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梣跟大多数人一样,一看到出事儿,就往一旁站着看热闹,反正也不管戏好不好,先看了再说。这一瞅啊,可瞅出事来,这犄角旮旯缝里头居然趴着个人,他带两小伙将人拉出来,扫了下灰。
看到躺地上半死不活的景象,陆梣眯起眼睛,唰得一下开扇子遮住唇鼻,轻轻咦了一下。倒不是他嫌弃伤患,而是挖来的时候看着挺瘦弱一人,如今脸蛋却快肿成个大猪头。
摸了摸脉搏,好在这人摸着还有点气,有救回性命的可能。这人名号他认识,不就是往萍水镇坑钱坑得妈都不认识的欧阳余嘛。
萍水镇发生的事情他是有所耳闻,但当家主不可能事事都掺乎,高亦夏让帮忙看着,他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看着,对于实况仅略懂一二。
他弟陆威从带回本家起就天天吵着闹着要这块地,他寻思这片地一时半会不重要,不如割让给陆威代为看守,也好压一压他的性子,没想到还没出个三年头儿,萍水镇便被看出大事来。
顾钦手捧一只半梦半醒的红毛狐狸,和高阡一前一后从废墟内走了出来。看到陆梣在那,火气直线飙升,跟冲天炮似的见人就爆,“陆梣,帮我看看欧阳余死了没有。”
陆梣忙道,“没死没死,放心好了。”
之所以顾钦那么生气,是因为上次陆梣不但放跑了陆威,还把幕后真凶王世清给整死,导致王家案无法平冤复案。
陆梣自知理亏,不敢多道一句,没有看好陆威是他的职责。
这几日他为了剑会顺利举行而忙前忙后,也仅是因为在附近路过时听到强烈爆炸声,才能抽出空来萍水镇巡查。到路上,每个人愁眉苦脸,找了几个小孩一打听,才知晓萍水镇最近出了大岔子。
“你那个惹事的弟弟能不能再看紧点,我现在听他名字就来气,你说他是不是一出生就比别人缺个心眼。”
“之前是叫人看着,我让守山的弟子一瞧见陆威出了山便立即禀报,可惜令是下了,但人是一天也没回来,我真没办法。”
顾钦站原地绕一圈,指着外边炸翻天的砖路,以及炸成黑胡同的荷神祠堂,道,“我不管,这事你全权负责。瞧瞧萍水镇都闹得什么样,你自己跟高亦夏说去啊。”
“好好,我出资我出资,你别生气。”
听陆梣这么一说,他更来气了,“这不是什么气不气的问题,萍水镇是陆府与高府货物中转,老百姓靠茶吃饭,萍水镇炸成这样他们吃啥喝啥?”
陆梣眼神悄悄瞟向高阡,顾钦急道,“你当财神是你家的啊,看了也不会少一个子。”
陆梣语气非常无奈,“行,镇民一年内房屋修缮和吃喝用度,陆府全包。”
“这还差不多。”
陆梣递来一块残缺不齐的玉石,“唉,江桡有人在地上见着个东西,过来瞧瞧是不是你们漏的。”
玉石大概就巴掌那么大,表面堆了些尘土,显得有些肮脏,顾钦凑过去细瞧,这是个上好的料子,玉体刻着花纹镌了字,上边那半块被人砸没了,下边只留俩“玄无”的字样。
乍一看,是有点眼熟。擦了擦缝隙里的灰尘。将玉石翻过去,顾钦瞥到下面的小字时,彻底惊得咋舌。
“俞磬”二字就这么掺着褐土映入他的眼帘,顾钦再度翻过去确认一番,这是俞磬被接回殿半个月后,由名匠雕刻的两块“明清玄无,自饮为意”玉牌,背后的名字是他俩亲自雕的,世间独一无二,他记得做这块玉牌时两人都做了仅有他俩自己知晓的记号,在“无”字第二横之下有一处如针缝般的小洞。
顾钦用袖子使劲擦拭,仔细端详,再百般确认,是俞磬贴身携带的那块玉牌。
脸上表情逐渐有点儿维持不住,但他依然强颜欢笑,手掌微微颤抖,悄不声息收起玉牌,“欧阳余醒来了吗?”
陆梣道,“好像醒了,在门口废墟堆旁歇息,唉你问人的时候轻点问,不要意气用事,别把人吓出毛病来,听到没有。”
顾钦侧身走过,陆梣忽然感受到一股难为寻味,阴测测又凉嗖嗖的诡异气氛,他止住了声音,汗流鬓间,顾钦似乎很不高兴。
为保守人质身心安全,陆梣还是跟了上去。
欧阳余正在大口大口咬着馍,嘴边肿了一块,额头又青又紫,右眼眶红了一骨碌,短短半日,这人从像模像样的二道贩子整成个人见狗嫌的大猪头,不禁令人瞠目结舌。
顾钦坐他面前,支起大腿,手肘撑膝盖,面无表情地盯着他,欧阳余被他看得有些发怵,瞟自己咬半块的馍馍,愣了两下,说道,“大,大人,要吃馒头吗?”
顾钦没好气地摆摆手,陆梣左瞅右瞟,生怕顾钦激怒欧阳余,拉着一旁观看的高阡说了两句,让他代替顾钦问话。
高阡靠顾钦旁边坐下,“陆威许了你什么好处?”
欧阳余小心翼翼抬眼瞧他,“我说了能减刑吗。”
高阡看了眼陆梣,陆梣应声道,“能,说实话关五年,不说实话直接死。”
“冲你这话,我信了。”欧阳余点了点头,“我们欧阳家一开始是在云安街附近卖布,起家比王郑东晚,所以没赚几个钱。后来听说萍水镇有很多商客聚集,就过去打探风声。”
“那会儿啊,没那么多卖茶叶的,大部分是散户,我啊就算了算卖茶利润,发现卖茶比卖布多赚几个银子,税务还比布料低,便开始卖茶经商。”
“你们也知道最近几年萍水镇附近闹旱灾,生意特别不好做,茶地是需要水和太阳常年滋润的,所以闹旱灾的时候导致茶叶质量下滑。唉最惨淡的那年别说挣钱了,光是亏本钱我就亏了两座大宅院出去。”
“后来有天,陆威上门找着我,说陆府最近搞农生扶持,可以帮我改良茶地。我那时哪会想到有那么好事情,我就问他需要我做什么,他便说需要我为萍水镇免费行医,而行医期间,每年会给我一大笔钱,并且免除萍水镇过路税。”
“唉,一开始我以为他是个大好人,做正事,坐久了发现他特么的是个畜生!要我装神弄鬼,搞什么荷神女,又搞什么跪拜祭祀,每天挑俩小孩去做那种事情……”说着说着,欧阳余捂着脸没说下去。
“那个叫翁海的,穿着挺人模人样,居然让我拿符纸煮水给萍水镇百姓喝,我真的……真的干不下去,没良心呐呜呜呜,再后来那些事儿都是被逼着干,不干就没钱,没钱我心底儿就难受,压力大。”
高阡道,“符水有何作用?”
“还能有什么用,迷惑人心呗,其实也没什么用就是一张普通的黄纸,只是打着荷神女幌子,他们能好接受一点。”
高阡道,“荷花池跪拜又是怎么回事?”
“是陆威那小子干的,说什么能吸收阴气为他所用,具体能干嘛还真不知道。”
高阡道,“高府本家使节于何处?”
“啊?他前几天不是接待过你们吗。”
高阡道,“那是假的。”
“不,他是真的,萍水镇只有一个使节叫成奎,就那个子不咋高,皮相长蛮好的小孩嘛,我认得他。”
顾钦一顿,推开高阡的肩膀,踏出半身问道,“那,那个叫小盛的仙童呢?”
欧阳余笑道,“那户人家也是假的,陆威请过来当人质。”
顾钦忽然想起阿茵父母在家争吵的话来,林二叔要向小盛家赔礼道歉,这么眼拙的事情,没记住还真不能赖他。
顾钦再问了几个关于隐客和成奎的事情,欧阳余开始有些支支吾吾,甚至问到跟陆家有关的案情,神情变得懵逼起来。
看来欧阳余只知晓荷神女表面上的事情,再深根,便问不出几个子的东西。
自此,萍水镇怪谈一事尘埃落定,阿妧也渐渐舒醒过来,经顾钦灵力感应推算,不出意外的话,她三天能走,五天能跑,七天就能恢复人形。
由于萍水镇隶属高府,当晚高阡飞鸽传书至高亦夏询问欧阳余后续一事,令顾钦没想到的是,高亦夏这次回复极为利索,就两字不收。
欧阳余得知后崩溃不已,如果落在陆家手中,他便会像王世清一样,连怎么死的都无人知晓。
后面一连几天,顾钦起床,开门,下楼吃饭,便看见欧阳余一副献殷勤的样儿跪在他门口,然后磕上三响头。
第一天见着顾钦还受不了刺激,连连拉着他站起来;久而久之,顾钦被他烦到实在不想见到他人,索性直接跳窗出门,那几日路过的镇民们便看到一个紫衣男人掀开窗帘,站于窗台,然后一跃而下,引得众人高呼连连。
至于高亦夏不收欧阳余的原因,顾钦倒是得知一些内情,自打高府由高亦夏当家做主,财政逐渐实施开源节流,这意味着她只收未破案或有极大犯案可能的犯人入监,像欧阳余这种对陆家显尽殷勤的重大前科之人就更不可能收了。
毕竟收进来她还得管饭管住,死外边她还不用废那么多程序走审批。况且陆威三天两头跑到剑会烦她,早看她不爽,一来二去,她也懒得充当陆家中间的搅屎棍。
看到自己要文笔没文笔,要逻辑没逻辑的[托腮]也就框架好一丢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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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第四十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