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
早上九点，中央区的天空中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飞行器，全都朝着一个方向汇聚。
维克托学院雄伟壮观的大门前聚集了一堆行人，大门中间摆放着一座巨大无比的利剑雕像，雕像下方的底座上挂着一块金灿灿的金属牌——维克托军校永远为国家、为社会输送精英。
兰照静立在原地，看着这句话陷入沉思，忽然间，身后有什么东西撞上他的小腿。
“抱歉哦，我是不小心的！”
他低下头，是一只仿生蜘蛛靠在他的脚边。
这只蜘蛛几乎只有一个星币那么大，然而它却轻而易举托举起了自己所有的行李。
兰照知道它，这是维克托学院最新研发的微型机器人，原本是用于军事探测上，但因为维克托除了研发军事机器人，就是研发军事武器，实在找不到其他合适的机器人帮新生搬运行李，无奈之下只好派它们帮忙。
“没事。”兰照俯身默默拎起一袋行李。
他观察完仿生蜘蛛，于是也挪开视线继续带着它往前走。
维克托是中央区最大的学校，好在开学前系统就已经给每位新生发放了引导地图，兰照才不至于在找路上花费时间。
他迅速完成新生报到手续后，脚步掉了个弯，朝着后面的教学楼走去。
教学楼的电梯直接升上七楼，兰照出来后一眼看见面前的辅导员办公室。
“咚咚。”他蜷起手指轻轻在门板上敲了两下，听到里面传来一道温润的“请进”后，他推开门，身后的仿生蜘蛛紧跟着他，刚向前爬几步，八只眼睛里的视野忽然变暗，紧接着砰一声响，连蛛带行李一起撞在了紧闭的办公室门上。
——
“在维克托，还真没几个孩子学法学。一般都是想报维克托但分数线不够的孩子保底用的，但你怎么会报这个专业？”
法学院辅导员办公室，留着一段黑色长发的艾尔德盯着眼前的兰照，满脸疑惑。
兰照坐在桌子对面，低头填完了那一张贫困补助申请后，将申请递给他这才开口：“和他们差不多。”
差不多？
艾尔德兰默默移开视线，看向桌上的全息屏幕，屏幕上是这一届学生的校考测验成绩和升学考试的成绩，一共三千多名新生，而位于成绩表第一的那个加粗加红双满分，左侧人名栏赫然显示兰照这两个字。
窗外风和日丽，透过纯净的玻璃窗照在年轻人冷白清瘦的身形上，眸色漆黑毫无情绪。
像个没有生气的人。
艾尔德兰接过文件，收拾好和班里其他贫困申请放在一起，又继续温柔地问道：“兰照同学，法学是你的第一志愿吗？”
“嗯。”
“为什么？”艾尔德兰说着自己都笑了起来，他调出这几届法学院的发展情况，将全息屏幕翻转了下展示给兰照看：“咱们法学……在维克托的性价比可不高。”
兰照缓缓抬起头，盯着屏幕上的数据。
“……你他妈分化成了omega？！”
十六岁生日的那天深夜，阴云笼罩大部分月亮，月光透过一丁点缝隙穿过贫民区里拥挤破败的小楼和爬满墙壁的植株藤蔓，映照进一户泛着微黄光亮的逼仄屋子。
“老子还指望他分化成alpha呢，一个破omega有什么用？读书读书，有个屁用！维克托只招收alpha！家里多少亲戚准备好了红包，就等你分化成alpha送过来，现在呢！分化成了omega，老子钱全都飞了！”
身形单薄削瘦的少年浑身布满青紫的痕迹，痛苦地蜷缩着坐在一片碎玻璃之中。
金钱味的气息萦绕在客厅的各个角落。
兰勇站在饭桌旁，刚摔了一堆碗筷还不解气，叼着烟干脆一脚踢过去——
“兰勇，你别打他！”锦华从饭桌一旁闪身绕过来，像老鹰护着幼崽一般张开手挡在少年面前：“小照刚分化，身体还虚弱着，怎么经得起你这样踢打！”
“滚一边去！你一个beta还敢管老子？”兰勇猛地推开锦华，女人一下子装在桌角上，疼得倒抽气。
兰勇连个眼神都没给，自顾自地抽出皮带往跌坐在地上的少年身上抽去，一边抽嘴里还不停地骂着：“都是你这个废物！害得老子到手的钱都飞了！为什么会分化成omega？这还怎么进维克托学院，废物！我看等你毕业就可以把你卖给中央区的那些有钱人了。”
维克托……
omega……
为什么omega不能进入维克托……
兰照脸色苍白，刚分化的他浑身一点力气都没，只能被动地承受着鞭打。周围的碎瓷片被打得溅起，他的脖颈忽然传来一阵刺痛。
兰照伸手摸上腺体，却只沾了满手的鲜血，混合着碎瓷片扎得他手指生疼。
皮带挥落打得他皮肤上浮现一条接着一条红痕，辱骂声不绝于耳。
他抿紧唇，无声地攥紧拳头。
“啪！”又是一鞭。
“兰勇，住手！”锦华头发散乱，挣扎地从地上爬起，她一把冲到兰勇的背后死死抱住他的腰身往后拖：“别打了，你还有没有一点良心啊！”
锦华脸色憋得通红，手腕上青筋暴起，声音里更是带上哭腔：“他是你儿子你怎么狠得下心这样打他！”
“松手！”兰勇猛地扇了锦华一个耳光：“老子揍儿子天经地义，你再不松手——”
“噗呲！”
一道微弱的声音瞬间让整个屋子寂静下来。
那是小刀没入皮肤深层，割断血管后血液喷溅的声音。
从兰照奋力站起身，到拿刀子捅进兰勇的身体里不过短短一瞬的时间。
血液滴滴答答沿着刀刃落下，渗入破旧的地板之中，万籁俱寂。
“小照……”锦华的手还束缚着兰勇的腰身，她颤颤巍巍张着嘴，目光从兰照的脸上移到那柄小刀上，声音轻得几近于无：“你……你怎么能拿刀捅你爸？”
即使是杀自己的亲生父亲，兰照脸上也没有多余的情绪，他就这样静静站在碎瓷片中，瞳孔漆黑，阴沉不见底，一滴血液溅在他的眼尾，顺着外眼角滑落，犹如一滴血泪。
“啊啊啊！”
“你……你他妈敢杀我……”
兰勇捂着捂着伤口目眦欲裂地盯着他，暴怒扭曲的面容渐渐远去，化成记忆中一副褪色的画面。
办公室里，兰照收回思绪，他对上艾尔德兰那张言笑晏晏的脸，平静开口：“我想用最合法的方式，光明正大地送我的仇人去死。”
……
出了教学楼，兰照拿着宿舍钥匙到了自己的宿舍。
说是宿舍，实际上是教师公寓。
因为他是全校唯一一个omega，为了保护他的安全和**，学校特意将他分配到单人的教师公寓里。
“叮——”
电梯打开，兰照走进去转身站定脚步，极致昳丽的容貌倒映在金属墙壁上，面容没有丝毫情绪。
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电梯背后，忽然，一双手闯入夹缝之中，电梯门重新打开，露出外面的人。
“兰照同学，好久不见。”
兰照站着不动，淡淡抬眸地盯着对面的人：“嗯。”
尤今挤进电梯之中，露出他身后仿佛扛着一座山的仿生蜘蛛，进电梯的瞬间还差点被电梯门夹到。
尤今连忙摁下开门键。
兰照平静地看着这一幕，没有多说什么。
尤今松开手，就见电梯里那个五楼的按键正亮着，他微微挑眉：“真有缘。我是指挥系的，你呢？”
电梯不断上行，兰照闻言这才开口：“法学系。”
他又问：“你怎么住在教师公寓？”
尤今低下头，撞进那双漆黑的瞳孔中：“刚分化不久。鉴于我还不能完全控制住信息素，学校把我分配到教师公寓楼，免得伤害到其他同学。”
“嗯。”之前尤今在警局展露自己的信息素时，他就大概猜到了尤今的信息素等级。
于是，兰照半是无意半是威胁地开口：“控制好你的信息素，不要打扰到我。”
尤今高大的身影几乎遮住了电梯顶部的灯光，而他藏匿在黑暗里。
兰照看着地面上两人融为一体的影子，莫名觉得这距离有些太近了，近得他能清晰地听见对方的呼吸声，就连氧气都似乎被对方尽数掠夺，空气中无形飘荡着一丝微弱的金钱气息。
许久，他才听见尤今低沉的嗓音：“好。”
只听叮的一声响，电梯门刚打开，纤细修长的身影就大步走了出来。
仿生蜘蛛两条腿举行李，剩下六条腿几乎要跑出残影。
兰照面无表情地向前走，宿舍靠近电梯口，没走几步就到了。
他径直往公寓门锁里插入钥匙，旋转，开门，关门一气呵成。
尤今站在门外，轻轻细嗅着空气中的金钱味信息素，他垂下眼没说什么继续往前走去。
关上门，兰照松开手深深喘了口气，随后隔着腺体贴摸上滚烫的腺体。
之前贺枭释放信息素，他的腺体有腺体贴保护也只是微微发烫，然而今天遇上尤今，只是和他共处一个空间，他竟然被对方的气息扰乱了信息素。
兰照抿了抿唇，眸色一片冰冷，信息素继续紊乱怕是会让他提前进入易感期。
他转身打开行李，一柄小刀被放在行李最上方。
他毫不犹豫拿起小刀，紧接着，干净利落地撕开腺体贴，反手朝着腺体割去。
小刀划过微肿泛着红的腺体，一行细密的血珠凭空生出，越滚越大，滴滴答答顺着他冷白的脖颈滑入锁骨中。
迟钝的痛感强压下信息素紊乱时的难受。
这不是他第一次用这种方式压制紊乱的信息素。
鲜红的伤口布在数十道深深浅浅褐色的伤疤之上，数道伤疤交叠在一起，把原本的腺体割得不成样子。
兰照洗干净小刀，随手将它扔在一旁，擦干净脖子上的血渍，换上新的衬衫和腺体贴后，兰照站直身子，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一打开，几条消息叮叮咚咚跳出来。
兰照的目光落在主页面上方的的三个对话框上。
【姑姑：兰照，军校里是不是有很多优质的alpha？你上点心挑一个好点的带回家，争取能在毕业前脱单，以后社会上可是很难遇到这些人了。】
【兰勇：兰照，这个月的生活费，爸爸已经打到你的账户上了，不够用再跟我说。】
【瑞琳：兰先生，锦华夫人今天已经吃完早饭和药片了，伤口恢复的不错，但医生说还是尽快转到中央区中心医院，只有那才能动手术。】
——
太阳渐渐攀升至人群正上方，大部分新生基本报道完毕，聚集在宿舍里收拾东西，熟悉舍友。
战斗系宿舍楼里，一个宿舍房门紧闭，宿舍其余两人安安静静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连个大气都不敢喘。
贺枭阴沉着一张脸坐在座位上，光脑的亮光照亮他阴狠扭曲的面容。
他将光脑递给对面端坐的男人：“珀尔，那小子的所有身份档案都在这了，他害得我被老头子关了两个月，你一定要帮我出口恶气。”
“我动不了他，但你可以。”
对面那人接过光脑，细长的食指顺着页面往下滑，兰照的所有身份信息，从小到大的所有经历一条接着一条，清清楚楚。
被称作珀尔格拉的男人缓缓勾起唇，温柔地开口：“兰照？”
“这可是我的老熟人了。”
贺枭猛地抬起头：“你认识？”
珀尔格拉滑动光脑停留在了兰照16岁生平经历这里，他点了点上面的一行字：
3075年6月21日，兰照于这一天分化为omega。
珀尔格拉微笑着说道：“他小时候过得很惨，父亲是个alpha，整天家暴他的beta母亲。所以那个时候，他唯一的愿望就是分化成alpha，保护他的母亲。”
他的拇指轻轻摩挲过omega那几个字符，唇边的弧度越发上扬：
“其实他原本是要分化成alpha的，但是我让他分化成了omega。”
他停顿了下，想到了什么又开口：“明天就要军事训练了吧，我很期待和他的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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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