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钦差》 第1章 雨夜追凶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绿柳如茵。本是和煦的天气,晌午的阳光却出奇的炙热,好似步入盛夏。 王林又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不耐地又问道。 “还不到时辰吗?!” 师爷眯着眼看了看时辰,陪着笑道。 “大人,还差一刻钟呢。” 汗珠再一次冒出发髻,王林心中愈发焦躁不安。“啧”的一声,手指已抓起令箭。 “不等了!差一刻就差一刻吧!” 掌心的汗水竟使得他有些抓不稳手中的木牌,王林大声叫道。 “行刑!” 未到时辰,却要下令行刑,围观的百姓不由疑惑地低声议论。 “午时三刻还未到!你不能杀她!!” 一白袍妇人大声喊道,刽子手不由扭头看向王林。 王林只觉身上官袍都被汗水浸湿,烦躁地将令箭掷出。 “行刑!!” “不!还有一刻钟!你不能……” 妇人脸色煞白,说话间,一双眼眸已经泪如泉涌。 令箭落地,刽子手只能依令行事。看了眼低着头的少女,刽子手叹了口气,低声道。 “燕姑娘,你放心吧,我的刀很快的,不会疼的。” 也不知道她听到没有,见她依旧低着头,听到王林呵斥的刽子手不敢再耽搁,取下她背后亡命牌掷地。 大刀高高扬起,在烈日下闪着让人眼晕的银光。 风声呼啸而下,燕飞羽望着眼前从缝隙中萌发的新芽,只觉得那风声越来越近。 “刀下留人!!” —————————— “咔嚓——” 闪电伴随着雷声在雨幕中愈发瘆人,倾盆大雨已将城隍庙外的门槛淹没。 “嘭!!” 雨声与雷声随着推门而入的二人嘶吼着扑入庙中,火堆也被风吹得飘忽,几欲熄灭。 关门声响起后,忽明忽暗的火光也恢复明亮。 雷震警惕地望向对面的一行人,六女四男,一旁放着行李,显然是赶路之人。 想到门外匆匆一瞥的马车,雷震暗暗握紧手中佩刀,心中愈发警惕。 这些人穿着虽然简单,却带着几分贵气,尤其是。 雷震看向火堆后的少女,柳眉杏目,肤白若雪。虽头上首饰简单,却能看出皆是价值不菲之物。 雷震的视线刚刚停顿不过几息,一道身影便挡住了他的视线。 “看什么看!眼睛不想要了吗?!” 女子怒喝道,看了眼她手中的剑,雷震眼中闪过惊艳。 「好一把宝剑!」 “姑娘,我兄长他并无冒犯之意,有得罪之处,还请姑娘原宥。” 黑袍少女柔声道,女子看了眼她,又听她继续说道。 “外面大雨,着实泥泞难行,可否让我兄妹二人在此避雨?” “司棋,让他们进来吧。” 那少女唤道,司棋点头称是,又警告地看了他们二人一眼,便退回少女身后。 黑袍少女按住要发火的雷震,微微点头道谢。 “多谢小姐。” “二位衣服都湿了,若不嫌弃,便请饮些热酒暖暖身子吧。” 少女笑道,闻言,她身旁的女子已将火上热着的酒递了过来。 “多谢小姐美意,不过,我们都不会喝酒,实在不好意思。” 黑衣少女歉意道,少女微微惊讶地看了看他们二人。 “我看这位兄台身材魁梧,脚步轻盈,又手持宝刀,当是绿林英雄,没想到……失礼了,二位请便。” 看了眼坐在角落的二人,少女回过头与几人对视了一眼。 雷震刚刚脱下身上淋湿的斗篷,便见一少年走了过来。 “二位喝些热茶吧,好歹去去寒气。虽说现在已经入春,但夜里还是容易着凉的。” 少年笑吟吟地递来两杯热茶,方才她已推拒过一次,也不好再拒绝,黑袍少女只能接过茶碗道谢。 见他们并不喝,少年也不说明,只是好奇问道。 “我们是南下游玩的,听闻橘洲有花城之名,特慕名而来。不知道橘洲城据此还有多远?此地是否已属橘洲境内?” 见他行走间飒爽,显然是会武的,举止中带着矜贵,当是富贵人家的少爷。 黑袍少女微微一笑,“此地的确是橘洲境内,但距离橘洲城,还有百里呢。” 少年点头道谢,注意到黑袍少女后颈处有一细长红痕,又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起身离开。 见他微微拧眉摇头,少女心中了然。 此间无话,已至深夜。 城隍庙外依旧狂风大作,大雨不歇,好似要将这破败的庙宇冲毁淹没。 黑暗中,几人忽的睁开双眼。风雨之中隐逸的马蹄声清晰入耳,越来越近。 而角落中的兄妹二人也已起身,显然也发现了逼近的马蹄声。 雷震握着刀望向窗外,雨幕中十几道黑影越来越近,正朝城隍庙而来。 闪电划过,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些人的打扮,正是官府中人。 “快走!” 拉着黑袍少女纵身跃出窗外,但他们刚刚离开城隍庙,便被追兵拦住去路。 “大胆逃犯!还不束手就擒!” 为首的捕头厉声呵道,雷震已拔刀砍向了马腿。捕头就地一滚,也拔刀迎上了雷震攻击,十几个捕快也都一拥而上。 城隍庙内,少女见雷震以一人之力便将那些官兵打得落花流水,不由抚掌一笑。 “好俊的功夫!邵大少爷,比之你如何?” 邵鸣玉双手环胸冷哼一声,瞥了眼含笑的少女。 “此人一看便知是江湖中人,内力深厚,那些衙役怎么可能是他对手?” “至于此人,呵,动若熊扑,粗蠢莽撞。我若是他,此时已带着那姑娘抢两匹马走了。” 既是逃犯,必然不会只有这几个衙役追来,后面必定还有追兵。既是脱身而逃,又何必与他们纠缠。 少女微微挑眉,“谁问你这个了?依我看,邵大少可不是他的对手。论刀法,你还嫩着哩!” 邵鸣玉眼睛一瞪,“你说什么疯话?!我?比不过他?!” “不然呢?这里还有第二个姓邵的吗?” 少女弯唇一笑,满意地看着他怒气冲冲的模样。 望着她带着挑衅的笑容,邵鸣玉冷笑一声提刀冲入雨幕。 “诶!公子!” 见邵鸣玉冲了出去,新丰忙跟着就要追出去,却被含笑的女子拦住。 “别急啊,邵公子还不至于打不过一个区区草莽。” “可是……” 一旁的桑落也点头道,“司琴姑娘说得对。” 再者,若是他们插手了,只怕要让公子生气。 有了邵鸣玉的加入,雷震显然有些应付不过来。 少女弯腰趴在窗口,双手托腮笑吟吟地望着雨中打斗的身影。 忽的,眼前红光一闪,少女登时变了脸色。 “邵鸣玉!” 但预想中的血色并没有出现,相反,雷震却跪倒在地。 雁翎刀穿过雷震左肩,邵鸣玉眼中闪过诧异,而雷震忽的双眼一闭昏倒。 捕头已将少女捆绑,见雷震昏迷,忙上前拱手道谢。 “多谢上官出手相助!” 压下心中惊愕,邵鸣玉收起刀微微摇头。 “你们是哪个府衙的?他们又是什么人?” “我们是橘洲翠林县的,在下是翠林捕头,尹青生。” 尹青生笑着道,扭头看了眼挣扎着呼唤雷震的少女,解释道。 “此女名唤燕飞羽,犯的是杀人大罪,本是今日问斩,但此贼竟劫法场救走了她。大人令我们速速缉凶,上官,我等还要赶回去复命,告辞了。” 邵鸣玉微微颌首,见他们离去,忙折身返回庙中。 “我刚刚……” 见少女脸上一派凝重,邵鸣玉微微一顿,低声问道。 “你,看到了什么?” 一时间狂风大作,城隍庙前的大树忽的拦腰折断径直砸向众人方向。 那大树足有四尺粗细,顺风倾倒,势如破竹,让人避无可避。 眼看那大树就要砸在屋顶,庙内众人也难逃厄运,少女身前忽有一道金光闪过,那四尺粗的大树竟被闪电劈得粉碎。 经此巨变众人无不变了脸色,纷纷拔剑警惕着周围。 见她望着林子深处的方向,邵鸣玉看了眼,却是只有砸下的暴雨与剧烈摇动的枝叶。 “雪儿,是什么?” 邵鸣玉沉声问道,林夙雪微微拧眉,直直望向那林子深处。 “我没看到,似乎,是妖。” 那道红光,她本以为是为救雷震而来。 没想到。 林夙雪抬手攥住衣襟,衣衫下的玉锁正在隐隐发烫,似在提醒她小心。 “看来,这件案子有古怪。” 否则,不会有妖物插手。 林夙雪眼眸微眯,而且,这妖物显然是冲着燕飞羽而来,目的便是要置她于死地。 “我观,那燕飞羽眼眸清明,不像是会杀人之人。” 一旁的女子忽然开口,“而且,她身上有伤。想来,是那县令对她用过重刑。” “既已判刑,便证明她已经招供。看来,这位县令是屈打成招了。” 司画拧眉道,“公主,我们得去救她。” 林夙雪点了点下颌,“去是一定要去的,不过,得先救下他们。” 她有一种预感,燕飞羽被带回衙门,必定会遭遇什么不测。 “司琴司棋,你们带着尚方宝剑先行赶过去,若翠林县有异动,准你们出手救人。” “是!” 第2章 死里逃生 风雨急促地拍打着窗子,惊起酣睡之人美梦。 湿冷的气息忽的出现在帐内,修长的手指挑开惊醒之人的衣襟,却被抓住。 “六郎?怎么样?抓住了吗?” 六郎弯唇一笑,凑近那柔美的脸颊亲昵轻吻。 “有我在,定会让你如愿的。” 苍白的唇终于带上了笑意,六郎望着,眼眸幽幽一暗。 似发现他眼底的**,不由微微垂首,仿佛含羞带怯的菟丝花。 “呜……六郎……哈~” 所有的推拒似都成了迫切的渴求,终于,苍白的唇染上了艳色,正微微战栗。 呜咽之声变得甜腻,好似粘稠的蜜糖,化不开,又诱人深入。 不时被闪电照亮的帐子如振翅欲飞的蝶,又被蛛网禁锢着,只能露出甜美的白肉。 雨,下得越发急了。 所有的声音都被雨声遮盖,无人可知。 —————————— 翌日,寅末,下过雨的天似乎比往日都亮的早些。 林夙雪舒展双臂将浑身的僵硬酸麻驱散,司书司画已将行李收拾好,见到她出门,司画微微一笑。 “公主,可以启程了。” 林夙雪望着天际跳出云层的太阳,柔和温暖。 “走吧。” 一行人踏上官道,往橘洲方向而去。 …… 橘洲城内一片繁华,城中花团锦簇,姹紫嫣红,虽不过三月中旬,已是繁花开遍。 “这橘洲城真不愧为春城,这样的景色,在京城可是从来没有。” 林夙雪趴在窗口,不由赞叹。橘洲气候温和,又多雨,花草植被远比京城茂盛。 若非惦念着燕飞羽的案子,她还真想在这橘洲城多待些时日。 “等我们解决了燕飞羽的案子再陪你游玩,如何?” 女子含笑地望着林夙雪,少女连连点头,视线扫过街边破旧的摊位不由一顿。 “停车!” 林夙雪叫道,新丰忙勒紧缰绳。 “公主有何吩咐?” 司书骑着马返回车窗,林夙雪招了招手,司书忙下马凑近。 “你去,把那把扇子买下来。” 邵鸣玉瞥了眼她指的团扇,不由轻哼一声道。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箱笼中应该不止十把扇子吧?” “你懂什么?” 林夙雪翻了个白眼,担心他们又掐起来,司书忙过去将扇子买了下来。 “这绣工倒是不错,没想到这里的小摊位上竟有这样的手艺。” 女子看向林夙雪手中的团扇不由诧异,那是一柄芭蕉团扇,绣着桃花、海棠,枝丫上还落着一只五彩鸟雀,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正看着,林夙雪忽的将团扇收起,点了点女子额头道。 “素心,这扇子可不能久看,当心丢了魂呦。” 听她这么说,何素心了然。 “难怪你要买这把扇子。” 林夙雪微微一笑,扭头见邵鸣玉正望着她,不由挑了挑眉。 “这下你还说我吗?” 邵鸣玉冷哼一声扭过头,“怎么,你是在等我赶车吗?” 新丰忙一甩马鞭,马车轱辘轱辘继续前行。 看了眼前方少年的背影,林夙雪撇了撇嘴合上窗子。 …… “进去!” 燕飞羽一个踉跄险些撞在墙壁上,见他们将昏迷的雷震也丢进牢房,忙起身道。 “此事与他没有关系!你们放他走!” 尹青生冷笑一声,看傻子似的讥讽道。 “劫法场可是死罪,还想走?呵,等着一块上路吧!” “你!” 燕飞羽还想说什么,尹青生已带着衙役扭头离开。 “师爷?你怎么来了?” 尹青生有些诧异,师爷看了眼关在牢内的燕飞羽,低声道。 “捕头,大人有令,让你将燕飞羽立即正法。” 尹青生惊诧地看了眼正盯着他们私语的少女,拉着师爷远离了几步低声询问。 “大人让我现在杀了她?” “不错。” 师爷点头,尹青生拧眉,昨日未到时辰便下令已经让他感到奇怪,今日竟要在牢中杀人。 “师爷,这不合规矩吧?要是上头查到……” 师爷“啧”了一声,“查到,大人自有他的说法,这与你我有何关系?” “可是。” 尹青生还是觉得不妥,“朝廷规定,杀人必须在午时三刻,师爷,何不多等两个时辰?” 师爷暗骂他迂腐,“这是大人命令,难道你要违抗不成?” “再说了,早死晚死,她不都得死吗?早死一时半刻的,又有何妨?” “话我是已经给你带到了,你若不想丢了乌纱,便按大人吩咐行事就是。” 说罢,师爷便示意尹青生动手。尹青生咬了咬牙,大声唤道。 “来人!将燕飞羽拖出来!” 燕飞羽心中一咯噔,已有了不好的预感。但她身在囹圄,又能逃到哪里? 被捆住按倒在地,燕飞羽仰起头呵道。 “便是你们要斩我,也应当将我拖到刑场上,在午时三刻行刑!如今,竟在牢内私自斩杀,你们眼中还有王法吗?!” “王法?” 师爷“呸”的一声啐了口唾沫,鄙夷地看向满眼不服气的少女。 “你一个杀人凶手,你跟我提王法?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可笑至极!” “任知喻不是我杀的!” 燕飞羽大叫,但已无人在意她说的什么。狱卒上前将她的嘴堵住,按着脑袋压在地上。 对上少女愤怒不甘的视线,尹青生心中不由一动,扭头又看向师爷。 见他又打退堂鼓,师爷看了眼周围狱卒低声道。 “捕头,这可是大人的吩咐,你我谁也做不了主。” 纵然心中尚有疑虑,但尹青生只能点头。 见他终于拔刀,师爷这才露出笑意。对上少女狠毒的视线,师爷不由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唉,燕姑娘,你杀了任公子,理应偿命啊。咱们也都是听上头吩咐行事,要杀你也是迫不得已呀。” “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日后你若是要寻仇,可千万别找我们呀。” 燕飞羽死死瞪着他,那眼神看得师爷心里直发毛。 “快!动手!” 尹青生心中一叹,扬起刀就要劈下去。 “当!!” 只听一声脆响,尹青生手中的刀已成两半。 师爷骇得脸色一变,怒道。 “谁?!胆敢跟官府作对!活得不耐烦了?!呃……” 压在脖颈上的剑让师爷骤然失声,见到闯进来的两个女子,众狱卒忙拔刀想要动手。 “都把刀放下!” 司棋呵道,握住师爷的手微微使力。 师爷疼得诶呦一声惨叫,直感觉自己肩膀都要被她捏碎了。 “女侠饶命!女侠饶命!” “呸!我看你之前不是挺神气的吗?怎么成了软脚虾了?” 司棋啐了一口骂道,看了眼被捆住的燕飞羽,不由呵道。 “还不快把人放了!” “不不不!” 师爷连忙摆手,对上司棋怒视的眼眸,连连解释道。 “不能放不能放啊!此女是杀人凶手,是死囚,放不得啊。” “就算是死囚,也应该在刑场上斩首!岂容你们动用私刑?!你有几个脑袋?!” 司棋怒道,师爷连忙解释道。 “小的哪敢动用私刑啊?我也是,听从大人吩咐。” “胡说!” 司琴呵道,“翠林县既是值司民牧,又岂会知法犯法?!” 脖子上的剑又压了几分,刺痛吓得师爷都快哭出来了。 “真的真的!若非大人下令,小的哪敢私自做主啊?!女侠,女侠明察啊!” “那好,我来问你,她既是死囚,为何动用私刑?” 司琴冷声问道,师爷不敢隐瞒,忙回话。 “大人说,此女嚣张,又与许多江湖草莽,不不不!江湖豪杰有来往,恐再有人劫法场,这才令小的们私下处斩。” “我没有杀人!我是冤枉的!” 燕飞羽大喊,师爷唯恐司棋认为他误杀好人,指着燕飞羽大骂。 “你这女子!休要再巧言令色!” “当日你可是被人赃并获!还胡乱喊什么冤枉?!” 想到那黏在手上的血,燕飞羽脸色一白。 “不!人不是我杀的!不是!” “那时我一醒来手中便多了一把匕首,任知喻不是我杀的,他不是我杀的!” 闻言,司琴司棋不由对视了一眼。 见她脸色虽然苍白难看,但眼中却清明透亮。二人心中已有几分相信,但面上不显。 “真相如何,自不可能听你一面之词。” 听司琴如此说,师爷连连点头陪着笑道。 “女侠英明!” “但,既然人犯喊冤,便理应再开堂审理!” 见师爷脸上笑意一僵,司棋勾唇一笑,用剑拍了拍他的脸颊。 “怎么,你有异议?” “不敢不敢,只是,此案已经结案。若要大人再次开堂……” 司棋轻蔑一笑,收起剑冷声道。 “既然已经结案,自不会是翠林县再审。” 师爷不解,“不是大人?那是谁啊?” 司琴扬唇道,“那自然是巡按钦差,当朝七公主。” …… “什么?!” 王林蹭的一声站起身,“钦差大臣?七公主?!” 师爷苦着脸,脖子上包着绷带点头道。 “是啊大人,那两位是公主的护卫,现就在衙门里等着你呢。” 王林擦了擦掌心汗水,揪着师爷衣襟呵道。 “你确定没看错?!真的是七公主的人?!” “没看错,绝对没看错。” 第3章 神庙命案 “下官王林,拜见公主殿下!” 看了眼躬身行礼的王林,林夙雪扶着司画下了马车。 “如今本官奉陛下之命代天巡狩,你不应该再称本官公主。” 少女声音冷淡,却让王林紧张得直冒汗。 “是是是,钦差大人。” “起来吧。” “谢大人。” 见到林夙雪身旁的几人同样身着官服,不由道。 “这几位是?” “这位是御前带刀侍卫,邵鸣玉。” “大理寺丞,温时安。” “太医丞,何素心。” 王林忙一一拜见,司琴司棋拱手道。 “大人,燕飞羽正在衙内候审。” 林夙雪点头,“好,王大人,燕飞羽的卷宗何在?” “就在堂上,大人,这燕飞羽杀人,是人赃并获,当时亲眼目睹的人少说也有十几个,应该,应该没有疑点才是……” 迎着少女的视线,王林的声音越来越小。见此,司棋笑着道。 “既然没有疑点,王大人为何着急私下里就要将人砍了?” “哦?竟有此事?” 林夙雪眼眸一冷,司棋点头告状。 “可不是嘛,今日若非我与琴姐姐及时赶到,那燕飞羽可就等不到大人来了呢。” 王林骇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告罪。 “下官知罪,下官知罪……” 瞥了眼周围议论的百姓,林夙雪淡淡道。 “既知罪,王大人又为何知法犯法?” “因,因为……” 王林低着头,眼底极快地闪过一道红光。 “燕飞羽的父亲燕知春是江湖中人,昨日行刑之时,便有人劫法场将燕飞羽劫走。” “下官是担心,担心今日会有更多的人来劫法场,故而,故而才,私下行刑。” 玉锁隐隐发烫,林夙雪抬头四下一望,并没有看到可疑身影。 垂眸看向王林,林夙雪又问道。 “可是本官怎么听说,昨日未到午时三刻,你便已经下令?” 见王林嚅喏着唇说不出个所以然,林夙雪怒道。 “橘洲虽然远离京城,却也不是尔等藐视王法的存在!” “司书司画!摘下他的官帽,褪去他的官袍!暂且革职,待本官查明原委,再行论处!” “是!” 被当众褪去官袍,王林又羞又急,竟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他是一时急火攻心,又受惊过度,这才昏迷。” 何素心按着王林脉搏说道,林夙雪暗自撇嘴。 “将他唤醒,带到堂上。” 说罢便率先进入府衙,邵鸣玉、温时安紧随其后。 “诶呦!” 王林痛呼一声惨叫着跳了起来,握着又痛又麻的右手连连蹦跳着。 “我的手!我的手!” “嘿!真醒了!这女医好生厉害!” 一少女又惊又奇地低呼,只见王林右手上扎着一根银针,又叫又跳,活像是只癞疙宝。 见王林蹦跳着被带进衙门,围观百姓也连忙跟上。 “那女子什么来头?怎么还有女子做官的?还能摘县老爷乌纱,好生厉害!” 妇人惊奇地叹道,身旁少年闻言解释着。 “她是钦差大臣,是代表皇上查案的,当然厉害了!” “欧呦!乖乖,这女巡抚是什么来头?” “我知道我知道!我刚刚一早就在这儿了,我听王大人叫她公主殿下,她是公主!” “呵,公主钦差?这不是闹着玩吗?一介女流,她懂什么呀?” 布巾书生翻了个白眼低声嘟囔着,又害怕被官差听到,忙闭嘴不敢再说。 “钦差?” 白袍妇人低声念着,不由眼眸一亮,快步冲进人群钻入前排。 只见大堂之上坐着一十五六岁的少女,身着绯红官袍,上绣五彩神鸟,头戴官帽,虽不着粉黛,却愈发神采逼人。 美目一横,惊堂木响,四下再无议论之声。 方才林夙雪已将卷宗翻阅了一遍,大致案情已经了解。 死者任知喻,翠林县人,年方二十,是县内最大的财主任富贵的独生子。 命案发生在七日前的上巳节清晨,水神庙内。 当日卯时,百姓到水神庙进香。一开门,便看到了任知喻横死殿内,胸前被利刃刺穿,凶器就在昏迷的燕飞羽手中。 林夙雪看了眼垂着头的少女,扬声道。 “带,任知喻。” 王林手上的银针已经被何素心摘下,闻言忙上前道。 “此案人赃并获,也已由仵作查验过,凶器的确就是燕飞羽手中的匕首。而死者身上的伤口也与匕首一致,且一刀毙命。” “此案了结后,任知喻的尸身已经被任员外带回家安葬了。” “葬了?” 林夙雪微微思索,侧过头看向立于一侧的尹青生。 “尹捕头,你带人去将任知喻的尸身挖出来。” “啊?” 尹青生一愣,“挖出来?” “本官的话说的不清楚吗?还是你听不懂?” “不不不!” 尹青生连忙摆手,看了眼同样诧异的王林,不由小声道。 “死者已经入土为安,去挖坟,不太好吧?” 衙役们同样点头赞同,怕不怕的是另一回事,主要是有些损阴德。 “死者为大,本官当然明白。” 林夙雪看向议论的人群,扬声道。 “但,一个人的尸体,便是他留在这世上的唯一凭证。” “本官既然重审此案,自然要查验尸身,以确保前者审查无误。” “这不仅是对王大人负责,也是对死者,对燕姑娘负责。” 尹青生微怔,点头道。 “是,属下领命。” 又迟疑道,“只是,任员外那里,怕是不会同意。” “你既奉命行事,任员外若有异议,也将他带上来,本官自会解释。” “是。” 尹青生带着几个衙役离开后,林夙雪继续道。 “燕飞羽,你口口声声说任知喻不是你杀的,你可有什么证据?” 燕飞羽摇头,“民女并无证据。” “既无证据,可有人证?” “也无人证。” “啪!” 惊堂木响,燕飞羽反射性地一抖,随后便听到林夙雪呵道。 “既无人证也无物证,你何以喊冤?!本官又如何再审下去?” 燕飞羽心中一急,连忙解释道。 “大人息怒,民女着实提不出证据,但是,民女真的是冤枉的!” “冤枉冤枉,却无证据,你如何取信于众人?!如何让本官相信你真的是冤枉的?” “这……” 燕飞羽哑然,她也知道没有证据实难翻案,可是,她确实没有任何证据为自己辩护。 见燕飞羽哑口无言,王林暗自得意,拱手道。 “大人,下官实在是见过有太多的嫌犯像她这样,明明死到临头,可却还是想着翻案。” “只是口口声声说自己冤枉,却拿不出半点证据,这难道不是戏耍大人?” “大人心善,见她是一个小姑娘便认为她另有苦衷,实不知这样的人犯最为刁钻。” “看似可怜,实则可恶!大人……” “啪!!” 对上林夙雪冰冷的视线,王林骇得忙垂首不再多言。 “王大人的意思是,本官有心偏袒于她了?” “下官不敢。” 王林忙拱手道,“但,燕飞羽的确是人赃并获,她也的确有动机杀人。” “哦?” 见林夙雪脸色好转,王林忙说道。 “半个月前,任知喻曾向燕家提亲。” “这点,卷宗上也有记录。” 林夙雪点头道,王林继续说道。 “任知喻虽然家资颇丰、相貌堂堂,但他是个纨绔子弟,常常流连青楼楚馆。” “燕知春是个江湖人,虽然家境普通,但却也不会将独生女嫁给这样一个纨绔子弟。” “虽然燕家不同意,但任知喻却没有放弃。” “任知喻常常到燕行武馆,借着学武的名义骚扰燕飞羽。” “为此,燕知春没少对任知喻殴打责骂。一来二去,任知喻便恨上了他们父女。” “于是,任知喻便恶从胆边生,想要□□燕飞羽,来逼燕知春答应婚事。” “可是不曾想,燕飞羽并非普通弱女子,她跟着燕知春行走江湖,也练得一招半式,便杀了任知喻。” 看着王林绘声绘色、洋洋得意的模样,林夙雪眉头微挑,与何素心对视了一眼,扭头问道。 “王大人说得如此真切,你当时就在水神庙?” 王林一愣,“没有啊。” “那,是燕飞羽与你说的?” “也没有啊。” 林夙雪和善一笑,忽的一拍惊堂木斥道。 “既没有亲眼目睹,也并非嫌犯亲述,你如何得知?!” “下官,下官是猜测……” 王林嚅喏着唇低声道,但却让林夙雪愈发火冒三丈。 “既是猜测,便只能是查案的思考方向,如何能作为结论书写于卷宗之上?!” 林夙雪怒喝着,瞪向王林的眼中几欲冒火。 这王林方才所述就在卷宗上,让她如何不恼。 “下官,下官……” 看他嘟嘟囔囔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林夙雪也不再理他,望向燕飞羽问道。 “燕飞羽,就王大人所言,你有何要说的。” “有!” 燕飞羽大声道,“王大人所说纯属臆测!” “你!” 王林怒视着燕飞羽,对上林夙雪的视线后,只能闭嘴。 “不错,任知喻的确曾到我家提亲,我爹也的确拒绝了他。” “任知喻后来也的确,骚扰我。” “但,任知喻的死,与我并无干系!” “他死的时候,我根本不在现场!” 第4章 古怪尸体 林夙雪心中一笑,问道。 “哦?如此说来,命案发生之前,你并未与任知喻在一起?” 燕飞羽摇头,“没有,上巳节前一日的夜里,我并未见过任知喻,更不知道他就在水神庙,我又如何杀他?” 一旁的王林急道,“说谎!你分明是人赃并获被大家发现了!有许多人证呢,容不得你抵赖。” 林夙雪点头,卷宗上记录的确有许多香客亲眼目睹。 “王大人说得对!我亲眼看到她害死任少爷的!” 一男子大喊,林夙雪看了过去,扬声道。 “上前回话。” 男子紧张地舔了舔唇,跪在大堂上垂首不敢直视堂上之人。 “你方才说你亲眼看到燕飞羽杀死任知喻?” “不不不。” 男子忙摆手道,“草民倒是没有亲眼看到她杀人,但是,当时水神庙内只有燕飞羽与任少爷。” “而且,杀死任少爷的那把匕首就在她手中!” “门窗都是紧闭的,除了燕飞羽,还会有别人吗?” “啪!!” 男子一哆嗦,又听林夙雪呵斥道。 “即未亲眼瞧见,方才何以那样说?!你是有意扰乱公堂?!” “来人啊!将此人拖下去,重责十大板,以儆效尤!” 男子连忙高声知错,又被衙役捂着嘴拖了下去。 “燕飞羽,你既说在案发之前你并未见过任知喻,也不在水神庙内。那你如何解释案发之时的情形?” 林夙雪问道,燕飞羽苦着脸摇头。 “民女也着实想不明白,二号夜里,民女与母亲在准备第二日祭祀用的东西。” “因为水神庙远,又要早早进香,所以民女一早便歇下了。” “哪知道当民女醒来之后,便在水神庙内。手中还多了一把匕首!” 林夙雪暗道果然,正在此时,尹青生带着尸身回来了,随着一同而来的还有一男子的哭嚎声。 “简直没天理呀!我儿被人残害,终于入土为安,可是却又被这杀千刀的给挖出来了!” “儿啊!为父无用啊!尹青生!快把我儿子还给我!!” “大胆!公堂之上岂容你大声喧哗?!堂威何在?!” 随着林夙雪的怒斥,两侧衙役齐声高呼威武。 面对公堂与杀威棒,任富贵忙跪下闭嘴,不敢再叫嚷。 “堂下所跪何人?” “草民,草民任富贵。” 见他总算安静,林夙雪点头道。 “本官知晓任知喻被害一案已经结案,但燕飞羽喊冤,本官即为钦差,代天巡狩,遇到有喊冤之人,必当重新审理案件。” “任富贵,你可明白?” 任富贵连忙点头,“但,但我儿子……” “任知喻虽已入土,但重审此案,需得再重新验尸。” “为了还任知喻一个公道,本官只有如此,还望你谅解。”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任富贵心中再不愿意,也只能点头称是。 “何大人,劳你重新检验。” 林夙雪扭过头道,何素心点头起身。 随着何素心的检验,林夙雪觉得任知喻的尸体有些奇怪。 「怪哉,根据卷宗记载,任知喻是在三月三日丑时初毙命的,今日十号,恰好七日。」 「按理说,人死后七日内身体里仍还存有一魄,待回魂夜后,才会彻底离去。」 「何以这任知喻的尸身内,我却看不到那一魄?」 「莫非。」 林夙雪眉头微蹙,心中已经有了一个猜测。 而何素心也在检验的时候发现了些不对劲的地方,待检验完毕,起身道。 “死者任知喻,死亡时间在三日的丑时初,除心口处一道伤口外,身上只有些过往旧伤,看淤青,是拳脚所致,时间在半个月前。” “胸前伤口长一寸二分,深三寸,与凶器一致。伤口皮肉紧缩内卷,是死亡前刺入无疑。” 听到何素心的验尸结果,王林不由一乐,想说什么,对上林夙雪的视线只能咽下。 “如此说来是一刀毙命?” “从伤口深度来说,的确是的。” 何素心点头,而一旁看到儿子尸体的任富贵不由悲从中来,看着前方的燕飞羽怒道。 “小贱人!还我儿子命来!” 说着就要扑过去掐住燕飞羽脖颈,幸而桑落反应迅速,将任富贵遏制住。 “莫非,何大人发现了什么可疑之处?” 林夙雪与何素心相识多年,听她话中意思便知藏有玄机。 “不错。” 何素心点头,指向任知喻的伤口道。 “他身上的伤口虽然深,看似一刀毙命,但伤口处太过整齐。” 林夙雪了然,何素心继续解释道。 “被害之人身上的伤口通常边缘多有撕扯,这是人在受害时本能的挣扎反应。” “而这位任公子身上的伤口,边缘整齐平滑,没有半点挣扎的痕迹。” 说着,何素心抬头看向林夙雪。 “就好像。” “他在匕首刺入之前,便已经死了。” 百姓哗然,燕飞羽几人也不由怔愣。还是王林率先反应过来,皱眉道。 “何大人莫不是在开玩笑吧?一个人怎么可能在匕首刺入之前便已经死了?” “我只是个验尸的,查案不是我的事,我只负责把我看到的说出来。” 何素心淡淡道,取下手套便坐回原位。 而王林被她一噎,又不能反驳什么。 “还有。” 何素心看了眼燕飞羽道,“死者身上的刀口是垂直刺入,杀人者身高要么与死者相同,要么,是死者躺在地上,杀人者再自上而下垂直刺入。” 燕飞羽身量自然没有任知喻高,但这也不能说明她就没有嫌疑。 林夙雪点头,看向王林问道。 “衙内仵作何在?他在验尸之时,没有发现这些吗?卷宗之上为何没有记载?” “这……” 王林紧张地舔了舔唇,“偏远小县,这仵作,自然比不过何大人。” 林夙雪也无心追究,看了眼窃窃私语的百姓,扬声道。 “此案尚有诸多疑点,燕飞羽暂且收押,待本官详查之后再行论处。任知喻尸身暂存府衙,待结案之后再由亲属带回,退堂!” “诶!大人!大人!” 任富贵这才反应过来,见衙役将儿子尸身抬走,急得起身大叫着。 而林夙雪也没有一走了之,起身走下堂来。 “任员外切莫着急,方才你也看到了,令郎之死尚有许多疑点,待本官查清楚原委之后,将真凶绳之以法,自当将令郎好生安葬。” “可。” 任富贵张了张嘴,也知道林夙雪说得有道理,只能叹气道。 “唉,好吧,只求大人早日侦破此案,还我儿一个公道!” “本官一定会的。” 林夙雪承诺道,见他已是天命之年,两鬓斑白,双目含泪,不由心生怜悯。 “任员外,可否请你到花厅一叙,本官想了解一些事情。” “是,草民定知无不言。” 林夙雪笑着点头,见王林尚等在一旁踌躇不宁,不由道。 “王大人,可方便一同前往?” 第一次见这位活祖宗和颜悦色的模样,王林忙收起思绪,连连点头道。 “自然自然,下官的荣幸。” …… “你说什么?!” 声音因为紧张震惊而变得尖锐刺耳,见佳人心神不宁,花容失色,六郎上前拥住,柔声安慰。 “别怕,有我在,他们查不出什么的。” 六郎的声音柔和亲昵,让人不由冷静下来。 “可是,你不是说那个钦差有些古怪吗?” 见那粉唇不安地颤抖,像颤栗的花瓣似的。 六郎爱怜地吻了吻,直将那粉嫩染上诱人的朱红,这才松开气喘吁吁的佳人。 “不过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没什么忌惮的。” “再说了,此事与你并无任何关系。就是他们查,也查不到你身上,别怕。” 温柔的安抚终于抚平了心中惊惧,望着那似兔儿般可怜又可爱的模样,六郎咽喉滚动,忽的将人拦腰抱起。 不过一眨眼,二人便跌入床榻。 “别……白日~六郎……” 吟哦之声隐约可闻,散下的纱帐再次摇动,两道交缠的身影在纱帐内若隐若现。 那绷紧的足尖很快便落入一只修长的手掌,染上了点点红痕。 …… “这任公子生前,可有哪些来往密切之人?又有哪些有过仇怨的?” 林夙雪问道,任富贵的情绪已经平静下来,闻言不由一叹。 “小儿被老夫宠坏了,性子有些,霸道。但他本性是不坏的,平日里就算与同窗吵两句,但也不会做出伤人之事,仇家必是没有。” 在父母眼中,自家孩子总是好的。 林夙雪与何素心对视了一眼,微微笑道。 “他平日里都常与哪些朋友来往?” “呦,那可就多了。小儿好玩,出手又大方,所以时常与朋友一块儿玩乐。” 任富贵道,“不过结交的朋友都是书院同窗。” “那有没有关系格外好的?” 林夙雪问,任富贵想了想后,摇头道。 “这我还真不知道,他常常一行就是好几个人,想来关系都挺不错的。” 林夙雪有些无奈,“他们的名字你知道吗?常去哪里?” “名字,嗯,小周应该知道。常去哪里,年轻人嘛,无非就是赌坊花楼酒馆。” 「你这也什么都不知道啊。」 “小周在哪?” 林夙雪决定换个人,任富贵倒是没有发现她的嫌弃,笑呵呵地道。 “就在府衙外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古怪尸体 第5章 夜半翻墙 “小民周仓,见过钦差大人,王大人。” 见周仓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又惊惶得不停发抖,林夙雪料想定能从他口中得到些什么。 “周仓,本官问你,你家公子平日里都有哪些交好的朋友,又与谁有过不虞?平日里都去过哪里?” 听这位钦差的声音也是与自己一般大,声音又清脆悦耳,周仓不由看了她一眼,忙又低下头道。 “我家公子与成家大郎伯庸,刘家公子正则,吴家小少爷信修关系密切。” “他们时常玩乐的地方除了酒肆赌坊与各大花楼,最常去的就是桃夭阁与媚香楼。” “平日里有怨的……” 见周仓支支吾吾的,司棋一瞪眼呵道。 “还不快说!如此吞吞吐吐,莫非你家公子是你害的?!” “不不不!!” 周仓连忙摆手,“小的哪敢暗害公子啊?!大人明鉴!” “那还不快从实招来!任知喻平日里与谁结怨!” 司棋吓道,林夙雪颇为无奈,而周仓哆嗦着快速说道。 “是袁绥之!公子时常欺负他!” “袁绥之?他是何人?你家公子为何时常欺负他?” 林夙雪问道,周仓不敢有所隐瞒,忙道。 “他也是公子同窗,只是我家公子不喜袁公子,呃,太过沉默的性子,所以时常……” 林夙雪眉头微皱,这理由不成立吧?人家不爱说话,又哪里惹着你了? 不由看向温时安,见她面露疑惑,温时安道。 “大人有所不知,有些人就喜欢欺负沉默寡言没有太多存在感的人。” “这种案子在大理寺并不少见,也有很多被欺负久了的老实人暴起杀人的,也都是有的。” 林夙雪了然点头,又看向周仓问道。 “你家公子与燕姑娘又是怎么回事?” 据卷宗记录,燕飞羽的父亲燕知春是在今年上元节后来到翠林县的。 而燕知春不但在城中开了间武馆,还是杜松书院的武师。 书院内喜欢燕知春的学生不少,也有很多人进了武馆跟着燕知春习武,这任知喻便是武馆的学生。 “我家公子对燕姑娘是一见钟情,知道燕大侠是她父亲,便借着学武的名义常常去见燕姑娘。” “半个月前,我家公子上门提亲,却被燕大侠打了出来。但是我家公子一直不肯放弃,每日都上门,也就日日挨打。” 林夙雪与何素心对视了一眼,这就与尸体上的伤痕对上了。 “那你家公子为何会去水神庙?又为何身边没有一个随从?” “这……” 说起这个,周仓也觉得很奇怪。 “不敢欺瞒大人,其实,二号夜里,我家公子早早便歇下了。公子睡觉时不喜旁人伺候,小的们都不在房中守夜。” “因为第二日是上巳节,小的一早便进房唤公子,可是房内却空无一人。” “我们遍寻不到,就在这时衙门来人让我们去水神庙认尸,我们这才知道公子已经遭遇不测。” 说到此处,周仓眼眶泛起泪意。见他眼中悲伤不似作伪,林夙雪觉得,这小厮与任知喻关系倒是不错。 “本官问你,你进入房间之时,屋内可有打斗痕迹?” 周仓摇头,“屋内很是整齐,公子像是自己离开的。” “你家公子以前也有过这样行为吗?” 温时安忽然问道,周仓犹豫着点头。 “你方才犹豫了,为什么?” 林夙雪紧跟着逼问,周仓紧张地舔了舔唇,连忙解释。 “其实,其实小的也不确定。” “为何这样说?” 林夙雪询问,周仓如实道。 “之前,小的的确有几次起夜的时候,撞见公子翻墙回来。” “但,小的那时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看花了眼。而且,公子是主子,小的是下人,哪有下人多嘴问主子的。” 这话倒是有理,林夙雪又问。 “那你可还记得,是在什么时候见过的?” 周仓仔细想了想,摇头道。 “小的实在是想不起来,大人恕罪。” 林夙雪也不为难他,忽然问道。 “你家公子一直如此吗?” 周仓摇头,“我家公子以前若是宿在外面便带着小的们直接就在花楼了,不会在夜里从家里出去的。” 林夙雪眼睛一亮,“那是从何时开始的?你可记得?” 周仓想了想,不太确定地挠头。 “好像,是从三年前吧。” “那你家公子回来的时候可有什么异常之处?” 温时安问道,周仓沉思片刻,摇头道。 “好像除了比较开心,也没什么特别。” 林夙雪也没什么要问的了,刚准备让人离开,邵鸣玉忽然询问。 “任知喻经常与那三个人一同宿在花楼?” 周仓点头,“是啊,也不是。” “什么是又不是的,说清楚。” 邵鸣玉拧眉,见他不好惹,怕自己惹恼了他,周仓连忙解释。 “以前是的,十天里基本上有七八天都宿在花楼里。但是从三年前开始,便少了许多,十天有三四天吧。” 几人不由对视了一眼,周仓离开之后,邵鸣玉笃定道。 “这个任知喻,定然是有了相好的。而且看样子,似乎很喜欢她。” 何素心几人皆点头同意,任知喻夜里翻墙外出,想必就是去寻她的。 “只是,我有一点不明白。以任知喻的家世,若喜欢一个人纳了便是,何必偷偷摸摸地跑出去私会?” 林夙雪想不明白,邵鸣玉双手环胸自信一笑。 “定是此女上不得台面,所以任知喻才不会将她纳进府中。” “可若是青楼女子,直接去找她便是,又何必半夜翻出去找呢?你这说不通啊。” 林夙雪不赞同,邵鸣玉一噎,又道。 “也许我们可以从那三个人入手,应当能查到些。” “还有那个袁绥之,也很可疑,需得见见他,也许会有什么收获呢。” 何素心道,林夙雪赞同地点头,想到水神庙,林夙雪道。 “如此我们就兵分三路,分别去找任知喻的朋友,袁绥之,还有探察水神庙。” 说着,林夙雪笑吟吟地看向邵鸣玉。 “邵大少气势逼人,对付那三个纨绔是绰绰有余吧?” 邵鸣玉扬了扬下巴,“那是自然。” 林夙雪抚掌道,“既如此,那三个纨绔便交给邵大少了。” 又看向温时安道,“距离案发已经过去七日,水神庙内遗留的线索微乎其微,时安查案是老手,便辛苦时安走一趟了。” 温时安点头称是,林夙雪笑着拍了拍手。 “既如此,出发!” …… 林夙雪与何素心往袁家方向赶去,恰好书院放学,林何二人刚好遇见归家的袁绥之。 “二位是?” 面前少年看起来十七八岁,身形消瘦,面容清秀,看着像是许久不曾吃过饱饭的模样。 周身散发着低迷的气息,让人不是很舒服。 林夙雪压下心里不舒服,笑着道。 “你便是袁绥之?” “正是。” 袁绥之点头,看她身份不凡,不由拱手道。 “原来是钦差大人,绥之冒犯了。” 林夙雪惊讶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钦差?我升堂之时,你应该还在书院吧。” 袁绥之抿唇一笑,颇为腼腆。 “是在回来的路上听说的,知道今日来了位公主钦差,又见大人气度不凡,这才猜到。” 林夙雪笑吟吟地点头,“袁公子好聪明,不知你现下有没有空?” “大人是为了飞羽的事来的吧?” 听他口称飞羽,似与燕飞羽关系不错。 林夙雪笑着问道,“袁公子与燕姑娘关系很好?” 袁绥之笑着摇头,“倒也不能说得上很好。” “绥之性情孤僻,一直没有什么朋友。飞羽性子热烈,武馆中的学生都很喜欢她,与她关系很好。” “飞羽心肠好,见我总是一个人,所以常常找我说话。一来二去,也熟络了一些。” 说到此处,袁绥之不由叹息。 “说实话,我是不相信飞羽会杀人的。” “她虽然没有答应任公子亲事,却也与他关系不错,她是不会杀他的。” “再说,若是不想成婚,拒了便是,又何必杀人呢?又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仇怨。” 林夙雪眉头微动,“如此说来,袁公子是相信燕姑娘是无辜的了?” 袁绥之点头,又“诶呀”一声,不好意思一笑。 “瞧我说了这么久,应当请大人先进府才对。大人勿怪,快请进。” “打扰了。” 二女随袁绥之进入院子,林夙雪不由微微嗅了嗅,只觉这香味着实好闻。 “呦~绥之今日怎么带了两个姑娘回来?着实稀罕啊。” 阴阳怪气的声音让二女侧目,那拿着烟杆倚在廊下的女子瞧着年纪大约三十上下,看打扮当是袁家主母。 但。 林夙雪打量着她,只觉这女子身上颇有些风尘气。虽装入整齐的衣衫内,一扭腰一抬手,尽显风情。 那绝不是一个寻常女子的姿态。 林夙雪想着,而且看年纪,她绝不是袁绥之生母。 “母亲,这位是钦差大人。” 袁绥之恭敬道,女子一呆,看了看那粉雕玉琢的少女,忙收起周身轻慢,上前道。 “民妇陶舒雅,见过钦差大人。” 第6章 纨绔三人 “原来是袁夫人,瞧着可真年轻,若不是袁公子唤你母亲,本官还当是袁家小姐呢。” 林夙雪笑吟吟地示意陶舒雅起来,听她这么夸,陶舒雅不由脸颊一红,心中既高兴得意又带着些受宠若惊。 “大人过誉了,民妇已过而立,早已是人老珠黄了。” 女子这话说得谦虚,但眼中的得意却怎么也遮不住。 收到林夙雪的示意,司棋诶呦一声,赞叹道。 “呀!夫人这对羊脂镯真漂亮,正配夫人这双皓腕呢。” 没有错过陶舒雅眼底一闪而过的不自然,林夙雪暗暗与何素心对视了一眼。 “这个,姑娘过奖了,过奖了,姑娘在大人身边伺候,这样寻常的镯子着实让姑娘见笑了。” 陶舒雅笑着摆手,司棋眉头微挑。 “夫人何必自谦呢,早就听说袁家是翠林数一数二的大户,袁记衣庄,袁记果子铺,别说在翠林,就是在整个橘洲那也是出了名的。” “这样的财力,寻得一两件好物什那是再寻常不过了。夫人,你好福气啊。” 司棋的话刚落,司琴也点头笑道。 “不但嫁得好,儿子也出息呢。我听闻袁公子文采斐然,相信用不了多久,便是天权的有用之才呢。” 陶舒雅干笑了两声,看了眼低头沉默的袁绥之,解释道。 “姑娘有所不知,民妇是继室,并非绥之生母。” “诶,有道是,生而养之,断头可还;未生而养,百世难还。夫人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司琴笑着说道,见陶舒雅笑得越发尴尬,也只当没瞧见。 “承姑娘吉言。” 陶舒雅干巴巴地笑着,不想再听这些,忙高声呼道。 “还不快些备茶!这些个没眼色的,让大人见笑了,快请到花厅歇息。” “有劳了。” …… 成伯庸的手一顿,诧异地扭头询问。 “你说谁来了?” 小厮忙低声道,“是跟着钦差大臣来的御前带刀侍卫,邵护卫。” 三人面面相觑,皆有些惊慌失策。 “御前带刀侍卫,那可是大官啊!他他他,他来找我们作甚?” 吴信修话都说不利索了,刘正则紧张地舔了舔唇。 “怕是为了知喻的事来的吧。” “甭管因为什么事儿,快将人请进来!” 成伯庸忙扬声道,三人先后起身整理衣冠,见邵鸣玉进来后躬身见礼。 “三位不必拘礼,邵某来此是为公干,还请三位如实回答。” “自然自然,邵大人快请坐。” 成伯庸忙笑道,待邵鸣玉坐下后,见他们三人还拘谨地站在那里,示意道。 “三位也坐吧,好说话。” 三人称是,这才坐下。而邵鸣玉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 “我且问你们,任知喻可有什么交好的女子?” “这……” 三人面面相觑,刘正则率先开口道。 “我们四人虽经常出入花街柳巷,但都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是啊是啊,知喻与那些窑姐虽看着打得火热,但其实,都是逢场作戏,没有哪个入得了他的眼。” 成伯庸点头道,吴信修也连连点头。 “哦?如此说来,他对燕飞羽倒是难得的真心咯?” 邵鸣玉微微挑眉,三人对视了一眼,成伯庸如实道。 “说老实话,要我说他对燕飞羽与其说有多喜欢,倒不如说是故意气袁绥之。” “这话怎么说?” 邵鸣玉有些好奇,那周仓说任知喻对燕飞羽是一见钟情,为了讨得美人欢心,连皮肉之苦也肯受得,怎得他们三人却不这么认为。 “还能是因为什么?袁绥之喜欢燕飞羽呗。” 吴信修耸了耸肩,刘正则也说道。 “知喻一直不喜欢袁绥之,知道他与燕飞羽来往甚密,便故意要将燕飞羽抢过来,让袁绥之痛苦。” “袁绥之喜欢燕飞羽?不能吧?” 邵鸣玉咦了一声问道,“我可听说,任知喻为了求娶燕飞羽没少挨燕知春的打。若是为了捉弄袁绥之,这代价有些太大了吧?” “这……” 三人不由对视了一眼,成伯庸说道。 “也许知喻的确是想娶燕飞羽的,毕竟任老爷这两年时常催促知喻成亲,想让他收收心。” “燕飞羽长得也的确漂亮,又因自小行走江湖,与我们所见过的女子的确不同。” 邵鸣玉忽的一拍桌子,惊得三人忙起身退后。 “简直胡扯!” “方才你们还说任知喻并不喜欢燕飞羽,只是为了气气袁绥之。怎么现在又变得喜欢了?你们分明是在欺骗本官!” 三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摇头道。 “小人哪敢欺骗邵大人?!只是,是知喻亲口说他并不喜欢燕飞羽的。” 成伯庸哆嗦着说道,刘正则也连连点头。 “至于我们后来说他有可能喜欢燕飞羽,也是因为与大人想得一样。” “燕知春是江湖人,他的拳头那可不是一般的厉害。若只是为了让袁绥之痛苦难受,也的确犯不上拿自己开玩笑。” 吴信修也说,“而且,据我观察,知喻看飞羽的眼神很不一样!” “若不是喜欢上了她,怎会连窑子也不去了?” 他们言辞恳切,好似终于说动了邵鸣玉。邵鸣玉看了看低着头哆嗦的三人,淡淡道。 “起来吧。” 三人这才起身,邵鸣玉又问。 “你们说任知喻不再去花街柳巷?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在一个月前。” 吴信修连忙道,“为此我们还奇怪呢,这三年来,他已经很少与我们一起狎妓了,这下可好,竟彻底断了。” “是啊是啊,为此我们还打趣过他,是不是伤了身子,所以才……” 对上邵鸣玉冰冷的眼神,成伯庸讪讪闭嘴。 “这么说,从三年前起,任知喻就很少踏足花街柳巷?” 三人点头,邵鸣玉又问。 “那你们可发现,他这三年间与什么人来往过密?” 三人不由思索,成伯庸与吴信修摇头道。 “这倒是不曾发现。” 见刘正则皱着眉不知在想些什么,邵鸣玉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开口。 “说起来,我好像有一次见到知喻大半夜地去了馆斜街。” “那是什么地方?可知道他去那里做什么?” 邵鸣玉眼眸一闪,追问道。三人对视了一眼,刘正则低声道。 “那里是翠林三教九流混迹的地方,住在那里的大都是年老色衰的妓子与上了年纪唱不动的戏子。” “平日里除了贩夫走卒会花些银子去那里寻快活,稍微有几个钱的都不会去那儿。” “我当时吃醉了酒,不知是不是自己眼花看错了,知喻应当不会去那种地方。” 「这倒是奇怪了,刘正则真的看错了吗?若真是任知喻,他去那里做什么?」 邵鸣玉暗暗怀疑,看了眼他们三人。见他们年纪差不多,不由问道。 “你们既是同窗,与任知喻,是自小一同长大的?” “这倒不是,我们哥仨先前是福鼎书院的。” 成伯庸摇头道,“能进杜松书院的都是橘洲数一数二的大户,我们也是这几年才到杜松书院的。” “要说,袁绥之才是与知喻自小相识的。他们家里都是富商,从小就在杜松书院念书了。” 邵鸣玉心中一动,奇怪道。 “他们既是从小一同长大,又是同窗,为何任知喻如此针对袁绥之?” 三人脸上皆浮现出古怪神情,邵鸣玉暗道有戏,示意他们快快说来。 但三人皆是犹豫,还是成伯庸开口道。 “袁绥之这个人吧,性情孤僻,一天到晚谁也不理。” “就跟个鬼一样!” 吴信修接茬道,说话间眼中不由带上几分厌烦。 “我们又没招他,也没花他家银子,可他每次见到我们却都摆出一副鄙夷怒恨的模样。” “可不是!就好像我们得罪了他似的。” 刘正则冷笑,“书院里没几个人喜欢他,但知喻性子直,看不惯谁一向表露在明面上。” 成伯庸冷哼一声,眼中满是不怠。 “他每次见到我们就好像我们欠他银子似的,若非知喻拦着,我早就将他打好了!” “慢着,你们方才还说,任知喻很讨厌他,没少针对他,如何又拦着你?” 这分明前后矛盾,邵鸣玉不由拧眉。 “是啊,我们没少捉弄袁绥之,但也的确没对他动过手就是了。” 吴信修理所当然地点头道,“毕竟书院里是不准同窗私斗的,若是被发现了,可是要被逐出书院的。” 「这倒是说得通了。」 邵鸣玉又问,“你们之前说,袁绥之喜欢燕飞羽?” 提起这个刘正则便不屑道,“他那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模样,硬是不要脸地天天往燕飞羽跟前凑!” “就是!那一副弱鸡样子,还学我们到武馆练武。” 成伯庸翻了个白眼,“我看他分明是打着燕飞羽的主意!” “不止呢,还常常讨好燕大侠呢!” 吴信修愤愤道,“我见过许多次呢,袁绥之总拿果子偷偷去找燕大侠。呸!不要脸。” “他准是想讨好燕大侠,好求娶燕飞羽!” 三人皆骂他卑鄙小人,邵鸣玉暗自挑眉。 「看来,这燕飞羽倒是个人物,能让这么多男子对她争风吃醋。」 第7章 故作姿态 一踏入花厅,扑鼻而来的香味缥缈且醇厚,好似从遥远的上古时代而来,带着令人沉醉的神秘。 “好香啊,袁夫人,这花厅里熏的是什么香?我从未闻过呢。” 司棋好奇地问道,陶舒雅掩唇一笑。 “是绥之从古书中寻来的香方,我也觉得很特别,老爷也难得地喜欢,所以府中各处都用的此香。” “哦?不知这香方叫什么?回头我学会了,也给大人做些。大人一路南下,也着实劳心费神呢,袁公子,可方便让我瞧瞧那香方?” 司棋饶有兴致地询问,袁绥之笑道。 “若是大人喜欢,绥之这里还有,也算是绥之与父亲母亲的一点心意,希望可以暂缓大人路途中的疲惫。” “至于香方,待会儿我写下一份,交与姑娘带回。” 闻言,林夙雪含笑道谢。 “如此便多谢袁公子了。” 袁绥之摇头直说哪里,见他虽然话不多,但脾性温和,若潺潺细流,令人很是舒心,林夙雪想了想,问道。 “袁公子,你与任知喻是同窗,依你看,任知喻此人如何?” 提起任知喻,袁绥之脸上的笑淡了几分,微微垂眸,似在斟酌语句。 “任兄他,性格张扬,才学不错,对待朋友师长都很不错,想是个很讨喜的朋友、后辈。” 林夙雪暗自挑眉,这话说的有意思。 「周仓说,任知喻时常针对袁绥之。但看袁绥之这样子,似乎对任知喻并不着恼,也不怨恨。」 「但他说的话,却很是,嗯,敷衍。」 不错,就是敷衍。 似乎任知喻此人与他并不相识,说这话就好像是从其他人口中所说那样。 “本官听说,任知喻时常针对袁公子,这是为何?你得罪他了吗?” 袁绥之摇头,垂眸望着膝盖上的花纹。 “我不知道,我并没有得罪他。” 一旁的陶舒雅却道,“还能是为什么?他没用呗!” “这几年几乎天天被欺负得鼻青脸肿的,却屁也不敢放一个!” “像任知喻那种纨绔他都对付不了,呵,还不知他能做成些什么?” 陶舒雅言辞间难掩轻蔑鄙夷,这让林夙雪更觉奇怪。 「后母欺负发妻子女倒不稀罕,但看这陶舒雅如此肆无忌惮的模样,想来平日里没少当着外人的面欺侮袁绥之。」 「而袁绥之被如此轻慢羞辱却依旧不为所动,想来是习惯了这样的话语。」 「看来,那袁莱也对这个儿子不甚上心,否则,这陶舒雅不敢如此欺负袁家少爷。」 话说出口,陶舒雅好似后知后觉般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忙笑着岔开话题。 “诶呦,大人一路赶来,想必是还没用饭吧?来人啊!” “不必劳烦。” 林夙雪笑道,“本官与王大人约好,今夜就在府衙用饭,不打扰夫人了。” “诶呦!那这还真是不巧了。” 陶舒雅心中松了口气,又笑眯眯地说道。 “大人既然来了翠林,民妇虽不敢自称东道主,但大人来了,总不能不让大人尝尝我们袁记的果子。” “袁记果子在整个橘洲都很是有名呢,本官也一直很想尝尝。” 林夙雪笑道,陶舒雅忙招呼人取来一些果子交由司棋司琴。 待袁绥之将香与方子交给林夙雪时,她好奇地问了一嘴。 “不知这香叫什么?” “这书中倒没有写,学生不才,私称它为见初。” 袁绥之淡笑着说道,林夙雪点头 。 “见初,倒与这香极配。” …… 待三人回到馆驿,何素心不由开口道。 “绮月,你觉不觉得,那位袁夫人怪怪的?” 林夙雪勾唇一笑,尚未开口,司棋便率先赞同道。 “可不就是怪嘛!刚刚我提起那镯子,她那副模样一看便有鬼!” “还有还有,她身为继室,却对袁家少主人如此,这不也很奇怪嘛!” 见她瞪着眼睛一本正经地说着,林夙雪倒是笑道。 “她是后母,苛待袁绥之也没什么奇怪的嘛。” “公主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后母苛待原配子女的事虽然屡见不鲜,但是袁绥之可是袁家未来的继承人。” “陶舒雅无子,将来可是要倚仗这个少主人的。不说万般讨好吧,起码也不应该与之为敌啊,这不是给自己埋下隐患嘛?” 林夙雪眉头微挑,“你怎知陶舒雅无子?袁家除了袁绥之,没有其他孩子吗?” “对啊。” 司棋点头,“今日我们到袁家已是申末,到学堂的孩子早就回去了。但是我们在袁家可是没瞧见有其他孩子诶!” “而且,那陶舒雅的身量,明显是未生育过子嗣的。” 此言一出,林夙雪扭头看向何素心,见她点头,这才赞道。 “可以啊,你这观察力是越来越厉害了。” 司棋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又笃定地说道。 “依我看,她那对玉镯子一定是先夫人留下的。” “这又何以见得?” 林夙雪笑着问道,司棋嘿嘿一笑。 “我虽不好首饰,但自小跟在公主身边,还是识货的。” “那对玉镯成色极好,可以说是有价无市也不为过。” “陶舒雅身子丰腴,那对镯子她带着稍有些贴合了,若是我没猜错的话,那对镯子一定是先夫人的东西。” 说着又不由双手环胸,冷哼一声道。 “戴着人家的东西,又欺负人家儿子,真是太过分了!” 见她如此愤慨不平的模样,林夙雪扑哧一乐,随手拿起一旁的团扇在司棋面前扇着风。 “棋姑娘消消气,消消气嘛。” 扑面而来的凉风让司棋打了个寒颤,见她手中的正是今日买的绣花扇,忙退后了两步。 “公主啊,你明知道这扇子不对劲,你干嘛还留着它呀?我一想到这扇子,就感觉,怪慎得慌。” 林夙雪看了看扇子,她倒不觉得什么。 自从及笄后,这几个月来她哪一日不见上几只鬼? 更何况,这把扇子她虽感觉到定然有东西附着在上面,但这大半天下来,却不见有什么。 随手将扇子放下,林夙雪见到放在桌子上的木盒,不由道。 “这半日光顾着审案了,司棋,煮些茶来,正好尝尝这袁记果子。” “是。” 见司棋离开房间,林夙雪点了点下颌,歪头看向何素心。 “素心,你觉得陶舒雅这个人如何?” 何素心微微思索,“看似愚蠢鲁莽,却颇具心计。” “何大人为何这样说?” 司琴好奇道,她见那陶舒雅,既行为浪荡,又愚蠢莽直。 “别人家就算欺负原配子女也是暗地里阴着来,哪像陶舒雅那种蠢货,竟当着公主兼钦差的面,难道不是愚蠢至极吗?” 听司琴如此说,林夙雪却反问道。 “就算让我知道了,又会如何呢?难道我还会将她打上一顿?还是会勒令袁莱休了她?” 司琴摇头,这倒不可能。毕竟是人家家事,况且陶舒雅又没将袁绥之打死打残,官府如何管得? 这么一想,司琴不由一愣。 “难道她……” 何素心点头,“她是故意为之。” “目的就是为了让我们怀疑到袁绥之。” 林夙雪接着道,毕竟依她所言,任知喻欺负袁绥之由来已久。若是正常人被人日日毒打针对,不可能不怀恨在心。 那么,袁绥之其人便十分可疑了。 “我明白了,原来陶舒雅是想让公主怀疑到袁绥之!” 可是。 司琴不解,“她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袁绥之是袁家唯一的继承人,将来她也要仰仗袁绥之才能过得安稳。 如今她穿金戴银,那可是背靠袁家。若袁绥之牵扯到命案之中,袁家后继无人,那她的后半生又如何过得如今日这般? “也许,她就是为了袁家家产。” 林夙雪猜测,“陶舒雅此人不是一个肯屈居人下之辈,既已得罪了下一任家主,她便一不做二不休,除去袁绥之,自己霸占家业。” 毕竟钱还是在自己手中最为安心。 “绮月此言有理。” 何素心也赞成地点头,“但如今我们这些都只是猜测,至于真相究竟如何,还待之后进一步查证。” 正煮茶的司棋闻言眼睛一亮,“公主公主,让我去监视他们!” 若此事真与陶舒雅有关,她必定还有后续动作。 林夙雪与何素心对视了一眼,点头笑道。 “好啊,那袁家那边就交给你了。” “公主,那属下能做些什么?” 司琴问道,司书司画都跟着温时安去了水神庙调查,现在司棋要去监视袁家,只剩她了。 林夙雪点了点下巴,“既然任知喻与袁绥之的事发生在书院,那就要到书院证实一下。” 司琴了然点头,说话间司棋已将茶水斟好,果子也一一摆出。 “公主,何大人,快来尝……” 司棋的声音忽然顿住,惊恐地瞪大了双眼看向林夙雪身后。 那是一个半透明的魂体,从扇子中飘然而出,正贴在林夙雪背后。 司琴率先回过神来,迅速拉过林夙雪将人护住身后。 “公主小心!” 看她拔剑指向那幽魂,林夙雪无奈,提醒道。 “凡铁是伤不了他们的。” 第8章 外宅藏春 司琴也知道,但危急关头她下意识便拔剑相对。 见那幽魂不理她们,竟飘飘然往司棋的方向而去。 司棋吓得连连后退,警惕地望向那幽魂。本以为她要动手,但她却停在了桌子旁。 林夙雪探出头审视着幽魂,那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身形消瘦,活像是装在衣衫中的枯树枝。 见她弯着腰凑近那果子,林夙雪的视线也跟着转到她的脸上。 脸色惨白,双目充血,口唇发紫,显然是被毒死的。 松散的衣襟下,纤细的脖颈上横亘着一道伤口。 那是杀人者用尽了极大力气砍下去,颈骨已断,脑袋在脖子上晃晃悠悠,好像随时都要滚落下来。 司棋脸色有些难看,乍一见这非人鬼物,着实有些心悸。 但看她这死相,必是被谋杀无疑。 「难怪公主竟会注意到那把扇子,原来是冤魂使然。」 如此想着,司棋看向那女鬼的视线便带上了几分怜悯。 见林夙雪走向那女鬼,司琴忙伸手想要阻拦,却被何素心拦住。 何素心微微摇头,扭头看向林夙雪。 林夙雪不紧不慢地靠近女鬼,见她似乎很喜欢那果子,便问道。 “你喜欢?” 女鬼不知死去了多久,反应极为迟钝,好半天才点头道。 “喜欢。” 声音倒是柔和,不看她的模样,定然让人心生好感。 司棋暗自点头想着,看到林夙雪竟拿着果子递到女鬼面前,不由呼吸一滞。 “公……” 触及到林夙雪的视线,司棋忙捂着嘴,不敢再说话。 林夙雪收回视线,转向看着她的女鬼。 “给你吃。” 女鬼似乎笑了,阖眸深深吸了一口气。 旁人看不见,但林夙雪看得分明,那果子的“灵魂”已经被女鬼吸收了。 一个吸收殆尽,林夙雪又换了另一个。如此反复,在女鬼又靠近果子之时,林夙雪忽然移开手。 “你叫什么?哪里人?” 女鬼似乎被问住了,又似乎没想到林夙雪不给自己吃,好半天没开口。 就在几人提心吊胆,怀疑这女鬼会暴走之时,房门忽然打开。 “大白天的你们干嘛关着门?” 随着房门打开,女鬼也似一阵烟,被风吹散了。 一开房门,便见她们都看着自己,邵鸣玉不解。 “干嘛都看着我?难不成我脸上有花?” 林夙雪哼的一声丢开手中果子,嫌弃道。 “花倒是没有,但却有两个字。” “什么字?” 何尝不知她又要挑衅自己,邵鸣玉暗自挑眉。 林夙雪甜甜一笑,“一个「碍」,一个「事」。” 邵鸣玉瞥了她一眼,既然嫌他碍事,他倒要碍到底。 “那真是不好意思了,既然七公主嫌我碍事,那便辛苦你忍忍了。” 于是便坐在椅子上,好不客气地拿起茶杯喝茶。 见盘子里的果子卖相可人,显然是她们要来配茶的。邵鸣玉刚伸手,林夙雪便凉凉道。 “不怕死你就吃吧。” 邵鸣玉的手一顿,见她不似恐吓,扭头询问司琴司棋。 “这果子不是你们买的?” 司琴摇头,“是袁夫人送的。” 邵鸣玉“呦呵”一声,含笑看向林夙雪。 “那这位袁夫人可真是位不怕死的英雄,胆敢为民除害,啧啧啧,当真义士。” 林夙雪冷笑一声,眼疾手快地便将方才丢下的果子塞进他嘴里。 “既是为民除害,邵大少怎么能不尝尝呢?” 见她肯让他吃,邵鸣玉眉头微挑,将果子咽下道。 “唔,果然美味。这袁记果子果然名不虚传,诶,都来尝尝,别客气啊。” 司琴司棋连连摇头,“不不不!公子你自己吃吧。” 本觉得这果子没问题的邵鸣玉,见她们这样又不由奇怪。 “怎么了?这果子有什么不对劲?” 「坏了,难道这死丫头真做了什么手脚?」 看他眼珠子乱转,林夙雪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故意阴恻恻一笑,凑到他面前吓他。 “这些果子,鬼吃过呦~” 邵鸣玉眉心一跳,但见她眼底满是笑意,便知她故意吓唬自己。 “哦~这样啊。” 邵鸣玉也学着她的样子笑道,“那既如此,臣怕是不能再帮公主查案了。” “唉。” 邵鸣玉叹了口气,可惜地摇头道。 “只可惜咯,白白找到些……算喽,反正有温大人帮忙,公主自然可以顺利破案咯。” 见他起身要走,林夙雪连忙拉着他。 “你查到了什么?” 邵鸣玉笑眯眯地拉开她的手,耸了耸肩道。 “臣不过是一介武夫,论智力哪比得上……” “少阴阳怪气了,快说。” 林夙雪啧了一声,一巴掌拍在他手臂。 “那不行,除非你先跟我说清楚那果子怎么回事。” 见他又一屁股坐了回去,林夙雪翻了个白眼,暗骂死装。 “也没什么,刚刚用这些果子喂了个女鬼。” 邵鸣玉看了眼连连点头的司棋,又看向林夙雪。 “真的?女鬼在哪?” 林夙雪指了指那边书桌上的团扇,“喏,就在那扇子里。” 见她不以为然的模样,邵鸣玉冷冷一笑,讥讽道。 “呦,公主殿下果真神勇呢。如今都敢给鬼喂东西吃,在下实在佩服,佩服得很呢!” 林夙雪瞪了瞪眼,“你管我?!快说,你那边有什么收获?” 邵鸣玉冷哼一声,拿起杯子饮茶也不理她。林夙雪拧眉踢了踢他的脚,他总算开口道。 “我发现任知喻此人并不像是周仓所说的那样,甚至,有些神秘。” “何出此言?” 林夙雪饶有兴致地追问,邵鸣玉挑眉一笑。 “他似不喜燕飞羽,却又似情根深种,有意隐瞒。” “似为人恃强凌弱,却又不曾真的伤害过袁绥之。” “似乎浪荡不存真心,却又为了一个人再不踏足欢场。” 说罢,邵鸣玉又道。 “但若要说他有多长情,也不尽然。” “怎么说?” 林夙雪问道,邵鸣玉眼中划过几分不自然,又面不改色道。 “他应当在馆斜街有一个相好了三年的情人。” “馆斜街里尽是年老色衰的三教九流,便是贩夫走卒也极少踏足那里,但任知喻一去就是三年。” “且在这三年间,他也很少再与成伯庸他们一起狎妓,这难道不是很长情吗?” 林夙雪既没赞同也没反驳,只是问道。 “说下去。” “自从任知喻开始追求燕飞羽后,便再也没有踏足过欢场。” 邵鸣玉话音刚落,司棋便小声道。 “不去青楼,又不代表就不再近女色。” 对上邵鸣玉的视线,司棋一个激灵,尴尬一笑。 “司棋说得有道理,你不是说,他为了藏在馆斜街的情人,已经很少去青楼了吗?” 林夙雪点头道,“成伯庸他们并不知情,不代表任知喻就彻底为燕飞羽守身如玉了。” 邵鸣玉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在回来之前去了一趟馆斜街。” 几人不由对视了一眼,林夙雪眼中的奇异简直遮不住。 要知道邵鸣玉自小最讨厌到那种三教九流混迹的地方去,便是虽大理寺办案,他也绝不踏入那种地方。 “你转性了?” 林夙雪稀奇地问道,邵鸣玉翻了个白眼。 “我既然答应了陛下娘娘要协助你完成这次巡察,自然要恪尽职守,做好我应该做的事。” 看他说得一身正气,林夙雪暗自翻了个白眼。 「得了吧,还不是为了堵住父皇、母后与将军、夫人的嘴?为了跟我顺利退婚,啧啧啧,还真是难为邵大少了。」 林夙雪笑眯眯地双手托腮,察觉到她那揶揄的视线,邵鸣玉掩饰性地轻咳一声,一脸认真道。 “我在馆斜街,还真查到了一件古怪事。” 林夙雪也配合地点头,问他是什么。 “馆斜街里,的确有不少人见过任知喻,也知道他租下的宅院。” “可奇怪的是,当我到那宅子里去找人的时候,那宅子里的人早已经溜了。” “哦?难道是提前得到了风声?” 林夙雪扬眉,司棋司琴也点头。 “难不成,有人给她通风报信?” 何素心猜测,听她这么一提,司棋忽然眼睛一亮。 “会不会是陶舒雅?” “是她找上了与任知喻相好的女子,偷偷买通她,让她暗害了任知喻,再嫁祸给袁绥之!” 如此一想,司棋越发觉得说得通。 “除去了袁绥之后,她便可以再无后顾之忧了。公主,你说是不是这样?” 看她双眼亮晶晶地望着自己,林夙雪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 “你这想法也太不着调了。” 司棋茫然地问道,“怎么不着调嘛?” 邵鸣玉轻嗤,“若是为了嫁祸袁绥之,又何必多此一举牵扯到燕飞羽?” “你可别忘了,若非燕飞羽被雷震从法场劫走又遇见了我们七公主,她可就死在刑场了。” 「对诶。」 听他这么一说,司棋才想到这茬。 若是为了除去袁绥之,直接嫁祸给他便是了。 “那会是谁偷偷告密?” 司棋挠了挠头,着实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根本就没人。” 林邵二人齐声道,司棋“咦”了一声,看了看这个,又看了看那个。 “你们怎么知道?”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外宅藏春 第9章 表象之下 “那间宅子本来就没人居住。” 林夙雪道,话音一落,邵鸣玉跟着说道。 “任知喻到那里根本不是去探望,而是与约好的人在那里幽会。” 说罢,二人不由对视了一眼。 “没想到你这颗中看不中用的脑袋还真蒙对了。” 邵鸣玉笑吟吟地说道,林夙雪轻哼一声,也笑道。 “看来邵护卫果真言出必行,这次巡察想是会不惧艰险、出生入死,还那些蒙冤之人一个公道,让苦主终见朗朗青天。” 这高帽一戴,便是邵鸣玉意识到她给他下套,也只能认下了。 只当没瞧见他们之间的电闪雷鸣,何素心叹了口气。 “如此一来,线索又断了。” 查到馆斜街,本可以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定能发现些蛛丝马迹,但那本应住在馆斜街的人却成了与任知喻幽会。 大海捞针,上哪里去找与任知喻暗自来往的女子? “原本我也以为这条线索就这样断了。” 邵鸣玉忽然开口,“但,我从馆斜街得到了另一个消息。” …… 雷震迷迷糊糊醒来,只觉头疼欲裂,好似有钢刀捅进去搅动似的。 见他醒来,燕飞羽忙抓着牢门唤他。 “大哥!你怎么样了?” 听到燕飞羽的声音,雷震咕噜一下坐起身,用力拍了拍脑袋,喘着气道。 “怪哉,我怎么会忽然昏倒了?” 当时雷震正与那忽然出现的少年酣战,却突然觉得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便再也不记得了。 想到昏迷前的事,雷震忙四下一望,果然被抓进牢里了。怒啐了一口,起身道。 “他奶奶的!飞羽莫怕,大哥这就带你离开这鬼地方!” 见他要砸坏门锁,燕飞羽忙开口阻止。 “大哥且慢!” 雷震不解,“怎么了?” 于是飞羽便将钦差一事告诉雷震,末了又道。 “大哥,以你我的功力若要从这牢中逃走有何难?但,我不想背负着杀人的罪名。” “爹爹一生光明磊落,娘亲也自小教导我要行得正坐得端,我怎能背着这污名做一个逃犯?” 燕飞羽恳切道,“钦差大人是个聪明人,也是个好人,我相信她一定会为我沉冤昭雪。” 想到死去的任知喻,燕飞羽又道。 “虽然任公子讨厌了些,但我也不想他就这么死得不明不白,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 听她提起任知喻,雷震冷哼一声不屑道。 “像那种纨绔子弟,简直死了活该!他自己死也就死了,偏还连累你。” 知道雷震是为自己打抱不平,燕飞羽失笑摇头。 “大哥,任公子虽然好玩,但他确实不是一个坏人,也不应该死得不明不白。” “便是一个坏人,一个穷凶极恶的坏人,有一天他死了,官府也应该查明因何而死,被谁所害。” “说得好。” 燕飞羽话音刚落,便听到有人赞道。二人扭头望向走来的几人,为首的正是钦差林夙雪。 “民女拜见钦差大人。” 林夙雪摆了摆手示意她起来,见燕飞羽模样俏丽,虽在狱中身着囚服,模样有些狼狈,但依然难掩美貌,林夙雪问道。 “燕姑娘,我此时见你,是想问你,在翠林你可有得罪什么人?” 燕飞羽摇头,“我们一家是今年上元节后才搬来翠林的,在这里满打满算也不过两个月。” “我平日里只在武馆与那些学生有接触,得罪什么人,便更没有了。” 林夙雪点头,又问道。 “你觉得,袁绥之此人如何?” 提起袁绥之,燕飞羽不由紧张道。 “大人为何会提起绥之?难道是……” 林夙雪笑着摆手,“燕姑娘不必多想,只是我得知任知喻与袁绥之之间似有嫌隙,故而例行询问而已。” 燕飞羽这才放下心来,“绥之是个不爱说话的人,他性子腼腆胆小,书院里的人对他,多有些疏离。” 见她提起袁绥之神色有些温和,林夙雪心中一动,问道。 “燕姑娘似乎,与袁公子关系不错。” 方才燕飞羽那样紧张袁绥之,关系似乎并不像袁绥之所言那样。 燕飞羽忙摆了摆手,“大人莫要误会,我与绥之只是普通朋友,并非……” 「看燕飞羽的模样,倒是的确并不像少女怀春的样子。」 林夙雪笑着点头,又问道。 “燕姑娘对袁公子并无男女之情,那袁公子呢?他对姑娘可有超出朋友的情意?” 燕飞羽还未回答,另一边的雷震便不耐呵道。 “你若想知道尽管去问姓袁的,何必为难飞羽?!” 看他如此放肆,邵鸣玉扭头冷嗤。 “大人并未问你,你急着叫唤什么?” 见到这个将自己打败的少年,雷震本就一心的火气,又被他呛声,登时便一拍牢门,怒喝道。 “格老子!若非你这厮暗中偷袭,老子怎么可能被擒?!有种就将牢门打开,我们再战!” 牢门被他拍的“哐哐”作响,铁链也应和着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 邵鸣玉也不理他,暗道一声蠢货,便扭过头瞧也不瞧他。 被无视得彻底,雷震刚要发火,便被燕飞羽摇头示意。 见雷震虽然不情愿但也乖乖闭嘴,林夙雪眉头微动,笑着问道。 “很难回答吗?” 燕飞羽摇头,“不难。” 虽然她自小混迹江湖,但毕竟年纪小,提起男女之事,也不免有些害羞。 只是燕飞羽素来坦荡豁达,羞赧过去,便坦然道。 “绥之他,对我似乎有些误解。” “怎么说?” 林夙雪好奇问道,燕飞羽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如实道。 “他认为,我,倾慕他。” “从前,他很喜欢到武馆来。我见他性子孤僻,没有什么朋友。武馆内的学生都是杜松书院的学生,平日里对绥之都有些冷漠。” “我看他独来独往,着实有些于心不忍,便想与他多往来,想着可以让他性子有所改变,日后与同窗之间也能多些交集。” “绥之也的确很和善,他虽然不善言辞,却是个十分敏感的人,对人的善意恶意很是清楚。” “我爹也很关照他,绥之也投桃报李,常常带些果子与我爹说话。” 林夙雪点头,这就与成伯庸等人的话对上了。 “只是,那件事后,绥之便没有再去过武馆了。” 燕飞羽叹了口气,林夙雪询问是何事,她微微抿唇,低头道。 “是在任公子提亲之后,那天夜里,我见到了绥之,他好似哭过,拉着我问我,是不是喜欢他。” “我当时,有些诧异。也许是我不擅长交朋友吧,我不知道是我的哪些行为让绥之误会了。” “得知我并不喜欢他,绥之他……” 说到此处,燕飞羽眼眶微微泛红,林夙雪拧眉,追问道。 “他怎么了?” 燕飞羽抿着唇,低声道。 “他有些失态。” 说是失态简直是过于含蓄了。 燕飞羽想着那天袁绥之近乎歇斯底里的模样,便不由心中闷痛。 看燕飞羽情绪低落,林夙雪与邵鸣玉何素心对视了一眼,正色道。 “燕姑娘,还请你如实告知。” 半晌后,燕飞羽才点头。 『你这水性杨花的贱人!』 『你勾引我不算,还去招惹任知喻?!』 『怎么?那些男人还不够满足你吗?!』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你模样好,又是燕大侠的女儿,你明知,你明知……』 『你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将我视作你棋盘上的玩物!』 『说什么帮我,与我交朋友。呵,燕飞羽,你在恶心我!』 『你故意的,你故意在我面前炫耀是吗?!你瞧不起我,却又装模作样地来讥讽我?!』 『燕飞羽,你这贱人!贱人!!』 那日袁绥之崩溃地对她又哭又骂,燕飞羽心中既伤心又愤怒。 她没想到在袁绥之眼中竟是这样看待自己的,她真心以待,在袁绥之眼中却成了高高在上的怜悯逗弄。 雷震听了更是怒火中烧,一圈砸在地上,将地面砸出凹陷。 “呸!简直是狗咬吕洞宾!如此不识抬举的混账!飞羽,我帮你教训他!” 燕飞羽摇头,“大哥,绥之他也只是太伤心了,所以才会口不择言。” 林夙雪也没想到,看着斯文腼腆的袁绥之竟会对一个无辜少女出言侮辱。 心中不由一沉,林夙雪又问道。 “袁绥之的爹,对他不好吗?” 燕飞羽点头,“袁老板自从发妻死后,便对绥之很冷漠。” “娶了现在的夫人后,更是纵容她欺负绥之。十年来,绥之在袁家过得并不好,也正是因为他们,绥之才变得沉默寡言,性子孤僻。” “哦?这是为何?难道是因为发妻的死让袁莱心灰意冷,竟连自己的儿子也不理不睬?” 林夙雪问道,她可是知道了,袁莱发妻微生兰还活着的时候他便整日流连青楼,微生兰死后没几日,他便将陶舒雅娶进门。 深情一词,可与袁莱并不沾边,而他对袁绥之的漠然便更为古怪。 燕飞羽也不是很清楚,只是从袁绥之与任知喻口中偶然得知。 但,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道。 “似乎,与原夫人的死有关。” 第10章 再犯命案 微生兰偷人。 林夙雪望着清冷的月色,脑海中不停回想着燕飞羽的话。 『十年前,袁夫人与家中小厮……被袁老板发现后,便将袁夫人给沉塘了。』 『只是此事终究不光彩,对外只称袁夫人病故。但此事还是被有心之人所知,我也是偶然从任公子那里得知。』 听到身后的声音,林夙雪扭头看去,正是那女鬼现身在偷吃果子。 对上林夙雪的视线,女鬼似不好意思地瑟缩了一下,低着头道。 “对不起,我,我太想吃了。” 「这女鬼好似格外喜欢这果子。」 林夙雪也坐回桌边,示意她坐下。 女鬼忌惮地看了眼她颈间,坐在了林夙雪对面。 将盘子推到她面前,林夙雪笑道。 “吃吧。” “多谢。” 见这女鬼举止很是有礼,似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林夙雪问道。 “你叫什么?还记得吗?” 女鬼歪着脑袋仔细思考,白森森的颈骨露在外,好似那颗脑袋也要滚落。 “我不记得了。” 林夙雪也不气馁,又问道。 “那你还记得什么吗?家住哪里?为何附身在那扇子上?” 女鬼摇了摇头,脑袋也随着她的动作发出“咔咔”声。 “我什么也不记得了,附在那扇子上,只是因为那扇子让我很欢喜,不由自主的我就住在那里了。” 「看来那扇子与她有关联。」 这女鬼的模样分明是被人残害,林夙雪很想帮她,枉死鬼是入不了轮回的。 尤其是像她这种,记忆全无又没有离开阳间的游魂,时间一长,便会化作这天地间一粒尘埃。 只是任知喻的案子尚未了结,林夙雪只能按下心中所思。 女鬼并不知道林夙雪所想,正雀跃地吞食着果子。 “这龙井茶酥不好。” 女鬼忽然道,林夙雪回过神来,见她皱着眉盯着那龙井茶酥,眼中似不满,林夙雪不由好奇问她。 “哪里不好?” “龙井茶酥用雨前龙井最好,这里面不是,味道有些苦。” 见她果真言之有物,并非只是挑剔,林夙雪心中一动,又问她。 “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 女鬼忽然哑了,困惑地看向林夙雪。 “我怎么知道?” “我,我不知道……” “我记不得了。” 女鬼捂着脑袋,她记忆全无,但又好像有什么要挣扎着从记忆深处破土而出。 看她痛苦的模样,林夙雪起身取出玉笛。 悠悠笛声好似春水,又好似绵绵春雨,洗去了所有尘土,抚平了根植在深处的痛苦。 女鬼渐渐平静,竟闭着眼沉醉在那笛声之中。 一曲终了,林夙雪注意到女鬼脸上的青白好似散去了些。 “怎么停下了?” 女鬼疑惑地睁开双眼看向她,“我喜欢你的笛声。” “时辰不早了,大家都睡了。若你喜欢,得空了我再吹给你听。” 林夙雪笑着道,女鬼高兴地点头,身形一闪化作一道青烟钻回了团扇。 “我等你。” —————————— 翌日一早,尹青生匆匆而来,见林夙雪几人正在用饭,又犹豫地停在门外。 “尹捕头?可是出了什么事?进来说吧。” 林夙雪问道,尹青生道了声是,站在桌前急道。 “出事了!馆斜街那个张生,他死了!” 林夙雪心中一震,扭头与邵鸣玉对视了一眼。 那张生正是昨日被打了板子的男子,他曾是唱戏的旦角,但在四年前离开戏班子之后便住在了馆斜街。 「张生死了,是他?!」 林夙雪豁然起身,厉声道。 “尹捕头,前面带路!” …… 馆斜街位于翠林西边极阴暗的一条巷子,此时已是辰时,但这里依旧光线昏暗。 巷子里黑乎乎的,若非门前皆有人在,当真如鬼巷一般。 林夙雪收回视线,扫过斜对面紧闭的院门,最后落在悬挂在房梁上的尸体。 尸体已经凉透,僵直地,如挂在房梁上的板子,直愣愣地,被风一刮,又晃晃悠悠,连带着老旧的房梁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何素心绕着尸体脚下转了一圈,目光从尸体上又移到脚边凳子。 拿起凳子在尸体脚下比划着,又起身示意捕快将尸体放下。 “死者张生,死亡时间是在昨夜子时三刻前后。” “喉下勒痕呈青紫色,口眼开,舌出。双手张开,颈下无抓痕。” 此言出,林夙雪不由与她对视了一眼。 “你的意思是,张生是他杀?” 何素心摇头,“我并没有这么说,从验尸结果来看,的确像是他杀,也像自杀。” “一般自杀而死的人,会因为痛苦挣扎,脖颈上的勒痕也较深,颜色也深,双手会紧握。” “而被人吊死的,会因为求生意志去抓颈下绳索,是以脖颈上会有些许细小抓痕。而勒痕也深,且周围会有绳索摩擦挪动的痕迹。” 说着,何素心拿起张生的手说道。 “而张生的手却是张开的,不像是自杀的特征。” “但脖颈上没有挣扎痕迹,勒痕也符合正常深度,不像是他杀。” 又指了指不远处的凳子,何素心道。 “凳子高度符合,上面也的确有张生的脚印,的确很像自杀。” “这也太古怪了。” 捕快不由低声道,门外围着的百姓也听到了何素心的话,皆觉得古怪瘆人。 「的确古怪。」 林夙雪望着张生的尸体,想到了那个妖物。 「张生必是被妖物蛊惑,所以才会自缢而亡。」 神识被夺,自然不会挣扎。 而且在张生身体里,她同样没有发现那一魄。 「与任知喻的死一样,都是被吞噬了魂魄。」 「看来,这个妖物是在帮那个人。而且,他一直在监视我们。」 昨日邵鸣玉刚从张生这里得到消息,今日这人证就死了。 林夙雪心中怒火中烧,起身唤道。 “尹捕头,盘问的如何?” 尹青生忙越过人群进入院子,拱手道。 “属下已经问过馆斜街所有人,昨天晚上并没有人发现有什么异样。” 看了眼那紧闭的院门,林夙雪道。 “将尸体带回。” 见她径直去那院子,邵鸣玉也紧随其后。 一进这院子,林夙雪便觉脑袋一晕。邵鸣玉忙扶着她的肩膀,看她脸色不好,低声道。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林夙雪眼前黑雾散去,再去看院内一切已如常。 跟着直觉穿过月洞,发现后院角落是一口水井。 见她一直盯着那口水井,邵鸣玉知道那水井定然有古怪。 “那井阴气好重,似乎联通着……” 林夙雪一顿,瞥了眼身后跟来的尹青生与捕快。 “你们回去吧。” “是。” 正在想她方才说的阴气,被撵走后,尹青生不由心生嘀咕。 「这位公主怎么奇奇怪怪的?」 见人已经离开,邵鸣玉问道。 “这井有什么古怪?” 林夙雪上前望着井底黝黑的水面,邵鸣玉何素心也上前一看,皆脸色一变。 那水面上竟空无一物。 “这井联通着鬼市,极阴无比。” 林夙雪道,又看了眼两边的松柏。 “有高人将这井封印了,所以才将这井底通道暂时封锁。” “所以,张生的死也不是这井里的鬼怪所为了?” 邵鸣玉点了点头问道,林夙雪点头。 “不错,张生的魂魄也没有了,应当也是害死任知喻的那只妖物。” 说罢,林夙雪扭头看向不远处的房间。 “我觉得,那妖物来过这里。” “而且,就在不久之前。” 邵鸣玉心中一震,与何素心对视了一眼,眼中皆是警惕。 随着房门打开,林夙雪嗅了嗅空气中残存的香味,心中又添了几分肯定。 “是,见初?” 何素心也闻到了空气中熟悉的香味,这种味道她们只在袁家闻到过。 林夙雪打开香炉,里面的香灰并不少,还有不久前刚刚燃过的灰烬。 “这里很干净,显然一直有人住在这里。” 四下检查了一番,邵鸣玉肯定道。妆匣内满是首饰,胭脂水粉一应俱全。 合上那放满物件的木箱,邵鸣玉嫌弃地随手丢在床上。 又见床榻四周挂着纱幔,床上被褥虽然整理过,但还是可以看出昨夜有人在这里住过。 “不是一直有人在这里住。” 林夙雪摇头,望向那堆满纱衣的衣柜,淡淡道。 “是常有人在这里幽会。” …… 黄昏,成伯庸、刘正则、吴信修也跟着抓人的捕快匆匆赶到县衙。 此时县衙外已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三人使了老大劲才钻到前排。 不甚撞上前方女子后背,刘正则忙道歉,一抬头见是陶舒雅,不由诶了一声,又被惊堂木打断。 望着被压着跪在堂下的袁绥之,三人不由面面相觑。 “怎么把袁家公子抓来了?” “难道是他杀了任家少爷?” “哼!我早就说了,凶手就是袁绥之!” 书生见其他人都惊诧地看向自己,不由得意道。 “袁绥之与任少爷积怨已久,除了他,还会有谁?” “诶!说得是啊!” “我平日就觉得这袁绥之古怪得紧,原来竟是杀人凶手啊!” 听着身后不断传来的议论声,袁绥之死死咬着下唇,又看向堂上少女怒道。 “大人,不知学生所犯何罪?!” 第11章 妖物现身 “自然是,教唆杀人。” 林夙雪淡淡道,袁绥之反问道。 “那学生教唆何人?又杀了谁?!大人可有证据?!” 王林见袁绥之言之凿凿的模样,不由越发怀疑林夙雪所言。 “此刻并无证据。” 听她这样说,王林“诶呀”一声,起身道。 “大人既无证据,为何要将袁公子压上堂来?这不是闹着玩吗?” “放肆!” 邵鸣玉呵道,见他星目圆瞪,气势着实骇人,王林忙低头告罪不敢再言语轻慢。 袁绥之也冷笑一声,挺直腰板道。 “大人既无证据,何以说学生教唆杀人?如今又令尹捕头将学生从学堂押过来,若无理由,学生不服。” 见他如此硬气,好似真受了天大的冤枉。林夙雪眉头微挑,笑吟吟地看向他。 “本官可没有说没有证据。” 袁绥之一愣,“可……” “本官刚刚说的是现在还没有证据,不过,那是在袁公子来之前。现在嘛,证据就在你身上。” 看她笃定的模样,果真让袁绥之心中一慌,但他很快便反应过来,镇定道。 “那好,大人既说证据在学生身上,便请大人拿出来吧。” 林夙雪扭头看向尹青生,见他点头,便高声道。 “传洪文秀!” 听到要传洪文秀,众人皆摸不着头脑。 洪文秀是翠林有名的大夫,家中世代行医,自己也自小深得父亲真传,不过十二岁便于药铺看诊,医术颇为了得。 “草民洪文秀,拜见钦差大人。” 跪在袁绥之身侧的是一而立之年的青年男子,袁绥之心中正不解,便听林夙雪道。 “还请洪大夫为袁公子看诊。” 袁绥之一愣,洪文秀也是怔愣。虽不解林夙雪是何用意,仍是点头称是。 但袁绥之却不肯,避开洪文秀的手扬声道。 “大人方才说证据就在学生身上,如今不找什么证据,反而要为学生看病。这是何故?!” 林夙雪笑着道,“袁公子别急啊,洪大夫正是帮本官找证据来了。” 见袁绥之不愿,故意激道。 “不过是让洪大夫为你把脉,袁公子为何不敢?莫非,你做贼心虚?” 袁绥之不屑一笑,“我有何心虚?只是觉得大人此举莫名其妙罢了。” 林夙雪好脾气地笑道,“是不是莫名其妙,袁公子待会儿便知。” 见袁绥之还要躲,新丰快步上前将人制住。当着众人的面被他压在地面,袁绥之脸上一阵青一阵红,高声道。 “我配合便是,不必劳烦大人!” 林夙雪摆了摆手,新丰这才放开他。这次袁绥之不敢再躲,冷着脸将手腕伸过去。 不过片刻,洪文秀的脸色微微一变,看向袁绥之的视线也古怪之极,让他心中一毛,忙收回手。 “不知洪大夫可发现了什么?” 将二人的神色尽收眼底,林夙雪笑着询问。 洪文秀收拾好思绪,如实道。 “袁公子尺脉细软,按压空虚,是为,肾水虚空,房事过度引起。” “你!你胡说!!” 袁绥之的脸上红白交加,也不知是恼羞成怒,还是气急败坏。 而听到洪文秀的话后,围观的百姓也都面面相觑。 吴信修拍了拍同样面露诧异的陶舒雅,直接问道。 “袁夫人,你给袁绥之安排的通房是哪个美人?改明儿让我们哥几个也试试呗。” 陶舒雅心中冷笑,媚眼如丝地横了眼他。 “你这混球,也不看看是什么场合?现下是说这个的时候吗?小色鬼。” 也不理还说什么的少年,陶舒雅奇怪地看向袁绥之。 「奇怪了,这窝囊废也有女人喜欢?嘶,他什么时候出去找的女人?我怎么没发现?可别玩出个孩子来。」 她正暗自嘀咕,那边洪文秀冷哼一声道。 “你怀疑我杀人都行,但你质疑我的医术,万万不能!” “袁公子,大堂之上,我本不欲说得那么清楚,你可别给脸不要脸。” “你!” 袁绥之气得双颊绯红,可又好像真的被洪文秀震慑住了,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但林夙雪却眉头一挑,冷下脸呵道。 “洪文秀!你当这是什么地方?!竟敢在本官面前有所隐瞒!你想吃板子吗?!” 洪文秀忙告罪直说不敢,但见她不过是一个刚及笄的小姑娘,又着实难以启齿。 只是。 看了看两边的杀威棒,洪文秀只能硬着头皮道。 “这袁绥之,呃,是与男子,行房过度才……” “胡说八道!!洪文秀!我没有得罪过你!!你为何这样编排我?!” 袁绥之尖叫着怒喝,好似被踩了尾巴似的。 看他羞愤欲死,像是受了莫大侮辱一般,原本低呼的百姓也不由有些怀疑。 “可是洪大夫是不会出错的,况且在大堂之上,他怎么敢欺骗钦差大人?” 有一少女开口道,此话一出,让那些动摇怀疑的百姓又点头相信洪文秀。 “大人!他污蔑学生!!” 袁绥之双目泛红,好似真的被污蔑一般。 林夙雪点了点桌面还没开口,洪文秀便急道。 “大人,大堂之上草民不敢说谎!除去脉搏可证,草民还有其他证据!” “哦?什么证据?” 林夙雪问道,洪文秀扭头看向一旁袁绥之。 “若被长期□□,此人□□定与寻常人不同,这是赖不掉的。还请大人允草民与几位同行一同检验!” 袁绥之登时如遭雷击,豁然站起身大叫。 “我堂堂秀才公!岂容你们如此羞辱?!” 说罢便一头碰向石柱,就在众人以为要血溅当场之时,一道红光闪过,便将袁绥之救下抱在怀里。 而袁绥之的脸霎时变得惨白,死死盯着面前之人的侧脸,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抖。 “你……” 见他出现,林夙雪骤然起身。而邵鸣玉等人已迅速拔出兵器,警惕地护在堂前。 “绥之,我带你走。” 男子盯着那些拔刀的捕快看了眼,便要带袁绥之离开。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男子抱着袁绥之转瞬消失。 就在众人惊慌之下,林夙雪扬手一掷,一道金光已经打出。 一声惨叫响起,二人从空中跌落,重重砸在地面。 有男子护着,袁绥之并没有受伤,但却面如死灰,如鬼一般。 林夙雪抬手接住飞回的玉锁,厉声道。 “将此狐妖捆起来!” 邵鸣玉取出准备好的绳索迅速将吐血的狐妖捆起,见他吐血,袁绥之不由低呼。 “六郎!” 这声呼唤哀怨婉转,出口后袁绥之便后悔了,脸上青白交加,垂首死死咬着唇。 而被捆住的六郎竟无法挣脱,不由惊诧地望向林夙雪。 “捆妖绳?!你究竟是什么人?!” 林夙雪冷哼一声,“将你绳之以法的人!” 见这六郎青丝变白,一双狐狸眼变得血红,身后狐尾已现,众百姓皆既惊又奇。 “狐狸精啊!真的是狐狸精!” “娘诶!这世上竟真有妖怪!” “这钦差竟还会降妖!真是神了!” “狐妖害人!竟是狐妖害人啊!” “只不过,这平白无故的,狐妖为何要杀任知喻?” 询问的是王林,他见到这狐妖被擒时已打了个激灵。如今狐妖法破,他顿觉神识清明。 见王林已恢复正常,林夙雪点头道。 “这世上的确没有人平白无故去害人,妖更是如此。” 林夙雪看了眼低着头面如死灰的袁绥之,拧眉看向六郎。 “修行不易,你又何必自毁前程?” 六郎不答,林夙雪一拍惊堂木道。 “带,燕飞羽,燕知春,任富贵。” 瞥见袁绥之微微一颤,林夙雪又道。 “袁绥之,你若此刻如实招供,本官或可从轻发落。” 袁绥之只是盯着面前衣摆,片刻后才道。 “学生不知道大人在说什么,大人想要学生招供什么?” “袁绥之,你当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那好,本官也就不留情面了!” 林夙雪呵道,此时燕家父女与任富贵已被带上堂来,一一叩首见礼。 “任富贵,本官问你,你可认得面前之人?” 任富贵看了眼袁绥之,摇了摇头道。 “草民不认得。” “他是令郎任知喻的同窗。” 林夙雪道,瞥了眼低着头的六郎又道。 “还是令郎养在馆斜街的外室。” 任富贵如遭雷击,连连摇头。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我儿,我儿怎会与男子……不可能!大人,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但公堂之上,钦差大臣又岂会说谎话戏弄与他? 任富贵捂着心口,只觉眼前一阵阵发黑,脑袋里嗡嗡的直响,忽然怒视着袁绥之骂道。 “是你!一定是你这狐媚子勾引我儿!” 像是找到了郁结所在,任富贵颤抖着手指着袁绥之叫骂。 “我家知喻好好的爷们!红粉知己数不胜数!是你这不要脸的**!是你勾引我的知喻!是你害了他!!” 六郎忽然龇牙,妖相毕露。 “老东西!嘴巴放干净点!!” 近距离见到真正的狐妖,任富贵两眼一翻,嘎巴晕了过去。 何素心眼疾手快地扎了一针,随即任富贵便悠悠转醒。 本还以为刚刚是做了噩梦,但见自己还在大堂之上,才悲从中来。 第12章 特殊证人 “袁绥之,我记起来了。你,你是知喻同窗啊,你……” 任富贵老泪纵横,盯着袁绥之那张在男子过于柔和艳丽的脸,捶胸顿足道。 “你是邪路的,为何要来祸害我的儿子?!我任家三代单传啊!你,你这妖人!你不得好死!” 看着袁绥之攥紧的手,林夙雪一拍惊堂木道。 “噤声!” “袁绥之,这么说,你不承认与任知喻有过往来?” 袁绥之冷笑,“大人如此污蔑,可有证据?!若无证据,学生实难认下这罪名!” 看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林夙雪冷笑一声道。 “你以为,你让狐妖杀了张生,便可以死无对证了吗?!” 袁绥之心中一跳,下意识看向六郎。见他微微点头,这才定心。 “大人若有证据,尽管拿上来便是!何必出言恐吓?” 讥讽的模样让邵鸣玉暗暗攥紧了拳头,但林夙雪却忽然一笑。 “本官既能捉住狐妖,你该不会认为区区招鬼之事便不可能吧?” 袁绥之冷笑,“是吗?大人请。学生也很想知道,大人究竟还会怎样的把戏,来污蔑于我。” “大胆!” 司棋怒喝,林夙雪微微抬手,笑道。 “你是不是认为,张生与任知喻的魂魄都已被狐妖吞噬,纵然本官能招鬼,也死无对证了?” 袁绥之一愣,林夙雪勾唇一笑。 “袁绥之啊袁绥之,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你与任知喻自认为秘密来往,却不知不仅张生看到了,那馆斜街的游魂也看到了。” 此言一出,周围顿时风云变色,飞沙走石,原本昏暗的天色霎时间变得天昏地暗。 “鬼!有鬼!!” 不知是谁惊恐地喊道,狂风过后,众人这才睁开眼,待见到飘来的鬼影,登时骇得脸色惨白。 “杏儿拜见大人。” 一蓬头女鬼远远站在堂外行礼,林夙雪道了声免礼,便扬声问道。 “杏儿,你且将所见之事如实讲来。” “是。” 杏儿抬头,惨白的脸映入袁绥之眼帘,让他立即变了脸色。 “杏儿没有公子好运气,自小流落青楼受尽苛待,本盼望能早日脱离苦海,但无奈已是年老色衰。” “离开青楼之后,杏儿无处可去,只能在馆斜街重操旧业勉强度日。” “三年前,杏儿死在了床榻,却无人敛尸,直到半个月后才被人随意埋在院中。” 忽的,杏儿诡异一笑,看得袁绥之头皮一麻。 “就在公子与任相公幽会的,旁边的宅子里呢。” “你,你胡说!!” 袁绥之色厉内荏,不停发抖。见杏儿鬼相毕露,登时骇得尖叫一声躲在了六郎身后。 林夙雪问道,“杏儿,你可知他们是何时有了首尾?” 杏儿咯咯一笑,痴痴地咬着指尖,娇羞道。 “是在三年前的端午,任相公,果真是英俊又勇猛的好男人呢~” 说罢,又看向袁绥之痴痴笑道。 “这点,公子当更为心知肚明呢。” 袁绥之已经骇得发抖,牙齿不停发出“咔哒咔哒”的响声,哪里还敢去呵斥这女鬼。 见他吓得快要昏过去,林夙雪这才摆了摆手。杏儿遥遥一拜,便再次化作一阵风消失了。 待杏儿离开后,袁绥之这才快步远离六郎,擦了擦脸上的水渍,哑声道。 “大人不知从哪找来的孤魂野鬼,做不得数,做不得数!” 林夙雪微微挑眉,“是吗?带人证。” 尹青生咽了咽口水,干涩的嗓子这才恢复。 “带方官!” 方官是翠林有名的赖子,他与张生有十几年的交情,虽不能将人带回去,却也是时常来往。 “大人,张生亲口告诉过小人。说那袁绥之与任知喻明面上是冤家,实则早滚一个被窝了!” “你胡说!!” 袁绥之怒喝,林夙雪示意方官离开,淡淡道。 “人证的话你当然可以反驳,证据呢?你如何证实他们所言是假?” “我……” 袁绥之呐呐无言,任富贵擦了擦脸上泪水,跪在地上恳求道。 “大人!你一定要为我儿子报仇啊!” 他的儿子不但被害,连魂魄也被狐妖吞噬,让任富贵如何不心痛? “任富贵,本官知道你丧子心痛,但杀任知喻的,并非袁绥之。” 林夙雪又道,“杀人的是这狐妖六郎。” 任富贵一听,登时扭头瞪向狐妖。但见他模样怪异可怖,又打了个寒颤扭过头。 “他,他为何要杀知喻?” “正是袁绥之教唆!” 林夙雪话音一落,袁绥之便高声反驳。 “大人此言有何证据?!我与任知喻虽有些恩怨,却也没到要他死的地步!你说我教唆狐妖杀他,有何凭证?!” 六郎也点头道,“任知喻是我杀的,但却与绥之无关。” 听他口称绥之,任富贵虽未见六郎救人的场景,但他此时恨极了这断袖胚子,见有人维护他,便认定了他们二人定有苟且。 于是乎,任富贵的谩骂也没有冤枉了袁绥之。 “呸!你们这对奸夫淫夫!一个□□里出气!” “你平白无故干嘛杀知喻?定是这小浪货唆使!!” 听他如此出言侮辱,袁绥之的脸一阵红一阵青,怒道。 “老不死的!你当你儿子是什么好东西?!” “你瞧不起我?呵!你凭什么瞧不起?!” “你那宝贝儿子不知道多喜欢我,恨不得死在我身上!” 任富贵气得眼前一阵阵发黑,颤抖着指向袁绥之。 “不,不要脸的浪货!!” 事到如今,袁绥之也破罐子破摔了。被任富贵指着鼻子骂,他冷笑道。 “你当没有我,任知喻便是你眼中的正常人吗?” “我告诉你!三年前若不是他强迫我,我怎么可能委身于他?!” “早在四年前任知喻便出入象姑馆了!你还当他只找女人?做什么梦呢?!” 成伯庸三人不由对视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乖乖,要不说知喻会玩呢。原来早走了旱道了!” 成伯庸看了眼虽然发疯,却格外媚态的袁绥之,不由心中可惜。 “早知道知喻与这浪蹄子有一腿,咱们也能吃上一口了。” 百姓们在听到袁绥之的话后也是神态百出,有诧异的,有鄙夷的,有讥讽的,有审视的。 陶舒雅用帕子掩住唇,看向袁绥之的视线越发轻慢。 「原来也是个被男人睡的,呵,在老娘面前装什么清高?」 同时,心中也升起一阵快意,已经迫不及待要看看袁莱那张精彩的脸了。 而燕飞羽的神情也很复杂,想到那日袁绥之歇斯底里的模样,终于恍然大悟。 「原来,袁绥之喜欢,在意的是任知喻。」 因为任知喻向她提亲,所以袁绥之才会那样骂她。 想到自己真心拿他当朋友看待,他不但在心中贬低她,还如此敌视,燕飞羽便觉失望透顶,心中一阵阵发寒。 谁说女人的妒忌心可怕? 在燕飞羽看来,男人的妒忌心才是更要命的。 一想到袁绥之因为妒恨,而唆使狐妖杀了同床共枕三年的情人,又来嫁祸给她,要将她至于死地,燕飞羽便忍不住发抖。 而任富贵与她想的一样,不由质问道。 “再怎么说,知喻也与你有三年情分,你怎能如此的狠心?竟要狐妖去杀了他?!让他连魂魄也……” 任富贵说着不由潸然泪下,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袁绥之浑身颤栗,双目泛红,死死盯着燕飞羽,咬牙切齿道。 “若不是她!” “若不是这个贱人!” “要不是她勾引,知喻怎么可能要与我断了?!” 燕飞羽心中既愤怒又悲伤,燕知春将女儿挡在身后,啐道。 “像任知喻那种脏东西也只有你这种烂货看成宝!我燕知春的女儿,就是一辈子不嫁人也瞧不上那种货色!” 袁绥之身形一晃,竟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他怔怔地望着面露嫌恶的燕知春,不由泪珠滚滚落下。 “你,你骂我?” 这声音中满是委屈不可置信,燕知春眉头一拧,冷哼一声远离了他。 “飞羽真心拿你当朋友,你却如此对她,我骂你是轻的!” “若不是嫌脏了我的手,我定将你打得你爹娘也不认得!” 袁绥之怔怔地望着他流泪,忽然哈哈大笑。又哭又笑的疯癫模样,让人看了不由心里发怵。 “我娘?!” “你说我娘?!” “燕知春!!” “你还记得她吗?!” 见袁绥之忽然面露怨恨地望着自己,燕知春只觉莫名其妙。 正待他要开口,袁绥之便已咬牙道。 “你怎么可能还记得她?你若记得她,你又怎么会娶别的女人?!” 说着,袁绥之怒视着燕飞羽,眼中的妒忌让她心中发寒。 “你又怎么会和别的女人生下她?!” “你,你本应该是我的。” “我们才应该是一家人!” “而不是与这两个蠢女人!她们怎么配?!!” 燕知春拧眉,只觉这歇斯底里的人是个疯子。但见他满是怨恨不甘,不由问道。 “你娘是谁?” 袁绥之又哭又笑,好半天,才咬牙道。 “微生兰,你曾唤她兰娘,你忘了吗?” 第13章 妒恨之心 燕知春一愣,打量着面前这张水淋淋的脸,想要从上面找出一点似曾相识的细节。 被他认真打量,袁绥之擦了擦脸上泪水,心中既欢喜又怨恨。 “你从不曾正眼瞧过我,若非如此,你怎会一直没有发现?” 这话中的埋怨带着几分娇嗔,让燕知春打了个寒颤,淡然道。 “我与兰娘之间的事与你无关,你也怨不到我头上。” 袁绥之睁大了双眼,死死盯着淡漠的男子,想要从中找到一丝不舍遗憾。 可惜没有。 “你,你这负心汉!” 哀怨的话让燕知春狠狠皱眉,想到他的事,厌恶地呵道。 “那是我与兰娘之间的事!你管不着!” “怎么管不着?!” 袁绥之大叫,眼眶中满是委屈。 “若非你当日离开,她又怎会嫁给我爹?” “若非我是他的儿子,我又怎会受这百般折磨?!” 说着,袁绥之便转头怒视着燕飞羽,又扭过头看向燕知春甜甜一笑。 “若我是你的儿子,我是你们儿子,不!女儿。定然比她聪明,定然比她漂亮,定然……” “你真是疯子!” 燕知春嫌恶道,“当年的事我没有必要向你解释什么。” “我只能说,我从未辜负兰娘,更不曾亏欠你。” 燕飞羽也是到此时方才知道,原来袁绥之对她的恨意与嫉妒,竟全来自于父亲。 而至此,林夙雪也终于明了,为何袁绥之要燕飞羽死。 这不单单是因为任知喻选择燕飞羽而抛弃他的缘故,还有燕知春。 袁绥之将自身所有的不幸都归结于母亲微生兰嫁给了袁莱,而作为燕知春女儿的燕飞羽又是那样被父母宠爱。 他卑劣地妒忌着燕飞羽的存在,阴暗地怨恨着她是燕知春的女儿。 「难怪,燕飞羽好心与他交朋友,他却对燕知春百般殷勤。」 袁绥之妒忌厌恶着燕飞羽,恨不能取而代之。 若非为了接近燕知春,他也不可能加入燕行武馆。 而他的那些妒恨,也在任知喻要向燕家提亲达到了顶点。 妒忌、不甘,萌生出了杀意,而六郎便是他最好用的刀。 林夙雪看了眼心疼地望着袁绥之的狐妖,不觉越发可悲。 “袁绥之,你唆使狐妖杀害任知喻,嫁祸燕飞羽。又为了隐藏秘密,而又害了张生!” “先后两条人命,容不得你抵赖!似你这般狂徒,不死何以慰藉生者?不死又如何让死者安息?!” 一拍惊堂木,林夙雪冷着脸呵道。 “堂下听判!” “袁绥之唆使狐妖连害两条人命,实乃罪大恶极!本官判你斩刑,明日午时三刻问斩!” “燕飞羽实被袁绥之蓄意陷害,当庭释放!” “燕知春爱女心切,闯入府衙救人情有可原。念你已在牢中受苦多日,今日便将你无罪开释。” 视线转向仍处于惊诧的雷震,林夙雪叹了口气道。 “雷震,你劫法场本是死罪,但念你侠肝义胆并非蓄意挑衅,本官判你服役一年,你可服气?” 雷震连连点头,“大人英明!小人甘愿受罚。” 看他态度诚恳,林夙雪这才点头。再看一旁的狐妖,她倒真不知该怎么办了。 “六郎,修行不易,蒙上苍眷顾,你才得以化作人形。” “可是,你却不懂珍惜,愚昧至极!今日害人害己,六郎,你百年修行,将毁于一旦啊。” 林夙雪是真的可惜,她能看出,这狐妖六郎本性纯良,若非与袁绥之有一段孽缘,又怎会沦为他利用的工具? 思索片刻后,林夙雪道。 “今日本官除去你一身修为,望你日后可以明辨是非,好自修行。” 林夙雪将玉锁一抛,金光霎时间笼罩在六郎身上。 六郎惨叫着在地上不停翻滚,不过几息,一粒朱红内丹便随着玉锁落在林夙雪掌心。 而再看那被捆着的六郎,已化作一只赤狐,奄奄地趴在地上。 见六郎变做狐狸,知道他再无法力,袁绥之终于反应过来,大哭一声抱着它哀切道。 “六郎!都是我害了你!” 林夙雪冷眼看着他哭泣,扬声道。 “将人犯带下去!退堂!” “是!” 六郎想要追上被带走的袁绥之,却被捆着动不得分毫。 看着赤狐“嗷嗷”哭嚎,有些感性的女子不由潸然泪下。 “没想到,这狐妖竟如此深情。” “若我相公也能如六郎珍爱袁绥之一般待我,那该有多好……” “……” 陶舒雅抿着唇,神色复杂地看向赤狐,终究叹了一口气,转身随着人群离开。 …… 夜色降临,灯烛重燃,一场闹剧之后,翠林终于再次归于寂静。 林夙雪坐在桌边把玩着手中内丹,朱红的内丹还没有龙眼大,在烛光下红艳艳的,像流淌的血。 “那个六郎还在死牢外面嚎呢!” 司棋苦着脸快步进入房间,见到六郎的内丹又是一叹。 “公主,这六郎为什么会帮袁绥之啊?” “这还用问?当然是喜欢他啊。” 司书看傻子似的翻了个白眼,司棋“诶”的一声,掐腰去挠她。 林夙雪却摇头道,“不,是因为恩情。” 正打闹的二人这才停下,齐齐看向林夙雪。 “公主,快说说,是怎么回事?” 看他们几人皆好奇地看向自己,林夙雪笑道。 “动物的心性是很单纯的,一开始六郎的确是为了报恩。” 原来,在袁绥之幼时曾放走了被猎户抓到的六郎。 六郎为了报恩,所以才一直暗中跟着袁绥之。 当日袁绥之因为任知喻向燕飞羽求亲而撕心裂肺,他心生杀意之时,六郎便出现了。 司画不解,“既然六郎是狐妖,为何还会被猎户抓到?” 林夙雪看了看月色,叹道。 “也许,这就是劫。” 既是六郎的,也是任知喻他们的。 当年六郎被其他妖物所伤,恰好被猎户所擒,也因此遇见了袁绥之,这才有了之后种种。 “这珠子,好熟悉。” 女鬼忽然开口,几人这才发现,不知何时那扇中的女鬼已经现身,也不知道听了多久。 见她对这内丹有反应,林夙雪将内丹递在她面前。 “你认得这上面的气息?” 女鬼怔怔地望着内丹,歪着脑袋想了很久,终是摇了摇头。 “我还是想不起来,只是觉得这珠子上的气息有些熟悉,不知道是不是在哪里见到过。” 几人不由对视了一眼,司棋亮光一闪,提议道。 “也许六郎真的见过这女鬼呢?公主,要不我们把六郎抓过来问问?” 邵鸣玉冷笑一声,“棋姑娘厉害,还能听懂狐狸的话。” 司棋悻悻一笑,闭上嘴不再多言。 又不可能将内丹还给六郎,他们也听不懂狐狸的话。就算能听懂,如今的六郎一心只惦记着袁绥之,哪里会搭理他们? 林夙雪点了点下巴,看着正吃着果子的女鬼,心中倒是有了一个方向。 —————————— 翌日,尹青生匆匆赶到驿馆,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大,大人,又,又出事了!” “怎么回事?” 林夙雪放下茶杯问道,尹青生连连喘着气。 “是,是袁夫人,她死了!” “陶舒雅?!” 林夙雪诧异地站起身,何素心不由看向她。 “莫非,是六郎?” 林夙雪摇头,“六郎如今只是一只普通的狐狸,而它昨夜一直在牢外。” “尹捕头,她是怎么死的?” 尹青生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咬牙道。 “是,是被袁老板抓到偷人,服毒自尽的!” 偷人? 林夙雪心中一动,邵鸣玉几人也想到了微生兰,不由对视了一眼。 …… 见陶舒雅面色发青,口唇青紫,七窍流血,显然是中剧毒而死。 林夙雪微微拧眉,摆手示意王林免礼,便让何素心上前验尸。 “死者陶舒雅,死亡时间应该是在昨夜寅时初。” “双目充血,口唇青紫,面色发青,指甲发黑,确实中毒身亡。” 何素心话音刚落,一旁蓬头垢面的老妇人便大叫道。 “不!夫人不是服毒自杀!是被下毒害死的!!大人!你要为夫人申冤报仇啊!!” “我就说是谁报的官,原来是你这疯婆子!” 袁莱黑着脸一脚踢在老妇人心窝,司画一脚踹在袁莱侧腰,也将人踢得个狗吃屎。 “大胆!钦差大人与县令大人都在这里,岂容你放肆!” 司画是习武之人,而袁莱常年沉迷酒色,已是身子虚浮,被司画一踹竟好半天没爬起来。 袁莱白着脸顺着管家小厮的力道站起身,连连躬身称是。 林夙雪这才扭头看向袁莱,这男子看着不过四十多岁,却已经眼底青黑,面皮发白,一副纵欲过度的模样,让原本就没有几分颜色的脸越发让人厌烦。 “你就是袁莱?” “是,小民袁莱。” 袁莱擦了擦脸上冷汗,忍着腰间疼痛陪笑。 林夙雪起身坐在椅子上,微微抬了抬下巴。 “说说吧,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面对那扑面而来的压迫感,袁莱紧张地舔了舔唇。 “昨夜,草民得知竟是那小畜生害了任家公子性命,心中烦闷,便到媚香楼散心。” “子时回来后,便与这贱人歇下了。” “只是,没想到在寅时之时,这贱人竟在我眼皮子底下偷人!!” 第14章 古怪毒药 “草民当时着实气不过,便将他们二人打了一顿,各自关了起来,准备天亮了再做惩处。” 袁莱捂着侧腰,嫌恶地看了眼死状可怖的女人又啐了一口。 “没想到这贱人竟先服毒自尽了,呸!真是便宜了她。” 见袁莱咬牙切齿的恶毒模样,竟丝毫不见夫妻情分,林夙雪不由心中一动,问道。 “袁老板与夫人,平日里感情如何?” 袁莱一怔,“这,都老夫老妻了,还能如何?就跟大多夫妻一样呗。” 林夙雪不置可否,又问起那小厮。 “那小厮叫冯大,现还在柴房关着呢。” 袁莱说道,林夙雪示意将人带来,又问袁莱。 “本官想问问袁老板,与陶舒雅是如何相识的?先夫人微生兰,又是如何离世的?” 听她提起微生兰,袁莱知道她定是知道微生兰如何死的,也不敢隐瞒,如实道。 “草民与陶舒雅,是,是在媚香楼。她是当时的花魁,草民与她便是这样认识的。” “至于微生兰,她,她妒忌心太强。” 袁莱叹了口气,“她一直不喜欢我与其他女子来往,凡是知道了,定要与我吵闹一番。” “知道我与陶舒雅后,便又闹上了几次,最后竟为了报复我,不要脸地故意勾引家中小厮!” “有一次,她被我捉奸在床,非但不知悔改,还对我百般辱骂。” 提起这个,袁莱便脸色难看极了。看了眼地上的尸体,冷哼道。 “身为人妻不守妇道,又善妒,诅咒辱骂自己夫君,我当时气坏了,便,将她与那奸夫一起沉塘了。” 说罢,袁莱看了眼王林,小声道。 “草民这么做,也是应当的吧?大人……” “大胆!” 林夙雪怒喝,“便是微生兰有罪,也当由官府处决!你是什么身份?!竟也敢私设公堂连害两命!如今在本官面前竟还毫无悔改之意?!” “王大人,依我天权律法,该当如何?” 王林正色道,“私设公堂害人性命,依律当处以斩刑。” 此话一出,袁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认错。 “钦差大人!王大人!草民知道错了!” “求你们念在草民也是一时因愤怒蒙蔽了双眼,这才犯了大错,还请二位大人开恩呐!” 林夙雪冷哼一声,看向王林。 “王大人,依你看该当如何?” 王林稍稍沉思后,皱眉道。 “微生兰因妒恨而与小厮通奸,袁莱虽犯错将他们二人沉塘,却也是情有可原。不如,罚他服刑十年,以做惩处。大人以为如何?” 林夙雪冷笑,“微生兰虽犯通奸罪,却罪不至死。而这袁莱连害两命,王大人认为只是罚他十年牢狱便可以了?” “这……” 林夙雪一拍扶手,厉喝道。 “来人!将袁莱押下去,待查明陶舒雅之死真相后再做论处!” “是!” 捕快上前迅速将袁莱押回县衙,王林紧张地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陪着笑道。 “大人英明,下官惭愧。只是听大人方才的意思,莫非这陶舒雅的死与袁莱有关?” 林夙雪扭头看向王林,笑着问道。 “依王大人看呢?陶舒雅可是自己服毒自尽?” 王林干笑了两声,“这,下官愚钝,还请大人赐教。” 看他一副谦卑姿态,林夙雪冷哼一声扭过头望向正拧眉蹲在尸体旁的女子。 “何大人,请说吧。” “陶舒雅中的毒很奇怪。” 何素心起身道,“这种毒很是霸道毒辣,毒发后必定会在一刻钟内毙命,而且会极为痛苦。” 陶舒雅虽没有七窍流血,但何素心只是在她腹部一按,黑紫的血便沿着她的嘴角流出。 见此,众人皆是一惊。何素心眼眸一凌,说道。 “此毒已经让她内脏尽数溃烂,我虽不知这种毒是什么,但若一个人要服毒自杀,绝不会选择这样的毒。” “况且,能在市面上买到的毒药无非是砒霜,乌头之类的寻常毒药。” “像这样的毒,可不是寻常之人能买到的。” 何素心的话让王林恍然大悟,“如此说来,陶舒雅很有可能是被毒害的!” 一点通,很多东西也就能想得到,王林抚掌连声道。 “这陶舒雅好端端的怎么可能会在家中□□呢?” “再者,袁绥之今日便要被斩首,这对于陶舒雅来说可是天大的好事,她怎么可能在这节骨眼上自杀?” 想明白后,王林一拍大腿连忙拱手道。 “大人,下官真是愚钝,险些让袁莱逍遥法外!” 林夙雪眉头微动,“王大人如此肯定袁莱就是凶手?” 王林一噎,“不是他,又会是谁?” “袁莱发现陶舒雅偷人后杀意顿起,所以毒害了陶舒雅。诶,就像当年他杀微生兰一样啊。” 司书微微一笑,“王大人真是聪明呢。” 王林嘿嘿一笑,直说不敢当。但司棋却撇了撇嘴,冷哼道。 “王大人,如果是袁莱杀了陶舒雅,那他为何留着这个小厮?” 司棋指向被带过来的冯大,王林不由有些哑然。 “这……” 司棋又道,“袁莱当年可是杀了两个人,这次为何留下冯大?总不能他也跟他儿子一样,对这冯大有私心吧?” 冯大一听连连摇头道,“小人与老爷可是清清白白的!” 王林眼睛一瞪,指着冯大喝道。 “这里哪有你插嘴的份?!还不掌嘴!” 冯大被他吓得一哆嗦,不敢耽搁,连连扇了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林夙雪抬手打断冯大动作,问道。 “冯大,你与陶舒雅是何关系?” 冯大看了眼不远处被白布盖着的尸体,紧张地连连摆手。 “小人与夫人从前从无往来!” “哦?这么说昨夜你与陶舒雅私会,是第一次咯?” 林夙雪问道,冯大连连点头。 “你且将昨夜的事细致说来,不可有半分隐瞒!” 冯大连声称是,“昨夜,老爷从媚香楼回来后已经喝了许多酒,小人将老爷送回房后,本是已经歇下,但却听到了主院这边传来了吵架声。” 吵架声伴随着噼里啪啦的砸东西声,让已经歇下的丫鬟小厮都赶到了主院。 面对一地狼藉,小厮丫鬟只能尽快收拾。而袁莱因为醉酒倒头就睡,独留下陶舒雅一个人生闷气。 陶舒雅令小厮将酒拿来,便将仆人都轰了出去。 而冯大因为方才遗失了身上戴着的玉佩,便趁夜起床去找,一路找去,便到了主屋窗外。 说到这里,冯大看了眼林夙雪,又看向王林。欲言又止的模样让王林火大,一拍扶手呵道。 “你看我做什么?!继续说啊!” 冯大只能点头,低下脑袋硬着头皮道。 “小人本以为已经过去大半个时辰,夫人也已经睡下了。不成想,窗户依旧开着,而夫人一见小人靠近,竟跳窗扑了过来。” 陶舒雅本就只穿了寝衣,此时又被她自己扯得松松垮垮半脱不脱地挂在臂弯,她扑在冯大怀里便去扯他衣服,冯大本来十分惊慌害怕,但又见陶舒雅实在貌美,便半推半就地成了事。 提起此事,冯大还不由脸红心跳,但瞥见那白布盖着的尸体,又变得煞白。 “吵醒老爷后,老爷便将我们打了一顿,小人被关进柴房,一直到刚才才被放出来。” 温时安眉头一皱,“你方才说,是陶舒雅主动的?” “是啊。” 冯大点头,还颇为羞涩道。 “夫人很是,很是热情,小人至今尚未娶亲,所以,一时便没有……” 林夙雪不由看向何素心,方才她们也闻到了陶舒雅身上的酒气,与冯大所言倒是对上了。 “陶舒雅并没有中药。” 何素心肯定道,排除了中春药的可能,几人不由怀疑,莫非真的是陶舒雅故意为之,就是为了报复袁莱? “难道,陶舒雅与微生兰一样,都是因爱生恨,这么做就是为了故意报复袁莱?” 司棋猜测道,林夙雪摇头。 “不排除有这个可能。” “但是,今日就是袁绥之行刑的日子,陶舒雅会在这个时候有所动作吗?” 邵鸣玉不信,而且看袁莱的模样,他们夫妻二人的关系并不怎么样,因爱生恨,值得印证。 林夙雪也有这个想法,于是便询问冯大。 “冯大,陶舒雅与袁莱关系如何?” 冯大犹豫了片刻,摇头道。 “早些年是很好的,老爷很宠夫人,便是夫人欺负少爷,老爷也不管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她去做。” “这几年就不行了,老爷时常夜宿花楼,夫人也因此常与老爷争吵。” 林夙雪忽然眼眸一闪,打断问道。 “等等,微生兰也常与袁莱吵架吗?” 冯大摇头,“小人来府中满打满算也就八年,进府之时先夫人已经去了。” 林夙雪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这两年来,夫人倒是不再与老爷起争执,像昨夜那种乱砸东西的情况就更少了。” “那你可知他们昨夜因何争吵?” 邵鸣玉问道,冯大摇头。 “小人不知,只听到是与什么女人有关。大人可以问问夫人房中伺候的人,她们也许知道。” 第15章 鬼市之物 离开袁家后,司琴拦住了林夙雪。 “大人,何不将她们传来县衙问话?” 王林也点头道,“大人身份尊贵,岂能到那等污秽之地?下官令人将她们带来就是。” 林夙雪却摇头道,“百姓疾苦,无论是哪个行当,也只是为了生活罢了。” “更何况,若是有得选,她们又怎会沦落风尘?” “她们生存下去已是不易,王大人不应当如此轻贱她们。” 王林只能陪着笑,“大人说得是,下官受教了。” …… 得知钦差大臣正在来的路上,李环儿忙招呼楼里的花娘下楼等待问讯。 “李妈妈,钦差大人要问我们什么事啊?” 一粉面花娘紧张地问道,李环儿又哪里知晓,只是镇定道。 “怕什么?我们又没做什么触犯法律的事。便是钦差大人又能如何?” “再说了,钦差大人是何身份?那可是皇帝的掌上明珠,总不会无缘无故地寻我们麻烦。” “都镇定些,别丢了我们媚香楼的面子!” 一众花娘只能娇娇怯怯地称是,待见到林夙雪一行,看到他们身上带着的武器,又不免心慌害怕。 李环儿到底老辣,上前恭恭敬敬行了礼,笑吟吟地问道。 “不知大人来我们媚香楼,所为何来?” 林夙雪见她是管事,便点头问道。 “李环儿,昨夜袁莱可曾来过?” “来过来过,他常来。” 李环儿点头笑道,林夙雪又问。 “他是几时来的?又是何时走的?既然常来,在这里可有相熟的姑娘?” 李环儿想了想,笑道。 “袁老爷是在戌时初来的,到了子时也就回了。我还问他呢,怎么不在这歇下?” “他说,是惦记着袁少爷,没心思在这儿。” 说着,李环儿眼中不觉流露出鄙夷的神情。 “也真是提上裤子就又成了人了,若真惦记着自己儿子,又怎么会来找女人?” 说罢,李环儿自知说多了,又笑道。 “袁老爷常来,最喜欢我们倩娘伺候,昨夜就是找的倩娘。” “哪个是倩娘?” 林夙雪问道,李环儿笑着解释道。 “大人勿怪,昨夜倩娘便染了风寒,此刻还在床上躺着呢。” 林夙雪心中一动,“是吗?前方带路,本官有事询问。” “是,大人请。” 李环儿心中虽然犯嘀咕,但也不知袁家死了人,只当是陶舒雅告到了官府,不由叹了口气。 “李管事因何叹气?” 林夙雪在她身后,自然听到了这声叹息。李环儿笑着摆了摆手,本不想提起,想着倩娘又道。 “大人,不是民女多嘴。” “陶舒雅也是从我们媚香楼出去的,自家男人出来寻花问柳,怎么着也怨不到我们头上不是?” 李环儿看了眼她,陪着笑道。 “这些事,在家里闹,在楼里闹,也都说得过去。但她,将此事闹到官府去,着实有些……” 林夙雪看了她一眼,“陶舒雅也是媚香楼出去的?” “可不是嘛。” 李环儿叹气道,“十多年前楼里最火的可就是她了,但是,男人嘛,都爱年纪小的。” “这楼里的姑娘们,一旦过了二十岁,便渐渐过气了。” “陶舒雅嘛,是个有心思的。她一早便榜上了袁老爷,哄得袁老爷对她是宠爱有加,还说出了要休妻再娶的话来。” “只是这些话,我们向来是不信的。袁老爷再怎么喜欢她,也不可能休妻娶她,顶多就是赎回去,做个外室。” 李环儿又笑道,“不过她运气也是好,袁夫人没几日便病死了。陶舒雅也是个人物,竟真让袁老爷娶了她。” 「这可真是太巧了。」 林夙雪与几人对视了一眼,说话间也到了倩娘房前。 “李妈妈,他们是?” 见李环儿带着一群人进门,倩娘忙坐起身。 看这倩娘娇媚可人,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当真是既水灵又妩媚多情。 “听闻倩娘染了风寒?” 林夙雪问道,倩娘紧张地攥着帕子,微微点头。 “是啊。” “可找大夫瞧瞧了?” 林夙雪侧过脸询问李环儿,李环儿还未回话,倩娘便连连摆手道。 “不用那么麻烦,我,我已经大好了,不用浪费钱。” “是吗?” 林夙雪微微一笑,踱步行至梳妆台前,一边拿起桌子上的簪子,一边问道。 “倩娘与袁老板认识多久了?” “三年了。” 倩娘柔声道,眼睛一直望着林夙雪的一举一动,放在腿上的手不由微微收紧。 “这么说来,也是老相识了。” 林夙雪扭头看向她,将她的紧张尽数收进眼底。 “他难道,没有提过要为姑娘赎身?” “没,没有。” 倩娘摇头,林夙雪暗自挑眉。 “那可真够无情的,怎么说也是老相识。不说带回去,起码不是应该救姑娘脱离苦海?李管事,你说是吧?” 李环儿也点头道,“可不说呢!” “咦?可我怎么听倩娘提起过呢……” 门外小声的嘟囔让邵鸣玉侧目,示意捕快将人带过来。 “你刚刚说,倩娘提起过什么?” 小花娘突然被揪出来还有些害怕,但也强自镇定地回答邵鸣玉的话。 “半年前,我听倩娘说,袁老爷要娶她呢。” “胡说!” 倩娘高声道,对上他们几人后又缩回脖子小声道。 “我,我那是随口唬她呢,不是真的。” 对于她的话,林夙雪不置可否,只是移开胭脂盒,拿出了藏在夹层中的小盒子。 见此倩娘眼瞳一缩,紧紧攥着掌心,正不知她有没有发现,便听她说道。 “这香味闻着熟悉啊,何大人,你来瞧瞧。” “那只是!” 倩娘匆忙起身,又骤然停下脚步,嚅喏着唇勉强笑道。 “只是普通胭脂,没什么特别的。” “普通胭脂?” 林夙雪笑着看向她,“姑娘谦虚了。” “什么时候鬼市上的东西,也成了普通货色?” 众人不由一惊,倩娘的脸色霎时间变得煞白,毫无血色。 “鬼市?” 邵鸣玉诧异地看向何素心手中的胭脂盒,想到那口井,又想到陶舒雅的异样,不由心中有所怀疑。 「难道,陶舒雅是被妖物所害?」 此时,何素心已仔细查看过这「胭脂盒」,点头道。 “虽不知是何毒,但可以肯定的是,与陶舒雅所中之毒一模一样。” “倩娘!还不如实招来?!” 林夙雪扭头厉呵,倩娘已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见状,王林也迅速反应过来,厉声质问。 “这毒药你是从何而来?!又是如何害死了陶舒雅?!还不快说?!!” 倩娘吓得一哆嗦,颤颤巍巍道。 “我说,我说。” “这药是一个蒙面女子送给我的,说是,可以美容养颜,让男人越发离不开我。” 说着,倩娘啜泣着跪在地上。 “大人明鉴,倩娘实不知这是毒药,也更不可能害死袁夫人啊!” “说谎!” 王林一拍桌子,“这分明是毒药!你怎说是美容养颜之物?!看来不动大刑你是不会说实话了,来人啊!” “不不不!大人,民女冤枉啊!实在是不知道这是毒药啊!呜呜呜,我若知道是毒药,又怎会留着自己用呢?” 见她哭得可怜,说得诚恳,王林不由看向林夙雪。 林夙雪冷笑一声,拿着那胭脂盒走到倩娘面前。 “你说这是美容养颜之物?” 倩娘点头,擦了擦脸上泪水哽咽道。 “大人,我真的没有毒害袁夫人,没有啊。” 林夙雪笑着将胭脂盒递到她面前,示意道。 “你既说它不是毒药,证明给本官看。” 倩娘连连点头,用指甲挑起一些药粉服下。 “大人,你看,真的不是毒药。” 倩娘说道,见她的确好好的,王林等人也不由面面相觑。 “难道真的搞错了?” 尹青生挠了挠头,温时安却摇头道。 “不,这的确是毒药。” “温大人说得对。” 林夙雪笑着看向倩娘,“若这药真的是滋补的药,为何这药却不见少呢?” 倩娘微微颤抖,勉强笑道。 “民女,民女也怕这来历不明的药有危险,所以才,才一直没有敢服用。” “可是,本官刚刚打开之时,这药的确是用过的,正是方才你服下去的药量。” 林夙雪笑着说道,“你该不会是要说,恰好昨晚就服用过吧?” 看着那看透一切的,如琥珀般的眼瞳,倩娘硬着头皮点头。 林夙雪起身将胭脂盒交给司画,收起脸上的笑,厉声道。 “大胆倩娘!竟敢勾结妖物将鬼市之物带到人间!” “来人!将她拿下!” 尹青生忙称是,将人带回县衙。 其他花娘在听到鬼市之后便都心生惧意,见倩娘被抓后,也不由惶惶。 李环儿也是心中害怕,连忙澄清道。 “大人,我们可不知道什么鬼市的东西,还请大人高抬贵手,饶了我们吧。” “李管事不用害怕,此事与楼中其他姑娘们没有关系。” 见她果真没有追究她们的意思,众女子这才放下心来。 待离开媚香楼后,林夙雪脸上越发凝重。 “你怀疑,微生兰的死?” 第16章 桥边诡声 何素心问她,林夙雪点头道。 “陶舒雅的死与微生兰的死有太多相似之处,唯一不同的就是,一个是毒死的,而另一个却是被沉塘而死。” 都是在袁莱有了新欢之后,都是与小厮通奸,都是被袁莱抓得正着。 “还有还有。” 司书补充道,“都在事发之前与袁莱吵过架!” “诶。” 王林提醒道,“书姑娘忘了,据奶娘所说,微生兰可没有与袁莱吵过架。” “是啊,别说吵架,微生兰对袁莱极为冷淡,对于他寻花问柳的行为更是不曾过问,根本不是袁莱所说那样。” 司画点头道,何素心忽然开口。 “你们可别忘了,那个疯癫的妇人。她说,在微生兰事发之前,袁莱的确与她吵了一架。” 王林“诶”了一声,颇为不以为然。 “那个老妇人是微生兰的奶妈,自从微生兰死后她便疯了,一个疯子说的话哪里能当真?” “也不尽然。” 温时安道,“有时候往往一个人看似疯癫,可是他说的话却很有可能是真话。” 何素心点头赞成,“从医学上来说,一个意识不清的人,所记得的事往往是他心中最惦念的。” 邵鸣玉心中忽闪过一道亮光,急切道。 “你们还记得,那个疯妇说了什么?” 『不!夫人不是服毒自杀!是被下毒害死的!!大人!你要为夫人申冤报仇啊!!』 “她说,夫人不是服毒自杀,是被下毒害死的!” 司书不由眼睛一亮,“她说的夫人并不是陶舒雅!” “是微生兰!” 司画惊呼,王林也觉心中一震,不由看向林夙雪。 “难怪大人令琴姑娘他们去打捞微生兰的尸体,原来早有所怀疑!” 「呃,倒也没有。」 她让司琴司棋与桑落新丰他们带着衙役去打捞尸体,只是觉得微生兰的死也许并不像袁莱所说那样。 毕竟,据府中老仆所说,微生兰心中只有燕知春,婚后对于袁莱很是冷淡,无论袁莱做什么她都不在意。 更不可能因为他与青楼女子交好,她便因为妒忌而与小厮通奸来报复他。 但,当年除了袁莱,还有很多丫鬟小厮也亲眼见到了微生兰被捉奸在床。 所以,林夙雪便怀疑微生兰之死也许另有隐情,这才令人去打捞尸骨,想从骸骨上看看有没有线索。 林夙雪轻咳了一声,面色如常道。 “既然这毒来自鬼市,我们只能到鬼市去找一找线索了。” “鬼,鬼市?” 王林结结巴巴道,“那地方真的存在吗?大人,听说那里都是妖魔鬼怪!” 林夙雪点头,“不错,鬼市很危险,凡人入内,便会被鬼怪吞噬。” 王林骇得脸色一白,“大人,还是别去了。” “您身份尊贵,若是在这儿出了什么事,下官,下官如何向陛下交代?” “而且,那个媚娘也吃了药,却没事啊。会不会,陶舒雅中的根本不是这个毒?” 林夙雪却笑了一下,“王大人,你在质疑何大人的判断?” “不不不!” 王林连忙摆手,“只是,媚娘吃了之后的确没什么中毒的迹象嘛。”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种毒,一定需要加入什么东西才会起效。” 何素心肯定道,但王林说的也有道理。 “绮月,王大人说得对。鬼市那么危险,你若是去了,出了什么事,那可怎么办?” “这里除了我,你们谁也不能去。” 林夙雪微微眨眼一笑,“放心吧,我有「护身符」,不会有事的。” “可……” 何素心还想说什么,便见尹青生骑着马快速奔来。 “大人!六郎咬伤了狱卒闯进了死牢!” 几人心下一惊,林夙雪忙问道。 “袁绥之呢?” “袁绥之被六郎救走了!” 「倒是小瞧它了。」 林夙雪拧眉,“司书司画,你们随尹捕头速速将人抓回来!” “是!” “完了完了!” 王林急得直跺脚,“袁绥之被狐妖救走了,这下指定是抓不回来了!” “王大人的脑子莫非真被妖术所伤?” 邵鸣玉冷笑道,“昨日大人已经将狐妖内丹取出,它现在充其量也只是一个开了灵智的狐狸罢了。” 王林尴尬一笑,“下官忘了,忘了。” 见王林笑得比哭还难看,林夙雪与何素心对视了一眼,嘴角皆抑制不住地上扬。 “既如此,抓捕袁绥之便交给王大人。” 林夙雪严肃道,王林忙点头保证。 “下官定不辱命!” “你还是要去鬼市?” 邵鸣玉拧眉,林夙雪点头道。 “肯定啊,这东西既是从鬼市流出来的,必然有卖家买家,卖这东西的人,也一定能给我们有用的线索。” “我陪你一起去,鬼市太危险了,我得保护你。” 知道她打定了主意便不会改变,邵鸣玉只能跟她一起去。 林夙雪微微挑眉,“你保护我?邵大公子,到了那可是我保护你诶!” “少废话,你不让我去,你也别想去。” 邵鸣玉双手环胸,抱着刀勾唇一笑。 “在这,你可斗不过我。” 知道他的牛脾气,林夙雪只能妥协。 “好吧,到时候你可要跟紧我。否则,你要是喂了鬼,那可不关我的事哦。” “啰嗦,走吧。” 看他酷酷的转身就走,林夙雪暗骂装货,与温时安何素心说道。 “温大人,你与素心再到袁家看看,也许会有其他发现呢。” 温时安点头,他正有此意。 “公主,你们万事小心。” “我会的,走了。” 看着他们一前一后往馆斜街而去,何素心虽然担忧,也只能按耐住,期盼他们此行顺利。 —————————— 鬼市。 林夙雪一踏足这里便感受到浓烈的阴气,此地鬼怪妖魔数不胜数,妖气鬼气冲天,让本就看不出来天色的天空黑压压地。 就像有人在头顶张开了一张无边无际又密不透风的黑网,翻滚的黑气中不时穿过几道银光,好像随时要劈下来。 望着前方悠长的石桥,那石桥周围同样黑气弥漫,看不清下面是什么。 桥的尽头闪烁着森绿的幽光,黑影幢幢,就好像通往地狱的奈何桥。 二人对视了一眼,刚要踏上石桥,忽听角落里传来幽幽声响。 “二位且慢。” 那是一个苍老的,幽远的声音。饶是他们二人自小胆子大,也不免被吓了一跳。 往声音处看去,任凭他们睁大了双眼,也只能看到一片看不透的黑暗。 “前面是鬼市,凡人入内可是要被撕碎的,连魂魄也剩不下。” 邵鸣玉定了定神,“我们知道。” “知道还来?!小子,你不怕死吗?!” 随着这声音的咆哮,迎面而来的烈风吹得他们睁不开眼。 “怕有何用?” 邵鸣玉大声道,那风忽的小了,又听那声音道。 “哦?如此说来是有人逼你来的了?” “那倒没有。” 邵鸣玉将脸上发丝撸到脑后,瞥了眼正胡乱整理发丝的少女,撇嘴道。 “我们是来查案的,还请前辈行个方便,让我们过去。” 那声音“咯咯”笑着,林夙雪忽觉有一只冰冷的手放在自己肩头。 “这小女娃倒是可以进去,只是你,这样进去只是送死罢了。” “那不成!我得跟她一块儿去!” 邵鸣玉摇头,“就她这细胳膊细腿的,脾气还差,要是去了指定会被欺负。” 「你个死邵鸣玉!还说我脾气差?呵,也不看看你自己。」 林夙雪翻了个白眼,知道这个女子对自己并无恶意,笑吟吟地开口道。 “前辈,你既然现身阻拦,必定有化解之法。” 那女子又笑了笑,声音时而苍老如垂垂老妪,时而清脆若二八少女。 “小丫头,你很聪明嘛。” 林夙雪忽觉手中一沉,再去看时,手中已多了两张面具。 “入鬼市的皆戴着面具,切记,在离开之前莫要摘下面具,莫要暴露身份。” 女子的声音渐渐远去,再也听不到了。 林夙雪心中道谢,将另一张面具交给邵鸣玉,二人戴上面具便踏上石桥往鬼市而去。 …… 翠林湖边,百姓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好几圈,皆伸长了脖子望向湖边。 “诶诶!又捞出来一块!” 一男子高声道,而桑落将捞上来的骨头放在岸边,便再次潜入湖底。 湖边三三两两歇着一些浑身湿透的捕快,待身子暖和些后,便又起身潜入水中。 司琴辨认过骸骨后,将其摆放好。 “这都两个时辰了,怎么一副骸骨还没凑齐啊?” 一高个男子低声道,身旁好友不由“啧”了一声。 “你也不想想,这都过去十年了,人早就化成白骨了,也不知有没有被水冲到其他地方,或是被鱼吃了,哪那么容易找到啊?” “说得也是,不过好端端的,干嘛打捞尸骨啊?” “你没听说啊?” 后面一书生道,“今儿袁莱的继室也死了!” “诶呦!这袁莱克妻啊!” “啧,克不克妻是另一回事儿,主要是蹊跷。” 一妇人低声道,“微生兰死得便古怪,说是病死的,可都知道那是沉塘死的。” “微生家可是书香门第,若说微生兰偷人,我是第一个不信。” 第17章 碧落黄泉 “兰娘闺中便沉静,很少说话。嫁了人后更是一年到头鲜少出门,袁莱可不是个安分的,但兰娘硬是没与他闹过。” “就她那性子,说她偷人,哼,反正我是不信。” 妇人冷笑着看向湖边中官差,心中不觉热血沸腾。 “依我看,兰娘的死必定有问题!要不然钦差大人也不会让人捞尸骨!” “有道理。” 其他人也不由点头附和,就在此时,有人高呼道。 “头颅找到了!!” —————————— 鬼市内,林夙雪与邵鸣玉挨个药铺进去打听,终于有了线索。 一蛇妖吐了吐信子,将药粉卷入口中,砸吧着嘴点了点蛇头。 “不错,这碧落黄泉正是我做的。” 二人心中一喜,林夙雪忙追问。 “店主可还记得,这碧落黄泉都卖给了谁?” 蛇妖咧嘴一笑,竖瞳审视着面前戴面具的少女。 “鬼市的规矩,不得泄露买家身份,你,怎会不知?” 危险的气息让邵鸣玉攥紧了手中刀,林夙雪却依旧笑吟吟地。 “是吗?世事无绝对,店主何必唬我?” 看她气定神闲的模样,伸出的蛇牙这才收回,蛇妖微微一笑,腰身一扭,妖娆地趴在柜台上靠近林夙雪。 “姑娘倒是懂行的,不错,鬼市的确有此规定。但,凡事总有例外嘛。” 林夙雪心道果然,示意邵鸣玉给钱。邵鸣玉自然也瞧见了一旁正交易的几人,暗道这鬼市竟也用金银。 金元宝拿出后,蛇妖微微一笑,指尖一勾,那金元宝便落在他掌心。 “这碧落黄泉是毒,但,这投毒的方法却不一样,且只能用给女子。” “如何使用?” 林夙雪问道,蛇妖暧昧一笑,看了眼邵鸣玉,又往她脸前凑近了些。 “倘若你的心上人已有所爱,你若想除去她,让你的心上人对她彻底厌恶失望,便可以用到这毒。” “届时,只需你吃下这药,再与他欢好。这毒便会进入他的体内,到时候,他与所爱再行房事,这毒,也就留在了她的身体中。” 说到此处,蛇妖忽的咧嘴一笑。 “此毒入体,那女子便会如中了烈性春药一般,随便就会拉着哪个男人上床。任她是三贞九烈,也会成为□□。” “只是,一旦有男子精水入体,她便会毒发。” “不出半个时辰,她肚子里的心啊,肝啊,肺啊,通通都会化作血水。” 蛇妖咯咯一笑,神经质地抱紧自己扭动着蛇身。 “到时候,别人也只以为她是被发现了与人私通,羞愧之下服毒自尽。” “这不仅除去了她的性命,也让她在你心上人的心里,烂得彻底。” “哈哈哈哈哈哈,小娘子,是不是很妙啊?” 林夙雪气得微微颤抖,无视它乱扭发癫的模样,追问道。 “这药你都卖给了谁?” 蛇妖咬着尾巴尖痴痴一笑,林夙雪可以肯定,她在他眼中看到了粉红泡沫。 “那是一个十分俊美的狐妖。” “狐妖?” 林夙雪诧异,与邵鸣玉对视了一眼,又问。 “是在什么时候?” 见蛇妖妖娆地抱着尾巴扭动,林夙雪嘴角一抽,又问了一遍,蛇妖这才道。 “是在十年前吧。” “十年前?” 林夙雪疑惑,“他买了多少?” 蛇妖妩媚一笑,“他虽然俊俏,却没有银子,不过我嘛,也不是非要银子不可~” “那夜过后,我给了他一次的量。” 蛇妖嘤咛一声,倒在柜台上,扭动着腰身去蹭桌角。 “我本想着,他还会再来找我,可惜了,之后便没再见过他。” 邵鸣玉将林夙雪拉开,挡住她惊奇的视线,冷下脸问道。 “这段时间可有人来买?” 蛇妖喘息着,媚眼如丝地望着面前冷脸的少年。 “有啊~” “是谁?” 林夙雪从他背后探出脑袋询问,又被邵鸣玉按了回去。 “是一只蛇妖呢~唔~” 邵鸣玉按耐住想要砍蛇的**,又问起那蛇妖。 面前忽然白光一闪,扭动的半人半蛇变成了一衣衫不整的男子。 男子拧着腿,笑吟吟地望着邵鸣玉道。 “她可是一个很强壮的蛇妖,雌性中的雌性~” 男子说着,还可惜地舔了舔唇。 “也是我不争气,才弄了几次,便肿了这些时日,碰也不敢碰呢。” 邵鸣玉先是一愣,待反应过来之后便觉额头青筋直跳,恨不得立马带着人离开这地方。 “那蛇妖是何模样?” 男子却笑着摇头,“这我不说,我只能告诉你们,她漂亮极了,我想没有蛇不喜欢她。” 「真是一堆废话!」 邵鸣玉暗骂浪费时间,拉着林夙雪便离开了柜台。 就在二人离开店铺之际,林夙雪忽然听到身后男子说道。 “小娘子,你很特别。” 林夙雪下意识扭头看向他,却见那张雌雄莫辨的脸上挂着神秘莫测的笑意。 “你要,当心呢。” …… “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幸好我跟着你来了!” 邵鸣玉一脚踢在树上,想到那不知羞耻的蛇妖,便觉心中火大,恨不得将它砍成肉酱丢在湖里喂鱼。 林夙雪莫名其妙地看了眼发癫的少年。 “这次收获颇丰,真的没白来。” 邵鸣玉冷笑,抱着刀白了眼远处那间商铺。 “既然知道了这些,那我们也该回去了。” 林夙雪点头,二人刚要离开,忽见角落里一不起眼的小商铺里隐约有光闪过。 “等等。” 林夙雪拉住邵鸣玉衣袖,“我想去那看看。” “你去那儿干嘛?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这里让我很不舒服,总感觉怪怪的,像有事要发生。” 邵鸣玉自从进入鬼市便一直有这种感觉,所以他一直很焦躁,此刻更是感觉所有耐心都在那蛇妖面前用光了。 看他皱着眉的确不太舒服的样子,林夙雪只能点头。 “那好吧,我们先回去。” 但二人刚一走动,便被一阵风卷了过去。 邵鸣玉忙反手抓住林夙雪的手,待落地后,才发现这正是刚刚发出金光的铺子。 握紧手中的刀,邵鸣玉警惕地望向四周。 “什么人?!出来!” 但是周围却无人应答,二人面面相觑,正待要离开,却被那古怪的风再次带着卷了回去。 如此几次后,二人也知道是有人故意要将他们留在这。 林夙雪按住衣襟下的玉锁,这玉锁并未发出警示,想来这店主并无恶意。 “前辈既将我们请过来,不会是要与我们玩捉迷藏吧?” 林夙雪扬声道,忽听周围传来一阵笑声。这声音清脆稚嫩,对方像是个小孩子。 二人对视了一眼,下一瞬便有一女孩跳过书架落在林夙雪面前。 “你好香啊。” 女孩嗅了嗅,望着林夙雪痴痴道。 看她行踪诡异,邵鸣玉迅速拔刀拦在她面前。 “你是什么人?!” 女孩不理他,身形一闪,又出现在林夙雪身后。 “啊——” 林夙雪感受到有一只手碰到自己后腰,紧接着那女孩便被她身上的金光打飞。 女孩从墙里爬出来,不在意地擦了擦嘴角鲜血,痴痴地望着林夙雪。 “你真的好香啊。” “可以给我吃一口吗?” 此话一出,周围顿时闪过一阵强风。 邵鸣玉左手一捞将身后的林夙雪护在怀里,右手持刀,死死盯着那迎风不动的女孩。 见她眼瞳空洞,好似没有灵魂一般,林夙雪按住邵鸣玉的右腕,凑到他耳边道。 “她好像是傀儡人,别紧张,她伤害不了我们。” 似乎听到了他们对话,女孩歪了歪脑袋。 “咦?你怎么知道?” “不管了,那不重要。” 女孩忽然咧嘴一笑,空洞的黑瞳直勾勾地盯着林夙雪。 “姐姐,你真的好香啊,你让我咬一口吧。” “什么鬼东西?!待我杀了她!” 邵鸣玉咬牙,抬手就要攻向女孩,却被一股力道阻止。 那是一道看不见的力量,正死死地抓着他的刀,邵鸣玉大惊。 “年轻人,不要那么冲动嘛。” 一个长着蝴蝶翅膀的男子忽然出现,看他一身粉衣,模样看着像个老人,但声音却是清脆的少女声音,组合在一起格外诡异。 “这小丫头缺颗心,说话也不过脑子,虽然她有脑子,却跟木头没什么两样。” 男子笑呵呵地抱起女孩放在一旁桌子上,这位置离林夙雪近,女孩也就乖乖坐着,仰着头看她。 林夙雪看了她一眼,扭头询问。 “前辈,为何将我们带到这里?” “不是我把你们带过来的,是你们自己来的。” 男子的话刚落,邵鸣玉便斥道。 “胡扯,分明是那阵怪风将我们带过来的,还不让我们出去。这难道不是你搞的鬼吗?” 男子也不生气,依旧乐呵呵地道。 “你们可以不信,但的确不是我做的。” “那我们要如何离开?” 林夙雪问道,男子正给女孩扎着辫子,头也不抬道。 “只要你们在这里找到那件将你们带过来的物件,自然就能离开。” “物件?什么物件?” 林夙雪奇道,男子抬起头,神秘一笑。 “小姑娘,你相信命数吗?” 国庆快乐呀[撒花][撒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碧落黄泉 第18章 藤蔓之内 看她不答,男子又说道。 “这里的每件物品都有它的主人,这是早在千万年前便已经定好了。” 男子的脸在烛光下明明灭灭,黝黑的眼瞳看着你时,仿佛要将你的灵魂也吸进去。 “时间到了,它们自会找到自己的主人。” “命数如此,谁也逃不了,逃不了。” 林夙雪望着那片漆黑,恍惚间好似看到了什么,忽的右手被人用力一拉,这才回过神来。 长刀“唰”的一声指在男子面前,邵鸣玉死死盯着含笑的男子。 “你想对她做什么?!” 男子乐呵呵地摇头,好像面前根本不存在这把威胁性命的刀。 “我什么也不做,年轻人,别紧张嘛。” 邵鸣玉冷笑,一刀便劈了过去。 男子的头颅咕噜咕噜滚了下来,却没有流一滴血。男子叹了口气,脑袋在地面打了个转。 “凡铁是伤不了我们的。” “还有啊,我都告诉你了,别冲动别冲动,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男子的身体依然稳坐在椅子上,双手依旧不停地扎着辫子,但脑袋却在角落里说话。 这诡异的场景饶是邵鸣玉也觉头皮一麻,下意识地便又挥刀砍了过去。 很快,男子便被他看得七零八落,女孩困倦地打了个哈欠,顺手捡起滚在手边的小臂。 于是,不大又昏暗的店铺内有了这样诡异的场景。 一个持刀少年正挥刀行凶,那被砍的男子肉块骨头满天飞,一**岁的女孩正勤快地捡起落在身边的骨头肉块。 林夙雪揉了揉脑袋,拉住气急败坏的邵鸣玉,安抚道。 “你歇会吧,你是砍不死他的。” 邵鸣玉烦躁地瞪着正一点点恢复的男子,不死心地还要再砍,可手里的刀却寸寸碎裂开。 “这……” 二人都傻了眼,男子扶着脑袋在脖子上转了转,只听“嘎巴”一声便恢复如初,见此好心解释道。 “这凡铁伤不了我,却会被我所伤。” “你!” 邵鸣玉气得咬牙,男子笑呵呵地摆了摆手。 “别急别急,你到里面找找,也许另有所获呢。” 林夙雪也拉了拉邵鸣玉,低声道。 “我们进去看看,反正他也伤害不了我们。” 想到方才被金光弹飞的女孩,邵鸣玉点头,拉着她远远避开男子进入里间。 —————————— 密林之中,袁绥之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看他跌坐在地上喘息着,六郎急得团团转,咬着他的衣角示意他继续跑。 “六郎,我,我真的,真的跑不动了,歇,歇会儿吧。” 袁绥之擦着脸上不断冒出的汗珠,只是气还没喘匀,六郎便听到了追来的马蹄声,忙“吱吱”叫着催促袁绥之快跑。 性命忧关,袁绥之只能跌跌撞撞钻入林子,此时已将近黄昏,黑暗已在不知不觉间悄悄漫过山间。 “站住!” “袁绥之!” 司书司画远远便瞧见袁绥之跟着六郎钻入林子深处,厉声喝止也不能阻止。 “二位姑娘,前方林子马匹难行,只能徒步追赶了。” 尹青生拧眉道,见此,司书司画纵身越过马背往林间而去。 心中对她们的轻功越发敬佩,尹青生高呼一声带着一众衙役跟上。 袁绥之跟着六郎钻过一处藤蔓,本以为是山洞之类的藏身之处,没想到却别有洞天。 四周石壁上镶嵌着水晶玉石,洞窟内五光十色烟雾缭绕,竟恍若神仙居处。 袁绥之心中正诧异,隐约听到洞外传来说话声。 “奇怪,怎么不见了?” 司书疑惑地四处张望,她们轻功不弱,而袁绥之又是一文弱书生,眼见他跑过来,怎会跟丢了。 注意到不远处垂在山壁上的藤蔓,密密麻麻,就好像整块石壁都是这藤蔓长成的。 二女对视了一眼,皆拔出剑,警惕地靠近。 但是她们掀开藤蔓,却不见有什么洞口。二人茫然对视,皆觉得有些奇怪。 司画忽灵光一闪,低声道。 “六郎是狐妖,此地极有可能有什么阵法或妖术障目。” 司书点头,二人小心用剑试探,果然在一处石壁上发现不对。 看着没入的剑尖,二人一喜,往前一跨果然进入了一处山洞。 见这山洞内浓雾弥漫,二人忙屏息凝神。听到远处传来的水声,司书司画对视了一眼,攥紧剑悄声入内。 四周烟雾缭绕,司书司画看不清脚下,也不知六郎是否潜伏在暗处。 察觉到一阵风扑来,司画侧身一避,紧跟着剑尖一挑,虽没有刺中,却察觉到狐狸的毛发落下。 之后,便再次陷入沉静。司书司画不敢掉以轻心,知道六郎就在附近,正等着将她们一击毙命。 很快,二人便察觉到一道疾风扑来。不消分说,二人一前一后配合得到,虽看不清周围,但她们却好似并没有受到影响。 很快,六郎便被刺伤。 “六郎!” 袁绥之低呼,司书耳朵一动迅速纵身抓去。 那正是袁绥之所在的位置,六郎顾不得后腿疼痛,飞扑而去,就要咬上司书手腕。 “咻——” 箭矢破空而来的声音极速逼近,眼看便要刺穿六郎头颅,一道黑影闪过,“咔吧”一声脆响,箭便被打转了方向。 司书挥剑一斩,迎面而来的箭便一分为二落下。 随着黑影出现而来的风将周围烟雾吹散,司书司画这才看清那黑影是何模样。 那是一个身披黑纱的女子,容貌妖艳,又带着危险,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警惕。 她正抱着六郎,看也不看她们二人。 “诶呀~怎么受伤了?” 女子檀口微张,好似十分诧异。仔细打量过六郎后,细眉微蹙。 “你的内丹怎么不见了?” 六郎挣扎着想要跳下来,却被女子箍在怀里动弹不得。 「这女子必定也是妖物。」 司书司画望着女子心中不由越发警惕,女子看了眼紧张的袁绥之,又看向她们。 “哦~我说呢,单凭这两个人类女子怎么可能将你逼到这里,原来是因为他啊。” “灵姬,你帮我杀了她们。” 六郎说道,灵姬妩媚一笑,伸手点了点它的鼻尖笑着询问。 “帮了你,我有什么好处呢?” “你不是一直想要我的内丹吗?杀了她们,我就给你。” 灵姬噗嗤一笑,“你当我是傻子呢?你的内丹若在你这,你又怎会沦落到这步田地?” 六郎且笃定道,“你若帮我,不但能得到我的内丹,还有一道成仙之法。” 看他认真的模样,灵姬心中一动,看向司书司画。 “你骗我,若你有这办法,又怎会不自己用?反而内丹也被夺了?” “信不信由你,若再耽搁,错失了良机,你可别后悔。” 六郎淡淡道,就在司书司画准备逃离之时,一道厉风卷着她们便抛上空中。 司画勉强搭箭准备射向灵姬,又想到这箭射出极有可能又会飞回攻击她们,这才只能放弃。 看不见的手死死扼住她们咽喉,任凭她们如何挣扎也无法摆脱。 眼看二人便要丧命于灵姬之手,一道金光劈来,直朝灵姬而下。 灵姬眼瞳一缩迅速闪身避开,这金光危险至极 ,她已是修炼千年的蛇妖,竟险些没有躲开。 见到忽然出现的少年男女,灵姬不由眼眸一眯。 「这二人身上灵气浓郁,定不是普通人。」 视线在少年手中的雁翎刀上一转,心中愈发忌惮。方才打来的金光正是这少年手中神兵所致,灵姬将视线落在他身旁少女身上,眼底闪过惊诧。 「原来如此,六郎所说的机缘,想必就是她了。」 灵姬在观察她的时候,林夙雪也在审视着她。 「这蛇妖竟有千年道行,不知道邵鸣玉能不能应付。」 二人四目相对,邵鸣玉眼眸微眯。 「小看我?」 邵鸣玉冷哼,攥了攥新得的神兵纵身攻向灵姬。 危险的金光迎面而来,灵姬不敢小觑,忙挥鞭抵挡。 缠上刀身的鞭子漆黑如墨,却带着幽幽绿光。邵鸣玉仔细一看,发现那是一条骨鞭。 虽不知是什么妖骨所制,但他却能看出奇毒无比。 趁着他们二人交手之际,司书司画迅速上前将袁绥之捆了。 六郎还想救人,林夙雪眼疾手快地掷出捆妖绳将其制服。 见她竟还有捆妖绳,灵姬心知他们不好对付,自己又不是邵鸣玉的对手,于是便闪身消失得无影无踪。 邵鸣玉右腕一转,惊喜地打量着闪闪发光的宝刀,暗叹果然是神兵利器。若非还有外人在场,他可要抱着这宝刀好好试试手。 就在尹青生等人抓耳挠腮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追时,不远处藤蔓处竟钻出几个人影,一看正是林夙雪等人。 看他们已经将袁绥之与六郎擒获,不由有些无措。 “大人,我们……” 知道他们肉眼凡胎认不得妖术更不可能是妖物对手,林夙雪也无心追究他们办事不力之责。 一行人回到县衙,司琴司棋等人也恰好返回。 “如何?” 林夙雪询问,司琴司棋摇头。 “只捞起一具骸骨,依属下所看,是具男尸。” 第19章 湖底藏尸 “不见微生兰的骸骨?” 林夙雪诧异,司琴点头。一众捕快与桑落新丰将翠林湖翻了个遍,却还是不见微生兰哪怕一块骸骨。 “这就奇怪了,难不成,当年微生兰沉塘后并没有死?逃走了?” 王林咦了一声奇怪道,林夙雪深深望着地上的骸骨,沉声道。 “不,微生兰必死无疑。” 虽不知她为何如此笃定,但王林却相信她所说。 “可是,若微生兰已死,她的尸骨到哪里去了?总不可能一块也捞不上来吧?” 这件事的确奇怪。 林夙雪看了看天色,虽有些暗了,却还算早。 “我要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行人浩浩荡荡跟着林夙雪返回翠林湖,晚霞之下,整片湖水都映出醉人的粉紫色。 林夙雪直直望向水下,似透过这湖水看到最深处。 看她一言不发地盯着湖面,王林与尹青生等人面面相觑,皆不明所以。 片刻后,林夙雪扭头看了眼围观的百姓,与邵鸣玉使了个眼色。 邵鸣玉点头,扬声道。 “钦差查案,闲杂人等速速回避!” “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不让我们看了?” “这钦差怎么……” “……” 百姓们虽不明真相,但面对官府驱赶,只能不情愿地离开。 待百姓散了,王林刚要询问,便见邵鸣玉摆了摆手。 “下官也要走啊?” 王林茫然地指着自己,邵鸣玉“啧”了一声。 “你脑袋里进水了?那些百姓定然会有人偷看,你令人守在周围,不得让他们靠近。” 面对他的嫌弃,王林一噎,只能悻悻点头,与尹青生使了个眼色。待捕快散开后,邵鸣玉这才返回。 见林夙雪似心情不错,邵鸣玉不由疑惑。 “究竟怎么回事?” “也是微生兰的机缘,她的尸身被一鱼妖所救,虽已过十年,却仍不腐不朽。” 邵鸣玉诧异,“鱼妖?这湖中竟有鱼妖?” “公子,这湖的确很深。” 桑落忽然开口,“这湖底有一处石林,周围竟有气流围绕,我等不敢靠近。” 林夙雪点头道,“正是如此,那石林中有一修炼百年的鱼妖,微生兰的尸身就在她那里。” “又有妖?” 王林瞪大了双眼,短短两日,又是女鬼又是狐妖,如今又多了个鱼妖,当真令他脑瓜子嗡嗡直响。 “既是被妖物所占,这可如何是好?” 司棋轻哼一声,“王大人,我们公主本事大着呢。区区鱼妖,又何足为惧?” “司棋。” 司琴拧眉低斥,“王大人面前不能如此无礼。” 王林忙陪着笑,“哪里哪里,棋姑娘率性,下官很是欣赏,很是欣赏。” 看他讨好谄媚的模样,司棋暗自撇嘴。 林夙雪与邵鸣玉低声道,“你且将她逼上来。” “我?” 邵鸣玉疑惑,林夙雪微微挑眉,看向他手中的刀。邵鸣玉顿悟,左手握着刀鞘一转,真气打在湖面激起阵阵浪花。 说也奇怪,纵是武林高手,这一击也只是在水中炸起几道丈许高的浪花,而邵鸣玉这一击,竟地动山摇,好似有什么破土而出一般。 一道黄影破水而出,竟稳稳立于水面。 “何人扰我安宁?!” 见那是一黄衣少女,面容可爱,丝毫没有邪气。王林胆子瞬间大了起来,三两步上前怒斥道。 “大胆鱼妖!你为何藏匿微生兰尸身?!还不速速还来!” 鱼妖没理他,先是忌惮地看了眼邵鸣玉手中的刀,又看向一旁的林夙雪。 鱼妖身形一闪已消失在湖面,再一眨眼,便已出现在林夙雪面前。 微微福身,鱼妖紧张道。 “我没有恶意,我只是不忍恩人尸身毁于淤泥之中,所以才将她安置于家中。” 林夙雪看她虽为妖却灵气逼人,眼眸清凉,实为善良之辈。 “你称微生兰为恩人?这是为何?” “十三年前,我为蛇妖灵姬所伤,灵姬想取我内丹,恰好六郎出现引走了灵姬。” “我虽免于一死,却也重伤化作原型,困于浅滩无法返回湖中。” “就在我以为自己难逃一死之际,恩人带着幼子探亲回来路过此地,便将我放回水中,我这才化险为夷活了下来。” 鱼妖微微叹息,“恩人救我一命,我却无能为报。只能为她保留尸身,稍作弥补罢了。” 听鱼妖这么一说,林夙雪终于了然。 「原来当年六郎被猎户所擒,是为了救鱼妖被灵姬所伤。」 想到后来种种,林夙雪不由唏嘘。 「果真是祸福相依,因缘纠葛。」 若无当日袁绥之放生之恩,六郎也不会困于魔障。 若非六郎善心搭救,鱼妖也不会左右为难,见六郎害死微生兰却无法制止。 恩人已死,她也不能报仇。可不报仇,她又对不起微生兰。 林夙雪叹了口气,“将她带上来吧。” “公主是要?” 鱼妖犹豫着询问,林夙雪笑道。 “为微生兰洗刷冤屈,还她清白,让害她之人,得到应有的惩处。” 鱼妖一喜,可想到六郎又不由踌躇。 “可,六郎毕竟也是我的恩人,我……” “你这鱼妖,着实偏颇。” 邵鸣玉冷笑道,“当年你已辜负了微生兰的恩情,如今还要帮那个害她性命之人?” “当然不是!” 鱼妖反驳,邵鸣玉翻了个白眼。 “微生兰同样是你的救命恩人,可是你报答了她什么?” “我……” 鱼妖哑然,邵鸣玉冷笑。 “如此厚此薄彼,微生兰当初便不应该救你,杀来吃好歹能填饱肚子。” 见他如此有侠义之心,林夙雪暗暗挑眉。 「这邵鸣玉嘴是坏了些,说的话却十分在理。」 鱼妖返回湖底后,邵鸣玉注意到林夙雪的视线,疑惑地看过去。 “看什么?” “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看你?” 林夙雪反问,邵鸣玉“嘿”了一声,还没开口,鱼妖便带着微生兰的尸体返回。 “是她!” 见到这微生兰的相貌,邵鸣玉不由一惊。 「她竟是扇中女鬼!」 司琴等人也瞧见了这微生兰的相貌,皆是诧异。 见他们好似都认得微生兰,王林不由疑惑。 “你们见过她?” 林夙雪收回视线,叹气道。 “不瞒王大人,本官偶得一扇,那扇中有一女鬼,记忆全无不明身世,与这微生兰生得一般无二。” 王林惊诧,“竟有这等事?!” 林夙雪点头,“本官本想解决了此案后再寻找有关那女鬼的过往,没想到,今日竟在这湖底见到了她。” “果真是微生兰?” 王林难以置信,林夙雪点了点头。 “那扇子本是路过橘洲时偶然发现,没想到,冥冥之中自有天定。” “公主说的,可是一把绣着五彩鸟的团扇?” 鱼妖忽然问道,林夙雪看向她点头。 “你见过?” “是的。” 鱼妖点头,“当年与恩人匆匆一见,正是端阳,天气炎热,恩人手中所执正是那团扇。” 王林微微沉思,听她们这么一说他倒是想起些事。 “下官曾听闻,这微生兰虽生于书香门第,却也有一手出神入化的绣功。” “那就是了。” 林夙雪点头,“那扇子很有可能便是微生兰所绣之物,她定是极喜爱此物,平日里常带在身边,扇子上沾有她的阳气,所以死后才会附身于此扇。” 几人恍然大悟地点头,邵鸣玉却有一事不明。 “微生兰为何什么也不记得?” 闻言林夙雪看了眼鱼妖,最后落在尸身上。 “那是因为微生兰魂魄不全,丢失了一魂一魄,所以才没有记忆。” 寻常人死后会有一魄留在尸身中,待七日回魂夜后才会彻底离开,跟随鬼差回到黄泉。 但微生兰死前极为痛苦,又遭那样的折磨,已是神魂崩溃。 林夙雪望着微生兰脖颈上的刀痕,眼眸微微一暗。 她被残忍砍杀后,心中怨气冲天,竟将自己的魂魄分离,封于残躯。 若人死后身体里尚有魂魄,便会化作鬼尸。鬼尸会找到杀害它的人,直到复仇之后才会离体。 但鬼魂一旦染上人命因果,便会很难投胎,需在地狱受尽折磨,方可解脱。 林夙雪看着保存完好的尸身,若非鱼妖用自己的内丹压制尸气,这尸身早就找去报仇了。 “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为恩人做些什么。只希望,她不要走上不归路,可以清白轮回。” 鱼妖低声道,林夙雪点头,笑道。 “多亏有你。” 这番言论让王林听得云里雾里,看微生兰尸身上的刀痕,不由道。 “这些定是袁莱所为!大人,你所料果然不错!” 想到那个连害三命的袁莱,王林便气愤不已,恨不得将他尽快绳之以法。 “大人,我们明日升堂?” 林夙雪呼了口气,摇头道。 “不。” “本官要连夜升堂!” …… “大人传我过堂?” 燕知春疑惑地看向尹青生等人,“不知,所为何事?” 尹青生看了眼屋内满眼担忧的燕夫人柳如沁与燕飞羽,摇头道。 “我等不知,只是奉钦差大人之命行事,燕大侠,请吧。” “爹……” 燕飞羽担忧地看着几人离开,与柳如沁面面相觑。 “飞羽,我们去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好。” 第20章 兰娘告状 “这是怎么回事啊?” “我还是第一次见晚上升堂的,这钦差也不知道在搞什么。” “嘿!袁绥之也在呢!” “咦?他不是被狐妖救走了吗?” “我听说,是钦差大人的护卫将人捉回来的!” “乖乖!这钦差大人身边都是能人啊!竟连狐妖也不是他们对手?!” “诶,那不是燕大侠吗?他怎么也在?” “那女子好眼熟,好像是……” “……” 听着外面吵吵嚷嚷的议论声,燕知春同样困惑地看向堂上。 此时已是戌正,天色早已暗了下来,唯有堂前悬挂的灯笼散发光亮。 但今夜的风莫名的大,将灯笼吹得摇摇晃晃,光影闪闪烁烁映着一众面无表情的衙役,越发令人心生敬畏。 林夙雪看了眼光影,与尹青生微微颌首。 “升堂!” 只听得两侧衙差高呼威武,杀威棒敲得砰砰作响,众百姓皆屏息凝神不敢再发一言。 待四下安静,林夙雪看向袁莱问道。 “袁莱,本官问你,你的发妻微生兰因何离世?” 袁莱一愣,不知她怎会问起微生兰。 “大人问这个做什么?这与陶舒雅一案并无关系……” “大胆!” 林夙雪厉呵,“公堂之上哪有你问话的道理?!” “本官问话,你回答便是!至于与此案是否有关,并不是你一言蔽之。” 袁莱微微抿唇,“微生兰是被草民沉塘而死。” “为何沉塘?” 林夙雪问道,袁莱看了眼堂上面无表情的少女,低头道。 “是她因妒忌报复,故意勾引家中小厮苟合。草民发现后,既悲愤又羞愧,一怒之下将她与奸夫一起沉塘。” “说谎!” 林夙雪厉呵,“带微生兰与崔成!” 话音一落,袁莱猛然看向她,对上那双好似看透灵魂的眼眸又忙低下头。 光影之下,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好似隐隐泛着金光,让他心中班不由自主地害怕。 「已经过去十年了,她为何会问起那贱人?难不成是发现了什么?」 袁莱紧张地攥紧掌心,又安慰自己。 「纵然她将尸骨打捞上来,十年过去也已经化作白骨,我还不信了,一个小丫头片子能查出些什么。」 悬着的心还未放下,袁莱便看到衙役抬上来的两张藤床,虽有白布遮盖,但知道那是两具尸体,他还是不自觉地心里直发毛。 “呀!” “那微生兰的尸体竟没有腐化?!” “真是怪事!十年了,崔成的尸体早已经化作白骨,怎么微生兰的依然像刚死不久?” “莫非,微生兰真有冤屈?” “我也听说过,说是人死了之后如果有怨气,尸体是不会腐烂的。” “对!我也听我阿婆说起过!看来,微生兰的死没那么简单!” “你们那都是迷信,天下间冤死的人多了去了,怎么没听过有官府说起这种事?” “……” 听着外面的议论声,袁莱只觉耳边嗡鸣作响。他直直地望着微生兰脖子上的刀痕,不自觉地冒起冷汗。 「怎,怎么会这样?!」 “嘭!!” 惊堂木忽然响起,吓得袁莱一抖,下意识便看向林夙雪。 对上她的眼眸,袁莱心中已有了不好的预感。 “何大人,劳烦你检验尸身。” 林夙雪淡淡道,何素心点头称是。 百姓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去看何素心手上的动作,见她拿起头骨又是擦拭又是灌水,摆弄得好似手中不是人骨一般。 胆子小的已经两股战战几欲跌倒,胆子大的兴致勃勃地瞪大了双眼。 “死者崔成,全身骨骼完好,无伤。我方才用热水自他脑门穴灌入,这纱布上却有沙石,崔成的确是溺死的。” 何素心将纱布交给衙役呈上堂,又指向另一具尸身。 “而这微生兰,面色发青,口唇青紫,十指皆呈乌紫,这是中毒之兆。” “除此,全身上下共有刀伤十七处,致命伤是脖子上这一刀。” 何素心微微招手,捕快迅速捧着一菜刀上前。 “这把凶器是我与温大人在微生兰的乳母手中得来,正是当年袁莱行凶之时所持凶器。” “经检验,与微生兰身上的刀伤相符,的确是凶器无疑。” 林夙雪点头,转向袁莱怒斥道。 “袁莱!你如何解释?!” 袁莱定了定神,“人不是我杀的!” “微生兰都已经死了十年了,尸体怎么可能还能如现在这般?!” “你的意思是,这尸体是本官伪造的,特地来诬陷你了?” 林夙雪冷笑道,袁莱不慌不忙,淡淡道。 “草民不敢,只是,这的确是不可能的。” 看他一副拒不认罪的模样,王林气道。 “已经有人指控你并且提供了凶器!” “王大人有所不知。” 袁莱看了眼身后跪着的妇人,冷笑道。 “这妇人早已经疯了,疯子的话岂能作数?” “你!” 王林气结,“分明就是你杀了微生兰!如今人赃并获,你还拒不认罪?!” 袁莱笑着反问,“草民敢问王大人,疯子的话岂可当做证词?” “这……” 王林哑然,下意识扭头看向林夙雪。 “如此说来,你不但说这尸体是假的,乳娘证词也不可信?” 林夙雪问道,袁莱淡然一笑。 “草民不敢质疑大人,但若要以此来逼草民认罪,虽死不能。” “很好。” 林夙雪笑道,“袁老板果然不凡。” 拿起手边团扇,林夙雪问道。 “你可认得这扇子?” 袁莱看了眼她手中的团扇,点头道。 “认得,这是微生兰生前最爱的一把扇子。” 说着,还瞥了眼身后的燕知春。 见燕知春似也认得这扇子,邵鸣玉不由看了看林夙雪,见她胸有成竹的模样,必然已经知道了什么。 “很好,你既然承认,那本官便请你见一个人。” 看她笑得诡异,袁莱心中不由发怵。 “不知是何人?” 林夙雪勾唇一笑,“你的发妻,微生兰。” 袁莱一怔,又笑道。 “大人说笑了,微生兰早已死去多年,便是有灵魂尚在,也已投胎转世,如何……” “别急啊。” 林夙雪淡淡道,看了眼好奇的一众百姓扬声道。 “本官在路过橘洲城时,在一个商贩摊位上见到了这把扇子。” “本官之所以将其买下,是因为在这扇子中寄居着一个幽魂。” 林夙雪看向脸色微变的袁莱,淡淡道。 “这幽魂很奇怪,死状凄惨,又无记忆,却独独爱袁记果子。” “并且,她能指出龙井茶酥当用雨前龙井最好,可见她对这茶果子十分熟悉。” 看了眼忽然望向她的燕知春,林夙雪又道。 “她也是身中剧毒,被利器砍伤,致命伤,同样在脖颈。” 话罢,一阵阴风刮过,众人只见那扇子中飞出一道虚影,正是微生兰。 “这兰娘的魂魄竟附在扇子内!” “十年了,她,她竟没有投胎转世?莫非,真有莫大冤屈?” “……” 正议论着,众人便看到微生兰的魂魄忽然飘至尸身旁。 林夙雪身前一道金光闪过,众人只见尸身上飘出什么东西钻入了微生兰魂体内。 霎时间四周风云色变,凄厉的鬼哭从四面八方传来,灯笼的光明明灭灭,终于“叭”的一声,彻底消失。 微生兰捂着脑袋痛苦地尖叫,再看向袁莱的眼瞳已赤红如血。 “是你!” “袁莱!” “是你杀了我!” “你杀了我!!” 女鬼周身阴风不断,嘶吼着就要扑向袁莱。 袁莱早已在看到微生兰现身之时已骇得面白如纸,此时见她鬼相毕露扑将过来,立即尖叫着连滚带爬地逃窜。 桑落新丰早已守在门口,见袁莱跑来,“唰”的一声拔剑拦住。 锐利的剑拦在门外,袁莱只能狼狈躲避着。 可是人就算跑得再快,也比不上身形缥缈的鬼魂。 数次袁莱都险些迎面撞上鬼爪,面对狰狞扑来的鬼相,袁莱一屁股坐在地上,只觉吾命休矣。 下一瞬一道金光闪过,袁莱颤巍巍地睁眼看去,面前横着的是一把古朴的雁翎刀。 “微生兰,大人自会为你做主,大堂之上,容不得你胡闹。” 邵鸣玉冷声道,见微生兰忌惮他手中的刀不敢往前,袁莱总算松了口气。 “微生兰,你的冤屈本官已经知晓,袁莱的罪责自有律法处置,公堂之上,本官定不会让你蒙冤莫白。” 林夙雪柔声道,微生兰望向她,顷刻间脸上血泪如注。 “大人,民妇冤啊!” 看着跪在地上啜泣的女鬼,王林吓得脸色发白。 随着微生兰的哭泣,周围更是阴风阵阵,鬼哭狼嚎之声不绝,好似百鬼都在为她鸣不平。 望着鬼相毕露的女子,燕知春几乎认不出她,看着她眼眶涌出的血泪,心中不由酸涩难平。 “兰娘……” 呢喃声落入微生兰耳中,她下意识以袖掩面,哽咽着低声道。 “燕大侠,我,我……” 燕飞羽看着那女鬼,心中既怜悯又伤感。 “她……” 燕飞羽看向柳如沁,见她眼中含泪,同样对微生兰的遭遇怜悯。 微生兰拭去脸上血泪,看向林夙雪道。 “大人,民妇要状告袁莱谋害发妻,草菅人命,谋夺财产!” 第21章 隐藏共犯 见她不敢再对自己动手,袁莱按下心中惊惧,大声道。 “胡说!” “分明是你与人通奸在前,持刀行凶在后!” 说着,袁莱连声道。 “是,草民的确是杀了她,可那,那是因为她先想要杀我的!” “那日我将她捉奸在床,她见奸情暴露,竟要将我除去!” “我实在太害怕了,这才会与她扭打在一起,以致失手杀人。” “大人!草民所言句句属实,还请大人明鉴!” 见袁莱反污自己,微生兰气得大叫。 “袁莱!你这卑鄙小人!” “你与陶舒雅早有私情,为除去我,你们竟给我下药!” “不但将我砍杀,还让我背负污名而死!” 微生兰泣道,“你不仅将我的嫁妆霸占,还纵容陶舒雅欺负我的绥之!” “他,他还那么小,你就任由陶舒雅打骂他,放纵家仆欺辱他,你!你简直不是人!” “你胡扯!” 袁莱梗着脖子反驳,但看了她的模样又恐惧害怕,所以扭过头看向林夙雪言之凿凿道。 “大人,这毒妇不但行为不检,还心狠手辣欲谋害亲夫!实在罪不可赦!” “她知道大人心善,故意谎言欺瞒大人,还望大人明辨真伪,除去这害人的恶鬼!为草民主持公道!” “袁莱!” 微生兰气得浑身发抖,“你如此颠倒黑白,当真目无王法,罔顾天理吗?!” 天理二字让袁莱微微一怔,从前他是不信有什么天理报应的。 可如今不但亲眼所见鬼怪之物,也听说了袁绥之一案中有妖狐所为,心中不免发毛。 “说得好!” 邵鸣玉赞道,见袁莱发愣,不由冷笑。 “袁莱,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倘若你能醒悟,也不算太晚。” “我……” 袁莱张了张嘴,看了眼低着头一言不发的袁绥之,心中百转千回。 「不,我不想死。」 「已经十年了,钦差大人手中必定没有证据。」 「单凭微生兰一面之词,定不了我的罪。」 「不错,倘若我不认罪,纵使是钦差又如何?证据不足,她杀不了我!」 心中稍定,袁莱直起腰身坦然道。 “大人,鬼怪之言如何可信?他们害人不成,自是百般陷害!” “还请大人秉公执法,若要草民认罪,自可拿出证据便是!” “你!” 邵鸣玉攥紧手中的刀,真恨不得一刀削去他那可恶的嘴脸。 “邵大人莫急。” 林夙雪看向他示意他安静,又看向隐隐得意的男子笑道。 “袁莱,你以为本官没有证据吗?” 看她丝毫不见慌张,袁莱心中一咯噔,可仔细想想的确没有留下什么证据。 “草民洗耳恭听。” 一副坦荡的样子让林夙雪发笑。 “袁老板,若是在陶舒雅死之前,本官的确一时找不出什么证据。” 见他微愣,林夙雪又笑道。 “色字头上一把刀啊,袁老板,若非你对倩娘许诺,她也不会将证据送到本官手中。” 闻言袁莱下意识扭过头看向倩娘,见她脸色发白,袁莱心中的镇定已是摇摇欲坠。 林夙雪拿出那胭脂盒,扬声道。 “这是一女子交给倩娘的,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除去她的眼中钉。” 见到那胭脂盒,王林不由问道。 “大人曾说,这是鬼市之物,想必鬼市一行收获颇丰。” 林夙雪笑着点头,“王大人所料不错。” “此毒名唤碧落黄泉,只需女子将毒服下,再与一男子欢好,这毒便能留在这男子体内。” “届时,他再与另一女子欢好,碧落黄泉便会在这女子体内发作,犹如中春药一般失去理智。” “但,她一旦与男子行房,碧落黄泉便会发作,不到一刻钟,五脏便会消融,最终痛苦而死。” 众人哗然,见倩娘已白面如纸地跌坐在地,便知钦差所言的确不假。 “想不到,这世上竟有如此可怕的毒!” “不但可怕,杀人更是悄无声息,让人察觉不到。” “我还以为,当年微生兰当真偷人了呢,原来,是中了这什么碧落黄泉的。” “诶!陶舒雅不是也是这样死的吗?!” “这么说,当年陶舒雅用此毒害了微生兰,如今,也同样死在了此毒之下!” “报应!真是报应啊!” “……” “碧落黄泉……” 袁绥之低声呢喃着,无人发现他垂下的眼眸中满是震颤。 “不,不……” 倩娘连连摇头,“不是我,不是我下的毒!” “陶舒雅,她,她是自己服毒,自杀的!” 少女睁大了双眼连连点头,不断重复着自己的话。 “不错,陶舒雅,她是,自己杀自己的。” “跟我,没有关系。不是我害死的!” 听着百姓的议论声,倩娘起身对着他们大喊。 “你们闭嘴!你们知道什么?!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在这里瞎说什么?!” “那贱人是自杀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看她神色癫狂,好似被刺激到了极致。 “哦?这么说你是不承认了?” 林夙雪淡淡问道,倩娘扭过头。 “不错!人不是我杀的!” “可是本官有证据啊。” 倩娘一愣,“什么,什么证据?” “这碧落黄泉是在你屋内找到的,当时你也承认了这的确是你的东西,此为物证。” 看着她惨白的脸,林夙雪眼眸微眯。 “而且,本官还有人证。” “谁?” 倩娘颤声道,她知道那蒙面女子不是普通人,否则不会有这鬼市之物。 但除了那女子,没有第二个人知道是她下的毒。 林夙雪还未开口,外面便刮起一阵强风。 那股风直逼公堂而来,桑落新丰见势头不对,迅速返回堂前。 “小贱人!!” “还我命来!!!” 随着那风的逼近,倩娘看到了一张可怖的面孔。 近在咫尺,带着森然的寒意。 倩娘尖叫一声就往袁莱身后躲,却被鬼爪死死扼住咽喉。 “小贱人!浪蹄子!!” “我杀了你!!” “我杀了你!!!” 邵鸣玉手腕一转,已持刀逼至女鬼身前。 “放开她!” “你!” 陶舒雅怒视着邵鸣玉,却又忌惮他手中的刀,只能愤愤丢开倩娘。 看着剧烈咳嗽的倩娘,陶舒雅冷笑着讽刺道。 “你以为杀了我,袁莱就会娶你过门了?你想做第二个我?哈,我告诉你!你不过是他消遣的玩意儿罢了!” 陶舒雅看了眼微生兰,随后跪在地上说道。 “大人,民妇承认,当年的确是我用碧落黄泉毒害了兰娘。” “但,袁莱他,并不是毫不知情。” “你!” 袁莱怒视着她,可对上她的脸,又吓得一抖。 那两个女鬼跪在一块,血红的眼眸,可怖的脸,正阴恻恻地望着他,他一扭头便看到这样的场景,心跳都吓得一滞。 看他吓得扭过头,陶舒雅冷笑。 “男人就他娘的会装!” “我决心要毒害兰娘的时候,的确瞒着他,我不想让他知道我是这样心狠手辣的女人。” “我自以为做的隐蔽,神不知鬼不觉,可万万没想到。” 陶舒雅指着袁莱狠狠啐了一口,“这个人,他做出一副全然不知的模样!” “既有人为他除去了心腹大患,又能得到梦寐以求的财产!” “而他只需娶我过门,便能清清白白地拥有这一切!” “他明明什么都知道,可是却装作一无所知!” “胡说八道!” 袁莱低着头怒斥,见他看也不敢看自己,陶舒雅讥讽一笑。 “装你爹呢?!” “要不是你他奶奶的天天在老娘耳边说,兰娘一死就娶我过门,我会去杀她?!” “可笑我也是个蠢的,直到过门后才发现这一切。” “大人,袁莱在霸占兰娘嫁妆后,便将她的衣服首饰都贱卖了,所以家中没有留下她的任何私人物件。” 陶舒雅知道他们一定查到了这些。 “那把扇子是兰娘最喜欢的物件,袁莱看了心虚,所以最早便卖了。” 说罢,陶舒雅冷笑着看向袁莱。 “但是你没想到,这扇子会落入钦差大臣的手中吧?而兰娘的魂魄就附在上面!” “这就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袁莱,你等着死吧!” 所有的事都被抖出,袁莱已是面如死灰。 “还有你!” 陶舒雅的脑袋转了个圈,直勾勾地望着倩娘阴笑道。 “小贱蹄子,老娘在地狱等着你!” “到时候,我扒你的皮,抽你的筋!!” 陶舒雅大笑着,周围阴风阵阵,将倩娘吹得跌坐在地。 见倩娘已被吓得面如金纸,筛子似的抖个不停。 “啪!!” “倩娘!你还不如实交代!!” 林夙雪厉呵,倩娘忽然大哭,捂着脸颤抖道。 “我认,我认了!” “是我用碧落黄泉害死了陶舒雅,是我……” 于是,倩娘便将如何找到灵姬,她又是如何将碧落黄泉交给自己如实说了。 「奇怪,这倩娘说,竟是她找的灵姬。她一个凡人,如何知道灵姬?」 林夙雪心中奇怪,她本以为是灵姬找到的倩娘,结果却截然相反。 “倩娘,你是如何知道灵姬,又是如何找到她的?” 第22章 锦蔟之下 倩娘不敢有所隐瞒,微微扯开衣襟,露出肌肤下的黑蛇纹身。 “民女是偶然间听闻有位蛇仙姑姑可以帮人实现愿望,当时,民女正不知该如何,如何除去陶舒雅,便想到了这个传说。” “于是,民女便按照传说中的法子召唤了蛇仙,果然见到了她。” “蛇仙将碧落黄泉交给我,告诉了我如何使用。” 林夙雪拧眉,本以为蛇妖的出现不过偶然,如今看来,这蛇妖是一大患。 看了眼微生兰,林夙雪询问陶舒雅。 “你手中的碧落黄泉又是何人所给?” 陶舒雅不由看了眼低着头的袁绥之,表情古怪道。 “是一只狐妖。” 见袁绥之微微颤抖,陶舒雅又道。 “我之前并不知道他是妖,也不知道他的身份。” “直到昨日,我在公堂上又见到了他,才知道他就是狐妖,袁绥之叫他六郎。” 微生兰一震,她在失魂时期的记忆尚存,当然知道袁绥之与六郎的事。 “不过,据我猜测。” 陶舒雅心中有些怜悯,可怜地看向微生兰。 “六郎是为了给袁绥之除去他讨厌之人。” “不可能!” 微生兰摇头,力道之大,几乎要将脑袋甩飞出去。 “你骗我!你骗我!” 陶舒雅叹了口气,生前她的确很讨厌微生兰,如今人死了,过往那些怨恨执念也都散了,再看她只剩下可怜。 “其实,袁绥之恨你,比恨我更多。” “我从前也不明白,明明你是他的生身母亲,待他更是如珍似宝。” “可是,为什么在我提起你的时候,我总能在袁绥之眼中看到隐藏的恨。” 陶舒雅看了眼燕知春,淡淡道。 “你待袁绥之很好,却对袁莱很冷漠。你不爱他,心中一直有燕知春,袁莱恨你,对你对袁绥之都没有什么好脸色。” 男孩在幼时总是期盼着能得到父亲的宠爱与夸赞,可是袁绥之没有。 他敏锐地发现袁莱对微生兰的恨意后,将自己所没有得到的那些期望,全都归结到微生兰身上。 渐渐的,他开始怨恨自己的母亲。 他恨母亲为什么要在心里装着另一个男人,为什么不能老老实实讨好袁莱,为什么不能让他得到父亲的宠爱。 他不喜欢这个母亲,更甚至希望她消失,没有这个母亲。 而暗中的六郎在察觉到袁绥之对母亲的怨恨与不满后,他开始了自己认为正确的帮助。 微生兰身子一软跌坐在地,她怔怔地望着依旧低着头的孩子,失声道。 “这不是真的。” “不是。” “袁绥之!你告诉我!” 面对母亲的泣声喝问,袁绥之微微一抖,仍是不抬头,不言语。 可他的沉默已经让微生兰知道,这的确是真的。 微生兰失声痛哭,她望着袁绥之,近乎恳求地说道。 “绥之,那不是真的,对不对?” “我是你的娘亲啊。” “你我血脉相连,骨肉相亲,是这世上最亲的人。” “绥之,你,你告诉我,她说的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看着她痛苦崩溃的模样,燕知春心中越发难受。 “兰娘。” 他厌恶袁绥之,更怜悯微生兰。 燕知春厌恶地看了眼袁绥之,柔声劝道。 “像他那样不懂感恩,是非不明的人,你又何必为他伤心?不值得。” 他的话深深刺痛了袁绥之,他扭过头,双目赤红地大叫。 “我不懂感恩?!” “要不是这贱人三心二意,袁莱怎么可能恨我厌我?!” “你住嘴!” 燕知春怒斥,“她十月怀胎辛苦将你生下,你不思母恩,却还对她心生怨恨?!” “是她的错!!” 袁绥之大叫,他哭着望向燕知春。 “当初,若是她嫁了你,我会有一个幸福的家!” “可是她没有,她嫌贫爱富,她抛弃了你!” “但她既然选择嫁给袁莱,就不该再惦记着你!” “若非如此,袁莱又怎会对我如此?怎会如此?!” 袁绥之委屈地望着燕知春,孩子气地擦着眼泪。 “明明是她的错,是这贱人得陇望蜀,是她毁了我!” “你怎么能怨我?呜……你还骂我……” 燕知春只觉他无药可救,见微生兰哭得满脸血痕,他咬牙道。 “当初,是微生家拒绝了我的提亲!与兰娘并无关系!” “而选择袁莱的,也是微生家,与兰娘,毫无关系。” 柳如沁捂着唇,眼泪不停地滚落。 她望着微生兰,泪眼中尽是悲悯。 她觉得微生兰好可怜。 微生兰就像她绣在扇子上的那只五彩鸟,花团锦簇里的一只五彩鸟。 那不是笼中之鸟。 笼中的鸟可以反抗,可以飞出囹圄。 哪怕撞得头破血流,它总有自由的一天。 可微生兰,是绣在织布中的鸟。 没有枷锁,没有牢笼,可它扇不动翅膀,叫不出心中委屈。 就那样鲜艳的,绣在那块织布上。 日复一日。 哪怕绣线旧了,淡了,粉身碎骨,也都还在那片花团锦簇之中。 旁人看了,只说,它过得真幸福。 有人窥探到它的过去,只怨恨地批判它不知足,为什么不乖乖顺着持有者的心意。 瞧,它被一个持有者不闻不问地卖给了另一个持有者。 没有人在乎它想要什么,他们只想得到自己想要的。 五彩鸟会哭吗? 开什么玩笑,它只是一只鸟。 而且,没有人在乎它是哭是笑。 但,持有者却不允许它拥有自己自己的感情,自己的情绪。 一旦他们发现它有“不规矩”,便会用自己的手段惩罚它。 若是不乖顺,他们宁可毁了它,也不放它自由。 袁绥之啜泣着,执拗地望着燕知春。 “如果不是她,如果不是她在我面前不知廉耻地与另一个男人上床,我,我又怎会变成现在这样?” “你不该讨厌我,燕知春,你不该!” “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都是她这贱人!” “袁莱杀的好!” “若非当时我躲在衣柜里不能出来,我一定也要砍上一刀!” “啪!!” 温时安一巴掌抽在袁绥之的脸上,将那些叫嚣尽数剥夺。 “下贱胚子!” 男子冷声骂道,见袁绥之捂着脸低声哭泣,温时安冷笑。 “你与袁莱倒真是一家子。” 「打得好!」 林夙雪心中欢呼,面上一派正经,示意温时安回来坐好。 “据温大人与何大人查证,当日袁莱持刀行凶杀害微生兰在前,将崔成溺死在后,又有乳母提供物证,人证物证俱全,袁莱杀人证据确凿!” “袁莱听判,你因妒忌蛊惑陶舒雅毒害发妻,又亲手砍杀微生兰,霸占亡妻嫁妆,纵容陶舒雅虐待幼子,又故伎重演蛊惑倩娘,着实可恶!” “本官判你斩立决,明日与袁绥之一同行刑!” “倩娘毒害陶舒雅也已认罪,但念在你还算坦诚,主动认罪并交代犯案过程,本官判你斩刑,秋后问斩!” “六郎已被本官剥去内丹,但因它的是非不明,将鬼市毒物带来人间,害死微生兰,实不可饶!明日一并处斩!” 见微生兰失神地落泪,林夙雪压下心中酸涩,怒斥道。 “将袁绥之压下去!明日午时三刻,本官亲自监斩!” “退堂!” 衙役将案犯尽数押下,林夙雪看向陶舒雅道。 “你因贪婪妒恨毒害微生兰本是死罪,但你也因贪婪而死于非命。” “人死恩怨消,本官不再追究你。但陶舒雅,阳间不管,阴间却饶不了你。” “每个人生前种种皆有判官裁定,如何惩处自有他们裁夺。” “你去吧,他们来接你了。” 林夙雪淡淡道,陶舒雅扭头一看,霎时间骇得六神无主。 她倒是想逃,但勾魂索已缠上了她的脖颈。 望着已经消失的空地,林夙雪扭头看向微生兰,叹道。 “你也去吧,前世种种已去,不必再惦念。” 微生兰终于回过神来,起身盈盈一拜。 “大人,你的恩情,兰娘只有下辈子再偿还了。” 林夙雪看着她的模样心中并不好受,微微摆手道。 “去吧。” 见勾魂使者对自己点头致意,林夙雪也微微点头回敬。 旁人看不见阴差,自然不知林夙雪的动作为何。 直到她带着邵鸣玉等人离开,一众百姓这才激动地议论纷纷。 “这钦差真是奇人!” “我瞧那些鬼怪都挺怕她的,也不知这位公主从哪里学来的法术。” “可怜的兰娘,婚嫁做不得主,生活也做不得主,就连死,竟也做不得主……” “那父子二人着实可恨!” “我倒觉得袁绥之说得对,女人嘛,既嫁了人就应当专心伺候自己男人,安分守己。我要是袁莱,我也……” …… 见她望着月色把玩着手中笛子,何素心不由道。 “还在想兰娘的事?” 林夙雪点头,她扭头困惑地望向她。 “素心,你说,兰娘待他那么好,为什么他却因为袁莱对他不好而恨上兰娘?” “而且,他也知道兰娘的过去,知道她真正喜欢的是燕知春,他难道不是应该更心疼自己母亲吗?” “我,我想不明白。” 林夙雪拧眉,她想了很久,却着实想不通袁绥之为什么不恨袁莱却恨微生兰。 中秋快乐[撒花][撒花]~[撒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2章 锦蔟之下 第23章 刑场崩溃 “其实,我也理解不了袁绥之。” 何素心摇头,二人撑着下巴对视了一眼,皆是一叹。 邵鸣玉轻啧了一声,敲了敲林夙雪的脑袋。 “是不是有毛病?他是一杀人凶手,你还想理解他是怎么想的?” 温时安也点头赞同,“正常人就不要想着跟不正常的人共情了,你们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他们的想法。” “就是啊,有这个功夫不如赶紧吃完饭睡觉去吧。” 邵鸣玉翻了个白眼,接过新丰递来的筷子开始吃饭。 “说得也是。” 林夙雪揉了揉脑门,忍不住踢在他腿上。 “你这家伙是故意的吧?!” 看她额头上红彤彤的一片,邵鸣玉挑眉。 “明明是你太弱了好吧,赶紧吃饭!” —————————— 翌日,刑场之上。 明明是阳春三月,但袁绥之却觉得像是被放在烈日下炙烤。 望着远处那些指指点点的人,袁绥之害怕地往后退,却被刽子手一脚踢在屁股上。 “扑通——” 袁绥之被踢得重重趴在地上,顾不得身上疼痛,袁绥之眼眶泛红,紧张地望向一旁的狐狸。 “六郎,我……” 本要诉说恐惧的袁绥之忽然顿住,他又看到了袁莱厌恶的视线。 袁绥之下意识地缩着脖子,呐呐道。 “爹……” 袁莱狠狠啐了一口,嫌弃地往远处跪了跪。 “呸!我们袁家可没有你这种贱货!” 他本是害怕身旁的狐妖的,但一想到它现在不过是一只普通狐狸,心中的厌恶恨意便压过了恐惧。 要不是被捆着,他定要一脚踢死这死狐狸。 要不是这狐狸精惹事,任知喻也不会死,钦差也就不会发现这些,他又怎会落到今日这步田地?! 越想越气,袁莱忍不住扭头骂道。 “你们这对奸夫淫夫!一对儿的不要脸的贱货!害人精!” “恶心人的下贱胚子!浪蹄子!怎么不骚死你得了?!” 面对父亲的唾骂,袁绥之的脸色越发惨白。 但袁莱见他眼泪汪汪地看着自己,骂的越发起劲。 “浪蹄子!既跟了任知喻便应该安分些!作什么拈酸吃醋?!” “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你能跟女人比吗?!” 袁莱越骂越气,袁绥之委屈地直掉眼泪,他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可是,是知喻要跟我断了,他要娶燕飞羽啊!” “呸!” 袁莱咬牙,“你又不是女人,他怎么可能娶你?!” “再说了,你既是他的人,他也不可能真不要你,你这脑子我真怀疑你是怎么考中秀才的!” “你忍一忍,再想法子好好讨好他,你下半辈子不就不用愁了?” “可你偏偏多此一举!” “自己死还害得老子跟你一起死!” “真是个祸害!贱货!” 望着袁莱狰狞的脸,袁绥之呆呆地呢喃。 “竟是,竟是我错了?” “不是你错了还是老子错了?!” 袁莱翻了个白眼,又看了眼蠕动着去蹭袁绥之的狐狸,骂道。 “看你都找的什么玩意儿?!这狐狸精什么也做不了,净会添乱!” “呸!贱种!浪货!没用的东西!” 听着袁莱嫌弃的怒骂,袁绥之崩溃大哭,扭过头祈求道。 “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我不想活着,不想活着……” 刽子手看也不看他,只是兢兢业业地抱着大刀。 望着台上痛哭流涕的少年,燕飞羽叹了口气。 她心中复杂,说不上是庆幸还是怜悯。 当年袁绥之亲眼目睹母亲偷人又被父亲所杀,成长过程中又遭受到后母的虐待欺辱,对女子越发仇视厌恶,所以才变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但想到可怜的微生兰,燕飞羽又觉得他死有余辜,袁莱是活该,那是非不分的狐妖更是该死。 看了眼时辰,林夙雪抽出令牌扬声道。 “时辰已到,行刑!” 随着令牌坠地,不多时刑场上已落下三颗头颅。 望着那鲜红的血,林夙雪失神地想着。 「原来,他们血也是红的。」 …… 祭拜过后,林夙雪等人刚准备离开,便看到燕知春一家三口走来。 见到林夙雪等人之时,他们也觉得意外。 “大人,多谢你为兰娘洗清污名,为她报仇。” 燕知春认真道,林夙雪微微摇头。 “这是钦差的职责,你不必谢我。” 见他携妻而来,夫妻二人恩爱如旧,林夙雪心中宽慰。 “听说燕大侠将武馆关闭了?” 燕知春点头,“我们决定离开这里,东西已经收拾妥当,与兰娘告别之后,便离开橘洲了。” 他们本就是行走江湖的游侠,在翠林停留也只是一段缘分罢了。 …… 燕知春扭头望向新立的坟,那里山明水秀,鸟语花香,孤坟却不孤单。 “爹!走了!” 燕飞羽牵着马大喊,燕知春回过神来应了声。 不远处柳如沁正含笑望着他,身旁是正与闹脾气的马争执的女儿。 燕知春飞身跃上马背,一家三口向北而去。 微生兰是他曾经的过往,虽有遗憾,却不后悔。 而身旁妻女是他的现在与将来,尚有千万种风景等着他们去看去经历。 —————————— 六月十三,亥时,怀州外官道。 新丰眯着眼看向远处的雨幕之中,夜色下本就看不清前方路况,又逢大雨。 风雨交加之下,唯有闪电划过夜空才能带来一丝亮光。 “公主,前面有个城隍庙!” 司琴司棋已策马赶回,林夙雪看了眼周围叮嘱道。 “小心赶路。” 一行人匆匆往城隍庙赶,林夙雪拧眉按了按心口,她总觉得有些不舒服。 “绮月,怎么了?” 看她拧眉似不舒服的样子,何素心担忧地询问。林夙雪微微摇头,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感觉。 忽的,马车猛的一颠,马车内四人猝不及防栽倒。 邵鸣玉扶住林夙雪一把掀开车帘,怒斥道。 “你小子偷喝假酒了?!” 新丰连连摆手,脸色微微发白指向前方。 “公子,我,我似乎撞到人了。” 司棋已将人扶起,“姑娘,你还好吗?” 见新丰撞到人了,邵鸣玉忙跃下车快步上前。 那是一个二十上下的女子,裹着斗篷身旁却并无行囊。 “我没事,没事。” 女子忍痛摇头,见司琴捡起了摔在一旁的琵琶忙接过查看。 看她似有痛色,邵鸣玉歉意道。 “姑娘,可是哪里伤到了?我们同行有女医,可帮姑娘医治。” 女子忙摆了摆手,“没有没有,多谢公子好意,我,我还有事,告辞了。” “诶!” 看她抱着琵琶行色匆匆地离开,邵鸣玉心中感觉奇怪,可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 林夙雪忽的掀开窗帘,望着匆匆擦过的女子呵道。 “站住!” 女子不停反跑,司书自马背上纵身一跃,便已拦在女子面前。 “姑娘,我们主子有请。” 司书笑着道,女子紧张地攥着琵琶。 “你,你们是谁?!究竟想做什么?!” 司书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笑着抬手,示意她回去。 见她腰间佩剑,方才不过一跃便赶上自己,女子知她会武功,不敢挣扎,只得跟随司书返回。 林夙雪已撑着伞立在车旁,见她将那琵琶紧紧抱着,不由多看了两眼。 注意到林夙雪的视线,女子将琵琶遮住,抿唇问道。 “不知,姑娘究竟想做什么?为何拦我?” 将视线移在女子脸上,见她容貌昳丽,眉目含情,虽淋了雨身形狼狈,却难掩风情,林夙雪微微一笑,歉意道。 “抱歉,方才见姑娘似乎崴了脚,又深夜冒雨赶路着实担心,这才开口阻拦。” “我这位朋友可是家传绝学,任何疑难杂症跌打损伤她都能医治,姑娘不用害怕,尽管开口。” 女子抿唇,微微低着头带着抗拒生气。 “我刚才已经说了,不必麻烦。我真的还有要事,多谢姑娘好意,告辞。” “等等。” 林夙雪笑道,“不知姑娘芳名?如此行色匆匆是要往哪里去?” “这与你无关吧?” 女子警惕地后退了一步,林夙雪笑了笑。 “的确无关,但这雨越发大了,姑娘深夜赶路,恐有不测啊。” “前方便有一城隍庙,我们正要到那里避雨,姑娘不如等雨小些再赶路?” “纵是有什么急事,也不差这一时半刻,安全要紧嘛。” 女子依旧摇头道,“真的不必了,我有要紧事,耽误不得,告辞了,告辞了。” 见女子连连推辞,林夙雪只好点头道。 “既然姑娘有要事,那好吧,司画,取一把伞给这姑娘,也免得淋雨受病。” 看着递过来的伞,又看了看笑吟吟的少女,女子暗道自己多想了,接过伞道谢。 “多谢姑娘赠伞之情,日后若有缘再见,我定报答。” “说什么报答?不过是一把伞而已,再说,也是新丰莽撞撞到了姑娘,姑娘不怪罪我们已是感激。” 林夙雪笑道,“雨夜路滑,姑娘一路小心。” 女子再次道了谢便撑伞离开,望着她的背影,林夙雪忽然低声道。 “司琴,跟上她。” 第24章 古怪男子 “那女子有什么不对劲吗?” 邵鸣玉拨了拨火堆,他虽也觉得方才那女子有些奇怪,但林夙雪让司琴跟踪,便有些让人疑惑了。 “雨夜,一女子不带包袱在野外匆匆而行,这难道不奇怪?” 林夙雪反问,邵鸣玉点头。 “的确很奇怪呀,但平白无故的你干嘛让司琴跟踪她?就算人家可疑,也与我们无关吧?” 林夙雪不答,反问道。 “那我问你,若是好端端的一个女子在路上被人撞了,就算好脾气地不追究,但,会像她一样唯恐避之不及,只想逃走吗?” “也许人家的确是有急事着急赶路,没工夫跟我们闲扯呢?” 邵鸣玉耸了耸肩,林夙雪白了他一眼。 “愚蠢,什么人受了委屈不追究对方责任却只想尽快摆脱?” “那还用说,当然是做贼心虚的人了。” 司棋抢先道,邵鸣玉看了她一眼,司棋嘿嘿一笑,闭上嘴不再插话。 “司棋说得对,只有做了亏心事的人才会如此。” 林夙雪抚掌道,“那个女子雨夜赶路却不带包袱已是可疑,我看她面色慌张,略带惊恐,一定是刚经历了什么事。” “还有她那把琵琶,也不对劲。” 邵鸣玉撇了撇嘴,“她那把琵琶虽然古旧,勉强算是一把好琵琶,不过,哪有什么不对劲的?” 林夙雪望着窗外的雨幕,沉声道。 “我感觉到,那琵琶里有东西。” “咔嚓——” 屋外忽传来一声巨响,邵鸣玉迅速起身,警惕地望向门口方向。 那声音似雷声,却又不同。 “哇呀!” “好玩!好玩!” 一道劲风吹来,紧闭的门窗忽的被风拍开。 随着劲风卷过,众人听到一女童的笑声传来。 「难道是?」 林夙雪诧异地起身,下一瞬便听到身后传来“咦”的一声。 “原来你在这里啊!我终于找到你了!” 邵鸣玉迅速拔刀拉过林夙雪,刀锋“唰”的一声横在女童身前。 “又是你,你干嘛跟着我们?!” 这女童正是他们在鬼市遇到的诡异傀儡,邵鸣玉很不喜欢这鬼气森森又危险的女童。 女童也不理他,只是看向他身后的少女喜道。 “你们怎么离开翠林了?我找了你好久呢,都饿了……” “妖物!” 一道厉呵声传来,林夙雪下意识扭头看去,只看到一道黑影闪电般袭来,剑影缭乱,直逼女童而去。 见这女童身后有人追来,邵鸣玉眉尾微挑,拉着林夙雪迅速退开。 看那男子剑法奇快,身形诡异,武功深不可测。邵鸣玉原本看热闹的心思渐渐淡了,握紧刀暗暗警惕。 纵使男子武功极高,可女童身形闪动,鬼魅般飘忽不定。任凭那男子武功再高,也无法近身。 男子眼眸一凌,左掌掐诀,一道黄符便打了出去。 那方向刚好拦在女童出现的位置,黄符贴在女童面门,霎时间无火自燃。 女童虽完好无损,却也被他惹火,原本玩耍的心思全无,双目赤红地死死盯着男子。 “你好讨厌!” 见她似有伤人之意,林夙雪忙厉声喝止。 “流萤!” 女童指尖红线已缠上男子身躯,听到林夙雪的声音这才没有再继续。 她的攻击十分迅速,不过眨眼间便缠上男子身躯。 趁她停顿,男子迅速掐诀将周身红线点燃,看他还要动手,流萤“诶”了一声收手躲在林夙雪身后。 “我不跟你打了!” 说完还拉着林夙雪的外衫钻进衣服里,颇为孩子气的动作让林夙雪失笑。 见男子面若寒霜地持剑走来,林夙雪不由问道。 “不知流萤与阁下有何恩怨?” 男子审视着她,微微拧眉。 “你与这妖物相识?” “有过一面之缘。” 林夙雪笑道,“现在该你回答我了,为何要杀她?” “这妖物吸食生人魂魄,你说她该不该杀?” 林夙雪看了眼身后眨巴着眼的女童,扭头笑道。 “阁下说笑了,我在她身上并未看到杀业。阁下说她吸食生人魂魄,只怕,是有什么误会吧。” 男子打量着她,眉头愈发紧蹙。 “你……” “我看阁下武功高强,方才出手也是道门中人,若错杀无辜,岂不平添因果?” 林夙雪看他一身正气,比起道士倒更像江湖游侠,不由心生好奇。 此时,流萤探出头朝他做了个鬼脸。 “你这法术练得不到家,方才那妇人并非活人,乃是一借尸还魂的恶鬼,我吃他自是应当,就是判官面前也不会说我什么不是。” 男子眉头紧锁,盯着她似在思量这话中真假。 听流萤这么一说,林夙雪笑道。 “阁下若是不信,明日我们可一同前往再行侦别,如何?” 男子思量过后微微点头,见他将剑收回,林夙雪问道。 “不知阁下法号?” “我并非道士。” 男子摇头,“巫行雪,我的名字。” “林夙雪。” 林夙雪笑道,又一一介绍了邵鸣玉等人。 巫行雪看了眼邵鸣玉手中的刀,扭头盘坐在角落闭目养神。 见此,林夙雪将流萤拉到面前询问。 “说,你怎么跟着我?蝴蝶知道吗?” 流萤摇头,“我是瞒着姑姑悄悄出来的。” 林夙雪一阵头大,这流萤是傀儡妖,是被蝴蝶养大的。 傀儡妖天性单纯,却并不是什么善类。 他们就像最原始的野兽,随性而为,又拥有极强的妖力,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必定为祸人间。 流萤从未离开过鬼市,更准确说,从未离开过蝴蝶身边。 林夙雪拧眉,她不信流萤离开蝴蝶会一无所知,但她为何不阻止? “那你为何跟着我?” “我喜欢你啊!” 流萤笑眯眯地看着她,眼底闪过贪婪之色。 “你好香,但是却不让我咬,我想,跟着你总有机会吧。” 邵鸣玉拧眉,拉过林夙雪警告地盯着流萤。 “小鬼,你趁早给我打消那些念头,要不然,我要你魂飞魄散。” 流萤撇嘴,“真小气。” “咬一口也不会死嘛。” 邵鸣玉气笑了,丢出捆妖绳便将流萤捆了个结实,扭头看向林夙雪。 “我们还是尽快把她送回去,省得她惦记着怎么吃你。” “我不回去!” 流萤蠕动着跳起来,又被邵鸣玉一脚踹飞,桑落眼疾手快地将流萤吊在房梁上。 “不嘛不嘛!” 流萤在空中晃着,像是吊起的红肉球。 “我就是想吃,也吃不到嘛!” “没有姐姐同意,我连靠近她都不能。” “你又不是不知道!快放我下来!” 邵鸣玉冷哼一声,用刀鞘拍了拍她的脑袋。 “你给我趁早死心吧,明天就把你送回去。” “姐姐!” 流萤尖叫一声,被刀鞘打过的地方又红又疼。 “我开玩笑呢,我怎么会吃你嘛。” “我听来往的妖说,人间很好玩的,我想玩嘛,别把我送回去嘛!” 看她眨巴着眼可怜兮兮的模样,林夙雪扑哧一乐。 “人间可不好玩,危险着呢,你还是在蝴蝶身边最安全。” “可是,可是鬼市太无聊了!” 流萤嘟着嘴抱怨,“那里几百年都是一样,无趣极了。” “姐姐是钦差,一路来会遇到不少妖魔鬼怪呢,我很厉害的!我保护姐姐啊!” “用不着。” 邵鸣玉翻了个白眼,“你哪来回哪去,瞎凑什么热闹。” “姐姐~我真的能帮上你!带着我嘛~” 流萤可怜巴巴地望着她,林夙雪看了眼不停跟她使眼色的邵鸣玉,微微一笑转身回去歇息。 “别走别走……” 流萤还想说话,却被一张黄符堵住嘴。 林夙雪扭头看向闭目的男子,对他越发好奇。 「他说他不是道士,可是这些法术符纸又是怎么回事?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被迫安静下来的流萤看了眼歇息的众人,见他们真不打算将她放下来,也只能就这样被吊着。 …… “这边这边!” 流萤跳过石块,朝后面的众人招手。 “就是她了。” 那妇人的尸身被安置在怀州城外的义庄,林夙雪看了眼依旧冷着脸的男子。 「这人看着冷冰冰的,倒是心善仔细。」 昨夜大雨,若非巫行雪将尸身妥善安置,必被雨水冲刷,现在指不定会成什么模样。 何素心戴上手套仔细查验,见尸身虽看似完整,但衣衫下却已遍布尸斑,显然是已死去多时。 “死者的死亡时间是在七日前巳时,死于急病,当是心疾。” 何素心肯定道,看了眼得意的女童,又看了眼拧眉的巫行雪。 “她没有撒谎,若你昨日见这妇人被吞噬魂魄,当是借尸还魂的鬼魂。” “怎么样大个子,我没骗你吧?” 流萤笑吟吟地去拍巫行雪的手臂,却被他闪身躲开,她撇了撇嘴,扭头看向林夙雪。 “姐姐,留下我吧,我不会害人的,我保证!” 看了眼装可怜的女童,巫行雪淡淡道。 “妖物之言不可信,所谓保证不过是欺骗世人的谎言。” 见巫行雪转身离开,林夙雪知道他的话是对自己说的。 看她望着巫行雪,好似相信了他的话,流萤急道。 “姐姐,我没有骗你!” “你若是不信,我可以发誓。” 第25章 怀州命案 “得了吧,发誓顶个屁用?” 邵鸣玉翻了个白眼,“在凡间多的是发誓的人,可有谁真的做到了?” 流萤摇头,“我们妖族的誓言跟你们人的不一样。” “若是我们违誓,必遭天谴。” 看她认真的样子,林夙雪点头道。 “那好吧,但你必须要听我的话,要不然,我还是会把你送回去的。” “我听话!我都听你的!” 流萤连连点头,看她小鸡啄米似的,林夙雪噗嗤一笑。 流萤模样十分可爱,活像是仙人身旁的金童玉女。 但一双血淋淋的眸子妖异非常,肌肤暗淡,带着鬼气。 再加上她总是笑着,便越发鬼气森森。 “你得把样子换换,不能让别人发现。” 林夙雪叮嘱她,流萤照了照水洼里的自己,又看了看她们。 “这有何难?” 只见流萤身形一闪,一道红光闪过,再看她,已成了粉雕玉琢的小娃娃。 看着倒是跟普通孩子没什么区别,但温时安还是不赞成。 “公主,妖邪之物毕竟危险,臣奉旨陪同公主,定要保证公主安全才是。” 林夙雪知道他不放心,微微眨眼道。 “放心吧温大人,她伤不了我。我都能从鬼市来去自如,还担心什么?” “可……” 温时安拧眉,他还是不赞成。 “放心放心。” 林夙雪摆了摆手,“知道你难做,你如实回禀父皇便是了。” 温时安本是大理寺丞,林夙雪虽跟着大理寺少卿傅卿墨学了一年如何验尸如何查案,但终究是新手。 于是在离京之时,林晏初令温时安一路陪同。既是协助,也是考察官,随时将林夙雪的一切回禀京城。 看她已经决定,温时安无奈不再多言。 一行人刚刚离开义庄,便见一队人马匆匆经过。 “是州府的捕快,想是怀州城内发生了什么大事。” 林夙雪望着那些人匆匆离开的身影,扭头看向怀州城方向。 “桑落新丰,准备启程。” “是!” —————————— 怀州城内知州府,凌霄匆匆赶到驿站,见林夙雪一行车马已下,忙入内觐见。 “下官怀州府尹凌霄,见过公主殿下。” 见这凌霄三十上下,身着官服匆匆赶来,手上尚有墨痕,林夙雪心中暗暗点头,抬手道。 “凌大人不必多礼。” “对了,今晨我见怀州府的捕快疾行而过,可是出了什么事?” 凌霄一怔,如实道。 “下官不敢欺瞒公主,是凤凰县内出了两例人命案子,疑凶在逃,下官正下令捉拿。” 听到是人命案,几人皆正色,林夙雪问道。 “既是在凤凰县,当由县令吉凶捉拿才是,为何现在便移交知州府?” “公主有所不知,凤凰县令韩博本该致仕。在这时候发生了命案,凤凰县令虽也是竭力查办,但他本就老迈,再加上近来天气炎热,他便病倒了,这才无奈移交州府。” 林夙雪了然点头,“不知这案子进展如何?” 提起这个,凌霄欲言又止地说道。 “不敢隐瞒公主,这案子着实有些奇怪。” “死者都是凤凰县人士,一为当地商户,叫宋安。另一个本是橘州人,叫封青,因家道中落到凤凰县投奔早已定亲的陆家。” “陆怀也是凤凰县商户,只有一女名唤知秋,见封青虽然贫寒,却也没有悔婚,依旧让二人完婚。” “但封青父亲早逝,母亲也在两年前去世,是以陆怀便让他们夫妻二人仍住在陆家,封青也学着做生意。” “封青与宋安年纪相仿,又是竞争对手,是以常在酒后发生争执。” “案发时间是在昨日的丑时,就在封青名下的一处宅子内。当时除了他们二人之外,宅子里就只剩下一个歌妓。” “歌妓?” 林夙雪诧异,见她面有异色,凌霄疑惑点头。 “不错。” “可是一二十上下的女子,擅弹琵琶?” 林夙雪问道,听她提起琵琶,邵鸣玉与何素心不由想起了昨夜遇见的女子。 “不错,那歌妓的确是二十上下,但,她并不擅长琵琶。” 凌霄疑惑问道,“公主为何会这样问?” 「不擅琵琶?」 林夙雪微微皱眉,扭头询问温时安。 “温大人,你可有注意到我们昨夜见到的那个女子?” 温时安点头,“那女子虽神色慌张,但眉眼之间依旧流露着风情,定是自小浸淫在风雪场所。” “且,虽然衣着朴素,行走间却弱柳扶风。双手细腻,绝不是普通农家女。” “她所带的琵琶古旧,的确也是名贵之物。依臣看,那女子必是歌妓之流。” 一个歌妓,雨夜潜行,温时安昨夜也觉这女子有古怪,见林夙雪令司琴跟踪,这才没有开口。 邵鸣玉恍然大悟,“原来你们昨夜便瞧出她的身份。” 林夙雪点头,又问凌霄。 “那歌妓叫什么?你刚才说此案古怪,又是为何?” “她是凤凰县醉春坊的歌妓,人称虞美人,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前两年是正当红的花魁。” 凌霄微微一顿,“下官方才说有些古怪,是因为那封青的死。” “除了身上有些被敲打过的痕迹,便只有一处刀伤,在腹部。” “可是,经仵作检验,这处伤并不一定致命。” “不一定致命?这是什么意思?” 林夙雪疑惑,何素心开口道。 “这伤口深度可能致命,也可能并不致死。” “会有这样的伤?” 林夙雪诧异,何素心点头。 “这种情况少却不是没有,温大人应该更清楚。” “不错。” 温时安点头,“凶器要在心脏处一刀毙命不难,但若要在腹部一刀致死,其深度需在三寸以上,并且一刀刺破肝脏脾脏等,方可致死。” “不过,就算一刀致命,人也不会立刻死,死前必有挣扎痕迹。” 凌霄连连点头,“正是如此!” “那封青身上伤口不过三寸,内脏完好,却并无挣扎痕迹。” “仵作也不能断定此伤究竟能否致死,可,除这一处伤口,封青身上并无其他伤。” “所以,下官才觉得有些古怪。” 凌霄不好意思地抿唇一笑,“下官听闻公主一路南下破获过许多鬼怪害人的案子,便想,也许此案也涉及鬼怪。” 林夙雪点头,“依凌大人所言倒不无可能。” 微微思索过后,林夙雪道。 “何大人,劳你再验一遍尸身,看能否确认封青是否死于刀伤。” “好。” 几人随凌霄来到敛房,一见到封青尸身,林夙雪便觉那尸身上隐约有淡淡的金光。 金光颜色很淡,若非敛房内昏暗,她都要以为是阳光闪过。 何素心仔细查验过后,与温时安面面相觑,他们也觉奇怪。 “这刀口深度虽有三寸,但却并未伤及内脏,应当不致死才是。” “如此说来,当有鬼怪作祟了。” 林夙雪又看了眼封青眉眼,微微蹙眉,抬头问道。 “凌大人,你可有到凤凰县走访?” “昨日下午凤凰县将尸身与卷宗送来后,下官便立即着手调查,只是还未来得及动身前往凤凰县。” 凌霄摇头,林夙雪抚掌敲定了主意。 “既如此,我们便一起动身前往凤凰县一探究竟。” “是。” …… 师爷与张晖匆匆转入内室,慌张道。 “大人,公主来了!” 韩博正在喝药,被他们突然闯进吓得咳嗽,又听张晖说公主到来,霎时间惊得咳得越发厉害。 “是,是哪位公主?” 韩博低咳着询问,张晖“诶呦”一声。 “还能是哪位公主?是钦差七公主啊!现已入城了,正往衙门来呢!” “她怎么来了?” 韩博忙起身穿衣,着丫鬟速速梳洗。 “大人,难道是因为宋安封青的案子?” 师爷猜测,“早先就听说七公主一路南下,只是一直微服私访,不知何时竟到了怀州。” “不会是来问罪的吧?” 张晖紧张道,师爷摇头。 “怕什么?自七公主二月离京一路巡察,哪有平白问罪过什么官员?” “相反,我听说,这七公主一路上还破过许多案子,不但能震慑鬼怪妖魔,就连阴差都礼敬她三分。” 师爷说罢,微微思索后与韩博说道。 “想来是公主路过怀州,听闻了这个案子,所以才来问询。” “大人多年来勤勤恳恳,凤凰县内虽不是路不拾遗,却也没有冤狱,公主不会为难大人的。” 听他这么一说,韩博心中安稳了不少,扭头瞪了眼张晖。 “都是你!吓我一大跳。” 张晖讪讪地挠了挠头,师爷提醒道。 “就算公主不问罪什么,大人身为值司民牧,当及时迎接才是。” “对对对!” 韩博拍了拍脑袋,连忙嘱咐众人接驾。 可韩博带着一众官员在衙门外等了许久,可还是不见林夙雪一行。 “阿晖,公主这是到哪儿了?就算再慢也该到了呀,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 一想到七公主兼钦差在他所管辖的地方出事,韩博便吓得眼前发黑。 师爷也觉得奇怪,此时捕快带着一男子走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5章 怀州命案 第26章 房中黄符 “大人,这位是御前侍卫邵大人的随从桑落大人。” 捕快介绍了桑落身份,韩博忙问道。 “不知上官所来是……” “韩大人客气,桑某并无官职在身,叫我桑落便是。” 桑落笑道,“公主与凌知州知道韩大人身体欠安,便先行往陆家查案,特命桑某前来告知。” 听到林夙雪没出什么事,韩博这才安心,又道。 “韩博惭愧,公主前来,下官理当拜见。再者,此案本就是下官分内之事,只因身子不争气,才不得已劳烦知州大人,如今竟叨扰公主,下官理应当面请罪才是。” 桑落笑着摇头,“公主已知韩大人尽心竭力,公主仁善,体恤韩大人病体,特准韩大人静心养病,不必拜见。” “这……” 韩博有些犹豫,恐招待不周得罪了七公主。 “话已带到,韩大人回去歇息吧,桑某告辞。” “桑先生等等。” 师爷开口道,“公主与凌大人心系百姓,但到底人生地不熟,请桑先生准许张捕头跟随,听凭调遣。” 桑落看了眼张晖,点头道。 “也好,那就有劳张捕头了。” “不敢不敢,这是小的分内之事。” 张晖忙拱手回应,看着他们二人带着捕快离去,张博这才看向师爷。 “知新,驿馆那边定要好好安排,万万莫要怠慢了公主与凌大人。” “大人放心,学生知晓。” 陈知新点头,见韩博又在咳嗽,上前扶着他返回内室。 …… “钦差大人?” 陆怀疑惑,与陆知秋对视了一眼,皆有些紧张。 “这好端端的钦差怎么会来?” “爹,我听说过,这位钦差是七公主。代天巡狩一路暗访,此来,当是为了相公之事。” 陆知秋宽慰一笑,起身安抚道。 “爹,你别急,待女儿出去瞧瞧。” …… 林夙雪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挂在墙上的字画,听到陆知秋前来行礼,微微抬手。 “陆娘子不必多礼。” 又指向那些字画问道,“这些字画都出自封青之手?” 陆知秋一愣,没想到她会问起字画,点头道。 “是外子闲来所画,让公主见笑了。” “陆小姐谦虚,这山水苍劲有力,花鸟柔美生动,人物栩栩如生,封相公好画功。” 见她毫不吝啬夸赞,陆知秋抿唇一笑,颇为温和。 “相公一生与仕途无缘,寄情书画,却也安稳。若听闻公主夸赞,当无憾了。” 看她性子虽有些淡漠,但提起封青却是伤感,想来夫妻之间感情不错。 “娘子节哀。” 林夙雪宽慰道,陆知秋擦了擦眼角泪水,笑着询问。 “公主与凌大人前来,必是为了外子的案子吧?哪里若有知秋能帮得上忙的,知秋定竭力而为。” “多谢娘子,我们想到封青的书房与二位的卧房看看,不知可方便?” 林夙雪问道,陆知秋点头,起身带路。 …… 见书房卧房内一切如常,并没有什么线索,林夙雪看了看周围的桃木剑与八卦镜,奇道。 “陆娘子为何在房中摆放这些?” 看了眼帐子周围的黄符,林夙雪越发奇怪。 「寻常人家若是摆八卦镜桃木剑倒还说得过去,但这封青的卧房内却还贴着符纸,着实奇怪,难道,封青此前遇见过什么恶鬼妖邪?」 “实不相瞒,自从去年梅雨季开始,外子便常常从噩梦中惊醒。” “我们问过大夫,也看了些和尚道士,他们说,外子是撞邪了,所以才在卧房中放置这些。” 说起这个陆知秋无奈叹息,她是不信这些的,可封青却将这些和尚道士的话奉为圭臬。 林夙雪饶有兴致地追问,“那之后封青可还有从噩梦惊醒?” 陆知秋失笑,“这些东西不过是那些人骗钱的说辞罢了,外子偏偏相信,可之后还是会从梦中惊醒。” “只不过,的确少了些。我是不信的,他不过是着手买卖后不太适应过于劳累罢了,怎能归结到这子虚乌有的事上?” 对于陆知秋的话,林夙雪不置可否,但也没说什么。 “那些和尚道士可有说过,是什么样的恶鬼?” “是个女鬼。” 陆知秋想了想,“说是要索命呢,将他吓得不轻,好些时日没睡好过。” 「这就奇了。」 「陆知秋丝毫不信,但封青却深信不疑。」 林夙雪暗自思量,对于鬼神之事世人大多将信将疑。寻常人若是遇到这样的事,虽说害怕,也都会存疑,但封青对女鬼索命之说却深信不疑。 「莫非,封青知道有女鬼会害他?」 “这里的确有鬼来过呢。” 流萤忽然开口,小丫鬟年纪不大,本就因为封青的事时常惊惧,此时听流萤这么说,不由越发害怕。 陆知秋也不由看向她,见那女童不过七八岁,坐在窗台边晃着腿,一派天真无邪的模样,她只当她故意吓她,心中并不当她的话是真。 但林夙雪几人却是知道她的身份,对于流萤的话心中皆是相信,不由得对视了一眼。 「如此说来,封青的确是被鬼缠上了,只是不知,封青与这女鬼究竟是怎么回事,莫非认识?」 “多谢娘子,我们先告辞了。” 暂且将疑惑按下,林夙雪刚要带着人离开,便瞥见一丫鬟正捧着晒好的衣物被褥进来。 “这是什么?” 见那衣物中夹杂着一块锦布,林夙雪不由询问。 “这是外子自橘州而来所带的包袱。” 陆知秋抽出一看,解释道。 “不知,有什么不对吗?” 林夙雪笑着摇头,“只是觉得这花样很漂亮,不知是哪家布庄的?” 陆知秋摇了摇头,“这就不知了,想来,是橘州内的吧。” 离开陆宅后,林夙雪叫来张晖问道。 “凤凰县内最大的布庄在哪?” “回公主,是珍奇阁。” 张晖道,“珍奇阁内不但出售布匹衣物,还有钗环首饰,古玩乐器,应有尽有。” “这么多买卖,东家是谁?” 邵鸣玉问道,张晖如实道。 “正是宋家,现在的东家是宋安。” “宋安?” 几人对视了一眼,邵鸣玉看向林夙雪询问。 “那包袱有哪里不对?” 她不可能平白无故去问一块布料。 他与林夙雪自小一起长大,当然知道她骗人的时候是什么模样,方才所说不过是搪塞陆知秋罢了。 “据卷宗所说,这封青虽然祖上富裕,但到他这里早已家道中落。” “当初投奔陆家,便是因为无以为继。但是方才那块锦布,虽说不上什么名贵,却也不是寻常人家能用得起的。” 邵鸣玉暗暗点头,又诶了一声。 “这陆家与宋家都是此地富商,家中有一两块锦布也是正常,你为何会对那锦布起疑?” 林夙雪斜了他一眼,“邵大人真是一点也没学到。” 看她讥讽自己,邵鸣玉嘶的一声就瞪了过去。 见势头不对,凌霄忙道。 “陆家虽然富裕,但陆知秋衣着偏好素雅,那样的锦衣却是没有。” “不能是封青的吗?” 新丰问道,凌霄笑了笑。 “那锦布虽是青色,但花样确实女子所用,不会是封青的。” “凌大人也是观察入微呢。” 林夙雪赞道,凌霄笑着摇头。 “公主是怀疑,这封青在来陆家之前与什么人结交过?” “不错。” 林夙雪点头,“此人还是位女子,应当与封青关系不一般。” 凌霄赞同地点了点头,他也有此猜想。 “素心,你与时安到珍奇阁走一趟,看看是否有所发现。” 二人点头,林夙雪几人往案发处探察,众人分头行动。 …… 何素心与温时安带着两个捕快到了珍奇阁,掌柜张桂一见两个捕快,忙迎了上去。 “二位怎得空到此?” “张大叔,这二位是随钦差一同办案的上官,有事要找你问话。” 一听是钦差身边的官,张桂忙拱手行礼。 “掌柜的不必紧张,我们是想问问你家东家宋安与封青之间关系如何?” “这……” 张桂看了眼捕快,不敢隐瞒,犹豫道。 “东家与封老板时常在酒后发生争执,但都是口舌之争,从未动过手。” 温时安暗暗挑眉,又问道。 “这封青,素日来行事如何?可有得罪过什么人?” 提起封青,张桂微微撇嘴道。 “这位封老板虽说不上是上门女婿,但住在陆家,又接管了陆家产业,按理说应该心存感激,兢兢业业才是。” “但他对商铺却不甚在心,素日常与城内的纨绔子弟喝酒玩乐。这些他一开始也瞒着,但却有不少人在欢场见过他。” 张桂微微一叹,“可惜了陆小姐那么好的姑娘,若非陆老板迂腐,偏守着那婚约不放,陆小姐也不至于嫁给这样的人。” 温何二人对视了一眼,又道。 “如此说来,这封青行为不端?” “何止不端啊?” 张桂轻哼道,“喝酒赌博这也就算了,封青竟不顾陆家脸面,与那醉春坊的妓子打得火热!” “若非陆老板中风后动弹不得,陆家也不会落在他封青手中!” “只是可怜了陆小姐,唉,若是早知如此,当初嫁了我们东家就好了。” 第27章 封青其人 “你此话何意?难道,陆知秋与宋安曾有往来?” 温时安心中一动,张桂连连摆手。 “上官莫要误会!” “陆小姐自幼饱读诗书,是个知书达理的好姑娘。她才貌双全,家产颇丰,城中适龄男子都想求娶。” 说着又叹道,“我家东家自然也想,只可惜,刚刚请了媒人,那封青便来了。” “陆老板是个厚道人,虽然封家没落了,但他并没有因此而产生悔婚之意。” “去年上元节后,陆老板便给他们二人完婚了。” 「这么说来,陆怀的确是个守信之人。」 温时安暗暗点头,又问起陆怀的病。 提起这个,张桂也连道可惜。 “陆老板尚未到知天命之年,只是,人嘛,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 “去年入秋后气温骤降,这不,就病倒了。自那后陆老板便一病不起,家中产业也尽数交给封青打理。” 张桂愤愤道,“他也就是看陆老板病倒了,陆家离不开他,这才肆无忌惮起来。” “我可是听说了,他在外面有好几处宅子,什么脏的臭的都往屋里拉。” 温何二人皆是皱眉,何素心又问。 “从前他也这般吗?” “那他哪敢呀?” 张桂撇嘴,“陆老板与先夫人夫妻恩爱,就那一个女儿,夫妻俩宝贝着呢。” “只可惜先夫人命薄,多年前便去了。在那后,陆老板对这个女儿更是用心。” “别看陆老板像个读书人,要是封青真让陆小姐受了委屈,他可是会下死手的!” 温时安眼眸一动,“难道,曾经陆怀打过封青?” “那倒没有。” 张桂摇头,“从前封青可是装的像模像样的,要不是陆老板病倒了,他哪敢这么放肆?” 又听张桂啐骂了一番封青,何素心与温时安暗暗对视了一眼,笑道。 “听说你们珍奇阁好物奇多,不知可否方便带我们看看?” 张桂一听便来了兴致,忙起身带着二人逛逛。 见光是布匹便堆满了几面墙,何素心暗自点头。 「这珍奇阁果然是凤凰城内最大的商铺,光是布匹便有这许多。」 看她对锦布好奇,张桂眼尖地介绍道。 “上官肤色白,这些锦布十分衬你,若做成袍服定然合适。” 何素心但笑不语,见她都看不上,张桂又取出柜台后的。 “这是我们老东家从天玑寻来的水云锦,轻薄透气,花样独特,颜色少见。特别又不扎眼,很受姑娘们喜欢。” “这水云锦城内买的人多吗?” 何素心问道,张桂了然一笑,摇头道。 “水云锦漂亮自然是喜欢的人很多,只是这好东西嘛,价格自然不便宜。” “凤凰城内有此财力的极少,这批水云锦买回来之后也只卖出去三匹。” “哦?” 何素心笑着询问,“是何人所买?” “是陈师爷的外甥,郑逸。” 张桂笑道,“这郑逸的父亲郑大画师是城内有名的画师,一画千金。” “郑逸自小跟随父亲学画,也是天赋异禀,只是自从他爹死后,他便跟着郑夫人与陈师爷住在一起。” “陈师爷待他视如己出,加上郑画师的财产,郑逸虽丧父,却也从未吃过苦。他出手阔绰,这批料子刚回来他便买下了三匹。” 何素心抚过布面,忽然问道。 “这料子年轻人穿合适些吧?” “是啊。” 张桂点头,“这颜色嫩,年轻姑娘穿了正合适。” “不过郑夫人虽已近不惑,但模样却还是像二十多岁一样,穿这料子倒也合适。” “原来如此。” 何素心暗自与温时安对视了一眼,二人心中均觉得奇怪。 …… 一打开房门,林夙雪便察觉到里面残存的妖气。 「这妖气有些熟悉。」 林夙雪看了看紧闭的窗子,最后落在染血的地面。 “报案的是这宅子里的丫鬟,封青不常来这里,所以这里平日只有一个丫鬟打扫。” 张晖指向窗边的血迹,“当时我们赶到的时候,宋安的尸体就在那里。” “是被人用烛台殴打致死,血溅得到处都是,烛台已作为证物带回,经丫鬟辨认,正是这桌子上的。” 又指向榻边的血迹道,“封青的尸体在这边。” “身上除去少许殴打痕迹,只有腹部一处伤口,仵作无法确定是不是致命伤。” 林夙雪点头,这周围有明显的打斗痕迹,她看过宋安的尸体,何素心也说行凶之人的力气很大,当是男子。 「想来应当是他们二人打斗所致,若宋安是被封青打死的,那捅伤封青的又是谁?」 「宋安?还是那个歌妓?亦或是第三人?」 这桌上摆放着酒菜,看杯盏碗筷,当是三个人。 “那把匕首呢?可是这房中之物?” 凌霄问道,张晖摇头。 “并非这宅子里的,属下也问过宋家人,并不是宋安之物。” “于是,属下便盘问了醉春坊的肖妈妈,她不能肯定是不是虞美人的。” “不过,依属下愚见,当是虞美人无疑了。要不然她干嘛逃走?” 张晖肯定道,林夙雪点了点头。 “你说的很有道理,只是,虞美人为何要对封青下手?这房中可有财物丢失?” “这……” 张晖摇头,“并未有财务丢失。” “不过,我猜肯定是虞美人误杀了封青。” “也许当时封青与宋安动手,虞美人想上前拉架,但是却误伤了封青。” “虞美人只是一个卖笑的歌妓,封青与宋安都是她的恩客,她没道理要杀封青不是?” 林夙雪连连点头,“张捕头分析的很有道理!是吧凌大人。” 凌霄失笑,点头道。 “不无这个可能,一切都只有找到虞美人后才能知晓。” 邵鸣玉暗暗撇嘴,叫来那个丫鬟询问。 “虞美人来此之时可带有琵琶?” 丫鬟几时见过公主、知州这些大人物,紧张地直打哆嗦。 “没,没……” 邵鸣玉看向林夙雪,“看来我们遇到那女子的确不是虞美人。” “没瞧清楚。” 他话音刚落,丫鬟便结巴说道。邵鸣玉不由瞪了她一眼,直将她吓得连连后退。 “你说话大喘气啊?!” 林夙雪拍了他一把,“那么凶干嘛?” “当时怀州大雨,加上夜间本就看不清楚,看不清也是有可能的。” 凌霄解释道,丫鬟连连点头。 “正是,正是。当时虞美人穿着斗篷,奴婢真的没看清。好像是带了,又好像没有。” “有没有琵琶声你也没听见?” 邵鸣玉冷笑道,丫鬟害怕地缩了缩脖子。 “老爷每次带人回来,奴婢都只是将酒菜备好后便离开,直到第二天才回来。是以,是以并不知晓……” “她要是听到了,定早就发现屋内有打斗,怎会第二天才知道?你这话简直多余。” 林夙雪翻了个白眼,邵鸣玉磨了磨牙,冷哼一声抱着刀倚在窗外。 看他耍脾气,林夙雪也不管他,示意丫鬟离开后,对着流萤使了使眼色。 见流萤四处嗅了嗅,不知道在闻什么,凌霄看了眼四处翻找的少女,心中好奇。 「这女童在封青房中直言有鬼出现过,莫非这里也有?」 自他上任以来,只办过装神弄鬼的案子,如今这案子竟真与鬼怪有关。凌霄暗暗激动,不由跟在林夙雪身后观察。 「这段时间也听说过这七公主能见鬼捉妖,莫非不是传言?」 「但她一个养在深宫的公主,如何会这些奇门异术?」 “你跟着我干嘛?” 林夙雪一扭头差点撞上凌霄,不由拧眉。凌霄这才惊醒,忙后退拱手请罪。 “下官冒犯,只是,只是好奇公主当真能识鬼,所以,所以才……” 他本就是性子冷淡之人,被抓包已是尴尬。 见他耳根子都红了,林夙雪撇了撇嘴,也不追究什么。 “这里没有那女鬼的气息。” 流萤摇头,“相反,倒是有妖气呢。” “不过,是一个法力很低微的小妖。” “是什么妖?” 凌霄好奇追问,流萤摇头。 “还不知道,不过等再见到他,我就能认出来了。” 「这可难办了。」 凌霄叹气,“看来除非那妖物现身,否则这案子无法进展了。” “谁说的?” 林夙雪挑眉,“不是还有死者吗?” “可是,何大人再三检验,也的确没有发现其他线索。” 凌霄无奈道,林夙雪却摇头。 “我说的不是他们的尸体,而是魂魄。” “人死之后魂魄会由阴差带回阴间,只有七日后回魂夜才能重返阳间,之后便只能留在冥府等待惩处或转世。” “我们可以请阴差帮忙,将他们二人的魂魄暂时带过来,到时候,不是什么都清楚了?” 看她说得请阴差好似请邻居吃饭一样简单,凌霄不由咋舌。 林夙雪看了看时辰,此时已是申时末。 “待子时后,我便走一趟冥府,请阴差帮忙。” 看她如此笃定,凌霄微默,犹豫道。 “这,这样不太好吧?” 「幽冥地狱,那是说去就去的?阴差毕竟是鬼,凡人去了,不大安全吧?」 「再说,七公主身份尊贵,若是出了什么事,那该如何是好?」 第28章 夜探冥府 “凌大人不必担心,我们公主已经去过很多次了,与七爷八爷都是熟人了。” 司棋笑着说道,凌霄暗暗心惊。 「一点没觉得安心。」 「这七公主出来一趟跟勾魂使者成熟人了,陛下知道吗?」 但见这几位都一副寻常模样,凌霄只能咽下要说的话。 就在此时,州府捕快带着虞美人匆匆赶来。 “禀大人,虞美人带到!” 凌霄一喜,激动道。 “快快带进来!” 见他高兴激动的模样,林夙雪暗自点头。 「这凌大人果然是个尽职尽责的好官,乃我天权官员之典范。嗯!回去就让时安写信告诉父皇,必须嘉奖。」 并不知林夙雪心中所想,凌霄暗暗高兴着。 「太好了,虞美人如实交代了一切后,公主就不用去见熟人了!」 但见到虞美人后,注定让凌霄失望了。 “虞美人,案发之时你可在场?” 虞美人低着头一言不发,好似没有听到凌霄询问。 见此,凌霄微微皱眉,又问道。 “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是谁杀了宋安?又是谁捅伤了封青?” 看她还是不开口,凌霄呵道。 “你为何趁夜逃走?!此事与你究竟有何关系?还不快说!” 虞美人低着头,对于他的话一概没有回应。 见她如此,显然是不准备开口,凌霄气结。 看他气得耳根泛红,林夙雪示意他退后,上前绕着虞美人打了个转,忽道。 “你的琵琶呢?” 眼见虞美人眼眸一颤,但很快又恢复平静,林夙雪暗道果然。 林夙雪哼的一声,扭头道。 “凌大人,我要报案!” 凌霄一愣,“什么?” “我昨夜在怀州外丢失了一把伞,当时她正巧路过,想必就是她偷走的!” “那可是父皇所赠。” 林夙雪看向虞美人,勾唇一笑。 “御赐之物你也敢偷,你有几个脑袋?” 闻言虞美人下意识抬头,对上她含笑的眼眸,这才明白她是故意把伞给她的。 “凌大人,还不将此女速速押入死牢?!” 虽不知林夙雪此举为何,凌霄还是点头道。 “来人,将这盗匪压入死牢!” “明日午时问斩。” 林夙雪补充道,凌霄一愣,愈发困惑地看向她。 窗外的邵鸣玉也疑惑地扭头,看到她眼中的狡黠,不由暗笑。 「这死丫头又算计谁呢?」 几个捕快面面相觑,见他们还不将虞美人带走,林夙雪冷下脸道。 “怎么?本官的话不顶用?!” “属下不敢!” 捕快连忙将虞美人押下去,待离开院子,这才心有余悸地吐了口气。 “这公主怎么跟传闻不一样?” “如此刁蛮,不过是偷了一把伞就将人斩立决?” “啧,你们敢议论公主?有几个脑袋呀?” “你们没听见吗?那是陛下御赐的,那能跟普通的伞比吗?” “走了走了,干好我们的事就行了。” —————————— 子时正,驿馆房内仍旧灯火通明。 何素心仔细挂好银铃后,坐在床边守着已陷入沉睡的少女。 “这邵大人,还说守夜呢,又睡着了。” 司棋小声嘟囔,何素心接过她递来的茶杯,扭头看向抱着刀倚在床边的少年。 “我听得到。” 少年幽幽道,司棋缩了缩脖子,嘿嘿一笑。 “邵大人,守夜呢。” “滚。” “诶!” 看她一溜烟跑了,何素心失笑摇头,而邵鸣玉依旧闭目养神,房中只剩下几人轻微的呼吸声。 …… 待落地后,林夙雪微微踉跄,身后的手及时将她扶住。 林夙雪扭头看向身后带着面具的男子,他依旧是一袭金袍,安安静静犹如她的影子一般。 “你为什么总是能及时出现?你怎么知道我什么时候来?” 可男子依旧没有开口,林夙雪叹了口气。 从她第一次探冥府开始,这个人便一直出现在她身后。无论她问什么,他都一言不发。 「真是个怪人。」 林夙雪耸了耸肩,也不研究他,熟门熟路地穿过黄泉进入酆都城。 “公主?你怎么又来了?” 七爷头疼地招呼她坐下,林夙雪啧了声不满道。 “什么叫又啊?看见我这么不耐烦?” 七爷陪着笑,“诶呦!您可错怪谢某了,公主驾临,那可是让这黄泉……” “得了得了,少拍马屁了。” 林夙雪撇嘴,“我来是问你借两个人。” “又借?” 七爷无奈道,“公主啊,我们这是有规矩的。那不是我想放就能放的,判官知道了又要罚我了。” “一万两金子。” “得嘞!您借哪两个?” 一副见钱眼开的模样让林夙雪扑哧一乐。 “怀州凤凰县的宋安与封青。” 七爷脸色一变,林夙雪一看不由挑眉。 “怎么?又丢了?” “诶呦,甭提了。” 七爷叹了口气,“我们当时到了时辰就过去了,可是却眼睁睁的看着人被传走了。” “传走?怎么回事?” 林夙雪稀奇地询问,以往他们丢魂都是被恶鬼吃了或是逃逸之类的,这传走还是第一次听说。 “应当有什么高手布了阵法,将他们的魂魄用传送阵传走了。” “诶,那判官不管吗?这还难得倒他?那不是一查就能查到。” 林夙雪奇道,七爷叹气摇头。 “说来也是奇怪,几位判官查到现在也没有什么眉目。对方似乎有什么神器,将所有线索都抹去了。” “竟有这种事。” 林夙雪惊叹,“从前有发生过吗?” “还真有。” 七爷左右看了看,低声道。 “这种事情虽然不常发生,但在这几百年间却都有存在。” “那这些事最后都怎么解决了?难不成全都不了了之?” 林夙雪诧异,这可不是小事。凡间有人利用神器勾魂,长此以往定会扰乱六界秩序。 七爷撇了撇嘴,指了指上头。 “连上面都惊动啦,只不过目前还没有解决方法。” 林夙雪叹气,“那这下可难了。” “公主莫不是遇到了什么棘手事?” 七爷问道,林夙雪摇头。 “棘手倒也算不上,我心中已有答案,只是要费些时候才能走完证据链。” 看她双手撑着下颌,苦着一张俏脸,七爷失笑摇头。 “那你这个钦差也不能总走捷径不是?既然心中已有答案,走过程不过是费些时候,相信对于公主来说并非什么难事。” 林夙雪揉了揉脸,起身道。 “得了,既然找不到人,那我就回去了。” 七爷笑着起身,“恭送二位。” 走着走着,林夙雪忽然扭头看向七爷。 “公主?” 七爷疑惑唤她,林夙雪展颜一笑,扭头快步离开。 直到林夙雪的气息消失,七爷这才擦了擦额头。 “娘嘞,冷汗都快给我吓出来了。” 说着扭头瞪向角落,“下次她再来,你给我招待!” 八爷连连摇头,说什么也不答应。 “嘿!你这没义气的!” …… 死牢内,牢头砸吧着嘴,扔了粒花生米丢进嘴里,扭头看了眼缩在角落里低着头的女子,笑道。 “哥几个,敞开了喝!” “难得有贵人请客,这样的好酒可是一年到头也喝不上几口!” “大哥,明儿真要杀她?” “你那不是废话吗?她得罪了公主还想活啊?” 一狱卒看了眼虞美人,“可惜了了,这样的大美人死了怪可惜的。” “得了吧,就是不死也轮不到你,是吧?” “滚蛋滚蛋!少他娘瞧不起人!” 几个哈哈大笑,牢头笑着搭在他肩膀。 “小五子,这虞美人怎么说也是花魁,她陪一晚上那可是比你几年的俸禄还多。” “这样的美人,就算再美,也跟咱没什么关系。” “大哥说的是呀,咱们干这一行的,就别有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思了。” “而且我可听说了,就这女人还跟那两个命案有关呢。” “哎,这个我也听说了!说不定她就是凶手!” “我也觉得,要不然公主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因为一把伞就把她下进死牢?” “就是啊,那可是公主,如今还是钦差。这几个月你们没听说呀?公主向来那是秉公执法,这虞美人指定有罪。” 几人正聊得高兴,忽吹来一阵强风,将整张桌子都掀翻了。 狱卒们被狠狠拍在墙上,疼得吱哇乱叫。 虞美人忙抬头去看,紧接着手臂一紧,便被带着逃离了死牢。 “玲珑?!你怎么来了?” 虞美人喜道,玲珑带着她穿过衙门往城门外去。 “我知道你被那什么公主冤枉下了死牢,我当然要来救你啊。” 玲珑愤愤道,“要不是她有那玉护身,我一定要好好教训她,给你出出气。” 虞美人脸上的笑陡然僵住,眼瞳微缩惊恐道。 “不对!你快走!” “虞姐姐?怎么了?” 玲珑疑惑地看向她,见她脸色煞白,一副惊惧的模样,刚要询问,便听到一道斥声。 “着!” 紧接着一道金光闪过,一道红绳已缠了上来。 虞美人忙推开玲珑,可那红绳却像是长了眼睛似的,绕着圈去捆玲珑。 见玲珑被捆妖绳抓住,暗处守了多时的司书司画越过屋脊正要将人带回去。 可那被捆住的玲珑却化作一道白烟消失不见。 第29章 坊间往事 “这是怎么回事?!” 司书司画大惊,流萤早已追着玲珑而去,她们只能先带着虞美人返回县衙。 …… “公主,那琵琶精竟能从捆妖绳中逃走!” 听了司书司画的描述,司棋又惊又奇。 “不可能。” 林夙雪摇头,“没有妖精可以从捆妖绳中逃走,除非,她不是妖。” “不是妖?” 邵鸣玉拧眉,“从琵琶里跑出来的不是琵琶精又是什么?” 林夙雪点了点下颌,审视着抿着唇一言不发的女子,忽然福至心灵。 “我知道了!” 林夙雪喜道,“是灵。” “灵?” 凌霄诧异,“下官曾听闻万物有灵这种说法,难道这琵琶里的不是妖而是灵?” 林夙雪点头,“没有妖精可以从捆妖绳中逃走,而这玲珑却能,这就证明她绝不是妖精。” “那琵琶我见过,很旧,少说也有百年。但是却被保护的很好,这说明它的主人非常爱惜它。” “世间万物皆有灵性,凡是被用心对待便有可能会长出灵智,至于生出灵体,那便是更为难得。” 林夙雪叹道,“上天庇佑,可这玲珑却害人性命,迟早要付出代价。” 闻言虞美人猛然抬头看向她,“你,你说真的?” 见她对玲珑很是在意,林夙雪暗暗挑眉,点头道。 “不错,不要说它只是一个灵体,就是修炼千年的妖魔,一旦害了人命,便要遭受天谴。” 虞美人颤抖着唇,对上林夙雪探究的视线,又猛然惊醒。 “你又诈我?!” 林夙雪却摇头道,“可我说的的确是真的。” “封青是玲珑杀的,对吧?” 虞美人抿着唇低着头,说什么也不再理她。 林夙雪也不勉强,让捕快将人押回去。 “原来公主是故意将虞美人押入死牢。” 知道她是为了引出玲珑,凌霄这才舒了口气。 林夙雪笑道,“难不成凌大人还真以为我是草菅人命之人?” 凌霄失笑,“公主自然不是,是下官多虑了。” “好了,忙活了大半宿,大家回去歇息吧,明日我们再到醉春坊一探究竟。” 众人各自回房安寝无需多言,翌日,一行人用过早饭便去了醉春坊。 肖竹影匆匆下楼,见到林夙雪一行忙上前见礼。 “民女不知公主驾到,有失远迎,还请公主赎罪。” “肖管事免礼。” 林夙雪示意她起身,司书上前将水云锦放在桌上。 “肖管事可见过这种料子?” 肖竹影看了一眼便点头道,“见过,见过。” “是何人所有?” 林夙雪询问,肖竹影笑道。 “是郑少爷赏给青鸾的,这样一匹料子可是只有珍奇阁有,一匹要一两金呢!” 这倒与昨日温时安他们查到的一致,林夙雪又问。 “青鸾何在?” 肖竹影脸上的笑淡了,叹了口气愤愤道。 “青鸾在去年便逃走了,那没良心的,指不定死哪去了。” “此话怎讲?” 林夙雪追问,肖竹影深深一叹。 “这些年愿意为青鸾赎身的人也不是没有,那郑公子就是,可是青鸾却始终不愿意。” “那郑公子也是死脑筋,偏偏一心听青鸾的。她不愿意,就真的不给她赎身了!” 肖竹影讥讽道,“要不说人就是贱呐。” “摆在眼前的富贵生活不要,偏上赶着去送。结果呢?被人家给踹了,自己又灰溜溜的逃走,这损失我多少银子呢!” 闻言林夙雪心中一动,问道。 “你的意思是,青鸾有喜欢的人了?” “可不是,就是一穷画师。” 肖竹影撇嘴,“你说她是不是贱?” “那郑公子虽说比不上郑大画师画的好,但人家家产颇丰呀。人家可说了,愿意抬青鸾入门。” “可是青鸾贱骨头偏偏不乐意,偏要跟那穷酸货。呵,可惜呀,人家爽过了,拍拍屁股就走……” 新丰冷着脸将刀横在肖竹影脖颈,斥道。 “公主面前仔细回话!不得如此轻浮。” 森然的刀架在脖子上让肖竹影脸色一白,连忙点头称是。 林夙雪又问,“那男子是谁?因何与青鸾相识?又是何时走的?” 新丰收刀退下,肖竹影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脖子,思索片刻后道。 “是在两年前的冬至。” “青鸾每年冬至都会到凤凰山上的观音庙祈福,那年她从观音庙回来便带着这个男人。” “他是又冷又饿,也不知道饿了多久,竟冻昏在凤凰山上。” “青鸾不忍心他死在那儿,就带了回来。” “之后这男子就在后街住下了,青鸾出钱养着他,到了除夕就不见了。” “他是谁?” 林夙雪问道,肖竹影摇头。 “我也没见过,整个楼里的姑娘也都没人见过。啊,除了虞美人。” “虞美人?” 几人对视了一眼,肖竹影点头道。 “虞美人与青鸾关系最好,每年冬至她都陪青鸾到观音庙。当时,就是她与青鸾一起将那男子救了回来。” 说起虞美人,肖竹影不由咬牙。 “要不说好的不学净学坏的,这虞美人竟也学青鸾,逃了。这不,两三天都没回来。” 凌霄微微拧眉,“你可知虞美人在失踪前去了哪?” “这我当然知道,她出条子去了,就是前两日刚死的那个封青。这大半年来,虞美人与他打的火热呢,常出他的条子。” “青鸾房间可还在?” 林夙雪问道,肖竹影忙点头,在前引路。 进了房间后,见屋内竟意外的雅致,除了一些书籍字画,就只有两三个花瓶,并没有青楼内的旖旎,更有几分清冷。 “她的东西都在这里吗?” 凌霄问道,肖竹影摇头。 “青鸾也是当红的花魁,她自个儿攒的金银细软绝对不少,可是都跟着她不见了。” “哦,对了,还有她那把琵琶。青鸾很是珍惜,也一并带走了。” “琵琶?” 凌霄诧异,“是什么样的琵琶?很名贵吗?” “名贵倒谈不上,是一把很旧的琵琶了。是几年前,青鸾在旧市场买的。不过,虽然古旧,但音色却不错。” “那把琵琶是叫玲珑吗?” 何素心问道,肖竹影稀奇地看向她。 “不错,那把琵琶的确叫玲珑。姑娘是如何得知?” 几人不由对视了一眼,温时安问道。 “那虞美人呢?她是不是也有一把琵琶?” 肖竹影摇头,“虞美人能歌善舞,乐器虽然也会,但不精通,所以她房中只有一把琴,并无琵琶。” “那画师住的是那间院子吗?” 林夙雪站在窗口指向不远处的宅院,肖竹影咦了一声奇道。 “以前我怎么没发现?原来从青鸾房中就能看到这处院子。不错,那穷画师就住在那儿。” 几人纷纷离开往那院子去,离开前林夙雪忽扭头询问。 “青鸾是什么时候逃走的?” 肖竹影想了想,“是在去年上巳节前几天,当时我还安排她上巳节为郑公子表演呢。” …… “真是不好意思,这房子早就租给别人了,之前租客的东西哪还有啊。” 房牙子紧张地直搓手,“这靠近花街的地段大有人租,当时青鸾一退房,就有人接下了,所以……” 凌霄叹了口气,又问起那房客的姓名相貌,房牙子只说不知。 “当时与我签契约交钱的都是青鸾,我并未见过住在这里的人,知道是男子还是我猜的。” “那他可有在房中留下什么东西吗?” 凌霄又问,房牙子微微撇嘴。 “我本也以为会留下些什么值钱东西,可除了几幅字画也没什么值钱玩意。” “那字画呢?” 林夙雪追问,房牙子摇头。 “那东西又不值钱,又不是什么大家作品,我就直接当柴火烧了。” “诶,你……” 林夙雪无奈,房牙子缩了缩脖子。 本以为会在这有所收获,但却什么有用信息也没找到。 一行人返回驿馆,林夙雪忽然道。 “凌大人,你与温大人查一下封青名下有几处房产,并且,再看看有没有人在去年上巳节之后见过青鸾。” “是。” “素心,鸣玉,我们到陆家去一趟。” “你想到了什么?” 邵鸣玉问她,林夙雪点了点下颌,怀疑道。 “我觉得,青鸾的事应当与封青有关。只不过这目前只是猜测,还需要验证。” “那好,我们分头行动。” 凌霄点头,几人分头离开驿馆各自探察线索。 …… “字画?” 陆知秋疑惑地放下茶杯,“公主要外子的字画有何用?” 林夙雪笑道,“我想请一个人看看。” 见她不愿细说陆知秋也不再问,“当然可以,公主请便。” “对了,封青是何时来到府上的?” 林夙雪询问,陆知秋虽然疑惑,但还是如实说道。 “是在两年前的除夕。” 几人不由对视了一眼,心中猜想得到印证,林夙雪好心情地笑道。 “听闻当时封青很是落魄,但陆老板依旧遵从婚约,果然是守信之人啊。” 陆知秋勉强一笑,“是啊。” “我爹说,人无信不立,我们做生意的更要以诚信为本。” 看她眉宇间带着伤感,林夙雪心中一动。 第30章 所谓真心 她想到了宋安的事。 「看来这宋安与陆知秋之间,并不是一厢情愿。」 “娘子可认得宋安?” 林夙雪问道,陆知秋微微抿唇,点头道。 “认得,我与他曾有过几面之缘。” “那依娘子看,宋安其人如何?” 陆知秋有些失神,片刻后才开口道。 “宋安是一个谦逊有礼,端方的君子。” 林夙雪眼眸微眯,“既是君子,又为何与人酒后斗殴?” “什么?” 陆知秋诧异,“宋安与人酒后斗殴?这不可能。” “宋安曾说过,他滴酒不沾的。更不用提做出与人打架斗殴之事,这不可能是宋安所为。” 见陆知秋对这些事一无所知,林邵何三人对视了一眼。 「看来这位陆老板将女儿保护的太好了。」 林夙雪眼中闪过无奈,可将陆知秋与一切肮脏之事隔绝,真的好吗? 真的是为她好吗? 难道不去看那些腌臜事,那些便不存在了吗? 身为封青的发妻,林夙雪觉得,陆知秋有权利知道这些。 “陆娘子,我们可不可以见见陆老板?” 陆知秋犹豫道,“我爹自从去年秋天病重后,精神便一直不好。若是有得罪之处,还请公主海涵。” “娘子不必担忧,不过是闲聊几句而已。” 林夙雪笑着宽慰道,陆知秋只能带着他们去见陆怀。 …… “草民陆怀,见过公主殿下。” 陆怀见到林夙雪几人进来,忙撑起身子正要行礼,林夙雪抬手制止。 “陆老板快躺下。” “多谢公主。” 见陆怀大半的身子都不能动,林夙雪不由问道。 “听闻陆老板身子骨一向不错,怎会忽然病的如此严重?大夫怎么说?” 陆怀叹了口气,“多谢公主挂念。” “只是,人老了,就不中用了。去年一场风寒过后就成了这幅模样,大夫也说没有办法,只能就这么勉强过活。” 林夙雪与何素心对视了一眼,又道。 “陆老板,我这位朋友是宫中圣手,不妨让她为你瞧瞧,也许,还有别的办法。” 陆怀父女一听皆是一喜,连连道谢请何素心诊脉。 一时间屋子内静悄悄的,丫鬟婆子都屏息凝神,唯恐惊扰了看诊。 片刻后,何素心问道。 “陆老板在病发前可用过什么不同以往的吃食?” 父女二人面面相觑,一众仆从同样互相对视。 “没吃过什么特别的呀。” 陆怀困惑地思索,“一切吃食都与往常一样,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啊。” 陆知秋也点头道,“家父平日里饮食清淡,素日常吃的就那几样,没有什么其他东西。” “这就怪了。” 何素心道,“陆老板脉象平稳,平日又饮食清淡,年纪也不大,按理说,一场风寒并不会引起中风之兆。” “而且,我能察觉到陆老板体内隐约有中毒之像。” “中毒?!” 陆知秋大惊,何素心点头道。 “这种毒很奇怪,潜伏极深,似有若无,我也不知是什么毒。” “不过可以断定的是,此毒并不是近日出现的。” 陆知秋攥紧手中帕子,既惊又怒。 “难道,是城中的商户所为?是他们下毒?!” 陆家在凤凰城是数一数二的商户,平日里自然有不少人眼红陆家生意,陆知秋有此怀疑也是当然。 但林夙雪注意到,陆怀眼中闪过怔然,显然心中已有所怀疑。 “陆娘子所说不无道理。” 邵鸣玉点头道,陆知秋忙跪下恳求道。 “公主,求你一定要找到毒害我爹的凶手,为我爹报仇啊!” “娘子不必求我。” 林夙雪看向沉思的陆怀,“也许令尊已有答案。” 陆知秋一怔,扭头看向父亲。 “爹?莫非你已猜到是谁?” 陆怀犹豫地看了看她,又看向林夙雪。 “草民不敢隐瞒公主,不错,我的确有一个怀疑的人。” “若是我没有猜错,此人当已不在人间。” 林夙雪笃定道,陆怀看了眼微怔的女儿,点头道。 “不错。” 陆知秋嚅喏着唇,“爹,你说的人是,封青?” 见陆怀点头,陆知秋摇了摇头,又问道。 “爹为何会有这样的怀疑?莫非,是知道了什么事?” “这……” 陆怀欲言又止地抿唇,“算了,封青已死,就算是他,我也无法恢复了。” “怎么能说算了?!” 陆知秋不赞同地反驳,“他死了又如何?若他真的怀此歹心毒害父亲,死了也要还我们一个真相!” 陆知秋自问,她虽对封青并无男女之情,但既身为人妻,她并没有失职之处。 成婚之后,她对封青相敬如宾,事事有商量,将内宅打理得井井有条。 而她的父亲,不嫌封青家世贫寒,依旧履行婚约。又念在他在故乡举目无亲,于是将他们夫妻留在家中。 更是毫不藏私,尽心教他如何打理产业,将他当亲儿子一般对待。 他们陆家对封青不薄,更无龃龉,家中仆从,店中长工,对他这个姑爷同样毕恭毕敬,并无半分不敬。 陆知秋着实想不出,封青有什么理由去毒害父亲。 看陆怀难以启齿的模样,林夙雪越发肯定心中猜想。 “我想,当是与一女子有关吧?” 陆怀诧异地望向林夙雪,见她并不是随口胡诌的模样,想来是查到了什么。 “公主明察秋毫,草民也瞒不住你们。” 看了眼拧眉不知喜怒的女儿,陆怀叹息道。 “此事还要从去年端阳节说起。” 那时封青早已独当一面,已经正式接手了几家商铺,陆怀也就不再过问插手,放开手让他去干。 封青也争气,做事认真仔细,不过短短三个月便已经做得像模像样。 而封青虽屡次落第,却也的确有些文采,又善书画,与女儿陆知秋之间夫妻感情也不错。 虽然从前家世不好,但陆怀对封青却并没有任何瞧不起的意思。 相反,看着如今与妻子相敬如宾,于事业上又尽心的女婿,陆怀很是满意,对当初自己的坚持愈发觉得正确。 可是,很快陆怀便敏锐地察觉到封青身上有了一些细微的改变。 先是他频繁离开商铺,之后陆怀又发现他对陆知秋有些疏离。 经他暗查,陆怀发现封青频繁出入靠近外城的一处宅院。 陆怀不得不怀疑封青这些改变与女子有关,而在他查明那宅子里住的的确是一女子之时,陆怀大怒。 当时正逢端阳节,封青陪着他们父女吃过酒菜,便说铺子内出了急事,就匆匆离去。 而陆怀心知他定是借口又与那女子私会,所以他瞒着陆知秋悄悄趁夜潜入那宅子。 果不其然,正巧逮住了与那女子交颈缠绵的封青。 多日来的猜想在此刻得以证实,陆怀又气又怒,将封青狠狠打了一顿。 “嘭!!” 陆知秋一把拍在桌面,气得微喘。 “原来封青是因为父亲发现了他的丑事,这才蓄意报复!” 从端阳节到九月入秋,整整四个月。 陆知秋简直要气笑了,她从不知封青竟有如此耐力?! 只是无论她再怎么气愤,毕竟封青已死,陆怀所中之毒她也无从得知。 “何大人,可有法子救我父亲?” 陆知秋希冀地望着何素心,可她还是失望了,何素心摇头道。 “我也不知这是什么毒,更无法为令尊解毒。” 陆知秋双唇微颤,对封青愈发恼恨。 “那女子可是青鸾?” 见陆怀垂眸不知在想什么,林夙雪忽然问道。 陆怀点头,“正是她。” “我这才知道,原来封青到达凤凰城是在冬至。他说,是青鸾救了他一命。” “他与秋儿成婚后,青鸾苦苦哀求,求他将她救出苦海。封青不忍心看到她痛苦一生,所以才到醉春坊为她赎身。” 此话一出,邵鸣玉不由拧眉。 “可是,据醉春坊的人说,青鸾是自己逃走的,并非有人为她赎身。” 林夙雪紧接着问道,“陆老板之后可是要求他离开青鸾?” “这是自然。” 陆怀点头,“他既娶了秋儿,又怎能再与一妓子纠缠不清?这样置秋儿与何处?” “那封青可有说,他是如何安置青鸾的?” 陆怀摇头,不甚在意道。 “无非就是给她一笔银子,让她离开凤凰城罢了。” “是吗?” 林夙雪不置可否,见陆知秋低着头,神情郁郁,林夙雪不由问道。 “陆老板可知,在封青彻底接手陆家产业后,不但常与城中纨绔喝酒赌博,更是频繁出入青楼楚馆?” 陆怀微微沉默,见此,几人又有什么不明白的。 林夙雪忍不住问他。 “你既然知道,那你为何要瞒着陆娘子?” “我这也是为了秋儿好。” 陆怀叹息道,“她自小性子要强,看着什么都不太在意,可是心里却执拗的很。” “若是她知道封青如此,定会怄出病来。” “我只有这一个女儿,我怎么忍心看到她难过?” 见他一派认真的模样,林夙雪愈发觉得难以置信。 “可你这样粉饰太平,这一切就不存在了吗?” 林夙雪的声音有些冷,“陆老板,你可有在意过陆小姐的想法?” 第31章 怪异宅院 “我这么做难道不是为了秋儿着想吗?难道不是因为在乎她吗?” 陆怀不明白林夙雪此话何意,半晌后,陆知秋才开口道。 “爹,若我知晓,我定会选择与封青和离。” “秋儿?” 陆怀拧眉,“可是和离后呢?你还是会伤心的,爹不忍心看着你……” “那你就忍心看着我像一个傻子似的被蒙在鼓里?!” 陆知秋激动道,“爹,你真的有站在我的立场为我着想吗?!” 看着父亲斑白的鬓发,望着他大不如前的模样,陆知秋忽然落泪。 “爹,与那样一个人同床共枕生活在一起,真的。” “好恶心。” 陆知秋擦了擦脸上泪水,起身道。 “抱歉公主,民女失陪了。” “秋儿!” 望着她离开的背影,陆怀忙嘱咐丫鬟婆子跟上。 “几位。” 林夙雪开口,丫鬟婆子们七八个,皆紧张地停下来不明所以。 “留步。” “公主?” 陆怀不解,“我,我担心秋儿出什么事……” 林夙雪叹道,“陆小姐现在需要的是自己独处,我想她并不希望看到这么许多人跟着。” “可……” 陆怀欲言又止,林夙雪道。 “陆老板不必担心,司棋会保护好陆小姐的。” 陆怀这才发现,守在门外的一名女护卫不知何时离开了。 “多谢……” “陆老板好好歇息。” 林夙雪起身道,“我们便不打搅了。” 直到离开陆家,林夙雪才气道。 “这陆怀简直脑袋发昏!我就没见过帮着女婿害自己女儿的!” “呦,那是您见得少了。” 邵鸣玉挑眉道,“陆知秋要幸运多了,起码陆怀是真的为她好。” 虽然这好在陆知秋看来不见得是真好就是了。 林夙雪抬脚就踢,邵鸣玉微微一闪避开,早已料到她会这样。 “你简直说的屁话!” “诶,我说的可没错。” 邵鸣玉摇了摇食指,“你敢说陆怀是口是心非?你敢说他是故意祸害陆知秋?” “我……” 林夙雪哑然,她气就气在,陆怀口口声声为了自己女儿好,却到头来帮着封青隐瞒,认为这样做便是保护了陆知秋,便是对她好。 「这个陆怀,既愚昧又自以为是!」 哪怕他旁敲侧击询问过陆知秋对于这些事的看法,也不至于瞒到现在。 但又不能说陆怀的行为是假的,他对女儿的爱是虚伪的。 陆怀因为封青的报复沦落至此,事到如今他仍想着遮掩,不让陆知秋知晓。 林夙雪既愤怒又无力,想来,这就是陆知秋内心的感受。 她气恼父亲瞒着自己,又对现在这样的陆怀无法怨恨。 “走吧。” 何素心揉了揉她的脸颊,“对于别人的家事,我们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也别老是惦记着这事,要不然你自己比人家陆知秋还气呢。” 林夙雪叹了口气,“好吧,我们回去。” …… “开门!” 张晖上前重重拍了拍门,房牙子忙笑道。 “张捕头,这屋子里住的是个瘸子,想是要等一会儿了。” 话音刚落,大门吱呀一声从内打开来。 突然映入眼帘的狰狞面孔让张晖吓了一跳,那张脸上尽是烧伤后留下的伤疤。 花白的头发蓬头垢面,佝偻的身躯好似枯败的树,一双混沌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门外的张晖。 张晖忙后退几步,想到身后的两位上官,又定了定神呵道。 “你是何人?!” “不过是个行将就木的残废罢了。” 老人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破风箱般,张晖觉得周围的天色都变得暗了不少。 “几位又是什么人?到此有何贵干?” 张晖咽了咽口水,瓮声道。 “我们是官府的,因为一幢命案需要探察你这院子。” “我这院子?” 老人古怪一笑,“自打我住到这儿来,从未与人来往过,又会与什么命案有关?” “这宅子的前任主人正是这命案的死者,我们依例走访与封青有关的地方,还希望老先生谅解。” 温时安道,老人“嗬嗬”一笑,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又道。 “这里没有你们要找的东西,我住进这里已经半年多了。就是有什么线索,怕是也难寻了。” 温时安脸上笑意不变,“查案总是不能放过任何一个机会,还请老先生行个方便。” 老人望着他微微点头,缓缓让开了位置。 温时安率先跨过门槛,一进入院子他便感觉这院子内有一股寒意。 「奇怪,现在明明是盛夏,为何这院子里会这么冷?」 下意识的,温时安扭头望向门口处伫立的老人。 他站在阴影处,本就诡异的面容愈发可怖。 好似一条阴冷的毒蛇,正钻入他的心口。 温时安微微打了个激灵,这老人给他的感觉奇怪极了。 对上他的视线,老人咧嘴一笑。 “几位自便吧,老朽腿脚不便,就不陪着了。” “多谢。” 温时安颔首,房牙子陪着笑问道。 “几位官爷,小的已经带你们过来了,这下也没晓得什么事儿,小的就先走……” “等等。” 凌霄道,“这位老先生行走不便,这院子你最熟悉,你带我们四处瞧瞧。” 房牙子有心推脱,可却也没那个胆子,只能苦笑着点头答应。 看了眼一瘸一拐往屋子里去的老人,张晖狠狠一抖。 “这个人不是我们凤凰城的吧?他是什么人?为何会独自住在这里?” “这小的也不知道。” 房牙子摇头,“当时封老板着急卖这处宅子,隔天这瘸子就来了。” “你也不知道他叫什么,房契上没有吗?” 温时安问道,房牙子支支吾吾道。 “当时,当时封老板催的急,就没签房契……” 看他那一副心虚的模样,温时安暗暗挑眉,倒也没再追问。 这院子本就不大,除了几间房间外再无其他。 “这老先生平日里从不出门?” 凌霄想着那老人的话不由问道,房牙子点头。 “是啊,可怪着呢。他从不与周围的邻居来往,也很少出门,几乎没有人看到过。” “我要是长那样,我也不出门,省得吓着别人。” 张晖撇嘴嘟囔着,他望了望冷冰冰的厨房,不由奇道。 “这厨房里倒是干净,没想到他自己看着那么邋遢,这打扫的倒挺干净的。” “是啊,干净。” 温时安指尖擦过窗台眼眸微眯,这干净的有些出奇了。 “看来这里的确什么也没留下,温大人,我们回去吧。” 凌霄看了眼窗口的男子,见他正望着院子一角不知在看什么,也跟着过去瞧,可那里却什么也没有。 “温大人可是发现了什么?” 温时安疑惑地摇头,“没什么,我们回吧。” “……救,救我……”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温时安脚步一顿,扭头望向那声音传来的方向。 “温大人?” 张晖一扭头就见温时安站在那瞧什么,温时安回过神来,心中越发奇怪。 …… 几人回到驿馆将方才所见所闻告知其他人,在听到林夙雪说起青鸾的失踪后,温时安忽然想到方才那古怪的声音。 “公主,我觉得,那房子有古怪。” “怎么说?” 林夙雪问道,张晖啊了一声,挠头道。 “那房子有什么奇怪的?挺干净的嘛,除了那古怪老头,没见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啊。” “张捕头方才也说了,那房子很干净。” 温时安道,张晖疑惑地点头。 “是啊,我还说那老头怪勤快呢。” “可是张捕头不觉得那房子干净的太过了吗?” 凌霄问道,张晖挠了挠头,他没觉得哪里不对。 “正常人的房子就算打扫的再怎么干净,也会有生活过的痕迹。” 温时安沉声道,凌霄紧接着道。 “而那处院子,就连厨房都是冷的。” “房牙子说过,那老先生从不出门。试问他吃什么?再者,那厨房没有使用过的痕迹,就说明,他并不自己做饭。” 经他们这么一说,张晖也觉得奇怪,一拍大腿连声道。 “我就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可就是说不上来,还以为是被那老头吓得疑神疑鬼了呢!” 温时安拧眉道,“而且,我在那院子里听到了一个声音。” “什么声音?” 林夙雪追问,温时安回想着那缥缈的好似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细语,直觉那一定与此案有关。 “在调查厨房的时候,院子的一处角落很莫名的让我在意。” 温时安回想着那种被吸引的感觉,“就好像,那里有什么东西,正看着我们。” “而在我们离开的时候,我路过那里,忽然听到了有个向我求救的声音。” 听到温时安这么说,张晖只觉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温大人,你可别吓我啊。” “我说张捕头,你胆子也太小了。” 林夙雪嫌弃地瞥了他一眼,认真问道。 “那声音是男是女?” 温时安不确定地摇头,“那道声音太过飘渺,我也无法确定是男是女。” “温大人,该不会是你听错了吧?” 张晖还是不信这世上会有这样邪门的事,但一想到那逃走的玲珑,他又讪讪地闭嘴。 林夙雪点了点下颌,“今夜我们过去瞧瞧。” 第32章 廊下幽魂 是夜,莫名的风自他们出门便纠缠不休。 何素心再次擦了擦被发丝扫过的脸颊,疑惑地问道。 “时安,你确定是这个方向吗?我们都走了两刻钟了,怎么还没到?” 温时安也奇怪地举起灯笼望向前方的黑暗,与凌霄对视了一眼。 “的确是这个方向没有错,但我们今天回驿馆只用了一刻钟。” “难道是鬼打墙?” 司书司画齐声道,凌霄下意识看向林夙雪,但她摇头道。 “不,并不是鬼打墙。” 林夙雪攥了攥衣襟下平静的玉锁,又看向周围。 周围漆黑一片,好似被浓雾包裹。不见星月,唯有盘旋的风绕在他们四周。 “应当是有人布了阵法。” 林夙雪笃定道,几人面面相觑。 “公主不会破阵吗?” 凌霄犹豫问道,林夙雪无奈摇头。 “我只是有阴阳眼,并不是道士。” 凌霄讪讪一笑,看向四周道。 “既是有人布阵,必是阻拦我们。公主,我们还是先回去吧,待明日再去。” 他担心此人是冲着林夙雪而来。 林夙雪摇头,“我们既已入阵,找不到阵眼是回不去的。” 如此进不得退不得,让凌霄心中愈发不安。 忽的,一阵阴风吹过,犹如伏击的猛兽,直逼林夙雪而来。 邵鸣玉眼疾手快地拔刀拦在林夙雪身前,刀锋一转,金光凌空击中,只听得一声惨叫,那道身影便再无踪迹。 随之而来的,是周围愈发猛烈的阴风,迎面而来的厉风让几人不得不靠近。 林夙雪抬手稍稍挡在眼前遮住铺面的尘土,只见那厉风之中有着数不清的黑影。 贴在肌肤上的玉锁热得发烫,几乎要烫破她的皮肉。 鬼哭狼嚎的声音让几人心绪不平,那些黑影忽的一拥而上,邵鸣玉纵身一跃挥刀而出。 被金光击中后,那些黑影愈发暴动,刺耳的尖叫让邵鸣玉身形一晃。 几人齐齐感到头晕目眩,心跳如鼓几欲迸裂。 林夙雪扬手一掷,那玉锁金光四溢飞至半空,将他们几人牢牢罩在光影之中。 霎时间好似一股清泉涌入混沌刺痛的大脑,邵鸣玉按了按脑袋,再次挥刀劈向那片黑暗。 一道黑影直直卷向几人头顶的玉锁,林夙雪下意识抬头望去。 那黑影尚未碰到玉锁,便被迸发的金光击中。 “啊!!” 只听一声惨叫,黑影已迅速逃离,而周围的黑雾也如潮水般迅速退去。 林夙雪抬手接住金锁,拧眉望向那黑影逃走的方向。 “方才那是什么东西?” 凌霄眉头紧锁,他虽看不见黑雾中的异常,但那道逃走的黑影他却瞧得仔细。 云开雾散,星月的光照亮了原本漆黑的夜。 邵鸣玉收刀落地,余光瞥见不远处黑亮的物件,不由上前捡起。 “雪儿,你看。” 他掌中的是一块黑亮的鳞片,被月光一照,隐约可见彩光。 “这是?” 凌霄拧眉,“鳞片?” “是蛇鳞。” 温时安道,司书司画立即想到了那蛇妖。 “是灵姬!” 林夙雪点头,没想到灵姬竟会出现在这里。 “看样子那蛇妖是冲着你来的。” 邵鸣玉沉声道,方才那蛇妖的目的就是林夙雪的伴生玉。 “今天我还在疑惑,封青的毒是从何而来。” 林夙雪展颜一笑,“看来,定与这蛇妖有关。” “你为何如此肯定?” 看她一副笃定的模样,邵鸣玉问道。 “今夜蛇妖的出现许是因六郎之事。” 这些妖邪惧怕伴生玉的力量,但又觊觎那股力量。 林夙雪微微挑眉,“不信我们走着瞧。” 黑雾彻底散去,众人这才发现他们一直在驿馆附近打转。 “看来这阵法就在驿馆附近,我们刚出门便被困在阵法之中。” 何素心担忧地握着林夙雪的手,“绮月,我担心,他们还有别的埋伏。” “别怕。” 林夙雪拍了拍她的后背,“纵然他们有再多想法也不能伤害我分毫。” 虽不知这玉究竟有什么奇特,但她却从心底里笃定如此。 许是与这玉一同降生,林夙雪总觉得它就像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伴生玉每每有危险之时总会示警保护她,不仅是这些妖邪鬼怪,就连冥府阴差也对她礼敬有加。 林夙雪总觉得,他们定然知道些什么。 而其他妖物总是因惧怕伴生玉的力量而对她敬而远之,唯有这蛇妖灵姬,她却想夺走这玉。 林夙雪对此很感兴趣。 凡事皆有两面,此玉既可驱妖除魔,也定然会对他们修为有益。 她自小就喜欢这些异闻志怪的故事,自从去年及笄,一双眼睛可以看到这些妖魔鬼怪之后,她便打定了主意要出宫闯荡一番。 是以,林晏初与柳如音跟她打赌之时,她毫不犹豫便答应了。 一路走来,几个月间她也见到了不少鬼怪,对于妖,尤其是像灵姬这样修炼千年的妖,倒是少见。 「那宅子里的老人必定也是妖物,说不定就是灵姬变的呢。」 「倘若是她,那温时安听到的鬼魂便极有可能与她有关。」 「说不定,封青宋安的失踪十有**也跟她有关呢!」 林夙雪兴致勃勃地带着几人赶到院外,望着空中浓郁的鬼气,林夙雪心中一沉。 「看着,这里的鬼魂不在少数。莫非……」 邵鸣玉一马当先破门而入,迎面而来的黑气在触碰到他劈出的刀锋之时便化作一缕青烟。 “不怕死的都来吧!” 随着邵鸣玉一声厉呵,周围叫嚣的阴风渐渐退去。 邵鸣玉冷哼,这些鬼怪同样的欺软怕硬。 “……救,救我!” 林夙雪循声望去,只见一道淡的几乎要散去的魂魄附在院子一角的房檐下。 见林夙雪往院子角落去,邵鸣玉收刀跟上。 “是什么?” “是一个新魂。” 林夙雪看着那鬼魂道,“看样子刚死没几天,可是,怎么会这么虚弱?” 按理说只有在凡间游荡数十年乃至百年的孤魂野鬼才会如此,可这新魂不过刚死没几天,怎会虚弱得快要消散? 林夙雪忽然想到了七爷所说的话,电光石火间猜到了此魂身份。 “你是封青?!” 那鬼魂身形缥缈,被风一吹几乎就要吹散。 “是,是……” 看他随时都要魂飞魄散,林夙雪挠了挠头,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怎么了?” 何素心问她,林夙雪叹道。 “他就是封青,可是很快就要魂飞魄散了,我不知道该怎么保住他的魂魄。” 向来她只有捉鬼捉妖的,哪里会救鬼? “要不,找七爷八爷帮忙?” 何素心提议道,林夙雪眼睛一亮。 “好主意!” “又找他们?” 凌霄脱口而出,林夙雪咦了一声问道。 “难道凌大人有什么办法吗?” 凌霄一噎,讪讪闭上嘴不再多话。 “我们先把他带回去,之后我再招他们过来帮忙。” 林夙雪说道,邵鸣玉看了看屋檐下淡淡的影子,疑惑道。 “怎么带回去?他能自己跟着我们回去吗?” 林夙雪看了看随着风飘了飘的封青,摇头道。 “估计是不能了。” 说罢,林夙雪打量着周围,不由诶了一声。 “这里似乎有个阵法。” “什么阵法?难不成,又是蛇妖做的?又想将我们困在这里。” 凌霄扭头四望,林夙雪摇头,仔细端详着周围扭曲的鬼魂们,忽然道。 “这里的应当是锁魂阵。” 这些鬼魂好像都已经失去了意识,有几个飘到了门口,很快便被一股力道引了回来。 林夙雪心中一动,拧眉看了看封青,福至心灵。 「看来,这阵法不断将这些鬼魂困在这里,还在吸取他们身上的能量。」 封青死了不过三天便已经虚弱成这样,而这些鬼魂却不是新魂,像是死了许久。 林夙雪蹙眉,她看得出,有些孤魂的穿着并不似天权之人,而且似乎是百年前的打扮。 「七爷说过,数百年来有不少鬼魂失踪的案子,难不成,这些就是被拘走的魂魄?」 林夙雪暗暗思索,在这院子里四下打量了片刻,还是找不出阵眼所在。 「奇怪,这阵法我竟看不透。」 她的眼睛不但能识鬼辨妖,凡是阴邪之物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此阵既是拒魂锁灵的存在,我怎会看不清呢?」 视线之中就好似被蒙上了一层黑雾,让她看不透这黑雾之后究竟是什么。 就在此时,周围原本安安静静的鬼魂忽的暴动。 “小心!” 邵鸣玉厉呵一声率先拔刀去挡,司书司画桑落新丰也纷纷持剑守在林夙雪四周。 他们的武器均在万佛寺加持过,对付几个恶魂不在话下。 不少鬼魂已被打得魂飞魄散,可是这些鬼魂却像是不知道恐惧躲闪般,不要命地扑向几人武器。 林夙雪死死望着那些鬼魂,眉头越发紧锁。 「这些鬼魂像是被什么人操纵一般,他们的目的是……」 司画劈开扑来的恶魂,惊魂未定地扭看向林夙雪。 “公主……” 方才那恶魂身形极快,若非她反应迅速,此魂就要扑到林夙雪身上。 按住隐隐发烫的玉锁,林夙雪了然。 第33章 破阵之法 「此人的目的是这块玉锁。」 想到灵姬,林夙雪又摇头。 「这里并没有妖气,看来操控他们的应当是人。」 可是,既然是人,为何要来抢这块玉? 林夙雪想不明白,与此同时,憧憧鬼影中多了几道黑影,正以一种诡异的姿势袭来。 “当!!!” 刀锋撞上扑来的黑影,竟意外的像砍在铁器上一般。 邵鸣玉眼瞳微缩,面对迎面而来的利爪攥紧发麻的双手仰身避开。 视线中的利爪干枯青白,就好像死了许久的尸体。 邵鸣玉接连侧翻躲避速度奇快的攻击,尚未落地又察觉到身后掏向他后心的风声,邵鸣玉右腕一转背刀向后,斜身飞转而出。 而他身后偷袭的利爪已被刀锋削去,邵鸣玉落地后望去,不由心中一紧。 那怪物分明是人的模样,却浑身青白双目浑浊,双手好似野兽利爪,行动间姿势诡异,似乎随时要倒下去摔得四分五裂。 但就是这样的怪物速度出乎意料的快,身子浑似钢筋铁骨,砍在上面发出“当当”的响声。 看了眼地面依旧蠕动的断手,邵鸣玉不由攥了攥刀柄,回忆着方才的情形。 「奇怪,刚刚为何能将这怪物的手砍断?」 邵鸣玉一边躲避迎面而来的攻击,一边尝试用各种角度力道去砍这些怪物。 但是无一例外,都像是砍在钢铁上一般。 面对越来越多围上来的怪物,邵鸣玉心中暗暗焦急。 瞥见新丰被那怪物逼得接连后退,那些怪物已逼近林夙雪。 眼看一鬼手已伸向林夙雪后心,邵鸣玉心头一跳,纵身踢在怪物头颅飞身劈向那鬼手。 刺目的银光一闪,邵鸣玉下意识闭上双眼,再落地时才发现那鬼手已被他斩断。 望着隐隐发着寒光的刀,邵鸣玉抬头望向空中云雾间的明月,电光火石间他终于发现。 “是月光!” 邵鸣玉喜道,“月光照在刀身可伤这些怪物!” 其他四人也听到了邵鸣玉的话,纷纷举剑将月光映在剑身,果然将这些怪物砍伤。 可是被砍断手脚的怪物依然行动无碍,林夙雪盯着他们看了许久,忽道。 “是脑袋!” “砍下他们的脑袋!” 话音未落,邵鸣玉率先反手削去侧后方怪物头颅,只听砰的一声,倒地的怪物顷刻间化作一堆骷髅。 其他几人纷纷效仿,可这些怪物却像是发现了他们的目的,竟懂得躲避。 看着这些顷刻间变得智慧的怪物,几人心中无不惊诧。 「这些东西究竟是什么?」 林夙雪拧眉望着这些怪物,不由得咬着指甲沉思。 「走尸?僵尸?」 「他们好像有思想,竟懂得保护自己弱点。」 身后的破空声打断了林夙雪思绪,下意识地扭头望去,只见那利爪越来越近,几乎要抓向她的头颅。 “嘭!!!” 一道劲风袭来,林夙雪的视线中只剩下男子挥剑而来的身影。 「是他!」 望着男子掐诀的身影,林夙雪不由一喜。 「巫行雪!他怎会来此?」 而那些怪物似乎对巫行雪掷出的黄符很是忌惮,眼见巫行雪将什么东西擦过剑身,不过眨眼睛已将怪物头颅斩下。 见林夙雪无事,几人终于心中一松。 邵鸣玉心下稍安,扭头便砍向一怪物脖颈,但却没有如他所想那般将怪物头颅砍下。 而邵鸣玉一击不中,反被怪物钳住刀身。面对迎面而来的利爪,邵鸣玉迅速松手纵身一跃。紧接着视线中一黑影投来,邵鸣玉下意识抬手接住。 “将它抹在刀身!” 巫行雪叫道,邵鸣玉翻身落地,见他手中的剑上隐约可见红光,而这红光在砍下怪物头颅后便会淡去一分,邵鸣玉心中了然。 避开袭来的利爪后,邵鸣玉迅速拔下瓶塞将瓶内液体弹在怪物手上。 而那飞溅在怪物身上的液体竟顷刻间将它的皮肉腐蚀,邵鸣玉接住落下的雁翎刀反手将液体抹上。 “咔嚓——” 颈骨断裂的声音,头颅滚落的声音,落在邵鸣玉耳中无异于雨后春笋破土而出。 看了眼钻入怪物群中有如神助的少年,林夙雪扭头望向巫行雪。 面对越来越多的怪物与恶魂,巫行雪拧眉落在林夙雪身前。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们必须尽快破阵离开。” “你知道阵眼在哪?” 虽是疑问,但林夙雪心中已有七分肯定。 果然,巫行雪点头指向西南方向。 “那里便是阵眼。” 又看向林夙雪道,“我需要你给我一滴心头血。” 林夙雪看着他黝黑的眼眸,刚要点头便听到一声厉呵。 “别听他的!” 踏空而来的是一黑衣女子,踩过怪物头颅手持双刀袭向巫行雪。 此女招招毙命,武功身法皆不在巫行雪之下。 巫行雪不欲与她纠缠,掷出几枚飞针便纵身跃向林夙雪。 而那女子好似知道他会使用暗器,右腕一转已将那几枚飞针击落,抢先挡在林夙雪身前。 巫行雪本想拉住林夙雪远离这女子,不成想此女已挡在林夙雪面前,伸出的手只得收回。 “若不尽快破阵,只会有越来越多的走尸恶鬼,便是耗也要把我们都耗死在这。” 巫行雪拧眉道,女子冷笑一声,刀锋指向他沉声道。 “我想,这小小的聚灵阵困不住你吧。” 这副话里有话的模样让林夙雪侧目,巫行雪只是淡淡道。 “凡是入阵之人都无法逃离,无论是谁。” 女子冷笑,“可你方才所指分明是死门!” 此话让邵鸣玉几人眼神一变,见司书几人尚能应付,邵鸣玉抢步拉过林夙雪远离这来历不明的两人。 “你们究竟是谁?!” 面对邵鸣玉警惕敌视的模样,女子只是淡然道。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此人居心不良,偏要将你们往死门里引。” “那的确是死门。” 巫行雪淡淡道,“却是向死而生,此阵唯一的出路。” 女子嗤笑,“此阵既为锁灵阵,死门处必是恶魂聚集之处,凡人一旦靠近,必会沦为恶鬼餐食。” “什么向死而生?!只会死无葬身之地!” 女子厉声道,“巫行雪!你分明不怀好意,要害死多少人才肯罢休?!” 巫行雪没有理她,只是看向林夙雪道。 “我没有骗你,那的确是生门。” “那她的话就是假的了?” 林夙雪问他,巫行雪摇头。 “不,是真的。” “此阵并无任何出路,所谓生门不过是将此阵从内打破,闯出一条生路。” 巫行雪道,“你的心头血可令那些恶鬼魂飞魄散,是唯一的解法。” “不要信他!” 女子侧过脸看向林夙雪,“此阵虽是锁灵阵,却缺少真正的阵眼,你的血肉至阴至阳,是完成此阵的最后一环。” “若此阵完成,别说整个凤凰城,就是怀州,整个天权的灵气也会被它吸收!” 看着她焦急的模样,林夙雪不由拧眉,又问巫行雪。 “你又如何解释?” “此话不假。” 见他承认,女子刚要开口,便被巫行雪打断。 “但我只需你一滴心头血便可破阵,根本不会将你封做阵眼。” 男子神情依旧淡然,就好像此时并不是身处危机之中。 面对他眼中的淡然,林夙雪莫名觉得他所言不假。 “雪儿,这两个人来历不明,哪个都不能信。” 邵鸣玉低声道,林夙雪却摇头。 “巫行雪说得对,这些怪物越来越多,我们早晚要耗死在这里。” 「与其畏手畏脚,不如放手一搏。」 打定主意后,林夙雪点头道。 “好,巫行雪,我信你。” 男子嘴角微扬,快步上前示意林夙雪伸出手。 指尖血犹如血珍珠,带着隐约的金光。 巫行雪压下心中情绪,双手结印大喝一声“破”,血珠便如脱弦之箭打向西南方向。 黑雾中霎时间迸发出刺目金光,劲风随之席卷此来。 瓦片、树枝、沙石花叶皆随着这股劲风袭来。 众人只感到浑身都被劲风卷着,双脚几乎离地,连连后退,随时都要被卷入空中黑雾。 林夙雪闭着眼不停后退,只觉就要被卷入风中,两条手臂先后一紧,已被拽住摇摇不稳的身形。 不知过了多久,风渐渐褪去,林夙雪睁开眼望向四周。 整个院子已狼藉一片,四周尽是断枝瓦砾,可相邻的宅院却依旧完好无损。 就好像有一道看不见的屏障,将整个宅子都包裹在其中,与世隔绝。 右边手臂一凉,林夙雪下意识扭头看去,邵鸣玉已收回手望向封青所在方向。 “他还在吗?” 邵鸣玉问,林夙雪也跟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屋檐下早已没有了封青的身影。 几人跟着林夙雪来到屋檐下,巫行雪看了眼那檐下横梁道。 “这是鬼柳木,可养魂,他没事,只是被阵法摄去太多能量,暂时无法现身。” “原来这就是鬼柳木。” 林夙雪点头道,“既然封青附身在此,我们就将这鬼柳带回去吧。” 说罢看向远处的女子,“多谢姑娘仗义出手,此番恩情,夙雪定不会忘。” 第34章 月下流光 正如他们二人所言,此阵凶险无比。 而这女子却肯为了救一个陌生人只身入阵,如此侠肝义胆,林夙雪着实欣赏感激。 女子微微抿唇,见巫行雪骤然纵身离开,忙运起内力追上。 “诶!” 司书司画看着他们消失在夜色里的身影,不由赞道。 “本以为那位巫行雪的轻功已是独步天下,没想到,这位姑娘的轻功也不弱。” “只是不知他们究竟是什么人,似乎对这阵法颇为了解。” 凌霄拧眉,“尤其是那位叫巫行雪的,不但对这阵法了如指掌,连除去怪物的法子也颇为熟悉,甚至,对公主似乎也有所了解。” 几人心中不由警惕,邵鸣玉蹙眉道。 “此二人来历不明,之后的路我们要提高警惕了。” 「那巫行雪似乎知道些什么,保不齐就跟这布阵之人是一伙的。」 林夙雪却觉得,巫行雪对她并没有什么恶意。纵然知道她的不同,却并没有什么不轨之心。 想到那蛇妖,那些恶魂,那些来历不明的走尸,还有那布阵之人,林夙雪不由觉得兴奋。 「这一趟真是来着了!」 她直觉巫行雪与那背后之人关系匪浅,自己也似乎卷入了什么阴谋之中。 但林夙雪生来胆子大,此时竟不觉害怕,更多的是跃跃欲试。 余光瞥见角落里有些亮光,林夙雪下意识靠近。 “新丰,将它挖出来瞧瞧是什么。” 新丰顺着林夙雪所指方向将东西挖出,混着泥土的物件破损,像是砸碎的破瓷片。 接过擦拭干净的几块碎片,林夙雪对着月光仔细打量。 这碎片晶莹剔透,在月光下隐约有流光闪过。像是水晶,又像是冰玉。 “这是什么东西?” 何素心问道,林夙雪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从未见过。时安,你见多识广,可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温时安也摇头,“我也不曾见过此物,不过,这些碎片似乎能拼在一起。” “像是,一面镜子?” 几人围在一处将碎片拼好,司书疑惑道。 “为什么要将镜子埋起来?” “那位置正是方才巫行雪破阵的方向,我想这并不是一面镜子,也不是什么普通的东西。” 温时安笃定道,“我曾在杂书上看到过一个说法。” “若要布成一个阵法,需得在阵中放置一些特定的物件,想来,这东西就是其中一件了。” “什么晦气东西。” 邵鸣玉眉头一皱,就要将手中碎片丢掉。 林夙雪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手,连声道。 “诶诶诶!别扔别扔!” 看她宝贝似的将东西包起来,邵鸣玉不解。 “似这种晦气东西,你留着它做什么?” “我觉得这东西定然不简单,先留着,万一以后能发现这上面有什么秘密呢?” 林夙雪笑着道,邵鸣玉轻哼一声道。 “别怪我没提醒你,这东西既是他们用来布阵的,指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怕什么?这东西都已经碎成这样了,还能做什么怪啊?” 林夙雪却不以为然,邵鸣玉撇了撇嘴。 “随便你好了。” 这一夜跌宕起伏,几人返回驿馆已是疲惫,各自洗漱歇息不在话下。 林夙雪对着烛火打量着手中的鬼柳木,她能感觉到封青的魂体十分虚弱,若不尽快想办法补救,只怕很快就就要魂飞魄散。 就在林夙雪准备走一趟冥府之时,房中阴风吹过,将烛火吹得明明灭灭。 “呦——” 林夙雪眉尾微扬,“二位来得可真是时候呢。” 来人正是七爷八爷,对上她皮笑肉不笑的模样,七爷嘿嘿一笑,拱手道。 “公主辛苦,公主辛苦。” “少来了。” 林夙雪撇嘴,“你们两个指定早就知道今晚会发生此事。” “瞧您说的,我们两个不过是小小鬼差,哪能获悉天机?” 七爷笑吟吟地说道,林夙雪暗自撇嘴。 “就当是吧。” “想来你们已经去过那处宅子了吧?” 二人点头,林夙雪笑吟吟地看向他们,问道。 “收获不小吧?” 七爷嘿嘿一笑,“托公主的福,托公主的福。” “少来!” 林夙雪冷下脸,“你们竟敢利用我?胆子也太大了吧!” 二人下意识齐齐打了个哆嗦,见她生气,七爷陪着笑讨好道。 “公主别生气啊,我们怎么敢利用你?” “是啊是啊。” 八爷跟着连连点头,“就是借我们一千个一万个胆子,我们也不敢呀。” “那就是背后有人指使喽。” 林夙雪眼眸微眯,二人连连摆手道。 “这就更没那回事啦!” “是啊是啊!” 看他们解释了大半天,林夙雪冷笑一声道。 “骗鬼呢?” “你们不承认我也就当你们说的是真的。” 林夙雪冷笑着警告他们,“不过,我告诉你们,别拿我当傻子糊弄。” 见她不欲追究,二人这才松了口气,七爷笑道。 “公主聪慧过人,我们绝不敢有那样不自量力的想法啊。” “再说,公主有任何吩咐,我们哥俩那不是马不停蹄照办。” “知晓公主需要我们,这不,刚安置好那些魂魄就赶来了。” 七爷脑子灵光,知道瞒不住林夙雪,故意讨巧卖好,而林夙雪自然也看出他的心思。 「看来,宅子里的那些鬼魂果然是从前丢失的。」 “你们可知这是什么?” 林夙雪取出那些碎片交给他们,见他们二人脸色一变,心道果然。 七爷正色道,“这是白玉精,公主,此物可是从那宅子里找到的?” 林夙雪点头,“正是埋在死门之处。” 二人对视了一眼,八爷拧眉道。 “看来,那些人就是用白玉精将魂魄勾走。” “他们要那些魂魄做什么?” 林夙雪不明白,见他们二人神情凝重,心知此事定事关重大。 “凡间有妖道会利用人的魂魄修炼邪术,最终目的大都是修炼成仙。” “也有不少人会将魂魄炼化收为己用,这种人更可怕。” “往往他们的目的不可预估,若是他们有心遮掩,又得神兵相助,便是府君大人也无可奈何。” 人的**总是千奇百怪,没有人能猜到他们会利用这些魂魄做什么。 “不过,能得到神兵利器又能操控的人往往带有大功德,这样的人大多一身正气,似这般沦入邪道的,便是天地间的一场浩劫。” “这么说来,此人若不除,日后必为祸患。” 林夙雪拧眉,二人点头叹道。 “只是有功德在身的人,我们却是不能靠近的。” “除非拼的魂飞魄散,否则是不能伤他分毫的。” 此话倒是提醒了林夙雪,她指了指那节柳木问道。 “我在封青身上看到有些功德之力,此人既蒙祖先福荫,想来也是鬼怪妖邪不能近身侵害。” “不错。” 二人点头,林夙雪又问道。 “若是杀了他,那个人会怎么样?” 八爷道,“封青自身并无功德,只是受祖先福荫。若是凡人,不过是偿还因果罢了。” “若是鬼怪精灵呢?” 林夙雪又问,七爷道。 “若是鬼,必将魂飞魄散。若为妖,轻则遭受反噬法力尽失,重则打入无间地狱,再难翻身。” 林夙雪拧眉,“可若是这封青做了恶事,她们才出手报复呢?” 七爷无奈,“公主当然知道,这并不能混为一谈。” “若是在凡间,有仇报仇自然可行,但阴司命数却不同。” “封青为恶自有他的业果,但伤他之人同样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林夙雪微微抿唇,她当然知道。可就是因为知道,才感觉不值。 她虽无证据,却已猜到封青为何会有今日之祸,才更觉她们因为这样的人而沾染因果太不值得了。 可是世间因果报应并非林夙雪所能阻止,也不是她能改变。 更甚至,这一切命数早已注定,谁也逃不了。 林夙雪心中一叹,问道。 “封青魂体虚弱,可有办法救他?” “这倒不难。” 七爷道,“鬼柳木本身就能滋养魂魄,只是封青被锁灵阵困住才会越发虚弱,如今脱离阵法,自然很快就能恢复。” 林夙雪摇头,“有没有更快的法子?” 二人对视一眼,“也有。” “我们将他带回冥府,在血池内泡上几个时辰也就可以了。” “那好,你们快快将他带回去,待他一恢复便速速送来。” 林夙雪看了眼柳木,又问道。 “你们可有发现宋安?” 七爷摇头,林夙雪奇道。 “他们二人是一起死的,若是被拘走,怎么只见封青?难道,宋安他已经魂飞魄散了吗?” “这倒没有。” 八爷道,“宋安魂魄虽然不见,但属于他的那盏命灯却还在。” 一个人的灵魂也是有寿数的,每一个人在阴间都有一盏灯,油尽灯枯,这个灵魂也就彻底消失了。 林夙雪松了口气,待他们离去后,刚躺下不久,便感到眼前一热。 睁眼一瞧,果然在黑暗中看到了瑟瑟发抖的不速之客。 “你是何人?” 那是一个年轻女子的魂魄,发丝遮面,让她看不清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