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娜说完,才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她急切地阻止莱克斯,是因为她担心,如果莱克斯站在她的立场上去旁敲侧击地去劝说克拉克,那看起来就会像是她和莱克斯才是同盟,而克拉克是他们要一起面对的问题。这种无形的阵营分割可能会影响到她和克拉克的亲近程度。
在她的放任、纵容甚至是有意无意的引导下,克拉克一直与她非常、非常亲近。这种情感在他再次误解两人是双胞胎之后到达了一个新的高度。
蕾娜好几次发现克拉克望着自己发呆,蓝色的双眼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她总是假装没看见,默默移开视线。
可内心深处,她却希望这种状态能一直持续下去,直到她自由的那天。
她不敢深思,甚至害怕自己过多地意识到这种想法,因为那是自私的念头,是在利用别人的感情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而人是会伤心、会难过的。
但她真的、真的想要一个不受束缚的人生。
她知道自己对克拉克始终抱有偏见。她信任他,又因为前世的记忆下意识地提防他,仿佛他像玻璃器皿般脆弱——但破碎时的威力远远超过核武器。
莱克斯注意到了蕾娜的异样。他抬起手,动作缓慢而轻柔,像是怕惊吓到小动物似的。他的指尖极轻地掠过蕾娜的头发,说:“你太紧张了。”
蕾娜的神态对他来说太熟悉了。他曾在自己母亲脸上见过无数次——带着一点习惯性的担忧,又小心翼翼地怕被人看穿。
这一瞬间,莱克斯几乎被这种场景的再现击倒,仿佛时光倒流,他又变成了小时候那个对一切都无能为力的自己。他原以为自己已经摆脱了那种无助与焦虑,但记忆像潮水一般将他淹没。
他从未觉得克拉克和蕾娜的相处模式与他的父母有任何相似之处,他相信自己的判断力。
因此,他不理解为什么蕾娜会露出这种神情,这一刻的错位感令他困惑不已。就好像一直以为自己观看的是一部迪斯尼的合家欢影片,看到一半才发现,原来这是个暗潮汹涌的家庭狗血剧。
莱克斯的声音中带着安抚和承诺:“我不会做你不希望我做的事。”
蕾娜没有闪躲,只是微微仰着头,看着莱克斯,以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我知道。”
她真的知道。
晚上,蕾娜把莱克斯的提议告诉了家人,征询他们的意见。
“莱克斯真有眼光,懂得辨别人才。”乔纳森表面上是在称赞莱克斯,实则是在拐弯抹角地夸蕾娜。
蕾娜被说得有点不好意思,强调道:“可是这件事太突然了。我们从来没这么计划过,要是真的答应下来,很多安排都会被打乱。”
玛莎说:“亲爱的,计划是可以调整的。人生总会出现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关键在于你自己想不想去。”
“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如果我在实验室建好后再加入,恐怕不会得到这么大的自主权。”蕾娜说。
乔纳森赞同这个分析:“看来你已经想得很清楚了。”
“那我们支持你去。”玛莎很痛快地决定了。
“可是,”蕾娜看向一直没开口的克拉克。“克拉克,你愿意和我一起提前毕业吗?”
玛莎和乔纳森一向尊重孩子们的意见,只要他们不走上歧路,无论怎么选择都会得到父母的全力支持。
玛莎说:“不要觉得有压力,克拉克。如果你不想提前毕业,也完全没问题。”
乔纳森也补充道:“不用考虑我们。如果你们不是双胞胎,而是年龄差了几岁,一个先去读大学而另一个还住在家里,不是很常见吗?”
桌子下,蕾娜的手紧紧地攥着餐巾,几乎要将布料捏碎。她知道,从父母的角度来看,两个孩子做出一样或不一样的决定都很正常。但对她来说,这绝不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因素。如果克拉克拒绝,她就只能改口,说自己其实也不想去。
克拉克看着蕾娜,认真地说:“如果蕾娜想这么做的话,那我也想一起。我是哥哥,我得陪着她。”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蕾娜的心情却没有轻松多少。
她其实对克拉克会答应并不感到意外。通常来说,这种无条件的支持是让人感到安心和幸福的,可在她心里它却更像是一条无形的锁链,让她坚定了要获得自由的决心。
她不能让自己的生活和命运寄托在另一个人的善意与道德情操上。哪怕这个人是与她一起长大、朝夕相处了十几年的克拉克。
这就像公司章程中约定的一票否决权,小股东,尤其是那些不参与日常运营的财务投资者,总是会要求拥有这一权力。哪怕从来不使用,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威慑。
克洛伊在得知蕾娜要提前毕业后,先是为她的光明前途而兴奋不已,可那份喜悦只维持了几秒,下一刻她便忍不住抱住蕾娜,大哭起来:“我做不到提前修完学分,呜呜,那不就是只留下我了吗?我的十二年级该怎么过啊?”
蕾娜被她搂得太紧,只好艰难地抬起手,指了指另一边正搂着克拉克抹眼泪的皮特:“皮特还在。”
克洛伊抽噎着,冷血地宣布:“他不算数。”
皮特听见了,故意开始大声抽泣,还夸张地吸着鼻子:“原来我根本没有存在价值。”
克拉克一脸无措地拍了拍皮特的肩膀,提醒道:“不要把鼻涕蹭在我的衣服上。”
蕾娜对克拉克投去同情的眼神,然后拍拍克洛伊的肩膀,哄道:“我们又不是明天就离开斯莫维尔了,还能在一起两年呢。”
“但我们不能再选完全一样的课程了。”克洛伊眼泪汪汪地说。“总之就是不一样了。”
“乐观地想,我们今年还是有一些课程是重合的。”蕾娜说。“你不要盯着撒掉的半杯牛奶嘛,要看还在杯子里的半杯牛奶。”
克洛伊想了想,说:“如果撒掉的半杯是皮特的,留下的半杯是我的,那倒也可以接受。”
皮特气得快要吐血:“凭什么撒掉的那部分是我的?你怎么证明?”
蕾娜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克洛伊也跟着笑起来。克拉克为了顾及皮特的面子而努力抿着嘴,实际上眼睛已经笑弯了。
最后,皮特也演不下去,大笑起来。
莱克斯从未再提起蕾娜那一日的失态。在蕾娜与他讨论未来的安排时,他表现得和以往一样,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但在某次闲聊时,莱克斯状似无意地问克拉克:“听说你毫不迟疑就决定和蕾娜一起提前毕业?我还以为你会考虑几天再做决定。”
“我们是双胞胎嘛,就是要步调一致。”克拉克用十分理所当然的语气回答,神情也十分坦然。
莱克斯静静地看着克拉克,发现对方既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在说谎。他迟疑了一秒,但还是问出了口:“你的科学课及格了吗?”
克拉克笑了,眼神清澈:“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我们就是双胞胎。”
不,你们根本不可能是双胞胎。
莱克斯望向不远处正和谢尔比玩闹的蕾娜,微微皱眉。无论是发色、眸色还是五官,蕾娜和克拉克都毫无相似之处,这个事实就如同房间中的大象。
他第一次发现克拉克对“双胞胎”这个身份的执着已经到了自欺欺人的程度,这他觉得荒谬,又觉得原来如此。
与此同时,克拉克的心里泛起一种奇异的满足感,那源自于“别人都不懂”的优越感。他已经把自己的心态调整好了,还莫名其妙地有点骄傲: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比他和蕾娜的关系更亲近,别人也无法真正理解他和蕾娜之间的羁绊。
就在这时,谢尔比忽然耍赖,把蕾娜扑倒了。原来蕾娜一直举着一块零食逗它,却迟迟不肯给它。
“克拉克!”蕾娜立刻求援,声音里毫无紧张,只有被谢尔比胜之不武的不甘心。
克拉克从座位上跳起来,迅速冲过去按住谢尔比。蕾娜动作灵活地挣脱开来,跑到远处朝谢尔比喊:“谢尔比,你是一只赖皮的狗狗!”
谢尔比被克拉克按住,徒劳地扑腾了几下,最后放弃了,露出肚皮躺在地上。这时,蕾娜又跑过去,将零食喂给妥协的谢尔比,还对它做了个鬼脸。谢尔比得到了零食,便假装没看见蕾娜的小动作,轻轻地摇了摇尾巴。
莱克斯端着咖啡杯,半张脸被遮住,但眼神始终没离开这一幕。
作为旁观者,他一直很羡慕那两人之间的默契和形影不离,却第一次意识到这份亲密之下藏着的潜在风险。克拉克沉浸其中,蕾娜在暗暗挣扎,而他——
莱克斯在心里摇摇头,决定将这对“双胞胎”的事情留给他们自己去解决。
如果蕾娜向他求助,他会伸出援手;但如果她想维持现状,他便选择按兵不动,静静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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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 2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