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到了宋安的事。
「看来这宋安与陆知秋之间,并不是一厢情愿。」
“娘子可认得宋安?”
林夙雪问道,陆知秋微微抿唇,点头道。
“认得,我与他曾有过几面之缘。”
“那依娘子看,宋安其人如何?”
陆知秋有些失神,片刻后才开口道。
“宋安是一个谦逊有礼,端方的君子。”
林夙雪眼眸微眯,“既是君子,又为何与人酒后斗殴?”
“什么?”
陆知秋诧异,“宋安与人酒后斗殴?这不可能。”
“宋安曾说过,他滴酒不沾的。更不用提做出与人打架斗殴之事,这不可能是宋安所为。”
见陆知秋对这些事一无所知,林邵何三人对视了一眼。
「看来这位陆老板将女儿保护的太好了。」
林夙雪眼中闪过无奈,可将陆知秋与一切肮脏之事隔绝,真的好吗?
真的是为她好吗?
难道不去看那些腌臜事,那些便不存在了吗?
身为封青的发妻,林夙雪觉得,陆知秋有权利知道这些。
“陆娘子,我们可不可以见见陆老板?”
陆知秋犹豫道,“我爹自从去年秋天病重后,精神便一直不好。若是有得罪之处,还请公主海涵。”
“娘子不必担忧,不过是闲聊几句而已。”
林夙雪笑着宽慰道,陆知秋只能带着他们去见陆怀。
……
“草民陆怀,见过公主殿下。”
陆怀见到林夙雪几人进来,忙撑起身子正要行礼,林夙雪抬手制止。
“陆老板快躺下。”
“多谢公主。”
见陆怀大半的身子都不能动,林夙雪不由问道。
“听闻陆老板身子骨一向不错,怎会忽然病的如此严重?大夫怎么说?”
陆怀叹了口气,“多谢公主挂念。”
“只是,人老了,就不中用了。去年一场风寒过后就成了这幅模样,大夫也说没有办法,只能就这么勉强过活。”
林夙雪与何素心对视了一眼,又道。
“陆老板,我这位朋友是宫中圣手,不妨让她为你瞧瞧,也许,还有别的办法。”
陆怀父女一听皆是一喜,连连道谢请何素心诊脉。
一时间屋子内静悄悄的,丫鬟婆子都屏息凝神,唯恐惊扰了看诊。
片刻后,何素心问道。
“陆老板在病发前可用过什么不同以往的吃食?”
父女二人面面相觑,一众仆从同样互相对视。
“没吃过什么特别的呀。”
陆怀困惑地思索,“一切吃食都与往常一样,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啊。”
陆知秋也点头道,“家父平日里饮食清淡,素日常吃的就那几样,没有什么其他东西。”
“这就怪了。”
何素心道,“陆老板脉象平稳,平日又饮食清淡,年纪也不大,按理说,一场风寒并不会引起中风之兆。”
“而且,我能察觉到陆老板体内隐约有中毒之像。”
“中毒?!”
陆知秋大惊,何素心点头道。
“这种毒很奇怪,潜伏极深,似有若无,我也不知是什么毒。”
“不过可以断定的是,此毒并不是近日出现的。”
陆知秋攥紧手中帕子,既惊又怒。
“难道,是城中的商户所为?是他们下毒?!”
陆家在凤凰城是数一数二的商户,平日里自然有不少人眼红陆家生意,陆知秋有此怀疑也是当然。
但林夙雪注意到,陆怀眼中闪过怔然,显然心中已有所怀疑。
“陆娘子所说不无道理。”
邵鸣玉点头道,陆知秋忙跪下恳求道。
“公主,求你一定要找到毒害我爹的凶手,为我爹报仇啊!”
“娘子不必求我。”
林夙雪看向沉思的陆怀,“也许令尊已有答案。”
陆知秋一怔,扭头看向父亲。
“爹?莫非你已猜到是谁?”
陆怀犹豫地看了看她,又看向林夙雪。
“草民不敢隐瞒公主,不错,我的确有一个怀疑的人。”
“若是我没有猜错,此人当已不在人间。”
林夙雪笃定道,陆怀看了眼微怔的女儿,点头道。
“不错。”
陆知秋嚅喏着唇,“爹,你说的人是,封青?”
见陆怀点头,陆知秋摇了摇头,又问道。
“爹为何会有这样的怀疑?莫非,是知道了什么事?”
“这……”
陆怀欲言又止地抿唇,“算了,封青已死,就算是他,我也无法恢复了。”
“怎么能说算了?!”
陆知秋不赞同地反驳,“他死了又如何?若他真的怀此歹心毒害父亲,死了也要还我们一个真相!”
陆知秋自问,她虽对封青并无男女之情,但既身为人妻,她并没有失职之处。
成婚之后,她对封青相敬如宾,事事有商量,将内宅打理得井井有条。
而她的父亲,不嫌封青家世贫寒,依旧履行婚约。又念在他在故乡举目无亲,于是将他们夫妻留在家中。
更是毫不藏私,尽心教他如何打理产业,将他当亲儿子一般对待。
他们陆家对封青不薄,更无龃龉,家中仆从,店中长工,对他这个姑爷同样毕恭毕敬,并无半分不敬。
陆知秋着实想不出,封青有什么理由去毒害父亲。
看陆怀难以启齿的模样,林夙雪越发肯定心中猜想。
“我想,当是与一女子有关吧?”
陆怀诧异地望向林夙雪,见她并不是随口胡诌的模样,想来是查到了什么。
“公主明察秋毫,草民也瞒不住你们。”
看了眼拧眉不知喜怒的女儿,陆怀叹息道。
“此事还要从去年端阳节说起。”
那时封青早已独当一面,已经正式接手了几家商铺,陆怀也就不再过问插手,放开手让他去干。
封青也争气,做事认真仔细,不过短短三个月便已经做得像模像样。
而封青虽屡次落第,却也的确有些文采,又善书画,与女儿陆知秋之间夫妻感情也不错。
虽然从前家世不好,但陆怀对封青却并没有任何瞧不起的意思。
相反,看着如今与妻子相敬如宾,于事业上又尽心的女婿,陆怀很是满意,对当初自己的坚持愈发觉得正确。
可是,很快陆怀便敏锐地察觉到封青身上有了一些细微的改变。
先是他频繁离开商铺,之后陆怀又发现他对陆知秋有些疏离。
经他暗查,陆怀发现封青频繁出入靠近外城的一处宅院。
陆怀不得不怀疑封青这些改变与女子有关,而在他查明那宅子里住的的确是一女子之时,陆怀大怒。
当时正逢端阳节,封青陪着他们父女吃过酒菜,便说铺子内出了急事,就匆匆离去。
而陆怀心知他定是借口又与那女子私会,所以他瞒着陆知秋悄悄趁夜潜入那宅子。
果不其然,正巧逮住了与那女子交颈缠绵的封青。
多日来的猜想在此刻得以证实,陆怀又气又怒,将封青狠狠打了一顿。
“嘭!!”
陆知秋一把拍在桌面,气得微喘。
“原来封青是因为父亲发现了他的丑事,这才蓄意报复!”
从端阳节到九月入秋,整整四个月。
陆知秋简直要气笑了,她从不知封青竟有如此耐力?!
只是无论她再怎么气愤,毕竟封青已死,陆怀所中之毒她也无从得知。
“何大人,可有法子救我父亲?”
陆知秋希冀地望着何素心,可她还是失望了,何素心摇头道。
“我也不知这是什么毒,更无法为令尊解毒。”
陆知秋双唇微颤,对封青愈发恼恨。
“那女子可是青鸾?”
见陆怀垂眸不知在想什么,林夙雪忽然问道。
陆怀点头,“正是她。”
“我这才知道,原来封青到达凤凰城是在冬至。他说,是青鸾救了他一命。”
“他与秋儿成婚后,青鸾苦苦哀求,求他将她救出苦海。封青不忍心看到她痛苦一生,所以才到醉春坊为她赎身。”
此话一出,邵鸣玉不由拧眉。
“可是,据醉春坊的人说,青鸾是自己逃走的,并非有人为她赎身。”
林夙雪紧接着问道,“陆老板之后可是要求他离开青鸾?”
“这是自然。”
陆怀点头,“他既娶了秋儿,又怎能再与一妓子纠缠不清?这样置秋儿与何处?”
“那封青可有说,他是如何安置青鸾的?”
陆怀摇头,不甚在意道。
“无非就是给她一笔银子,让她离开凤凰城罢了。”
“是吗?”
林夙雪不置可否,见陆知秋低着头,神情郁郁,林夙雪不由问道。
“陆老板可知,在封青彻底接手陆家产业后,不但常与城中纨绔喝酒赌博,更是频繁出入青楼楚馆?”
陆怀微微沉默,见此,几人又有什么不明白的。
林夙雪忍不住问他。
“你既然知道,那你为何要瞒着陆娘子?”
“我这也是为了秋儿好。”
陆怀叹息道,“她自小性子要强,看着什么都不太在意,可是心里却执拗的很。”
“若是她知道封青如此,定会怄出病来。”
“我只有这一个女儿,我怎么忍心看到她难过?”
见他一派认真的模样,林夙雪愈发觉得难以置信。
“可你这样粉饰太平,这一切就不存在了吗?”
林夙雪的声音有些冷,“陆老板,你可有在意过陆小姐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