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几分,像是随意提起,却又带着不容错辨的在意,“学业压力大吗?” 盛蓝双手捧着温热的茶杯,指尖传来暖意。“还好。课业确实繁重,但很充实。”她避重就轻地回答。 “一个人在外面,”顾昭言顿了顿,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目光微垂,像是盯着杯中袅袅升起的热气,终于问出了那个盘旋在他心头许久的问题,“……没想过找个人相互照应?” 这话问得含蓄,但其中的意味,两人都心知肚明。 盛蓝的心微微揪紧。 她抬起眼,对上他看似随意实则专注的目光。橘色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让他此刻的神情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她沉默了几秒,空气中仿佛能听到尘埃落定的声音。 “没有。”她轻轻摇头,声音很轻,却足够清晰,“没有心思考虑其他。” 这个答案,似乎让周围紧绷的空气松动了一丝。 顾昭言抬起眼,深邃的眸子里有什么情绪快速闪过,像是松了口气,又像是更深的探究。他没有继续追问,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仿佛这只是个无关紧要的话题。 侍者适时地上菜,打破了短暂的沉默。精致的菜肴摆上桌,香气四溢。 顾昭言很自然地用公筷给她夹了一块她以前很喜欢的蟹粉豆腐,动作熟稔得仿佛中间那六年从未存在过。 “尝尝,这家的蟹粉做得不错。” “谢谢。”盛蓝低声道谢,心里那根紧绷的弦,在他这个细微的、带着旧日记忆的举动下,不由自主地又松了几分。 她小口吃着豆腐,鲜美的味道在口中化开。她犹豫了一下,也礼尚往来地,用勺子舀了一个清炒虾仁,放到了他面前的碟子里。 顾昭言看着碟子里那个晶莹剔透的虾仁,动作明显顿了一下。 “还记得。”他低声说,这三个字轻得像叹息,却重重地落在盛蓝心上。 这顿饭的后半程,气氛在一种心照不宣的缓和与微妙的试探中进行着。他们聊了些无关痛痒的话题,关于行业动向,关于共同认识的朋友的近况,都小心翼翼地避开了那些更深层的、一触即痛的过往和悬而未决的未来。 直到晚餐接近尾声,顾昭言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状似不经意地再次提起: “那个诺亚,”他看向她,眼神平静,仿佛只是随口一问,“他和你,真的只是纯粹的合伙人关系?” 这个问题,比之前那个关于是否谈恋爱的问题,更直接,也更精准地指向了他在意的核心。 盛蓝握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 她迎上他的目光,这一次,没有闪躲。 “是。”她的回答清晰而肯定,“是很好的工作伙伴,也仅此而已。” 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其实顾昭言不是一直抓着这个人不放,他只是觉得就算不会有诺亚也会有别人...毕竟盛蓝很优秀,外貌只是她众多优点之一。 结账离开时,夜色已浓。秋夜的凉风吹散了餐厅里的暖意。 顾昭言坚持送她回工作室取车。 “接下来,”他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有什么具体的打算?工作室,还有盛德那边。” 他将话题引向了前方。 盛蓝靠在驾驶座的车门边,感受着秋夜的微凉,思绪也随着他的问题飘向未来。 “‘知觉’刚刚起步,需要投入全部精力去搭建团队、完善流程、树立口碑。我希望它能成为一个真正能帮助到人,并且在专业领域受到认可的地方。”她说着,眼神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明亮,那是谈及梦想时特有的光芒。 “至于盛德…”她顿了顿,语气稍微凝重了些,“很明确,我需要逐步接手。‘归兰心’项目是一个开始,也是一个桥梁。我需要证明自己有能力平衡学术理想和商业责任。”她抬起头,看向他,带着一丝坦诚的无奈,也有一丝不服输的倔强,“这条路不容易,但我会走下去。” 顾昭言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直到她说完,他才微微颔首。 “不容易,”他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目光深邃地看着她,“但你可以。”他的肯定简洁而有力,不带丝毫怀疑,仿佛在陈述一个再自然不过的事实。 这简单的三个字,却像一股暖流,悄然注入盛蓝的心田。 盛蓝知道他清楚自己面临的挑战,而他毫不犹豫的信任,比任何华丽的鼓励都更让她触动。 “谢谢。”她轻声道。 “不用谢。”他向前迈了一小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夜风似乎都因他这个动作而停滞了一瞬。他的目光锁住她的眼睛,问出了那个更核心、也更私人的问题,关乎他,也关乎他们: “那……以后呢?”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在斟酌词句,又像是在给她消化的时间,然后才缓缓继续,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在你的未来规划里……有没有考虑过...我们?” 他没有问“我们还有没有可能”,也没有强势地宣告“我不会放手”,而是用一种更尊重、也更需要勇气的方式,将选择权递到了她的面前。他在询问她的意愿。 这个问题,比之前的任何试探都更直接,也更沉重。 晚风吹动着她的发丝,她看着他,看着这个贯穿了她整个青春、分别六年、如今又以更成熟、更强大的姿态重新出现的男人。过往的甜蜜与伤痛,重逢后的试探与拉扯,以及此刻他小心翼翼却又无比认真的询问,如同电影画面般在脑海中飞速闪过。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有些干涩。完全否认吗?那违背了她的内心。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但并不让人尴尬,更像是一种必要的、谨慎的思考。 她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 顾昭言深深地望着她,没有流露出失望,反而像是早就预料到这个答案。 “好。”他回答得干脆利落,仿佛她只是要处理一件普通的工作,而他愿意给予充分的耐心,“时间我有。” 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恢复了平日里那种不容置疑的笃定,但此刻听来,却更像是一种承诺: “但盛蓝,别让我等太久。” 这句话,像是提醒,也像是宣告。 他表明了态度。 盛蓝的心因他这句话微微一颤。 “我该走了。”她移开视线,轻声说,再待下去,她怕自己会在他深沉的目光下溃不成军。 “嗯。”顾昭言后退一步,为她拉开了距离,动作绅士而克制,“路上小心。” 盛蓝点了点头,拉开车门坐了进去。系好安全带,发动车子,缓缓驶离。 车子缓缓驶离,盛蓝透过后视镜,看到那个挺拔的身影依旧站在原地,在秋夜的寒风中,目送着她的车远去,直到拐过街角,再也看不见。 她收回目光,轻轻吐出一口气。 再也无法平静。 所以他心里是还有我的? 但... 我这样的人和顾昭言在一起... 初冬。 酒店宴会厅 “归兰心”项目的成功收尾举办了一场隆重的庆祝宴席。 大家应邀前来赴宴。 启明科技的卓不凡一身藏蓝色丝绒西装,显得风流倜傥,他妹妹卓婷则穿着一件俏皮的粉色亮片短裙,像个被宠坏的小公主,紧紧跟在顾昭言身边。 顾昭言作为主角之一,深黑色西装,里面是暗纹衬衫,未系领带,领口微敞,少了几分刻板,多了几分慵懒的性感。 他周旋于宾客之间,从容自若,只是目光偶尔会掠过入口处。 盛蓝来得很晚。 她几乎是卡着宴席过半的时间才匆匆赶到。 身上还带着室外的寒气,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她先是和项目组的几位核心成员打了招呼,又和沈灏辰、李煜他们简单寒暄了几句。 “蓝蓝,你怎么才来!我们都喝一轮了!”林欣拉着她小声抱怨。 “抱歉,有事耽搁了。”盛蓝勉强笑了笑,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不远处。 只见顾昭言正被卓婷缠着。小姑娘几乎整个人都要贴到他手臂上,仰着脸,甜甜地叫着“昭言哥”,正兴奋地说着什么。顾昭言脸上没什么表情,身体却几不可查地微微向后倾,试图拉开距离。 盛蓝听不清他们具体在说什么,但那亲昵的画面像一根细刺,扎进了她的眼底。她看到顾昭言似乎对卓婷说了句什么,卓婷的脸色瞬间垮了下来,嘟着嘴,有些不甘地跺了跺脚。而顾昭言的目光已经冷淡地移开,仿佛只是处理了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别让我等太久。” 他那天晚上在车边说的话,言犹在耳。 可眼前这一幕,却像是在无声地嘲讽着她的犹豫和自卑。 看,即使没有我,他的身边也从来不缺优秀又热情的女性。 那应该就是卓婷吧,家世优越,年轻活泼,和他才是真正的门当户对。 而我…… 一个连自己情绪都时常无法掌控的人,又凭什么站在他身边?她只会成为他的拖累。 一股酸涩的闷痛从心脏蔓延开,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手包,指尖却不受控制地开始微微颤抖。她努力想控制住,但那颤抖却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从指尖蔓延到手腕。 她只能将手背到身后,用力攥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试图用疼痛来压制。 “蓝蓝,你没事吧?手怎么这么凉?”李怡儿细心地察觉到她的异样。 “没事,可能刚才外面有点冷。”盛蓝迅速扯出一个笑容,掩饰着内心的惊涛骇浪。 整个晚宴,她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别人来敬酒,她便微笑着喝下;有人搭话,她便礼貌回应。但她的灵魂仿佛抽离了身体,只是一个麻木的、带着完美微笑的假人,在热闹的盛宴中,独自品尝着那份无人知晓的苦涩。 她刻意避开了顾昭言可能在的方位,而顾昭言似乎也被各方人马缠住,并未注意到她的到来,或者说,以为她因工作繁忙并未出席。 宴席终于在热闹的气氛中结束。众人意犹未尽,商量着下一场。 “走吧走吧,我们姐妹三个好久没单独聚了!”林欣拉着盛蓝和李怡儿,“我知道附近新开了一家清吧,格调不错!” 盛蓝本想拒绝,她此刻只想一个人待着。但看着林欣和李怡儿期待的眼神,再加上内心那股无处宣泄的郁结,她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清吧里,灯光迷离,音乐舒缓。 与宴会的喧嚣不同,这里更适合倾吐心事。三人坐在角落的卡座里。 “蓝蓝,你最近也太拼了吧?人都瘦了。”李怡儿心疼地看着她。 “就是,想约你都约不到!”林欣附和道,“是不是顾昭言那家伙又给你气受了?”她心直口快,直接点破了那个名字。 盛蓝握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颤,杯中琥珀色的液体晃了晃。她仰头喝了一大口,冰冷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却点燃了胸中的一团火。 “没有。”她的声音有些沙哑,“是工作太忙了。” “得了吧,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们。”林欣凑近她,压低声音,“你跟顾昭言,到底怎么样了?” 盛蓝沉默着,只是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没啊。能怎么样,就是合作关系吧。”她喃喃道,眼神有些迷离。 林欣和李怡儿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了然和担忧。她们看得出,盛蓝心里还有顾昭言,但似乎有着难以逾越的障碍。 看着好友借酒浇愁的样子,林欣又是心疼又是气愤。她拿出手机,对着趴在吧台上、依旧倔强地高举着酒杯的盛蓝拍了一张实况照片。 照片里,盛蓝侧脸线条柔和却带着化不开的忧郁,眼神迷蒙地望着酒杯。 林欣手指飞快地操作,将这张照片发到了朋友圈,配文:【宝贝,你值得世界上所有最好的。今晚不醉不归!】 纯粹是想发泄一下对好友的心疼,也为盛蓝打气。 而此刻,宴席早已散去。 顾昭言应付完最后一批客人,有些疲惫地松了松领带,独自坐在酒店大堂的休息区。他拿出手机,随意地刷着,确实没在宴会上看到盛蓝,以为她又被工作绊住了。 忽然,李煜的点赞提醒跳了出来,他顺手点开,看到了林欣刚发的那条朋友圈。 实况照片里,盛蓝明显喝多了,趴在吧台上,那脆弱又倔强的侧影,与他记忆中那个安静坚韧的女孩重叠,却又透着一股他从未见过的、深深的失落感。背景显然,绝非还在工作。 宝贝,你值得世界上所有最好的。 所以盛蓝为什么不来? 她又为什么喝酒?是因为工作太累?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他几乎立刻就想打电话给她,但手指悬在拨号键上,又顿住了。 顾昭言收起手机,靠在沙发上,闭上眼,揉了揉眉心。 重逢之路,比他想象中还要崎岖。他以为自己在向前走,却似乎总是在不经意间,将她推得更远。 而清吧里,盛蓝终于醉倒在吧台上,手中的酒杯滑落,被李怡儿及时接住。 “阿欣……怡儿……顾昭言是不是喜欢卓婷啊??”她含糊地呓语,声音很轻,淹没在清吧的音乐里,却重重地敲在两位好友心上。 夜还很长,心结,依旧缠绕难解。 第24章 Chapter24 白雪皑皑,天地间仿佛只剩下纯粹的黑白与呼啸的风声。佛光道,这条以陡峭和复杂地形著称的高级雪道,像一条银龙盘踞在山脊,令绝大多数滑雪者望而生畏。 盛蓝站在坡顶,纯白色的Arc‘teryx滑雪服将她包裹得利落挺拔,护目镜下的目光沉静地审视着下方的雪况。她正准备出发,余光却瞥见一个极其扎眼的荧光绿色身影,正略显笨拙地在一旁做着热身。 是顾昭言。 他那身Burton的亮荧光绿滑雪服在雪地里简直像个移动的信号灯,想忽视都难。他脚下踩着的是一块明显崭新...看起来都没用过的单板。 盛蓝心头一跳,蹙眉滑近他身边,声音透过风雪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顾昭言,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每年都有自信过头的人在这里受伤。” 顾昭言闻声抬起头,护目镜推至额前,露出那双深邃的眼眸,里面没有忐忑,反而漾开一丝笑意,带着他特有的、混合着痞气与认真的光芒。 他看着她,一字一句地,像是在下达一个赌约: “盛蓝,如果我顺利滑下去,你主动亲我一下,怎么样?” ...... 一周前。 “归兰心”项目圆满落幕,盛蓝紧绷了几个月的神经终于得以松弛。“知觉”工作室也逐步走上正轨,处理完积压的案头工作后,一种巨大的疲惫和说不清道不明的空虚感席卷了她。她需要放空。 她订了前往新疆的机票和酒店,计划了一周的独处时光。出发前,她只简单告诉了助理和林欣自己的去向。 而城市的另一端,顾昭言已经一周联系不上盛蓝了。 信息石沉大海,电话转入秘书台。那种熟悉的、即将失去她的恐慌感再次攫住了他。 他不能再等下去。 他拨通了林欣的电话,语气是压抑不住的焦躁:“盛蓝在哪?” 林欣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语速飞快:“顾昭言,别说我不够朋友啊!卢娜刚跟我说,诺亚那家伙不知道从哪儿打 听到蓝蓝的去向,已经立刻马上订了机票,看样子是准备去追人了!你们俩到底什么情况?你要是再这么不上不下的,蓝蓝被别人追走了,你可别后悔!” 顾昭言握着手机的手指瞬间收紧,指节泛白。 诺亚要去追她? 这个认知像一记重锤,砸碎了他所有的犹豫和所谓的“耐心”。 “什么情况?”顾昭言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破釜沉舟的意味,“林欣,你听好,我从来就没想过和别人。” 电话那头的林欣似乎愣了一下。 随即像是松了口气:“行,有你这句话就行!蓝蓝去滑雪场了,在阿勒泰。自己一个人,说是去散心一周。地址我发你,剩下的,看你自己的了!” “雪友都注意了!这里是佛光道,是高级道,后刃摔倒了废屁股,前刃摔倒了废胸。直板摔倒了废的是命,能不能下,心里有点数。实在不行走 回去,走回去丢人几分钟,摔下去住院住几个月。” 一群人坐在坡上,听着广播器传来一阵一阵工作人员的“友情提醒”。 “这不是闹着玩的,每年都会有很多人因此受伤。”盛蓝的警告言犹在耳,带着真切的担忧。 顾昭言却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嘴角那抹笑意未减,随即利落地拉下护目镜,遮住了那双过于摄人心魄的眼睛。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调整了一下单板的角度,重心微微前倾,便毫不犹豫地冲下了那道近乎垂直的陡坡! 盛蓝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几乎要失声喊出来。她以为他会踉跄,会摔倒,甚至…… 然而,预想中的狼狈并没有出现。 那道荧光绿的身影在最初的急速下坠后,迅速找到了平衡。 他的动作起初还有些许生涩,但很快就变得流畅而富有韵律。在陡坡上,他利用扎实的横板降速技巧,板刃刻入雪面,激起两道完美的雪浪,精准地控制着速度。遇到第一个天然U型池时,他毫不畏惧,借助地形腾空而起,身体在空中舒展,甚至完成了一个干净利落的抓板空翻!动作飘逸,带着一种力量与美感结合的张狂。 盛蓝目瞪口呆地站在坡顶,护目镜下的眼睛睁得极大,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知是因为刚才的惊吓,还是因为此刻的震撼。 他……他竟然真的会滑!而且滑得这么好?!这根本不是新手能做到的! 顾昭言一路驰骋,流畅地绕过障碍,利用小回旋精准控制着方向和节奏,最终以一个潇洒的侧刹停,稳稳地停在了坡底。他抬起头,隔着遥远的距离,仿佛都能感受到他护目镜后投来的、带着挑衅和笑意的目光。 盛蓝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也循着雪道滑了下去。她的双板技巧同样精湛,平行式转弯流畅而高效,身体随着雪道起伏,如同雪原上优雅的精灵。但与顾昭言那种带着炫技和力量感的单板风格截然不同。 她在顾昭言身边停下,溅起细碎的雪沫。 “你……在哪里学的?”她忍不住问,声音里还带着未平的喘息和难以置信。她从未听说过他会滑雪,更别提是这样专业级的水平。 顾昭言推上护目镜,脸上带着运动后的红晕和一丝漫不经心,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没什么,前几年太闲了,顺便……考了个CASI单板教练证。” 教练证?! 盛蓝彻底愣住了。顾昭言果然做什么都很厉害……他总能做到极致。 可她并不知道,这极致背后的驱动力,几乎都与她有关。 他未曾明说,只为了在某个不确定的未来,能有多一点与她共通的频率。 站在这里,站在雪山之巅,需要的不只是勇气,更是极致的专注。 风声是唯一的噪音,雪白是唯一的背景。 当你站在陡坡边缘,所有的杂念——那些自我怀疑、那些纠缠不清的情感、那些对未来的迷茫——都会被对速度和高度的本能恐惧强行清空。 我必须全神贯注于身体的平衡,感知雪板的每一次切刃,预判地形的每一次变化。 这是一种另类的正念,一种用身体极限进行的冥想。 医生说过,滑雪其实并不适合我,但是对于我这样容易陷入思维反刍的人,真的很需要需要一种能强行将注意力拉回当下的活动。 滑雪,在一次次与重力博弈、与恐惧共舞的过程中,我仿佛能重新拼凑起那个被情绪打碎的自己,感受到一种对自身存在的、坚实的掌控感。 此刻,看着身边这个仿佛无所不能的男人,盛蓝心中五味杂陈。 “再来一次?”顾昭言挑眉,向她发出了邀请。 这一次,盛蓝没有拒绝。 两道身影,一白一绿,再次从佛光道顶端驰骋而下。 顾昭言的单板如同跳跃的火焰,充满爆发力与创造性,时而Ollie 跃过小坡,时而利用Butter动作在平地上旋转,肆意张扬。盛蓝的双板则如流淌的水银,精准、优雅,每一个Carving Turn都划出完美的弧线,展现出扎实的基本功和对速度的精准驾驭。 他们一前一后,时而并行,时而交错,像是在这纯白无垢的天地间,进行着一场无声而默契的共舞。风声在耳边呼啸,雪板切割雪面的声音清脆悦耳,所有的误会、隔阂、试探,仿佛都被这极致的速度与眼前壮丽的雪景暂时抛在了身后。 汗水浸湿了内层的抓绒,心跳与呼吸同频,多巴胺在体内奔涌。盛蓝看着前方那道始终保持在她视线范围内的、亮眼的荧光绿,心中那片冰封的湖面,似乎也在这畅快淋漓的滑行中,裂开了更多的缝隙,透进了久违的、炽热的阳光。 滑雪后的疲惫是畅快淋漓的。 两人在雪场的餐厅用了晚餐,巨大的落地窗外是连绵的雪山和渐沉的夕阳,室内暖意融融,食物的香气与木质调香氛混合,营造出一种近乎暧昧的宁静。 盛蓝小口啜饮着热汤,暖流驱散了四肢最后的寒意。 她抬起眼,看向对面慢条斯理切着牛排的顾昭言,他换下了那身扎眼的荧光绿,穿着简单的黑色高领毛衣,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柔和了些许。 “你……”盛蓝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怎么忽然来这里?林欣跟你说的?” 顾昭言手中的刀叉未停,只是抬眸看了她一眼,那眼神深邃,带着点她看不懂的情绪。“嗯。”他坦然承认,没有多余的解释,仿佛这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 他将一块切好的牛排放入口中,细细咀嚼咽下后,才放下刀叉,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赌约,是不是该兑现了?” 盛蓝的心猛地一跳,脸颊瞬间染上薄红。 她避开他灼人的视线,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我根本没答应你。” “哦?”顾昭言挑眉,身体微微前倾,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声音压低,带着蛊惑,“可我当真了。盛蓝,你又想赖账?” 他的气息仿佛隔着桌子都能感受到,盛蓝只觉得耳根更烫了,强自镇定道:“那是你单方面的赌约,不作数。” 顾昭言盯着她看了几秒,最终只是低笑了一声,没再逼她。 盛蓝在就餐区简单的开了一个视频会议。 “顾总,归兰最近有没有招人?最好是研发方向的?”盛蓝突然地严肃。 “怎么?你不干了?想来我这直说,随时敞开大门。”顾昭言一脸得意的朝盛蓝看去。忽然想到什么,严肃起来“是干不下去了?还是有人欺负你?” “怎么可能?谁敢欺负我...也就你敢逮着我薅...”盛蓝说道后面声音越小支支吾吾的。 “也对,不过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到你的,你一定不要怕麻烦我。”顾昭言想起读书时,班上一女同学造谣她,盛蓝反驳的场面,忍不住的想笑。我姑娘果然是看着好欺负,实际上谁踩着她底线,第一个不乐意。但是今时不同往日,职场上...何况还是一个人面对这么大的一个集团,盛明珠这是逼盛蓝太紧了,才回来几个月又瘦了不少。 第25章 Chapter25 晚餐在一种微妙而紧绷的气氛中结束。 回到他们下榻的同一家酒店,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人,镜面映出他们沉默的身影。顾昭言双手插在裤袋里,目光直视前方,下颌线却绷得有些紧。 盛蓝则盯着不断变化的楼层数字,只觉得这电梯上升得异常缓慢。 终于到了她的楼层,盛蓝快步走出电梯,顾昭言沉默地跟在她身后,直到她房门口。 “晚安。”盛蓝拿出房卡,低声说着,准备开门进去。 就在房门即将关上的那一刹那,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猛地抵住了门板。下一秒,顾昭言高大的身影已经强硬地挤了进来,反手“咔哒”一声锁上了房门。 盛蓝惊愕地回头,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他猛地按在了门板上,灼热而带着不容抗拒力道的吻已经落了下来,堵住了她所有即将出口的惊呼和质问。 “唔…!”盛蓝下意识地挣扎,双手抵在他坚实的胸膛上,却如同蚍蜉撼树。他的吻带着一种压抑许久的疯狂和掠夺性,不容她有任何退缩,舌尖强势地撬开她的齿关,纠缠、吮吸...亲吻的时候盛蓝故意往后躲,结果被顾昭言被按着后颈掐着脖子亲。 盛蓝喘不上气。 最初的抵抗在他的强势和那熟悉又陌生的男性气息包围下,渐渐变得无力。 盛蓝的身体微微颤抖,抵在他胸前的手不知何时松了力道,最终,像是认命般,缓缓闭上了眼睛,生涩而又带着一丝绝望地回应起来。感受到她的软化,顾昭言的吻渐渐从狂暴转为深入骨髓的缠绵,但手臂依旧紧紧箍着她的腰,仿佛要将她揉碎嵌入自己的身体。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两人都气喘吁吁,顾昭言才稍稍退开,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鼻尖相抵,呼吸灼热地交织在一起。他的眼神幽暗得像深不见底的寒潭,里面翻涌着太多复杂的情绪。 “卓婷,”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却异常清晰直接,不再有任何迂回,“卓不凡她妹,我合作伙伴的家人,仅此而已。我跟她说得很清楚,我有喜欢的人,只是还没追到。”他盯着盛蓝的眼睛,一字一句,“现在,你明白了吗?” 盛蓝的心因他这直白的解释而剧烈震颤着,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他接下来的话打断。 “盛蓝,”连名带姓,带着压抑不住的痛楚和怒气,“你他妈六年前一句话不说就走,断了所有联系,你想过我吗?啊?现在你又一声不响的回来了,你躲我,避我,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跑去喝酒,现在又跟我说别人更合适?” 他猛地收紧手臂,勒得盛蓝有些生疼,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破碎的执拗:“我就是忍不住!忍不住想靠近你,看到你就他妈的控制不住自己!以前的事我他妈可以不计较。盛蓝,你朝我勾勾手指,我就过来了,我就是这么没骨气,你满意了吗?!” 这一连串的、毫无保留的爆发,像一颗颗重磅炸弹,在盛蓝心里炸开。 委屈、心疼、愧疚、还有那深埋的爱意,交织在一起,几乎让她窒息。她看着他猩红的眼眶,听着他带着粗重喘息的控诉,眼眶微红。 “卓婷……她,其实更合适你……”她哽咽着,几乎是本能地,再次说出了这句自我防御的话,试图推开他。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顾昭言最后的理智。 “合适?!”他低吼一声,猛地将她打横抱起,几步就走到了床边,将她有些粗暴地丢在床垫上,随即高大的身躯覆了上来,将她牢牢困在身下,双手撑在她耳侧,眼神凶狠得像要吃了她,“盛蓝,你就这么希望我和别人在一起才甘心吗?啊?!” 盛蓝被他困在方寸之间,看着他眼中翻滚的痛楚和怒火,心像是被撕裂般疼痛:“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他的鼻尖几乎碰到她的鼻尖,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脸上,声音低沉而危险,“那我今天就把话撩这儿!除非你亲口告诉我,你爱上别人了,你说你不爱顾昭言了!否则,你别想再把我推开!”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下颌,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我早就说过,你拒绝不了我的。” 他的吻再次落下,比之前更加炽热。隔着衣物在纤细的腰肢和后背游走,带着灼人的温度,所到之处,点燃一簇簇难以抗拒的火苗。 盛蓝的理智在崩塌。 他的气息,他的触碰,他那些带着痛意的控诉,一**冲击着她摇摇欲坠的心防。 她知道自己应该推开他,应该保持清醒,可是身体却在他的攻势下渐渐软化,内心深处,那被她压抑了太久的渴望,正疯狂地滋长。她贪恋这份温暖,贪恋这份毫无保留的占有,哪怕明知前方可能是更深的深渊。 盛蓝,你完了。 你明明知道不该这样,明明知道这样只会让关系更混乱,可你就是抵挡不了。他的愤怒,他的委屈,他近乎卑微的“没骨气”,都像一把把钥匙,精准地打开了你锁住情感的那扇门。 你拒绝不了他,从来都是。 衣物在纠缠间变得凌乱,室温似乎在节节攀升,空气中弥漫着**的甜腥气息。顾昭言的吻沿着她的下颌一路向下,落在她纤细的锁骨上,留下湿润的痕迹。 他的动作带着一种急切的、想要确认什么的疯狂。 意乱情迷间,就在一切仿佛要水到渠成、突破最后防线的那一刻,盛蓝残存的理智在迷乱中抓住了一丝清明,她偏过头,躲开他灼热的吻,声音细若蚊蚋,带着颤抖和一丝难堪: “没有……那个……” 像一盆冰水,骤然浇熄了顾昭言几乎失控的火焰。 他的动作猛地顿住,所有的激情和疯狂在这一刻凝固。 他撑起身体,看着脸颊潮红、眼神迷蒙却带着一丝惊惶和无措的盛蓝,再看看自己,一种巨大的懊悔和自责猛地攫住了他。 他在做什么? 他差点……? 顾昭言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极力压下翻涌的躁动。 再睁开时,眼底的**褪去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克制的温柔和深深的懊恼。 他沉默地,动作甚至带着一丝笨拙的珍重,开始帮盛蓝整理的衣襟,拉好下摆,抚平上面的褶皱。他的手指偶尔碰到她温热的皮肤,两人都会不自觉地微微一颤。 房间内只剩下两人粗重未平的喘息声,以及衣物摩擦的细微声响,暧昧与尴尬交织。 为她整理好衣物,顾昭言翻身下床,背对着她坐在床下,抬手用力抹了把脸,肩膀微微起伏,似乎在平复着自己同样混乱的情绪。 盛蓝蜷缩在床上,拉过被子盖住自己,只露出一张泛着不正常红晕的脸,心脏还在失序地狂跳,脑子里一片空白。 房间里弥漫着一种激烈情绪宣泄后的寂静与淡淡的尴尬。 顾昭言背对着床,挺拔的背影显得有些僵硬,仿佛在为自己刚才的失控懊悔,也像是在等待一个最终的审判。 盛蓝蜷缩在床上,被子下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心脏像是要跳出胸腔。顾昭言那些带着痛意的控诉、近乎卑微的告白,以及最后关头戛然而止的**,都像电影画面般在她脑海里反复播放。她看着他的背影,那强撑的冷静下,是她熟悉的、不愿轻易示人的脆弱。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一个声音在心底响起。他走了九十九步,甚至不顾尊严地撕开了自己的伤口,你还要因为那点可悲的自尊和恐惧,继续退缩吗?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盛蓝掀开被子,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一步步走向那个背对着她的身影。 顾昭言听到身后的动静,身体几不可查地绷紧,却没有回头。 盛蓝走到他面前,抬起头,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和紧抿的唇。 她没有说话,双手轻轻捧住他的脸,然后,将自己的唇印在了他的唇上。 这个吻,不再带有任何**的色彩,而是轻柔的、带着抚慰意味的,像一片羽毛,轻轻拂过他焦灼不安的心。 一触即分。 顾昭言浑身一震,猛地睁开眼,难以置信地看向她。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一丝不敢确认的微光。 “对不起……”盛蓝的声音很轻,带着未散的哽咽,却异常清晰,“……是我不好。”她微微退开一点,仰视着他,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愧疚,有挣扎,也有一种下定决心的恳求,“再给我一点时间,好吗?我……我需要一点时间。” 她没有说需要时间做什么,但顾昭言懂了。 她在尝试着,努力地,向他靠近。 这个认知,像一道暖流,瞬间冲散了他心中大部分的懊恼和阴郁。 良久,他才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声音沙哑:“好。” 紧绷的气氛似乎因为这个吻和这句承诺而缓和了许多。 盛蓝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后腰的位置,那个在清晨迷蒙中惊鸿一瞥的纹身。 “你后腰上……”她犹豫着开口,“是不是有个纹身?” 顾昭言眼神微动,没有回答,而是直接抬手,利落地将身上那件黑色高领毛衣从头顶脱了下来,转过身,将整个后背毫无保留地展现在她面前。 他冷白的皮肤,流畅紧实的背部肌肉线条,在室内灯光下宛如雕塑。而在左侧后腰稍上的位置,果然纹着一串优雅而清晰的暗蓝色英文字体: Just stay true to blue. 盛蓝的呼吸瞬间窒住。 她甚至能想象出那细密的针刺感落在皮肤上的感觉。 “什么时候……纹的?”她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指尖悬在空中,几乎想要去触碰那串代表着她、仿佛烙印在他身上的文字。 顾昭言背对着她,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沉重的分量:“你走后的第一年。”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概括了无数的思念与无望的等待。 “应该也很疼吧?”她哽咽着问。 她感受过,是有点疼的。 顾昭言转过身,重新面对她,抬手,用指腹有些粗糙地擦去她脸上的泪痕,避重就轻:“还好。”比起心里那片因为你离开而荒芜的空洞,这点皮肉之苦,又算得了什么。 他看着她为自己流泪的样子,看着她眼中清晰的心疼,似乎也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他握住她的手,力道有些紧。 “那六年,”他看着她,目光如炬,不容她再逃避,“为什么一点关于你的消息也不愿意让我知道......” 这个问题,他憋了太久太久。 盛蓝反手紧紧握住他的手,仿佛那是唯一的浮木。 “不是的……”她声音哽咽,努力组织着语言,“我是怕……怕一听到你的声音,看到你的信息,我就会忍不住……忍不住想回来……那我之前所有的坚持,就都白费了……” “坚持?”顾昭言敏锐地捕捉到这个词汇,眉头紧蹙。 盛蓝却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的漩涡,没有直接解释那个词,而是带着一种认命般的悲伤,继续说道:“顾昭言,对不起……对不起这六年。我不该……当初就不该和你开始,又那样丢下你……是我太自私了……” 她抬起朦胧的眼睛,看着他,里面充满了痛苦和自我谴责:“其实……就算没有发生那件事,我们可能也……有些事情是注定的。我的家庭,我的责任……还有……我这个人……”她的话语含糊,却清晰地指向了她内心深处那个巨大的、关于“不配得”和“缺陷”的心结。 顾昭言听着她语无伦次的忏悔和隐含的自我否定,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发闷。 他没有追问具体细节,此刻,那些似乎都不再重要。 他用力将她拉进怀里,紧紧地抱住,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低沉而坚定: “盛蓝,听着。”他一字一句,清晰地传入她耳中“过去的事,我都知道,我也不想再追究谁对谁错。六年,我认了。但以后,别再说什么不该开始、注定分开的鬼话!” 他的手臂收紧,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我不管你所谓的‘注定’是什么。我顾昭言认定的人,从来就只有你一个。” 盛蓝被他抱着,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暂时停靠的港湾。 他们没有提出“我们重新在一起吧”,此刻的拥抱和坦诚,已经胜过千言万语。 顾昭言告诉她——无论多久,他都在这里。 时间,他给。 她的心,他志在必得。 第26章 Chapter26 自滑雪场归来,盛蓝和顾昭言之间的关系进入了一种微妙的新阶段。 那层刻意维持的冰壳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与牵挂。他们不再刻意回避对方,会一起吃饭,讨论工作,偶尔在夜深人静时通个电话,聊些无关紧要的日常,仿佛都在小心翼翼地维护着这份失而复得的亲近,却又默契地没有去触碰那个“重新开始”的敏感按钮。 与此同时,盛阳也结束了国外的学业,低调回国。 他没有依靠家族关系,而是凭借自己出色的简历和扎实的技术功底,顺利通过了“归兰科技”的几轮严格面试,以一名普通实习生的身份进入了核心算法部门。 入职第一天,他被分配给了以严格和精力旺盛著称的李煜。 李煜可不管他是谁,一看是新人,还是个海归高材生,立刻摩拳擦掌,准备好好“磨砺”一番。 “盛阳是吧?来得正好!”李煜拍着一摞半人高的资料,“这些,是‘归兰心’项目前期的部分原始数据和问题日志,给你三天时间,把它们梳理清楚,写一份分析报告给我。记住,我要的是洞察,不是简单的数据罗列!” 任务量巨大,要求苛刻。盛阳却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没有多余的话:“好的,煜哥。” 接下来的日子,盛阳仿佛开启了地狱模式。 李煜似乎格外“关照”他,丢过来的任务一个比一个棘手,从修复边缘案例的bug,到参与新模块的算法讨论,要求极高,批评起来也毫不留情。但盛阳展现出了超越年龄的沉稳与出色的学习能力,他总是默默接下任务,然后加班加点,高质量地完成。他的代码简洁优雅,逻辑清晰,偶尔提出的见解甚至能让李煜眼前一亮。 “嘿,小子,可以啊!”几天后,李煜看着盛阳提交的、远超他预期的分析报告,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里带上了几分真正的赏识,“脑子够用,手也稳!好好干,跟着哥,有肉吃!” 盛阳只是淡淡笑了笑:“谢谢煜哥,还有很多要学的。” 他看得出来,李煜虽然嘴上不饶人,但专业能力极强,且愿意给他机会,他是真心想学东西。 这天,“归兰心”项目组召开阶段总结会。顾昭言作为创始人及技术核心出席,坐在主位,听着各部门负责人的汇报。当他的目光扫过会议室后排,落在那个安静地做着记录、偶尔在李煜示意下补充几句的年轻面孔时,不易察觉地停顿了一下。 很眼熟。 非常眼熟。 那眉眼间的轮廓,那份沉静的气质……几乎与记忆中某个模糊的、属于少年时期的影子重叠起来。顾昭言脑中灵光一闪,那个六年前还是个半大孩子,如今已经这么大了。 会议结束后,众人陆续离开。 顾昭言不动声色地对正准备跟着李煜出去的盛阳开口道:“盛阳,你留一下。” 李煜愣了一下,看看顾昭言,又看看盛阳,虽然疑惑顾昭言怎么会单独叫一个实习生,但还是识趣地先走了。 盛阳脚步顿住,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平静地看向顾昭言。 顾昭言将他带到自己的办公室,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喧嚣。他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比起记忆中,他长高了许多,肩膀宽阔,眉眼间褪去了稚嫩,多了几分棱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与审视。 “你好啊”顾昭言开口,语气尽量温和,带着一丝作为长辈的问候,“什么时候回国的?在归兰还适应吗?” 盛阳站在原地,没有坐下,目光平静地迎上顾昭言的视线,那眼神里没有久别重逢的热络,也没有下属对老板的敬畏,只有一种冷静的、近乎剖析的打量。 “顾总。”他开口,声音清朗,却带着明显的距离感,“我很好。工作也很适应,煜哥教了很多东西。” 他这声“顾总”,叫得顾昭言心头微涩。 他知道,这年轻人心里对他有疙瘩。 “李煜是刀子嘴豆腐心,能力很强,跟着他能学到真东西。”顾昭言试图拉近关系,“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随时找我。” 盛阳却微微扯了下嘴角,那笑容里没什么温度:“谢谢顾总关心。不过不必了,我只是一个普通实习生,来归兰是为了学习技术,增长经验。”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顾昭言,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希望顾总能一视同仁,不要给我任何特殊照顾。我的能力如何,煜哥和项目自有公断。也请不要将我的身份告知其他人。” 他的话,清晰地将两人之间的关系划定为纯粹的上司与下属,甚至隐隐带着一种警告——别想通过我,接近我姐姐。 顾昭言看着他,看着这张与盛蓝有几分相似、却更加冷硬倔强的脸,心里明白,这关不好过。盛阳是盛蓝在这世上最亲的人之一,他对自己的“怨气”,合情合理。 眼前这个男人,确实如传闻中一样,气场强大,能力卓绝。 刚才在会议上,他寥寥数语就能切中要害,精准地指引方向,那份举重若轻的掌控力和对技术的深刻理解,让人不得不佩服。归兰科技能在他带领下短短几年发展到如此规模,绝非偶然。 单从能力和成就来看,他确实配得上姐姐。甚至,姐姐能被他这样的人如此深刻地记挂多年,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是一种幸运。 但是…… 一想到姐姐因为他,在异国他乡独自承受了那么多痛苦和挣扎,那些深夜无声的眼泪,那些因为心理问题而迅速消瘦下去的身影……盛阳就觉得心口像是堵了一块石头。他无法轻易原谅这个让姐姐如此受伤的男人,哪怕他知道,事情可能并非表面那么简单。 “我明白你的意思。”顾昭言没有因为盛阳的态度而动怒,反而更加郑重地点了点头,“你放心,在归兰,你只会因为你的能力得到认可,不会因为其他任何原因。我也不会对外透露你的身份。” 他的坦诚和应允,让盛阳紧绷的神色稍微缓和了一丝,但眼中的疏离并未减少。 “如果顾总没有其他工作安排,我先回去忙了。”盛阳微微颔首,语气依旧公式化。 “好。”顾昭言看着他转身离开的挺拔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几天后的傍晚,顾昭言和盛蓝在一家安静的日料店用餐。 暖黄的灯光下,食物氤氲着热气,气氛舒缓。顾昭言状似无意地提起工作,语气轻松: “最近公司来了几个实习生,素质都挺不错的,尤其是算法组那边,有个小伙子,悟性很高,李煜带着他,赞不绝口。” 盛蓝正夹起一块三文鱼,闻言动作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她抬起眼,清澈的目光直接看向顾昭言,没有绕任何圈子,平静地问: “你见到盛阳了?” 顾昭言对上她了然的眼神,知道瞒不过,便坦然地点了点头,嘴角带着一丝无奈又欣赏的笑意:“嗯,见到了。在项目会议上,一眼就认出来了。长大了,差点没敢认。” 他仔细观察着盛蓝的表情,见她并没有流露出不悦或紧张,才继续说着,语气带着真诚的赞许:“他很优秀。沉得住气,肯钻研,逻辑思维清晰,交给他的任务完成得都很漂亮。李煜那个挑剔鬼,都对他刮目相看,说是块璞玉,好好打磨,前途无量。” 盛蓝听着他对弟弟的夸奖,眼底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和骄傲。她知道盛阳一直很努力,也很有天赋。 “他是个好手。”顾昭言总结道,随即话锋一转,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显而易见的惋惜,甚至有点像是自言自语地抱怨,“不过可惜了……这么棵好苗子,注定在归兰留不了多久。盛德集团未来的继承人,怎么可能一直在我这小庙里当个技术骨干?等他学得差不多了,肯定是要回去执掌家业的。” 他说这话时,目光落在盛蓝脸上,带着点试探,也带着点真实的遗憾。他是真的欣赏盛阳的能力,从公司发展的角度,这样的人才流失,确实是损失。 盛蓝安静地听着,将那块三文鱼蘸了点酱油,送入口中,细细咀嚼咽下后,看向顾昭言,眼神里带着一丝恳请,“所以,还请你……不要给他特殊照顾,也别让其他人知道他的身份,让他安心学习就好。” “这个自然。”顾昭言立刻应承,神情认真,“我答应过他,在归兰,他只凭能力说话。”他想起盛阳那副冷峻疏离、明确划清界限的模样,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更多的是理解。 他看着盛蓝,语气放缓了些:“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只是……”他微微叹了口气,“觉得有点可惜罢了。归兰正是用人之际,这样的人才,可遇不可求。” 她能感觉到,顾昭言对盛阳的欣赏是发自内心的,是纯粹基于专业能力的考量,这让她感到些许安慰。 “万一,他到时候改主意了呢?”她轻声说了一句。 “得了吧,你姑姑不得提着40米大刀追着我跑...”顾昭言一想到盛明珠那张脸就觉得可怕。 “有这么夸张吗...”盛蓝被芥末辣到了斯哈斯哈发出响声。 “又不会吃辣,还蘸这么多”他倒了一杯柠檬水递给盛蓝。 “北极贝不蘸点的话很腥...”盛蓝看向顾昭言“你不觉得吗???” 顾昭言摇头否定。 用完餐后,两人打坐着,互相注视着对方。 “明晚下班,我去接你。陪我参加一个发布会。”顾昭言朝盛蓝那边扬了扬下巴。 明晚??早上已经答应姑姑和我那素未谋面的未婚夫见面了。盛明珠说就算不喜欢也要去见一面,这是尊重人家,以后还有生意合作往来,不能不给面子。盛蓝觉得确实也是这个道理,最后答应和对方吃顿饭就好。此时此刻...盛蓝心虚感愈发强烈。 “明晚,工作室有点事...”盛蓝抓了抓耳朵。 她的小动作顾昭言尽收眼底,从前就知道盛蓝说谎心虚时就喜欢挠耳朵。“哦?很重要?” “算是吧。”盛蓝准备起身去结账。“这次我请。别又被说我老是蹭吃蹭喝了” “谁敢这么说?你就是蹭我,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顾昭言说这话时,身体微微向后靠,手臂随意地搭在椅背上,下颌微抬,眼神里带着一种混合着痞气与独占欲的纵容光芒,仿佛在陈述一个天经地义的事实。 既霸道,又莫名地让人心跳加速。 盛蓝被他看得耳根发热,慌忙移开视线,起身去结账,心里那点因为隐瞒明晚相亲而产生的愧疚感,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第27章 Chapter27 翌日傍晚。 开车到“知觉”工作室楼下。 他靠在车边,等了一会儿,却没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拨通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下班了吗?我在楼下。”他语气如常。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传来盛蓝有些失真的声音,背景音有些嘈杂:“……我,我已经走了。今天有点事,提前下班了。” 顾昭言眉头蹙起:“在哪?我去接你。” “不用了!我……我自己回去就行。”盛蓝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随即匆匆挂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的忙音,顾昭言脸色沉了下来。 他走进工作室,助理贝贝正准备下班。 “顾总?您找盛老师吗?她今天下午接了个电话后,就说有事先走了,走得挺急的。”贝贝老实地回答。 有事?提前走了? 顾昭言心里的疑云越来越重。 他驱车离开,原本是朝着盛蓝公寓的方向,却在经过一个广场时,眼尖地瞥见一辆非常扎眼的红色法拉利稳稳地停在路边车位。 那是盛蓝的车,他认得。 她来这里做什么?吃饭?和谁? 他几乎是立刻打了方向盘,找了个车位停下,然后大步走进了广场。 目光锐利地扫过一间间餐厅的落地窗,最终,在一家格调浪漫的法式餐厅靠窗的位置,他看到了那个让他心头火起的身影。 盛蓝坐在那里,对面坐着一个男人。 而那个男人,他妈的竟然是卓不凡! 她今天穿得很不一样。外面套着一件米白色的大衣。腿上穿着透肉的黑色丝袜,脚上是一双精致的高跟鞋。这身打扮,完全不是她平日里简约舒适的风格。 顾昭言的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拿出手机,再次拨通盛蓝的电话。 他看到窗内的盛蓝拿起手机,脸上闪过一丝慌乱,然后才接起来。 “在干嘛?”顾昭言的声音冷得像冰。 “……在吃饭。”盛蓝的声音有些虚。 “和谁?” “和……和林欣他们。”盛蓝硬着头皮撒谎。 “林欣?”顾昭言冷笑一声,目光死死锁定着窗内那个明显在说谎的女人,一字一句,清晰地透过话筒传过去,“我怎么几天没见,林欣是去泰国变性了吗?还变成了卓不凡的样子?” 话音刚落,他直接挂断电话,不再给她任何解释的机会,迈开长腿,径直走进了餐厅,在盛蓝瞬间煞白的脸色和卓不凡惊讶的目光中,直接走到了他们桌旁,毫不客气地坐在了盛蓝旁边的空位上。 他锐利如刀的目光直射向卓不凡,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卓不凡,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 ......一小时前 盛蓝怀着上刑场般的心情提前来到餐厅,当她看到约定的座位上坐着的人是卓不凡时,整个人都愣住了,随即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是你?”两人几乎异口同声。 卓不凡也显得很意外,随即笑了起来:“盛总监?没想到我爸妈给我定的‘娃娃亲’对象是你?这世界可真小。” 确认了彼此的身份,气氛反而没那么尴尬了。 卓不凡性格爽朗,直接开门见山:“说真的,盛蓝,我还挺欣赏你的,漂亮,有能力,有性格。”他顿了顿,语气变得认真起来,“不过,那都是在不知道你和昭言的关系之前。现在嘛……我没想法了。” 盛蓝有些疑惑:“为什么?” 卓不凡耸耸肩,表情有些唏嘘:“我喜欢你,是出于对一个优秀女性的欣赏。但昭言那小子不一样。”他压低了点声音,“我们高中在竞赛班就认识,他那会儿累得跟狗一样,每天课程排得满满的,但雷打不动要抽时间跟人视频。后来我才知道是跟他女朋友。还有他那纹身,也是为了那时候的女朋友纹的吧?那会儿才多大?十七八岁?就那么死心塌地。” 他笑了笑,带着点调侃,也带着点真诚的佩服:“所以啊,兄弟看上的人,我卓不凡再混账也知道分寸。回去我就跟我爸妈说,是咱俩互相没看对眼,毕竟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搞包办婚姻这一套。你放心,不会让你难做。” 卓不凡被顾昭言那杀人般的目光盯着,立刻举起双手做投降状,语气夸张:“天地良心!昭言,兄弟的人,我还碰,我他妈还算什么男人?我真不知道是她!要知道是盛蓝,打死我也不可能来趟这浑水啊!” 他飞快地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解释了一遍,着重强调了自己“毫不知情”和“立刻划清界限”的立场。 顾昭言听完,脸色稍缓,但目光转向身旁恨不得把自己缩起来的盛蓝时,又沉了下来:“所以,你就是因为这事瞒着我?”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山雨欲来的危险气息。 盛蓝低着头,手指绞着衣角,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他不再看盛蓝,转而和卓不凡聊了起来,从最近的行业动态聊到一些共同的熟人,仿佛把身边的盛蓝当成了空气。 盛蓝如坐针毡,看着两个男人相谈甚甚欢,自己却完全被排除在外,心里又委屈又难受。 她几次想插话,都被顾昭言冷淡的眼神堵了回去。 这顿饭在一种极其诡异的气氛中结束。 卓不凡很有眼色地先行离开。 盛蓝刚拿起包包准备自己走,顾昭言就站起身,不容置疑地拉住她的手腕:“我送你。” “我自己开车来的。”盛蓝试图挣脱。 “车先丢这,停车费我出,行不行?”顾昭言的声音没什么起伏,但手上的力道却丝毫不松。 盛蓝知道拗不过他,只好被他半拉着离开了餐厅,坐进了他那辆黑色的路虎里。 车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顾昭言没有立刻发动车子,只是沉默地坐着,车厢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弥漫着浓重的低气压和尴尬。 盛蓝受不了这种沉默,主动开口解释,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真的只是来解决这件事的……更没想过要瞒你……” 顾昭言侧过脸仔细扫视了一遍,她里面是一件修身的黑色抹胸包臀裙...更生气了。 顾昭言依旧沉默,下颌线绷得紧紧的。 盛蓝看着他冷硬的侧脸,心里越来越慌,继续小声说:“我和卓不凡说清楚了,他也说了会回去跟他父母解释……” “穿成这样去说清楚?”顾昭言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压抑的怒火和浓浓的醋意,他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盯着一身装扮的盛蓝,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穿什么衣服,你自己喜欢就好。穿衣自由,但你解决他,穿成这样?” 他越说越气,身体微微倾向她,强大的压迫感让盛蓝几乎喘不过气:“你这样,是准备去解决他,还是准备来解决我的?!自己有多招人...心里没点数吗?” “顾总,你听我狡辩好不好?我早上起床忘记晚上有这一茬,而且昨天衣服又忘记晾了,就没有烘干。这种天气你难道忍心没有光腿神器的我,流浪在外吗?所以穿这个很保暖的!”盛蓝对着顾昭言认真的解释着。 “顾昭言?!你难道也喜欢这种!!”盛蓝晃过神来察觉顾昭言耳朵肉眼的红,指着自己的腿,她知道顾昭言生气的点,但最后却说出了一句惊人的话。“好啦好啦,回头借你穿穿?别生我气了,好不好呀?”小手抓着顾昭言的大手晃来晃去。 “???......”他抽出了盛蓝手里的手,揉了揉眉间,真是拿她没办法了。 “我可没这种爱好。”顾昭言发动了汽车,“后面给你带了一块黑森林,不会很甜,等下带回去吃。” “不要,这么晚了,吃甜品很容易胖的。”盛蓝靠在车床呢喃着。 顾昭言一只手伸过来掐了一下盛蓝的脸颊“吃胖点好,不然抱起来都没重量。” ——越澜湾地下车库 “我下周有一个讲座,你要过来听听吗?”盛蓝犹豫了一晚上还是准备和顾昭言开这个口。 “行啊,盛老师。” “我回去了,拜拜。”盛蓝打开车门,准备下车。 顾昭言在驾驶位上拉住她的手,“慢着,很......好看,但是下次...不,没有下次,能不能尽量少穿出去。” “哦。才不要!”只见盛蓝小巧的鼻子轻轻一皱,随后轻轻一咧,吐出舌头,模样可爱至极,而后朝着顾昭言做了个鬼脸。 “......” 顾昭言脸上没有表情,看她背影越来越远,并没有回家,而是调头回了公司。 翌日。 阳光透过“知觉”工作室巨大的落地窗,洒下一片暖融,却驱不散盛蓝心底悄然积聚的寒意。 上午的咨询进行得还算顺利,直到下午,一位新的来访者走进了她的咨询室。 女孩名叫林晚,看上去二十出头的年纪,脸色苍白,眼底带着浓得化不开的忧郁和疲惫。她坐下时,双手紧紧绞在一起,指节泛白,声音轻得像一阵随时会散掉的风。 “盛老师……我不知道还能跟谁说了。”林晚开口,眼泪就无声地滑落下来。 盛蓝递上纸巾,声音温和:“没关系,在这里你可以说任何你想说的话。” 林晚断断续续地讲述着她的故事。她和她前男友曾经非常相爱,男友对她呵护备至,是所有朋友眼中的模范情侣。然而,当她确诊抑郁症,并开始表现出情绪失控、持续低落的症状后,一切悄然改变了。 “他知道我生病了,一开始还安慰我,说会陪我一起度过。”林晚的声音带着痛苦的颤音,“可是……我能感觉到他怕了。他看我的眼神里,多了小心翼翼,甚至……是恐惧。我反复跟他解释,这只是生病,我会配合治疗,但我需要时间……” 她哽咽着,“我们尝试沟通,可他越来越没耐心。他说他受不了我阴晴不定的情绪,受不了我动不动就流泪,觉得压力好大……终于,在一年前,他提出了分手。他说……他说他累了,也怕了。” 林晚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望着盛蓝,那眼神空洞得让人心疼:“盛老师,我知道的,这样的我,敏感、脆弱、负能量爆棚,谁都会受不了,谁都会害怕的……我他离开我是对的。” “可是……一年了,分开整整一年了,我为什么还是走不出来?”她的情绪逐渐激动起来,“我吃不下,睡不着,闭上眼睛全是他的样子。我吃了药,做了咨询,可为什么还是这么痛苦?很多时候……很多时候我看着窗户,或者走在马路上,都会有一个念头冒出来……如果我不在了,是不是就彻底解脱了?也不会再成为任何人的负担了……我该怎么办?我不想活下去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女孩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沉重的锤子,狠狠敲击在盛蓝的心上。 “害怕”、“负担”、“配不上”、“走不出来”……这些词语在盛蓝耳边反复回响。 她看着眼前崩溃无助的林晚,仿佛看到了一面可怕的镜子。 镜子里映照出的,不是林晚,而是她自己。 顾昭言现在是对她很好,他记得她的喜好,包容她的脾气,会因为她一次“相亲”乌龙而醋意大发,展现出极强的占有欲。 可这份“好”能持续多久? 林晚的前男友,最初不也是温柔体贴的吗?直到他看清了疾病带来的真实面目——那无法自控的情绪,那深不见底的悲伤,那需要极大耐心和能量去承载的负面状态…… 顾昭言呢? 他现在可以因为她精心打扮去见别人而吃醋,可以因为她小小的撒娇而心软妥协。 可如果,有一天,他亲眼目睹... 被她的反复无常和消极退缩消耗得筋疲力尽呢? 他会不会也像林晚的前男友那样? 他那样一个骄傲的人,真的能长期忍受一个“不正常”的伴侣吗? “他也害怕我”……这个念头如同毒蛇,骤然钻入盛蓝的脑海,并迅速缠绕紧缩,让她几乎窒息。 她仿佛已经看到了顾昭言眼中可能出现的、类似林晚前男友那样的恐惧和疏离。那眼神会比任何指责都更让她痛苦,足以将她彻底摧毁。 “盛老师?盛老师?”林晚带着哭腔的呼唤将盛蓝从可怕的联想中拉回现实。 盛蓝猛地回过神,却发现自己的呼吸不知何时变得急促而浅短,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带来一阵阵心悸。她的手心冰凉,指尖微微发麻,视野边缘开始泛起细小的黑点,耳边响起嗡鸣。 她努力想集中注意力,想要给予林晚专业的引导和支持,可那些准备好的话语卡在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自己的情绪正在剧烈翻涌,与林晚的绝望共振着,几乎要将她淹没。 “对……对不起……”盛蓝脸色煞白,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她勉强维持着自己,按下了内部通话键,“贝贝……麻烦你,请李老师过来一下,接手林晚女士的咨询。” 助理贝贝很快进来,察觉到盛蓝状态不对,担忧地看了她一眼,但还是专业地引导着仍在哭泣的林晚离开了咨询室。 当咨询室的门重新关上,只剩下盛蓝一个人时,她终于支撑不住,脱力地靠在椅背上,闭上双眼,大口地喘着气。冷汗浸湿了她额前的碎发,那股熟悉的、源自内心深处的无力感和恐惧感,如同潮水般将她吞没。 通过林晚,她仿佛窥见了自己与顾昭言注定的、灰暗的未来。 她不能……不能让顾昭言经历那种挣扎,更不能承受有一天从他眼中看到恐惧和厌弃。 那天之后,盛蓝看似恢复了正常生活,工作、回家,与顾昭言偶尔联系。 但顾昭言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同。 他约她吃饭,她总以工作忙、有讲座要准备为由推脱。即使偶尔见面,她也显得有些心不在焉,那份前几日还存在的亲昵和娇憨仿佛被一层无形的薄膜隔开,变得客气而疏离。 就像一只刚刚探出壳的蜗牛,被外界的风吹草动惊吓到,又迅速地缩回了自己的保护壳内,并且,这次似乎关上了更厚的门。 顾昭言看着手机屏幕上盛蓝那条最新回复:【讲座准备有点忙,下周再说吧。】 他蹙起眉头,指尖在屏幕上轻轻敲击,眸色深沉如夜。 他清楚地知道,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第28章 Chapter28 讲座的日子如期而至。 这几天,她几次三番想给顾昭言发信息,旁敲侧击地让他别来了。 比如,在他关心讲座准备进度时,她会回:【就是些比较专业的心理学科普,可能有点枯燥,你工作忙的话,不用特意过来听的。】或者更直白一点:【其实……就是讲一些比较负面的情绪和生理反应,怕影响你心情。】 她小心翼翼地试探,字斟句酌,每一个字都藏着她的恐惧——她怕他提前接触到“躯体化”、“创伤后应激障碍”这些概念,怕他在了解其临床表现后,会本能地对这类人群产生距离感,甚至……害怕。 然而,顾昭言的回复总是简洁而肯定:【答应了你的事,我会到。】或者:【无妨,我想听。】 他的坚持像一把双刃剑,既让她心底泛起一丝微弱的暖意,又加剧了她那份“他迟早会知道,迟早会离开”的恐慌。 讲座在市内一家书店的沙龙区举行。 站在讲座的聚光灯下,盛蓝深吸一口气。 她的目光扫过台下,刻意避开了那个让她心绪不宁的身影,声音通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整个沙龙区。 “各位下午好,今天我们将探讨一个在心理临床中非常常见,却又常常被误解的现象——心理问题的躯体化表现。” 她身后的PPT展示出主题,她的讲解条理清晰,深入浅出。 “首先,我们来看‘为什么会躯体化’。” 盛蓝的声音平稳,带着一种引导性的力量,“我们的情绪和心理压力,尤其是那些持续的、无法言说、或者被我们自身压抑和忽略的创伤、焦虑、抑郁,并不会凭空消失。它们就像被堵住的河流,需要寻找出口。当我们的意识层面拒绝承认或无法处理这些情绪时,我们的潜意识就会接管,转而通过身体这座‘桥梁’来表达痛苦。” 她顿了顿,让听众消化这个概念,然后继续:“从神经生理学角度简单解释,长期的精神压力会导致我们自主神经系统功能紊乱,影响神经递质的平衡,比如皮质醇水平持续偏高,这会直接作用于我们的心血管系统、消化系统、免疫系统等。同时,大脑中负责处理情绪的边缘系统(尤其是杏仁核)与负责感知身体感觉的脑区(如岛叶)连接异常活跃,会将情绪信号‘误读’为身体上的真实威胁或不适,从而产生疼痛、麻木等各种真实的生理感受。这并非臆想,而是有着切实的神经生理基础的。” “那么,躯体化具体会有哪些临床表现呢?” 盛蓝切换了PPT,屏幕上列出详细的分类。 “它的表现极其多样,几乎可以模拟任何器官系统的疾病,但通常缺乏相应的器质性病变证据。 常见的有: 疼痛感:广泛性的游走性疼痛,如头痛、背痛、肌肉关节痛,其部位和性质常常变化,与体力活动无关。 神经系统症状:头晕、眩晕、感觉异常(如蚁走感、麻木感)、视觉模糊、耳鸣等。 心血管及呼吸系统症状:心慌、心悸、胸闷、胸痛、感觉呼吸困难或需要深深叹气才能缓解的‘空气饥饿感’。 消化系统症状:喉头异物感(癔球症)、恶心、呕吐、腹胀、腹泻、便秘等。 其他:持续的疲劳感、睡眠障碍、显著的出汗、震颤等。” 在讲述这些症状时,盛蓝的语速平稳,但她自己的指尖却微微发凉。 “最后,我们谈谈如何缓解与应对。” 这是盛蓝讲得最用力的部分,仿佛既是在指导听众,也是在告诫自己。 “首先,也是最重要的,是识别与承认。当反复出现多种身体不适,但医学检查又找不到明确病因时,需要意识到这可能是心理压力的信号。不要 责备自己‘想太多’或‘脆弱’,这是身体在用自己的方式呼救。 其次,寻求专业帮助。心理咨询和治疗是根本途径。认知行为疗法(CBT)可以帮助我们调整对症状和情绪的灾难化思维,学会与不适感共存;精 神分析取向的治疗则有助于探索潜意识中的冲突根源。 再者,学习情绪调节技巧。正念冥想、腹式呼吸、渐进式肌肉放松等技术,可以帮助我们在症状来袭时稳定自主神经,降低生理唤醒水平。 同时,建立健康的生活方式。规律的作息、适度的运动、均衡的饮食,能为神经系统提供更好的支持。 最后,也是至关重要的一点,是社会支持系统。家人、朋友的理解、陪伴和非评判性的倾听至关重要。请不要对身边的患者说‘你就是想多了’或‘ 坚强点’,这无异于二次伤害。他们需要的是被看见、被理解,是有人能陪伴他们走过这段艰难的时刻,告诉他们,‘我看到了你的痛苦,我在这里’。” 而她最在意的那个人,顾昭言,自始至终神情专注而平静,那是一种聆听知识的、理性的平静。他理解了这些知识,却似乎将它们完全隔绝在了他的世界之外。 讲座终于在掌声中结束。 盛蓝暗暗松了口气,与几位上前交流的读者简短交谈后,一抬头,便看见顾昭言手捧一束淡雅的香槟玫瑰,穿过稀疏的人群,向她走来。 他穿着剪裁合身的深色大衣,身姿挺拔,在略显嘈杂的环境里依然卓尔不群。他将花递到她面前,语气平静:“讲得很好。” “谢谢。”盛蓝接过花,花香馥郁,却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她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包装纸,心脏在胸腔里惴惴不安地跳动。 两人并肩走出书店,初冬的冷风一吹,盛蓝忍不住瑟缩了一下。沉默在空气中蔓延,最终还是盛蓝按捺不住,鼓起勇气,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支支吾吾地开口: “那个……今天的讲座,你觉得……怎么样?”她补充道,“就是,内容方面……会不会太专业,或者,听了有点不舒服?” 她紧紧盯着他的侧脸,试图从他细微的表情里捕捉到任何一丝可能的排斥或讶异。 顾昭言脚步未停,目视前方,似乎只是随口回应,语气平淡得像在评价一场与己无关的报告:“内容挺清晰的。了解一下没什么坏处。”他顿了顿,侧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没有盛蓝预想中的探究或深思,只有一种近乎……疏离的平静,他接着说道:“不过,我身边应该没有这样的人。普及一下这些知识,也算有益处。” “我身边肯定没有这样的人。” “普及一下也不错。” 这几句话,像几根冰冷的针,轻轻扎进了盛蓝的心口,并不剧烈,却带着绵长而深刻的钝痛。 他果然……是这种反应。 一种“事不关己”的淡然,一种划定界限的明确。 他下意识地将“这类人”归为了与他生活圈子无关的、需要被“普及”和“了解”的“他者”。 他当然不会害怕一个遥远的概念,因为他认定那与他无关。可如果,这个“他者”就是我呢?如果他发现,那些他刚刚听说的、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的症状,会真实地发生在他触手可及的她身上呢? 他还会这样平静吗? 盛蓝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沉入冰冷的深渊。她仿佛已经看到了答案——他会惊讶,会无措,然后,那无措会慢慢变成林晚前男友那样的恐惧和疏远。 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低低地“嗯”了一声,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手中的玫瑰花束仿佛有千斤重,那份他给予的、看似温柔的肯定,在此刻却成了印证她悲观预期的证据。他们并肩走着,中间却仿佛隔起了一道无形的、由她的疾病和恐惧构筑的高墙。 落寞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一个念头在她心中愈发清晰坚定,她需要专业的帮助来稳定自己再次开始动荡的情绪。 寒冷的夜风中,盛蓝悄悄拉紧了大衣,将那张写满落寞与决绝的脸,埋进了香槟玫瑰过于芬芳的花瓣之后。 讲座结束后那几天,盛蓝与顾昭言之间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她以工作忙为由,几乎不再与顾昭言见面,信息也回得愈发疏离。 顾昭言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变化,那种熟悉的、她即将缩回壳里的预感让他心头烦躁,但他几次尝试沟通,都被她以“最近很累,想静静”为由挡了回来。 内心的恐慌和那份被她再次推开的无力感,让顾昭言做出了一个他平时不屑,此刻却无法控制的举动——他设法查了她的航班信息。当看到屏幕上赫然显示着“盛蓝,前往伦敦,明日”的字样时,一股冰冷的怒意和夹杂着尖锐疼痛的失望,瞬间席卷了他。 她又来了。 又一次,在不声不响中,做好了离开的准备。 她不是说了不走了...... 上一次是数年,这一次,又会是多久?还是……再也不回来? 他握着手机,指节泛白,最终却没有拨出那个电话。 质问?挽留?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在她刻意的疏远之后,显得多么可笑和徒劳。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苦涩到极致的笑。原来,他所有的努力和靠近,在她心里,依旧是可以轻易舍弃的。 他甚至不知道她为何突然如此决绝,是因为那次讲座?还是因为卓不凡的插曲让她觉得困扰?或者,仅仅是因为他这个人,终究不是她能托付、愿意停留的港湾? 巨大的失落感和一种被彻底排除在她世界之外的无力感,几乎将他淹没。他站在原地,良久,眼底翻涌的情绪最终沉淀为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暗芒。 …… 盛蓝确实没有告诉顾昭言。 她怀着复杂难言的心情,独自登上了飞往伦敦的航班。她需要空间,需要治疗,也需要在至亲身边汲取力量,来思考他们之间混沌未明的未来。她怕面对他的追问,更怕看到自己可能无法承受的、他知晓真相后的反应。 伦敦湿冷的空气裹挟着熟悉的记忆。 与爷爷奶奶的团聚暂时抚平了她的部分焦虑。她立刻去见了安德森教授,在专业的引导下梳理内心巨大的恐惧和“病耻感”。 同时,新年临近,看着爷爷奶奶眼底对故土的思念,一个念头坚定起来——带他们回国过年。这不仅是为了团聚,也是给自己一个必须留下的理由,一个直面问题、而非永远逃避的契机。 她小心翼翼地向爷爷奶奶提出了这个想法,两位老人欣喜异常。 就在他们兴致勃勃开始收拾行李时,盛蓝并不知道,一场巨大的误会正在大洋彼岸发酵。 手机在客厅茶几上执着地震动着,屏幕上“顾昭言”三个字像一团灼人的火。 盛蓝看着那名字,心脏猛地一缩,下意识瞥了一眼客房方向——那里,安德森教授带来的实习医生正在帮她奶奶检查身体,隐约传来低沉的男声。 她深吸一口气,走到窗边才接起电话,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喂?怎么了?” 电话那头,顾昭言的声音沉冷得像是结了冰,带着压抑到极致的风暴:“你在哪?” “……在家啊。怎么了?”盛蓝握紧手机,指尖泛白。 “在家?”顾昭言冷笑一声,那笑声透过电波,带着刺骨的凉意,“盛蓝,你最好跟我说实话。” 背景里,客房方向隐约又传来一声模糊的男性话语声。盛蓝心里一慌,下意识想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难道要说自己在伦敦,家里有医生?这只会引来更多她尚未准备好的追问。 她只能沉默。 第29章 Chapter29 盛蓝的沉默,无疑是在顾昭言翻涌的怒火上又浇了一桶油。 他以为她是被戳穿后的无言以对。 长时间的静默后,顾昭言忽然笑了,那笑声里充满了疲惫和自嘲,他打断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声音低哑下去,带着一种盛蓝从未听过的、近乎破碎的酸涩: “盛蓝,你知道吗?”他顿了顿,仿佛在积蓄力气,“我从来都不怕一个人。这么多年,我早就习惯了一个人。但你的出现……你出现之后,让我忽然觉得,有人陪着……好像也不错。” 哪怕是很小的时候就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 八岁那年发高烧,要不是李煜来找他,自己估计脑子早就烧坏了。 生病没人照顾,一年见不到几次他们。但都无所谓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回忆的恍惚,随即又被更深的痛楚取代:“你走后,我原本是想恨你的。恨你的决绝,恨你的不辞而别,恨你听完我那些……连自己都不愿轻易触碰的过往后,依然能那么毅然决然地离开。你不应该这么对我的……那些承诺,你竟然……能如此轻描淡写,只留下一句残忍的话?那我呢?” “所有人都劝我放下,我也觉得该放下了。所以我想恨你,这样或许能痛快些。”他的语气染上浓浓的无力感,“可是……我又忍不住,一次次点开你的社交软件。你的页面永远一片空白,好像你的生活,只允许那些最亲密无间的人窥探……我连知道你过得好不好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这一连串的话,像钝刀子割在盛蓝心上,她疼得几乎无法呼吸,眼泪在眼眶里疯狂打转。“不是的,我……”她想解释,却被他接下来的话打断。 顾昭言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最终审判般的意味:“是不是……我把你逼得太紧了?盛蓝,如果你心里真的没有我,直说就好了。真的,不用这样瞒着我,你以前就这样,有很多事,你都瞒着我。现在...还躲着我……我也累了。” 他停顿了一下,那个“累”字,像一根针,扎得盛蓝浑身一颤。 “我放手就好了。”他最后说道,语气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令人心碎的释然。 这句话如同赦令,也如同最终的催逼。 盛蓝所有的理智和顾虑在那一刻土崩瓦解。 “没有!不是你想的那样!”她对着电话急切地喊道,声音带着哭腔,“我心里有你!顾昭言,我很爱你!我不是又要不辞而别,我……” 她语无伦次,巨大的恐慌淹没了她,她怕他真的就此消失。 “是吗?”电话那头,顾昭言的声音忽然有了一丝极细微的变化,那紧绷的弦似乎松了一丝,“那你现在,往下看。” 盛蓝猛地愣住,随即像是意识到什么,飞快地冲到窗边,一把拉开窗帘—— 楼下,清冷的伦敦街灯旁,那个穿着黑色长大衣、身形挺拔却难掩风尘仆仆的身影,他正仰着头,手机还贴在耳边,目光穿越夜色和玻璃,精准地捕捉到了她。 盛蓝的大脑一片空白,她甚至来不及思考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只是凭着本能,对着电话说了一句:“你等着!”便扔下手机,甚至连外套都顾不上拿,穿着居家的毛衣和单薄的长裤,直接冲出了家门。 电梯缓慢得令人心焦。她一路跑出公寓大门,寒冷的空气瞬间包裹住她,她却感觉不到冷,只是急切地寻找那个身影。 顾昭言就站在几步开外,静静地看着她。 两周不见,她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她原本乌黑顺滑的长发,黑茶棕色在发尾处挑染了几缕绚丽的色彩——像是雨后初晴的彩虹,粉、蓝、橙黄交织,在她跑动时在灯下划过一抹灵动而叛逆的光弧。这绝不是他认知里那个总是带着几分清冷和疏离的盛蓝会做的改变。 她的脸颊因为奔跑和激动泛着红晕,眼眶也是红的。 她就那样站在那里,微微喘着气,带着一身寒意和那头突兀又格外鲜活的彩虹发尾,像一道突然撞进他灰暗世界里的光,莽撞,却瞬间照亮了一切。 顾昭言所有的醋意、不安和疲惫,在看到她这副样子,尤其是那头仿佛在无声宣告着某种内在挣扎与改变的发色时,忽然就消散了大半。 他朝她张开手臂,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跨越重洋的疲惫和终于找到归属的叹息: “过来。” 原来,在拨打这通电话时,顾昭言并非在国内的某个角落。当他调查到盛蓝飞往伦敦的航班信息时,那熟悉的、即将再次失去她的恐慌感,比六年前更猛烈地攫住了他。他不能再像当年那样,眼睁睁看着她离开,然后陷入漫长的、没有尽头的等待。 盛蓝几乎是跌跌撞撞地扑进他张开的怀抱里,冰冷的毛衣瞬间被他带着室外寒气和体温的大衣包裹。他手臂收得很紧,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下巴抵在她冰凉的发顶,深深吸了口气,那熟悉的味道,终于驱散了他连日来的焦躁与不安。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盛蓝从他怀里抬起头,鼻尖冻得通红,声音还带着未散的哽咽,眼里满是难以置信,“你什么时候来的?住哪里?” 顾昭言看着她湿漉漉的眼睛,心底软成一片,面上却不动声色,甚至故意蹙起了眉,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和为难:“刚下飞机没多久。本来想先安顿好,没想到……”他顿了顿,语气带着点无奈的抱怨,“临近新年,附近的酒店好像都订满了。” “订满了?”盛蓝眨了眨眼,有些茫然,下意识就说,“怎么可能?这片区酒店很多啊,而且现在又不是旅游最旺季……”她话说到一半,对上顾昭言那双深邃的、正静静看着她的眼睛,忽然福至心灵,明白了过来。 好吧,他是纯心的。 什么酒店订满,他顾昭言要是真想住,还能找不到一个房间?他分明就是…… 看着她恍然大悟又带着点嗔怪的眼神,顾昭言知道她反应过来了。他非但不心虚,反而理直气壮地收紧了揽在她腰上的手,将人又往怀里带了带,低头凑近她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她敏感的耳廓,声音压低,带着点耍无赖的委屈:“嗯,就是订不到。所以,盛老师,收留我一晚?” 寒冷的夜风里,他怀抱的温度却烫得惊人。 盛蓝看着他眼下的淡青色的疲惫,想到他跨越重洋而来,想到自己刚才在电话里那些话,心尖又酸又软,那点小小的“指控”瞬间烟消云散。 她微微挣开他一点,拉住他的手,触手一片冰凉。“外面太冷了,先上楼吧。”她小声说着,不敢看他的眼睛,转身牵着他往公寓大门走。 顾昭言从善如流地跟上,反手将她微凉的手紧紧包裹在掌心,感受着她主动的牵引,嘴角在她身后勾起一抹得逞的、极淡的笑意。 电梯缓缓上升。 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两人轻微的呼吸声。盛蓝看着镜面墙壁里映出的两人身影——她头发凌乱,眼眶泛红,穿着居家的毛衣,被他牢牢牵着手; 而他,风尘仆仆,大衣挺括,身形高大地立在她身后,目光却始终落在她身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 一种不真实的、混杂着巨大惊喜和淡淡羞涩的情绪在她心中弥漫。 走进温暖的公寓,爷爷奶奶已经休息了,客厅里只留了一盏暖黄的壁灯。屋子里静悄悄的。 “你吃饭了吗?”盛蓝接过他脱下的大衣挂好,转身问道。 “飞机上吃过了。”顾昭言打量着这个充满生活气息、布置得温馨雅致的小客厅,目光最后落回到她身上,尤其在她那头绚丽的发尾上停留了片刻,“头发……什么时候弄的?” 盛蓝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发尾“前几天……。”她抬眼看他,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好看吗?” 顾昭言朝她走近一步,伸手,指尖轻轻缠绕上那一缕带着粉蓝橙黄的发丝,触感柔软。他目光深邃,有惊艳,有探究。 “好看。”他声音低沉,带着毋庸置疑的肯定。 “你……你先坐一下,我去给你倒杯水。”她慌忙转身。 手腕却被顾昭言轻轻拉住。 “别忙活了。”他将她拉回身边,在暖黄的灯光下,仔细地看着她的脸,仿佛要将这两周缺失的注视都补回来,“现在,是不是该好好跟我说说了?” 他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回避的认真:“为什么又来伦敦?为什么……不告诉我?” 盛蓝的心猛地一跳,刚刚平复些许的慌乱再次升起。 “......来......来接爷爷奶奶回国,顺便处理一些学校的事。”她垂下眼睫,看着两人交握的手,之前那些沉重的、关于疾病和恐惧的思绪,再次如潮水般涌上,堵住了她的喉咙。“况且,你工作也忙...没什么好说的,又不是不回去了。” “好,那我要你给我一个承诺。你以后不许再一声不吭的跑了...能做到吗?” “...嗯,我答应你。”她避开了顾昭言的眼神,抠着指甲。 “你晚上真的要留下吗?”这套小户型的公寓是盛蓝上学时租的。只有两间卧室,爷爷奶奶晚上过来找自己,太晚了已经睡下了在盛阳的卧室,那顾昭言晚上...只能睡她卧室。 “是。”顾昭言进门时就粗略的观察了一下,这套平层,应该只有一间主卧和客房。盛蓝的小动作顾昭言尽收眼底“你要是不方便的话,我现在出去找酒店也行吧...” “没有!没不方便。那你晚上睡我房间,我睡沙发。以前...你不是老说睡沙发不舒服...” 盛蓝从衣帽间内拿出一套全新的睡衣裤递给他。“全新的,还...还有那个......不知道会不会合适,你先试试。” “好”顾昭言从刚才进门,眼神就没从盛蓝身上离开过。“那我先去洗了。” 盛蓝手机刚充上电,一条信息谈了出来: 林欣:睡了没?宝贝 小日刀口:还没。 林欣:我听李煜说顾昭言追妻去了。不会是去你那了吧。邪恶.jpg 小日刀口:嗯。洗澡去了... ...... “我靠,你们现在在哪??”林欣直接打了一个语音通话过来。 “......在我这,他刚到,说订不到酒店,就让他留下。不过你别乱想...”盛蓝在卧室内看着淋浴间顾昭言的倒影... “那你们现在算是复合了吗?”林欣那边有点吵,感觉有很多杂音,应该在外面。 “嗯,应该是吧。”她不打算把那些不堪和顾昭言说,希望顾昭言眼里的我是...正常的。最终决定,那怕最后是不好的结局,那怕顾昭言最后也会害怕自己、远离自己,都没关系,她只想在有限的时间好好爱他,以恋人的名义。 “太好了!呼呼~” “我怎么好像听到李煜的声音了??” “没...没有,你听错了吧。”电话前众人听到盛蓝的质疑后没在发出一点声响。“先挂了哈,我忙去了。” 挂断后,林欣又发来一条信息; 林欣:宝贝,虽然但是...如果那啥的话,记得...提前准备,保护好自己!我可不想这么年轻就当干妈。 “......提前准备吗?”盛蓝盯着那条信息徘徊很久。 第30章 Chapter30 浴室的水声停了。 盛蓝的心跳随着那声音的消失而漏跳了一拍。她几乎是屏住呼吸,听着里面窸窸窣窣的穿衣声,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 门被拉开,氤氲的热气率先涌出,随后是顾昭言。 他穿着那套她准备的深蓝色丝质睡衣,裤子似乎确实短了一小截,露出精瘦的脚踝。 黑发湿漉漉地搭在额前,少了平日里的凌厉,多了几分居家的随意和……莫名的性感。他身上带着和她同款沐浴露的清香,却混合了一种独属 他的、强烈的男性气息。 “我洗好了。”他的声音带着沐浴后的微哑,目光落在她身上。 “哦…好,那…那我去洗。”盛蓝几乎是同手同脚地站起来,抓起床头早已准备好的自己那套睡衣,低头快步钻进了浴室,仿佛身后有猛兽追赶。 靠在冰凉的门板上,盛蓝捂住自己发烫的脸颊,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勉强平复下狂乱的心跳。 等她磨磨蹭蹭洗完澡,吹干头发,穿着那套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珊瑚绒睡衣出来时,客厅的灯已经调暗了。她看到沙发上已经铺好了被褥 枕头摆放得整整齐齐。 也好。 她心想,就这样吧。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沙发边,正准备躺下,身后却传来卧室门被拉开的声音。 顾昭言站在门口,眉头微蹙,看着沙发上那个鼓起的小包。“你在干什么?” “睡…睡觉啊。”盛蓝从被子里探出头,小声说。 “谁允许你睡沙发了?”顾昭言几步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带着不容置疑,“进去睡。” “可是…” “没有可是。”他打断她,弯下腰,连人带被子一起打横抱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盛蓝低呼一声,下意识搂住了他的脖子。 他抱着她,稳步走回卧室,轻轻将她放在床铺一侧,自己则从另一侧上了床,拉过被子盖好。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自然得仿佛本该如此。 “顾昭言…”盛蓝侧躺着,在昏暗的光线里看着他模糊的轮廓,心脏砰砰直跳。 “嗯?”他应了一声,也侧过身,面对着她。两人的距离很近,呼吸可闻。 “我们…这算是和好了吗?”她终于问出了盘旋在心头的问题。 “你说呢?”他反问,声音在夜色里显得格外低沉,“我从没觉得我们分开过。”他伸出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这些年,我没有过别人。心里从来都只有你。” 她鼻尖一酸,也轻声回应:“我也没有。” 黑暗中,她感觉到他靠近,温热的唇精准地覆上了她的。这个吻开始是温柔的,带着试探和珍视,但很快,就像点燃的野火,变得急切而深入。 他吮吸着她的唇瓣,撬开她的齿关,纠缠着她的舌尖。 盛蓝被他吻得浑身发软,大脑缺氧,只能被动地承受着,偶尔发出细碎的呜咽。不知何时探进了她珊瑚绒睡衣的外套,抚上她的后背。 那层柔软的绒毛之下,竟然是光滑冰凉的真丝触感。 他微微一顿,随即更加深入地吻她,同时利落地剥开了......果然,里面是一件极其贴身的薄款吊带睡裙,丝质面料勾勒出她的 曲线,领口偏低,露出大片的雪白。 他的吻顺着她的唇角一路向下,流连在颈侧、锁骨,所到之处,点燃一簇簇火苗。他的手在她腰际流连,掌心滚烫的温度透过薄薄的布料熨帖着她的皮肤。 盛蓝意乱情迷,手臂环住他的脖颈,生涩而又努力地回应着。空气变得黏稠而炙热,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渴望。 然而,就在情动难以自抑之时,顾昭言却猛地停了下来,将滚烫的脸埋在她颈窝里,剧烈地喘息着,手臂因为克制而绷紧。 “……怎么了?”盛蓝声音带着情动后的媚意和不解。 顾昭言抬起头,眼底是翻涌的**和极力压制的痛苦。 他说着,便要撑起身子下床。 盛蓝却下意识地拉住了他的手腕。 顾昭言动作一顿,回头看她,他嗓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别招我了……我去冲个凉。” 盛蓝脸颊滚烫,心跳如擂鼓,几乎不敢看他的眼睛,声音细若蚊蚋:“……抽屉里……有。” 顾昭言身体猛地僵住。 他反应了一秒,猛地看向床头柜,又倏地看向她,目光灼灼,带着难以置信和一丝隐隐窜起的怒火:“为什么会有?” 语气沉了下去,“看着我说。” 盛蓝被他看得无所遁形,红着脸,老实交代:“刚……刚刚你洗澡的时候……外卖送到的…然后…我不知道...所以下单了三个...三个size...” 顾昭言眼底的怒火瞬间被一种更汹涌的情绪取代。 他拉开抽屉,果然看到一盒未拆封的计生用品。 他拿起那盒东西,再看回盛蓝时,眼神已经彻底变了,像盯上猎物的豹子,危险而充满侵略性。 “刚到的?”他俯身,重新将她笼罩在身下,鼻尖几乎蹭到她的鼻尖,气息灼热,“什么size?等下就知道了,嗯?” 他的话语带着滚烫的温度和明显的暗示,让盛蓝羞得脚趾都蜷缩起来。 “我……我只是……”她语无伦次,无法成言。 顾昭言低笑一声。 他吻了吻她的耳垂:“宝宝,想要就直说。” 他慢悠悠解开睡衣扣子,盛蓝渐渐看到他胸口处居然有一个刺青。 是一簇兰花,蓝色的花瓣旁是红色刺眼的一个字——蓝。 “还有哪里?”盛蓝的手指覆上他的胸口处。顿了几秒“除了后腰的和这,还有哪里?这是什么时候纹的。” 顾昭言看盛蓝眼眶又红了。 心里很不是滋味,盛蓝自从回国后就没怎么开心、心事重重的样子,都不爱笑了,自己还逼着她。“也没多疼。这啊?还记得我出车祸前吗,就是那之前,本来是想着给你一个惊喜。” 盛蓝忽然想起卓一凡的话,和那时顾昭言有过几天都闭口不谈自己为什么在宿舍那么热还穿着外套,和自己视频都转接语音,一切都有迹可循。 “我身上也有一个,你要不猜猜在哪?” 顾昭言的动作顿住了。 他眼底的□□被一种更深的好奇与悸动取代。他撑起身,借着窗外透进的朦胧月光与城市光晕,仔细地端详身下的人。她的肌肤在暗色中泛着莹白的光,除了脸颊因情动染上的绯红,似乎并无其他痕迹。 “在哪里?”他的嗓音因**和探究而更加沙哑,指尖带着滚烫的温度,轻柔地描绘着她“看你瘦了很多,原来肉都长这来了”。 盛蓝觉着痒痒的,忍不住缩了缩身子,眼神湿漉漉地,带着一丝狡黠和羞意:“你自己找。” 这句话无异于最烈的催化剂。 顾昭言低笑一声,重新俯下身,吻再次落下,这一次却带上了明确的目的性。他停留在她光滑的背脊流连,抚过她平坦的小腹、纤细的腰肢......大腿内侧...却依旧一无所获。 “骗我的?”他抬起头,眼神危险地眯起,带着一丝被戏弄的惩罚意味,轻轻啃咬了一下她的耳垂。 盛蓝轻喘着,摇头,声音断断续续:“没……没有……你再找找……” 在哪呢? 顾昭言心念一动,一个想法窜入脑海。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带着了然和更深的侵略性。他手臂用力,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将她轻轻翻了过去。 盛蓝顺从地趴伏在柔软的枕被间,脸埋了进去,只露出泛红的耳尖和线条优美的后背。 顾昭言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扫描仪,落在她光滑的后腰下方,那挺翘起伏的曲线之上。 然后,他看到了。 就在那诱人的腰窝之下,尾椎骨上方,一把造型古朴的小刀,刀身缠绕着一条灵动却无狰狞之感的小蛇,蛇尾轻盈卷曲。而在图案的一侧,靠近脊柱的位置,纹着几个笔画……像是字,又像是一个独特的符号。 他俯身,凑得极近,温热的呼吸喷洒在那片敏感的肌肤上,引得身下的人儿一阵细微的战栗。他伸出手指,用指腹极其轻柔地、带着无比的珍视,抚过那每一个线条,每一寸色彩。 那符号……是四道竖线,旁边一个“口”字。 纹身师傅的技术极好,线条干净利落,色彩饱满,显然不是随意之作。 “这是……”顾昭言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哑得几乎听不清。 他认出来了,那个看似符号的笔画,是一个方向朝左书写的“言”字。四竖一横,一个口,只不过通常“言”字的第一点被融入了刀柄的线条,而整体的朝向是左,使得它乍一看像个陌生符号。 一把缠绕着小蛇的刀。 一个朝左的“言”字。 刀与蛇,带着某种守护与危险的矛盾魅力,指向——“言”。 和他胸口那簇象征着“蓝”的兰花与名字,形成了无比对称、无比契合的呼应。 这是盛蓝自己设计的。 她把他刻在了身上,刻在了这样一个隐秘而亲密的位置,一个只有最亲密的人才能发现、才能触碰的地方。 这个认知像一场海啸,瞬间冲垮了顾昭言所有的理智。比看到她准备的东西时,更加汹涌澎湃。 “什么时候的事?”他问,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震颤和浓得化不开的心疼。他记得她最怕疼。 盛蓝的声音闷在枕头里,带着羞赧:“……和你分开一年后。” 原来,在他们被迫分离的那些日子里,他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用这种近乎笨拙、带着疼痛的方式,将对方烙印在自己的生命里。 汹涌的爱意如同岩浆般喷发。 他俯身,滚烫的唇瓣代替了手指,无比珍惜地、带着近乎虔诚的力度,吻上了那个纹身。 “嗯……”盛蓝敏感地弓起了身子,发出一声难耐的呜咽。 这个吻,如同一个开关,瞬间点燃了所有压抑的激情。 “别紧张,我会温柔一点的。”顾昭言再也无法忍耐。 接下来的纠缠,不再是试探,不再是克制,而是彻底爆发的占有。 盛蓝化作一滩春水,所有的呜咽都被他炙热的吻堵回喉咙。 顾昭言一点都不温柔。 盛蓝只能凭借本能紧紧攀附着脊背,在他带来的惊涛骇浪中沉浮。 不知过了多久,风暴才渐渐平息。 顾昭言依旧紧紧抱着她。 不肯出去,细密的吻不断落在她的后颈、肩胛,带着温存与无尽的眷恋。 盛蓝浑身酸软无力,连指尖都懒得动弹,只能瘫软在他怀里,感受着他同样剧烈的心跳渐渐平复。 “以后……”顾昭言贴着她的耳朵,声音是饱餐饕足后的慵懒,“只能给我看。” 盛蓝脸一红,轻轻“嗯”了一声。 “好乖。”他手臂收紧,将她又往怀里带了带,仿佛要将她彻底嵌入自己的身体。两人就这样紧密相拥,感受着失而复得的圆满,沉沉睡去的呼吸渐渐交织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彼此。 夜还很长,窗外的寒意被彻底隔绝,只剩下毫无保留的亲密无间。 为了过s,改的没灵魂透了[裂开][裂开][裂开][白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0章 Chapter30 第31章 Chapter31 翌日,盛蓝是在一种温暖而紧密的包裹感中醒来的。 意识尚未完全回笼,身体先一步感知到了强烈的存在感——浑身上下如同被拆解重组过一般,尤其是腰腿处,酸软得不像自己的。脖颈、锁骨,乃至胸前,都残留着星星点点、暧昧不明的红痕,在透过窗帘缝隙溜进来的晨光下,显得格外清晰。而最强烈的存在感,来自于身后紧贴着她的、坚实滚烫的胸膛。 顾昭言从身后环抱着她,手臂占有性地箍在她的腰间,下巴抵在她发顶,呼吸均匀绵长,显然还在熟睡。 盛蓝轻轻动了一下,想要换个姿势,身后的人却立刻收紧了手臂,将她更密实地搂进怀里,无意识地在她后颈蹭了蹭,发出一声模糊的鼻音。 她顿时不敢再动,脸颊贴着他横亘在她胸前的手臂,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皮肤的热度和沉稳的心跳。空气里还弥漫着昨夜未曾散尽的、**过后的靡靡气息,混合着他身上清冽又独特的男性味道,让她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醒了?” “嗯……”盛蓝一开口,也被自己沙哑得不像话的嗓音吓了一跳,立刻噤声,耳根发烫。 顾昭言低低地笑了起来,胸腔震动透过相贴的脊背传递过来。 他撑起身子,转到她面前,在熹微的晨光中仔细端详她。看到她脖颈上自己留下的“杰作”时,眼神暗了暗,指腹轻轻抚过那些痕迹。 “疼不疼?”他问,声音放得很轻。 盛蓝摇了摇头,把半张脸埋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他。 顾昭言心头发软,低头,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温柔绵长的吻。两人又在床上温存耳语了好一会儿,直到日上三竿,阳光越来越亮,才不得不磨磨蹭蹭地起床。 洗漱时,看着镜子里自己脖子上难以遮掩的痕迹,盛蓝懊恼地瞪了旁边神清气爽、一脸餍足的男人一眼。顾昭言却只是挑眉,拿过她的高领毛衣,亲自帮她套上,动作间满是得意。 正当两人收拾妥当,准备出卧室门时,客厅里传来了奶奶慈祥的声音:“蓝蓝,醒了吗?午饭好了,快出来吃吧!” 盛蓝身体一僵,这才猛地想起——爷爷奶奶还在家!而顾昭言……她昨晚竟然完全把这事给忘了! 她瞬间慌了神,下意识地看向顾昭言,眼神里写满了“怎么办”。 顾昭言却异常镇定,他牵起她的手,牢牢握在掌心,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坦然自若地拉开了卧室门。 客厅里,爷爷奶奶已经坐在餐桌旁,桌上摆着几样清淡可口的小菜。看到盛蓝和一个高大英俊的陌生男人手牵手走出来,两位老人皆是一愣。 盛蓝脸颊爆红,张了张嘴,刚要硬着头皮介绍,顾昭言却抢先一步,微微躬身,态度恭敬又不失从容地开口: “爷爷,奶奶,您们好。我是顾昭言,盛蓝的男朋友。”他语气沉稳,带着真诚,“冒昧前来打扰,还没来得及正式拜访,实在失礼。” 他话音刚落,爷爷推了推老花镜,上下打量了他几眼,脸上忽然露出恍然和惊喜交织的神情:“你……是……小言吗?” 奶奶也像是想起来了,眼睛一亮,笑容更加慈爱:“对对对,是叫小言!蓝蓝书房里那个……” “奶奶!”盛蓝急忙打断。 顾昭言眼底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更深的笑意,他握紧了盛蓝的手,看向两位老人:“是我。没想到您二老还记得我。” “记得,怎么不记得!”爷爷显得很高兴,招呼他们坐下,“蓝蓝她姑姑,提过你很多回。” 顾昭言却听得津津有味,嘴角噙着笑,看向身边恨不得把脸埋进碗里的女人,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好好好,不说了,孩子脸皮薄。”奶奶笑着打圆场,给顾昭言夹了一筷子菜,“小言啊,现在在哪里高就?这次来伦敦是出差?” “奶奶,我目前主要在国内经营一家科技公司。这次来……”他顿了顿,目光落在盛蓝身上,意有所指,“是来找蓝蓝的。有些事,不想再错过了。” 他这话说得坦荡又直接,盛蓝心头一颤,偷偷在桌下掐了他的手心一下。 爷爷奶奶对视一眼,眼中都是了然和满意的笑意。 他们活了大半辈子,看人自有眼光。眼前这个年轻人,眼神清明,态度不卑不亢,对自家孙女的情意更是毫不掩饰。最重要的是,他们是知道这六年,自家孙女是怎么过来的。如今能看到他们重逢,而且看起来感情更深,两位老人心里的大石总算落下了。 “好,好。”爷爷连连点头,“年轻人,事业重要,感情也重要。能追到这里来,有心了。” 一顿午饭,就在这种温馨又带着点小小尴尬的氛围中进行着。 顾昭言应对得体,既能陪爷爷聊几句时事经济,也能耐心听奶奶唠叨伦敦的天气和花草,把两位老人哄得眉开眼笑,显然是满意至极。 盛蓝看着眼前这一幕,看着他自然地融入她最重要的家人之中,看着他偶尔投来的、带着笑和爱意的眼神,昨夜的酸痛和此刻的羞涩似乎都变得微不足道。心底那片荒芜了六年的冻土,终于在此刻,被阳光和暖意彻底覆盖,开出了花。 原来,被坚定地选择,被家人祝福,是这样的感觉。 午饭过后,爷爷奶奶习惯性地要午休已经回家去,客厅里又只剩下盛蓝和顾昭言两人。阳光透过窗户,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气氛安宁而美好。 盛蓝看着正在低头查看手机信息的顾昭言,忽然想起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心里“咯噔”一下。她蹭到他身边,扯了扯他的袖子,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懊恼和歉意。 “顾昭言……” “嗯?”他放下手机,侧头看她。 “昨天……是1月15号。”她小声说。 顾昭言挑眉,似乎在等她继续说下去。 “你的生日……”盛蓝的声音更低了,带着浓浓的愧疚,“我……我忘了准备礼物。昨天...我……”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顾昭言低低的笑声打断了。他伸手,将她揽到自己腿上坐着,双臂环住她的腰,仰头看着她写满自责的小脸,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温柔和戏谑。 “谁说你没送?”他嗓音带着晨起时的微哑,格外磁性。 盛蓝一愣:“啊?我送了什么?” 顾昭言低笑,凑近她耳边,湿热的气息喷洒在她敏感的耳廓,声音压得极低,“昨晚……你不是把自己……送给我了吗?” 轰的一下,盛蓝的脸瞬间红透,连脖颈都染上了绯色。她握起拳头捶了一下他的肩膀,“你……你正经一点!” “我很正经。”顾昭言捉住她捣乱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眼神认真起来,凝视着她的眼睛,“宝宝,对我来说,你就是最好的礼物。失而复得,胜过一切。” 他的话语直白而深情。 盛蓝的心像是被泡在温热的蜜水里,又软又涨,那点愧疚被巨大的感动取代,眼眶微微发热。 她还是觉得有点遗憾,别人过生日都有像样的礼物。 “又不会怎么样。”顾昭言打断她,指尖轻轻摩挲着她无名指的指根,那里还空荡荡的,但他的眼神却仿佛已经圈定了某种归属,“如果你实在觉得过意不去……” 他拖长了语调,眼神里重新染上那抹熟悉的、带着点痞气的坏笑,“……今晚,再‘送’我一次?嗯?” “顾昭言!”盛蓝羞得差点从他腿上跳起来,却被他牢牢箍住。 两人笑闹着,在洒满阳光的客厅里黏糊了好一阵。 最后,盛蓝还是坚持要补一份“正经”的礼物。她跑回卧室,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小盒子。 “这是什么?”顾昭言接过,有些好奇。 “打开看看。” 他拆开包装,里面是一个深蓝色的丝绒盒子。打开盒盖,映入眼帘的是一对造型简洁大方的铂金袖扣。袖扣的设计很独特,不是常见的几何图形或品牌Logo,而是微缩的、精密机械感的齿轮造型,边缘打磨得光滑圆润,在光线下折射出冷冽而内敛的光芒。这其实是很久之前盛蓝无意间在古着店淘到的,当时只觉得适合顾昭言,就买下来,确实没想过能送出去。 “这是……”顾昭言拿起一枚,仔细端详。 “我记得你好像挺喜欢这种带有机械感的小物件。”盛蓝看着他,眼神亮晶晶的,带着点期待,“而且,齿轮……代表着严丝合缝的契合和不可或缺的联动。就像……”她顿了顿,声音轻柔却坚定,“就像我们,无论分开多久,最终还是会找到彼此,紧密地咬合在一起,推动彼此的人生向前。” 顾昭言定定地看着手中的袖扣,又抬眸看向眼前。 他合上盒子,小心翼翼地放在一旁,然后伸手,将她紧紧地、紧紧地拥入怀中。 “谢谢。”他在她耳边低语,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微颤,“我很喜欢。这些是我收到过的……最好的生日礼物。” 也是最特别、独一的。 不是因为它的价值,而是因为赠予的人,和其中蕴含的全部心意。 阳光温暖,岁月静好。 昨日的疯狂与缠绵,今日的温馨与承诺,交织成一片密不透风的网,将两人牢牢地系在一起。过去的六年空白,似乎都在这一刻,被彻底填满。 第32章 Chapter32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盛蓝正和顾昭言在公寓里商量着带爷爷奶奶回国过年的具体行程,她的手机突然疯狂震动起来,是林欣发来的视频通话请求。 “宝贝!!!猜猜我们在哪儿?!”视频一接通,林欣兴奋到模糊的脸就占据了整个屏幕,背景似乎是某个机场的到达大厅,嘈杂喧闹。她身后,蒋川正一脸宠溺地看着她,手里还推着两人的行李箱。 盛蓝还没反应过来,镜头猛地一转,扫过几张熟悉的笑脸——李煜正咧着嘴挥手。 “你们……?”盛蓝惊呆了。 “惊喜吧!”李煜凑到镜头前,声音洪亮,“六人组,伦敦集结!意不意外?开不开心?是不是瞬间感觉回到了六年前在瑞士的时候?” 顾昭言从身后凑过来,下巴抵在盛蓝肩头,看着屏幕里那群咋咋呼呼的人,脸上没有丝毫意外,反而带着一丝了然的笑意。 盛蓝瞬间明白了,扭头看他:“你早就知道了?” 顾昭言挑眉,不置可否。 李煜在那边嚷嚷:“昭言当然知道!就是他...哎哟!”他话没说完,似乎被旁边的沈灏辰不动声色地肘击了一下,立刻噤声,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这时,镜头边缘,一个年轻的身影小心翼翼地挪了进来——是盛阳。 “姐...盛总监...”盛阳小声打招呼,脸上带着点被“绑架”来的无辜。 “你怎么也……”盛蓝更惊讶了。 这次是沈灏辰淡定地开口:“正好有些工作上的事需要盛阳协助,就让他一起来了。”他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顾昭言一眼。 顾昭言接收到他的眼神,轻轻点头。 他确实让沈灏辰想办法把盛阳带上。 “行了行了,别堵在机场了。”李怡儿温柔地接过话头,“蓝蓝,给我们个地址吧?我们先去安顿一下,晚上一起吃饭?” 挂断视频,盛蓝还处在一种不真实的恍惚中。六年前瑞士雪山的欢声笑语仿佛还在昨日,如今这群人竟然又齐聚伦敦。 她看向身边气定神闲的男人,心里涌动着复杂的暖流。 “你呀……”她嗔怪地戳了戳他的胸口。 顾昭言捉住她的手指,放在唇边吻了吻,眼神深邃:“我呀?我爱你呀。” 当晚,一家颇负盛名的中餐厅包厢内。 气氛热烈得几乎要掀翻屋顶。 李煜依旧是活跃气氛的主力,拿着酒杯四处“挑衅”。他晃到稍显安静的盛阳旁边,哥俩好地搂住盛阳的肩膀。 “弟弟,别拘束嘛!来了就是自己人!说起来也怪,灏辰这次怎么特意把你从国内拎过来了?小子可以啊,很得老板赏识嘛!”李煜说着,还冲沈灏辰挤挤眼。 盛阳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下意识看了一眼盛蓝的方向。 这个小动作被李煜捕捉到了,他狐疑地眯起眼,顺着盛阳的目光看向盛蓝,又看看盛阳,脑子里灵光一闪,猛地瞪大了眼睛,手指颤抖地指着盛阳,声音都拔高了八度: “等等!盛阳……盛蓝……你们都姓盛!我靠!少爷,你别告诉我……你、你是盛蓝的弟弟?!亲弟弟?!” 他这一嗓子,把全桌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盛蓝看着李煜那副震惊到快要跳起来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点了点头。 “我不知道啊。没人和我说啊......我靠,你们不会都知道吧?”李煜几乎要捶胸顿足,他回想了一下这几个月因为工作关系,偶尔见到盛阳时,自己那副“前辈”派头,甚至还使唤过人家几次……瞬间冷汗都快下来了。“少爷!哦不,阳哥!我这几个月……有眼不识泰山,没、没得罪你吧?”他哭丧着脸看向盛阳,又求助似的看向顾昭言和盛蓝。 众人都被李煜夸张的反应逗笑了。 盛阳也笑了,连忙摆手:“煜哥,你别这样,你一直很照顾我。” 顾昭言悠哉地喝了口茶,慢悠悠地补刀:“现在知道怕了?” 李煜夸张地拍着胸口:“幸好我本性纯良!不然不是完蛋了!”他凑近盛阳,压低声音,“兄弟,以后在姐夫……哦不,在你姐和昭言面前,多替我美言几句啊!” “别,都是打工上班的,别搞特殊对待那套。”盛蓝直言。 这个小插曲让包厢里的笑声更响了,气氛也更加融洽。 这次顾昭言让沈灏辰带上盛阳,一方面是想让盛蓝开心,看到家人团聚;另一方面,也是看出盛阳这人性格有些沉郁,借着这个机会带他出来散散心,放松一下。 盛蓝看着弟弟在李煜的插科打诨和众人善意的笑声中,虽然还是有些沉闷,但嘴角始终带着轻松的笑意,心里也暖暖的。她看了顾昭言一眼,他总是想得这么周到。 酒过三巡,李煜又开始怀念六年前瑞士的雪山和那个未能尽兴的假期,他举起酒杯,大声提议:“为了庆祝昭言和盛蓝破镜重圆,也为了咱们六人组重聚伦敦——现在还得加上蒋川和咱们新认识的小弟!咱们必须再安排一次旅行!这次一定要玩个痛快!” “同意!”林欣第一个响应,兴奋地挽住蒋川的胳膊。 众人都笑着附和。 盛蓝靠在顾昭言身边,看着眼前这热闹非凡、充满了爱与温暖的场面……她悄悄地,在桌下紧紧握住了顾昭言的手。 花开花又落,绿柳又新覆绿叶。如果说这六年是盛蓝过的最苦最累的一段,从没想过再次踏足这片土地,当下的她居然让她滋生出了一种过往种种轻如鸿毛已然飘散,这不是梦,已然真切的拥有顾昭言。 这一次,不再是六年前充满不确定和离别的瑞士之旅。 这一次,是满载着爱的,新的征程。 翌日,清晨。 在顾昭言的提议下,他和盛蓝两人暂时脱离了热闹的“大部队”,来到了伦敦一座历史悠久、氛围宁静的教堂——圣巴塞洛缪大教堂。 这里没有哥特式的尖塔,而是诺曼式的敦厚与罗马式的庄严结合,石墙承载着几个世纪的风雨,显得格外沉静。与国内结婚需要繁琐的流程、户口本、预约登记不同,这里更像一个纯粹用于感受和祈祷的地方。 阳光透过古老的彩色玻璃窗,在石砌地面上投下斑斓的光影。 教堂里人不多,只有零星的游客和几个在长椅上安静祷告的当地人,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蜡烛和旧木头的味道。 他们并肩坐在后排的长椅上,没有交谈,只是静静地感受着这份庄严与平和。顾昭言握着盛蓝的手,指腹轻轻摩挲着她无名指的指根。 “这里的感觉,很不一样,对吗?”他低声说,声音在空旷的教堂里产生轻微的回响。 “嗯。”盛蓝点头,目光掠过祭坛和拱顶。 顾昭言侧过头,看着她被柔和光晕勾勒的侧脸,和她眼中那份向往的宁静,心中一动。他没有说什么承诺,只是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 有些仪式,不在于形式有多盛大,而在于那一刻,两颗心是否同频共振。 此刻,在这个异国的古老教堂里,他们仿佛已经完成了一次无声的盟誓。 接下来的两天,八人组开始了在伦敦的“特种兵”式观光。 第一天,他们沿着泰晤士河,打卡经典。 在威斯敏斯特桥上与大本钟和国会大厦 合影,李煜非要模仿经典电影姿势,引得大家笑声不断。乘坐伦敦眼,在巨大的摩天轮升至最高点时, 顾昭言从身后环住盛蓝,一起俯瞰这座古老与现代交织的城市,林欣和蒋川则在隔壁舱甜蜜自拍。漫步走过塔桥,正好幸运地看到桥面打开让一艘大型船只通过,众人都兴奋地拿出手机记录。在科文特花园,李怡儿和林欣被街头艺人的表演和精致的小店深深吸引,沈灏辰和李煜则负责拎包和点评。 第二天,他们分流行动,各取所好。 顾昭言和盛蓝带着爷爷奶奶,乘坐舒适的观光巴士,轻松游览了白金汉宫在处看到了卫兵换岗的人潮、海德公园,让老人既能看风景又不至于太 累。爷爷奶奶看着孙女儿和顾昭言默契恩爱的样子,脸上始终洋溢着安心的笑容。 李煜、沈灏辰则拉着盛阳和蒋川,一头扎进了大英博物馆,李煜试图充当业余讲解,结果漏洞百出,被沈灏辰无情纠正,反而成了另一种乐趣。 林欣和李怡儿则开启了牛津街和摄政街的购物模式,收获颇丰。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 两天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前往希斯罗机场,准备一同回国。 候机厅里,盛蓝看着身边这群闹哄哄的朋友和家人,心中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充实感和幸福感填满。 顾昭言去办理最后的行李托运手续,她站在原地,目光扫过正和李煜比划着什么的盛阳,看到他和大家打成一片,脸上多了她许久未见的开朗;看到林欣靠在蒋川肩上小声说着话;看到李怡儿和沈灏辰低声商量着什么…… 顾昭言办完手续回来,很自然地走到她身边,重新牵起她的手,十指相扣。 “看什么呢?”他柔声问。 盛蓝收回目光,望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清晰地映着她的身影。她摇了摇头,嘴角扬起一个无比明媚和释然的弧度。 “没什么。”她轻声说,握紧了他的手。 飞机的引擎开始轰鸣,带着他们,飞向家的方向。 第33章 Chapter33 回国后,随着“归兰心”项目的正式敲定和启动,顾昭言与盛蓝的生活瞬间被加速到了极致。 这个旨在将前沿人工智能与康复医疗器械深度结合的项目,充满了机遇,也伴随着前所未有的挑战。技术攻关、市场调研、团队搭建、资源整合……无数的事务如同潮水般涌来,让两人都忙得脚不沾地。 顾昭言几乎以公司为家,会议室成了他最常见的栖息地。而盛蓝同样分身乏术,她不仅要深度参与“归兰心”项目中关于用户心理需求、人机交互体验的核心设计,还要兼顾自己“知觉”工作室的正常运营、个案咨询和团队管理。 两人明明在同一条奋斗战线上,却常常像两条平行线,各自高速运转,交集甚少。 顾昭言的电话,常常在响了十几声后转入忙音; 他发去的消息,石沉大海数小时后,才会收到盛蓝言简意赅的回复:【在咨询】、【开会】、【稍等】。一周下来,两人能坐下来一起吃顿饭的次数屈指可数,更别提像普通情侣那样约会、温存。 这天深夜,顾昭言终于结束了一个冗长的跨国技术研讨会,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他下意识拿起手机,点开与盛蓝的对话框,上一条他发出的“晚饭吃了吗?”还孤零零地躺在那里,没有得到回复。 时间已近凌晨一点。 一种混合着担忧、心疼和些许无奈的情绪攫住了他。他直接拨通了盛蓝的电话,这一次,响了很久,终于被接起。 “喂……”电话那头传来盛蓝极度疲惫、几乎带着气音的声音,背景是敲击键盘的细微声响。 “还在工作室?”顾昭言的心揪了一下,声音不自觉地放柔。 “嗯,‘归兰心’的初期用户心理模型还有点问题,白天工作室的个案又积压了一些记录要整理……”她的声音里充满了透支感。 “我现在过去接你。”顾昭言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 “别,你别跑了,我马上就弄完,自己开车回去就好……”盛蓝急忙拒绝,她知道他也很累。 顾昭言沉默了几秒,再开口时,语气变得异常郑重:“搬来我那里住吧。” 电话那头明显顿住了,似乎没料到他会突然提出这个。 “搬……去你那儿?同居?”盛蓝的声音带着迟疑。 “对。”顾昭言语气坚定,“你看看我们现在,一周见不了几面,我想照顾你都找不到人。你忙起来根本不顾及自己的身体,我不放心你一个人。搬过来,至少我能确保你按时吃饭。” 他描绘的场景很温暖特别诱惑,但盛蓝的顾虑也随之涌上心头。她捏了捏鼻梁,试图让混沌的大脑清醒一些:“昭言,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我们现在只是恋爱关系,同居……会不会不太好?公司里、圈子里,难免会有些闲言碎语,对你、对项目可能都会有影响……” 她总是习惯性地先考虑外界,考虑他。 顾昭言一听,眉头立刻蹙起,语气里带上了几分不悦和强势:“我做事,什么时候需要看别人的眼色?议论?让他们议论去!我们正大光明地谈恋爱,在乎那些做什么?”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带着一种滚烫的真诚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逼迫:“只要你想,我们现在就可以去民政局领证,我求之不得。” 这近乎“逼婚”的直球,让盛蓝心跳骤停了一拍,脸颊瞬间烧了起来。“顾昭言!”她低声嗔怪,“婚姻不是儿戏,哪能这么冲动……” “我没冲动。”顾昭言打断她,声音沉稳而有力,“我无比认真。同居,或者直接结婚,你选一个。我只是不想再看到你这么累的时候,我连陪在你身边、照顾你的资格都没有。” 他的话语像一张密实的网,将盛蓝牢牢包裹。 是啊,他们彼此深爱,为什么还要被虚无的“议论”束缚住追求幸福的脚步? 听着电话那头他沉稳而期待的呼吸声,盛蓝心中的天平渐渐倾斜。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轻声回应,声音里带着妥协,也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期待: “那……好吧。同居。但是……”她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如果因为我作息不规律影响到你,你一定要告诉我……” “好,都依你。”顾昭言立刻应下,语气瞬间由阴转晴,带着得逞后的愉悦和满满的宠溺,“我现在就去接你。” 挂断电话,盛蓝看着电脑屏幕上还未完成的文档,又看看窗外沉沉的夜色,一种奇异的安定感涌了上来。 顾昭言的车稳稳停在盛蓝工作室楼下时,透过车窗,看到她正靠着大厅的沙发,脑袋一点一点,显然是强撑着睡意在等他。他心头一软,又泛起密密麻麻的心疼。 他下车,快步走进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们回家。” 盛蓝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是他,紧绷的神经瞬间松懈,咕哝了一声“你来了”,便又几乎要陷入昏睡。 顾昭言叹了口气,不再多言,直接俯身,一手穿过她的膝弯,一手揽住她的后背,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嗯……”盛蓝发出一声模糊的鼻音,本能地在他怀里找了个舒适的位置,脸颊贴着他温暖的胸膛,几乎是瞬间就彻底陷入了沉睡。 顾昭言小心翼翼地将她安置在副驾驶座上,系好安全带,看着她即使在睡梦中依然微蹙的眉头和眼底明显的青黑,脸色沉了沉。 看来,是真的累脱力了。 回到越澜湾顶层的公寓,顾昭言依旧没有叫醒她,而是轻车熟路地将她抱回主卧,动作极其轻柔地帮她脱掉外套和鞋子,盖好被子。整个过程,盛蓝只是无意识地蹭了蹭枕头,丝毫没有醒转的迹象。 顾昭言坐在床边,就着昏暗的夜灯,静静看了她一会儿,伸手将她额前几缕碎发别到耳后,指尖流连在她略显苍白的脸颊上。就在这时,盛蓝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嗡嗡震动着,屏幕上显示着“盛阳”。 顾昭言怕吵醒她,立刻拿起手机,快步走到客厅阳台,才按下了接听键。 “姐,你还在工作室吗?姑姑刚才问我你最近怎么样,我说你有点忙……”电话那头,盛阳的声音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清朗和一丝对姐姐的关心。 “是我,顾昭言。”顾昭言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低沉。 电话那头明显顿住了,沉默了好几秒,似乎在消化接电话的人怎么会是他。过了一会儿,盛阳的声音再次响起,褪去了之前的随意,带上了一种与先前不太相符的郑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顾总。”他换了个称呼,语气有些生硬,“我姐呢?” “她工作室刚回来,太累了,已经睡着了。”顾昭言如实相告,语气平静。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然后,盛阳像是下定了决心,声音压低了些,却带着一种清晰的、近乎警告的力度: “顾昭言,”他这次直呼其名,“虽然……虽然你们现在复合了,我姐她……看起来也很开心。”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压抑的情绪:“但是,我把话放在这里——你不许再让我姐受到伤害了。” 他的语气变得异常严肃,甚至带着点狠劲:“她经不起第二次了,她……”他似乎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猛地刹住车,转而用一种更冷硬的语气说,“总之,如果你做不到,或者有一天你觉得累了、烦了,请你直接告诉我,我会带我姐走。她……真的承受不住。” 这番话说得并不客气,甚至有些冒犯。但顾昭言听着,心里却没有丝毫怒气,反而是闷闷的疼。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盛阳话语背后对姐姐毫无保留的维护,以及那未曾明说的、盛蓝这六年间可能经历的痛苦碎片。这让他更加自责,也更加坚定了要守护好她的决心。 他没有因为盛阳的态度而生气,反而用一种同样郑重,甚至带着一丝承诺意味的语气回应: “盛阳,”他叫他的名字,声音沉稳而有力,“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他望向卧室的方向,目光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那个熟睡的身影,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我向你保证,只要我在,绝不会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以后……我用一辈子补偿。” 电话那头的盛阳似乎没料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如此直接地给出承诺。他沉默了片刻,语气终于缓和了一些,带着点别扭:“……你记住你说的话。很晚了,不打扰了。” 通话结束。 顾昭言握着手机,在阳台上又站了许久。夜风吹拂,带着凉意,却吹不散他心头的沉重与炽热。他回头,看向主卧的方向,眼神温柔而坚定。 他知道,前路或许仍有挑战,但他绝不会再放开她的手。 ...... “姑姑,我姐和顾昭言复合了,你知道了吧?”盛明珠坐在盛阳对面的沙发上听着他们结束通话。 “嗯。小阳,你们两姐弟从没让我操心过。现在看姐姐这样,也不愿和我们亲近的样子,有时候我真的会觉得六年前的决定是错的。”盛明珠往走廊处那幅全家福看了看,“你们两,现在都很优秀。但是总觉得我还是没有替大哥嫂子照顾好你们两......只要能让姐姐开心一点,随她去吧,我不想在逼着她了。昭言是个好孩子,我听你爷爷说了...这孩子都追出国了,他对姐姐怎么样?你在归兰觉得他怎么样?说些让姑姑听听。” 听着姑姑带着愧疚和关切的话语,盛阳将手机放在一旁,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认真地思考起来。他需要给姑姑一个最真实、也最能让姑姑安心的回答。 “姑姑,”盛阳开口,声音比刚才和顾昭言通话时柔和了许多,“您别这么说。您和爷爷把我们照顾得很好,我和姐姐心里都明白。姐姐她……只是性格使然,不是不亲近。” 他顿了顿,开始回答姑姑最关心的问题——顾昭言。 “顾昭言他……”盛阳组织着语言,眼神里流露审慎,“首先,在工作上,我没得说。归兰心项目能推进这么快,他的能力和魄力是关键。他有自己的商业版图和清晰的规划,不是那种靠家里或者运气的人。在归兰,他很严格,但从不藏私,愿意给年轻人机会,哪怕知道我只是来学习锻炼,不会长期留下,他也愿意让我接触核心的东西,教我很多。” 盛阳回想起在公司的情形,顾昭言虽然气场强大,令人敬畏,但指导他时却很有耐心,点出的问题总是一针见血。“他看人看事都很准,有自己的一套准则,而且……非常坚持,甚至可以说有点偏执。一旦他认定的事,就会投入百分之两百的精力去做到最好。” 说到这里,盛阳的语气微微发生了变化,带上了更复杂的情感:“这种偏执,大概也体现在感情上吧。” 他抬起头,看向姑姑,眼神清澈而肯定:“我能感觉到,他对姐姐……是认真的,甚至有点过于认真了,装不出来。而且,他其实早就知道我是姐姐的弟弟,但从没点破,也没因此对我特殊照顾或者疏远,直到我自己在伦敦暴露。我觉得,他是想靠自己的能力让我认可他,而不是凭借这层关系。” 盛阳停顿了一下,声音低沉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姑姑,其实这六年,虽然姐姐从不提,但我能感觉到,她从来没有真正放下过。她会选择滑雪作为她的所谓释放极限运动我觉得和顾昭言离不开关系,还有拼命地学习,规划早点回国。” 他深吸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结论:“所以我觉得,他们俩……大概是已经离不开彼此。顾昭言那种人,如果不是爱到骨子里,不可能放下身段和骄傲,追到伦敦去。而我姐……这六年,看似走出来了,但其实心一直留在原地,或者说,留在了有他的地方。现在他们复合,姐姐眼里那种光,是这六年来我都没怎么看到过的。她以前和我说太麻木了,什么都不想做,唯一的盼望就只有顾昭言。回伦敦后医生和我说姐姐现在确实病情也稳定了不少,我想这些都离不开顾昭言在姐姐身边。” 盛明珠静静地听着,眼眶微微泛红。她轻轻叹了口气,是释然,也是欣慰:“那就好……小阳,谢谢你告诉姑姑这些。只要他是真心对蓝蓝好,能让她真正开心起来,姑姑就放心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盛阳点了点头。他知道,姐姐和顾昭言之间的羁绊,远比外人看到的要深得多。那是经历过漫长分离和内心煎熬后,依然无法割舍的宿命般的吸引。作为弟弟,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守护姐姐的笑容,并在必要时,成为她最坚实的后盾。而现在他只能祈祷姐姐的选择没错。 第34章 Chapter34 翌日清晨,盛蓝是在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气息中醒来的。陌生的环境,但身边是熟悉的人。她睁开眼,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不在公寓,而是在顾昭言越澜湾的家里。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明亮的光带。 她动了动,发现身体虽然还有些疲惫,但精神却好了很多。环顾四周,她惊讶地发现,自己常用的护肤品、几件常穿的家居服,甚至床头那本看到一半的专业书,都已经整齐地摆放在这个房间里。 她趿拉着拖鞋走出卧室,看到顾昭言正在开放式厨房里准备早餐,身上穿着简单的灰色家居服,身姿挺拔,晨光为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 “醒了?”他回头,嘴角带着浅淡的笑意,“洗漱用品在浴室,给你准备了新的,毛巾是蓝色的那套。” 盛蓝走到他身边,看着流理台上还放着她的水杯和几包她常吃的营养麦片,忍不住问:“你什么时候去我那边拿的东西?还有……你怎么知道我家密码?” 顾昭言将煎好的太阳蛋装盘。 闻言挑眉看她,眼神里带着点小得意和傲娇:“昨晚送你回去拿换洗衣物的时候,顺便让助理带人整理了一下。密码么……”他拖长了语调,凑近她,压低声音,“我试了我们正式在一起那天的日期,没想到……真的对了。” 盛蓝没想到他这么轻易就猜到了。她有些窘迫,下意识想转移话题,目光扫过这个装修精致却明显缺乏生活气息的公寓,忽然想起上次的“相亲”乌龙,小声嘀咕:“你这房子……倒是添置得快,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哪个‘女主人’准备的……” 顾昭言一听,立刻放下手中的盘子,转身将她圈在流理台和自己之间,目光灼灼地盯着她,语气带着几分危险又无奈的宠溺:“盛蓝,上回我是真的服了你,居然能误会我到那种地步。看着我,”他捧起她的脸,迫使她与自己对视,“这里,从装修好那天起,所有的东西,都是为了你准备的。我心里,从始至终,就没有过别的女主人选项,以前没有,以后更不会有。听明白了? 他的眼神太过认真,话语太过直接,所有的小别扭和不确定都烟消云散。她点了点头,“知道了。” 两人快速吃完早餐,各自回房换衣服。或许是心有灵犀,当他们再次在客厅相遇时,都不由得愣了一下,随即相视一笑。 顾昭言穿着一身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装,搭配浅蓝色衬衫,没有系领带,显得沉稳又不失随性。而盛蓝则选择了一套米白色的西装套裙,内搭丝质飘带衬衫,裙长及膝,显得干练又优雅,柔和的中和了顾昭言带来的冷硬感。她将长发挽起,露出纤细的脖颈,妆容清淡却精致。两人站在一起,无论是身高、气质还是穿搭的默契度,都堪称般配。 一起到达归兰时,不可避免地吸引了众多员工的目光。 俊男美女的组合本就养眼,更何况是自家老板和那位才华横溢又气质出众的盛总监。窃窃私语声中,大多都是“好配啊”、“顾总看盛总监的眼神好温柔”、“果然优秀的人都是一对的”这类艳羡和祝福。 今天有一个重要的跨洋视频会议,关于“归兰心”项目中的视觉分析技术与用户心理反馈的融合,盛蓝需要从心理学角度提供专业支持。会议进行得很顺利,盛蓝的阐述清晰专业,与顾昭言之间的配合也默契十足。 会议结束后,盛蓝先去了一趟洗手间。 没想到刚走出来,就在走廊被一个人拦住了去路——是卓婷,卓不凡的那个妹妹。 卓婷抱着手臂,上下打量着盛蓝,眼神里充满了不屑和敌意:“盛总监,真是好手段啊。一边跟我哥联姻吊着我们卓家,一边又和顾总出双入对。怎么,脚踏两条船的感觉很好吗?还是你觉得,靠着顾总,就能不把我们卓家放在眼里了?” 盛蓝原本不想理会这种无聊的挑衅,但卓婷的话越说越难听。她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平静地看着卓婷,那双平日里温和的眼眸此刻清冷如冰,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卓小姐,”盛蓝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对方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首先,我和你哥哥的所谓联姻,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长辈安排的误会,我们已经当面说清,互不打扰。这一点,你可以亲自去问你哥哥。” 她顿了顿,向前一步,目光锐利地直视卓婷闪烁的眼睛,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点嘲讽的弧度:“其次,你喜欢顾昭言,是吗?” 卓婷被说中心事,脸色一变,刚要反驳,盛蓝却不等她开口,继续用那种平静却气死人的语气说道:“喜欢的话,自己去追。不必在这里对我阴阳怪气。追得到,算我输。我让给你了。” 她这番话说得云淡风轻,仿佛在谈论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小事,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自信和不屑,瞬间将卓婷的挑衅衬得如同跳梁小丑。 “你……!”卓婷气得脸色通红,却一时语塞。 而不远处,刚刚结束与海外团队简短交流、正出来寻找盛蓝的顾昭言,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他看着盛蓝那副冷静又“嚣张”的小模样,非但没有生气,眼底反而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和怀念。 这熟悉的神情,这不怕事、甚至懒得跟对方玩心眼的直接……让他瞬间想起了多年前,在教室里,她也是用这样清冷又带着点狂的语气,将那个刁难她的余琪反驳得哑口无言。 他的人,从来都不是需要依附谁的菟丝花,她有自己的锋芒。 他没有立刻上前,而是不动声色地退后一步,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那头似乎愣了一下,随即连声道歉并保证会处理。 几乎是顾昭言刚挂断电话,卓婷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她接起电话,是哥哥。只听了几句,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难以置信地看了一眼气定神闲的盛蓝,又惊又怒地跺了跺脚,最终什么也没敢再说,灰溜溜地快步离开了。 顾昭言这才缓步走到盛蓝身边,极其自然地揽住她的腰,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你舍得吗?” 盛蓝回头“什么?” “舍得把我让出去?” “......”盛蓝一时语塞“她居然说我脚踏两条船...你不觉得很离谱吗?” “就是啊,太离谱喽”顾昭言附和了她的话。 顾昭言揽着盛蓝的腰,一边往办公室走,一边不依不饶地低头追问,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嗯?怎么不说话了?盛老师刚才不是挺大方的吗,‘追得到算我输,让给你了’……说得可真轻松。” 他的语气里带着浓浓的醋意和故意装出来的委屈,手臂也收紧了些,仿佛真怕她跑了。 盛蓝被他这倒打一耙的劲儿给气笑了,忍不住用手指戳了戳他坚实的胸膛:“顾昭言,你讲点道理好不好?明明是她在无理取闹,怎么反倒成了我的不是了?” “我不管。”顾昭言将她带进专属电梯,按下顶楼的按钮,电梯门合上,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他把她圈在电梯壁和自己之间,目光灼灼地锁住她,“你说‘让给她’这句话,我听着很不舒服。你得补偿我。” 盛蓝强作镇定地反问:“那你想怎么样?” 顾昭言微微眯起眼,像只算计着什么的大猫,慢悠悠地开口:“你敢吗?” “敢什么?” “脚踏两条船啊。”顾昭言一字一顿,眼神里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盛蓝,你敢吗?” 盛蓝被他这幼稚又认真的问题问得哭笑不得,同时也被他眼神里那抹深藏的在意取悦了。她故意偏过头,哼了一声:“那可说不准哦,毕竟顾总魅力这么大,招蜂引蝶的,我总得给自己留点后路吧?” 这话一出,顾昭言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神变得危险。“盛、蓝。”他连名带姓地叫她,声音压低,“你再说一遍试试?” 看着他瞬间炸毛的样子,盛蓝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伸手捧住他的脸,迫使他看着自己,眼神亮晶晶的,“傻瓜,我眼里心里都只有你一个,哪里还装得下别人?一条船我都怕坐不稳,还两条?” 顾昭言紧绷的下颌线这才缓和下来,但显然不打算就这么轻易放过她。他顺势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然后旧事重提,开始翻旧账:“是吗?可我怎么记得,不久前还有人瞒着我去跟什么‘娃娃亲’对象共进晚餐,还穿得那么……好看。” 他又想起那天她穿着黑色丝袜和精致高跟鞋的样子,醋意再次翻涌。 盛蓝一听,也来劲了,不甘示弱地反驳:“公司那么多人觊觎你......你当我不知道?” “......” 盛蓝的话没说完,就被顾昭言用吻堵了回去。 这是一个带着惩罚和宣告主权意味的吻,急切而深入,直到两人都气喘吁吁才分开。 顾昭言抵着她的额头,呼吸微乱,声音沙哑却无比认真:“好了,旧账翻不完,我们扯平了。以后谁也不许再提。你只要记住,从今往后,你盛蓝的船,只能是我顾昭言这一条。敢上别人的船……”他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狠厉,“我就把船凿沉,然后把你绑回来,在我身边,哪儿也别想去。” 她看着他,眼底漾开温柔的笑意,轻声回应:“顾昭言,你好幼稚啊...” “哦。”顾昭言毫不犹豫承认这个事实。 电梯“叮”的一声到达顶楼,门缓缓打开。 顾昭言重新揽住盛蓝的腰,姿态亲密而占有欲十足地走了出去,仿佛刚才电梯里那番幼稚的宣言和缠绵从未发生,只有他微微泛红的耳根和盛蓝水润的唇瓣泄露了一丝秘密。 结果,刚踏出电梯,就撞见了正抬手准备按按钮的李煜。 李煜的手僵在半空,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目光在顾昭言紧紧揽在盛蓝腰间的手和盛蓝那明显带着红晕的脸颊上逡巡了两个来回,然后夸张地倒吸一口冷气,用手捂住了眼睛。 “哎哟喂!我的钛合金狗眼!没眼看……真没眼看!”他指缝张开,露出一双写满“谴责”和“八卦”的眼睛,“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在公司重地,你俩还是这么腻歪!考虑过我们这些单身人士……哦不,考虑过我们这些正常上班族的感受吗?” 顾昭言面不改色,甚至将盛蓝往自己怀里又带了带,淡淡地瞥了李煜一眼:“羡慕就直说。” 盛蓝被李煜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轻轻挣了一下,想从顾昭言怀里出来,却被搂得更紧。 李煜放下手,做痛心疾首状:“羡慕?我这是痛心!顾昭言,你以前那高冷BOSS人设呢?崩得连渣都不剩了!现在整个一……一恋爱脑!” “我乐意。”顾昭言挑眉,语气甚至带着点骄傲,揽着盛蓝绕过李煜,径直往办公室走去,“有事说事,没事别挡道。” 李煜看着两人相携离去的背影,尤其是顾昭言那护食般的姿态,在原地摇头晃脑地感叹了半天,这才悻悻地走进电梯,按下沈灏辰办公室所在的楼层。 一到沈灏辰办公室,李煜就一屁股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开始大倒苦水:“老沈!你是没看见!昭言他现在简直了!就在电梯口,搂着盛蓝那叫一个紧,跟怕人跑了似的!还说我是羡慕他?我那是鄙视!**裸的鄙视!” 沈灏辰从文件里抬起头,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无波,语气甚至带着点“你太大惊小怪”的意味:“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顾昭言了。” 他顿了顿,想起一些往事,补充道:“高中那会儿,但凡有人多跟盛蓝说两句话,他就能冷着脸盯人家一整天。现在这样,不过是变本加厉,外加……不再掩饰了而已。” 李煜被噎了一下,仔细回想,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可是……这也太腻歪了!” 沈灏辰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了然的弧度:“他只是找回了原本就该属于他的那根软肋。”他看向李煜,眼神带着点同情,“你最好早点习惯。以后这种场面,只会多,不会少。” 李煜哀嚎一声,瘫在椅子上:“这日子没法过了!” 沈灏辰重新低下头,语气淡然:“你赶紧去找个能治你的。” “我上哪找啊?可恶,为什么你们都有老婆,就我不能有!”李煜猛地敲了桌子,像个泄了气的皮球,又带着点不甘心的烦躁,几步走到沈灏辰办公桌旁,眼巴巴地看着他。 沈灏辰被他这模样逗得有些想笑,但面上依旧维持着平静。他放下手中的笔,身体微微后靠,真的开始上下打量起李煜来。 眼前的李煜,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虽然领带被他扯得有些松垮,眉宇间也还带着惯有的跳脱,但眼神里确实少了些几年前那种不管不顾的莽撞,多了几分沉淀下来的担当和通透。在“归兰心”这个庞大项目里,他负责的对外联络和部分执行板块,虽然依旧插科打诨,但该扛事的时候一点也没含糊,甚至比很多人更靠得住。 沈灏辰想起自家那个远房表妹,刚从国外读完艺术管理回来,性格古灵精怪,看似不着调,实则心里门儿清,最擅长对付各种“妖魔鬼怪”。以前总觉得李煜这性子太闹,怕收不住,但现在看来……或许正需要个能降得住他、又能懂他赤子之心的人。 “......我年后给你介绍一个?”沈灏辰沉吟片刻,忽然开口,语气不像开玩笑。 李煜原本只是随口抱怨,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个回应,一下子愣住了,有点不敢相信:“啊?老沈,你说真的?你……你还有这资源?不是骗我的吧?” 沈灏辰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带着一丝算计和笃定:“我姑姑家的,学艺术的,刚回国不久。性格……挺活泼的。”他刻意停顿了一下,观察着李煜的反应,“我看你俩,有戏。” 李煜下脑子里已经开始自动勾勒形象。学艺术的,活泼……听起来好像不错?他狐疑地看着沈灏辰,“老沈,你该不会是觉得我太吵,想找个更吵的来以毒攻毒吧?” 沈灏辰端起桌上的咖啡抿了一口,语气平淡却精准打击:“我只是觉得,或许有人能让你这张嘴,用在正经的甜言蜜语上,而不是整天在这里嚎叫。” “我哪有嚎叫!”李煜立刻反驳,但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开始上扬,心里那点郁闷瞬间被好奇和期待取代。他凑近沈灏辰,压低声音,“那个……老沈,有照片吗?先给哥们儿看看呗?” 沈灏辰瞥了他一眼,无情拒绝:“没有...自己去看。” “得令!”李煜立刻站直,瞬间恢复了活力,甚至得意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放心吧老沈,哥们儿肯定给你长脸!保证不丢你的人!” 看着李煜像只开了屏的孔雀一样昂首挺胸地走出办公室,沈灏辰摇了摇头,眼底却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或许,这世上真是一物降一物。 顾昭言被盛蓝收了,这个活宝,也不知道谁能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