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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016真假

作者:何枝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玄一抱着许景澄快步上了马车,怀中人脸色苍白如纸,唇角尚有未擦尽的血迹。


    他强压心慌,低声吩咐:“驾车!”


    随即转头唤来玄四:“你立刻去城南仁和堂,请苏大夫入府。不用隐匿身形,要让街上人都看见,越是张扬越好,明白了吗?”


    玄四原本当值,按理说该寸步不离,但见玄一一脸冷峻笃定,他心中已然明白,立刻躬身领命,朝城南奔去。


    车厢内,颠簸微微。


    玄一小心将许景澄扶在怀中,指尖因用力过度而微微发白,低声对马夫吩咐:“快些走,但要稳,不许颠到世子。”


    许景澄却一直清醒,虽然虚弱,却依旧带着一丝笑意,嗓音轻飘:“你还挺聪明的……”


    玄一喉咙紧绷,一字未言。


    若自己有顾昱那样的权柄,或者更甚,主人便不用以身涉险。


    许景澄摇了摇头,气息微弱却坚毅:“好了,我自己的身体有数。”


    其实玄一早已明白,这一切不过是局中之局。


    若让大夫提前候在府内,那才是真正的破绽。


    吐血来得突兀,难免引人怀疑,唯有大张旗鼓请来苏大夫,才能让旁人彻底信服——这一切,都是“临时变故”。


    不多时,马车疾驰入昭安侯府。


    府中尚无人知情,赵氏恰在院中,乍见玄一怀里抱着半昏迷的长子,脸色瞬间惨白,泪水夺眶而出。


    “澄儿!”


    玄一脚步一顿,怀中人护得更紧,略一躬身以示行礼,语气沉稳:“夫人莫急,我已差人去请苏大夫。先让世子歇息,我护着他回房。”


    赵氏努力稳住心神,声音却忍不住颤抖:“你快去吧,我自会安排人候着。”


    一炷香后,苏惟安火急火燎赶到侯府。


    此人虽年少,却已是京城名医,为许景澄侍病多年,数知其体弱之症。


    赵氏几乎是扑上前去:“苏大夫,你可要救救我儿子!”


    苏惟安神色凝重,沉声安抚:“夫人放心,我定竭力。”


    片刻诊脉,他眉头紧皱:“世子这是急火攻心,气血逆行。我先以银针稳住,再配以药汤,务必静养,绝不可再受刺激。”


    玄一一路相随,甚至亲自陪同苏惟安去后院抓药。


    四下无人时,他终于压抑不住,猛然抓住苏惟安的肩头,低声喝问:“你怎敢给主人开如此猛药?以主人的身体,万一药效过盛,岂不性命堪忧?”


    玄一眼神如刀,他是除了苏惟安之外最清楚许景澄身体虚弱的人。


    为了能更好服侍许景澄,玄一对于药理也有专研。他知道许景澄历来用药皆以温补为主,今日吐血分明是因先前服了激烈药方,才逼得气血翻涌。


    能够直接替换药方,只有苏惟安一人。


    苏惟安神色未变,只淡淡道:“玄一,你忘了自己的身份?无论是用药还是布局,都是世子亲自定下。你我不过是执行之人,有何资格质疑?”


    玄一指尖渐渐松开。


    他当然明白,可看着那日渐虚弱的身影,他仍忍不住低声逼问:“这一次服下猛药,对他的身体,有什么后果?”


    苏惟安摇头:“别问我,我不能说。收起你的心思,别擅作主张。你知道世子最讨厌什么。”


    玄一神色暗沉,垂下眼帘,声音沙哑:“你抓药吧,我亲自去煎。”


    热气氤氲的药汤煎好后,玄一端着步入书房。


    推门而入,他脚步一顿——顾昱、许怀湛,甚至昭安侯都已在场,而榻上的许景澄,则脸色苍白。


    “世子,药来了……”


    “我来吧。”


    玄一拿着药碗,想要上前喂药,赵氏却已快步上前,一把从他手中抢过,手指微微颤抖。


    许景澄见状,淡淡笑道:“母亲不必如此,我没那么虚弱,自己还能喝。”


    这药温度恰好,入口微苦,却带着一丝清润之意,显然在端上来之前,已经被人细心试过。


    许鸿庭立在一旁,眼神里既有担忧,又有隐隐的愠色:“景澄,你怎么会突然吐血?”


    许景澄轻轻摇头,语气平稳:“不过是今日言辞太激动,心火攻心,才致气血上涌。”


    许鸿庭:“为父刚一下朝中,便得知此事。”


    许景澄:“所以,这件事已经传遍京城了?”


    这才是他的目的。


    正说着,下人进来通禀:“侯爷,宫里柳公公带了御医,说是奉圣上之命,来为世子诊治。”


    许鸿庭犹豫片刻,欲言又止,许景澄已淡淡开口:“还不快请进来。”


    御医行礼之后,细细为许景澄把脉,又看了苏惟安的药方,甚至连药渣都逐一翻看,方才点头。


    “世子体虚之症,确实多年积弱,根基早已亏损。苏大夫所开方子虽无大错,可惜药材多属寻常,恐难速效。”


    张御医拱手道,“圣上念及昭安侯劳苦功高,特意嘱咐下官重新拟方。御医院稍后会送上稀珍药材,以助世子调养。此段时日,世子务必静心休养,万不可再受惊扰,否则只怕伤及根本。””


    反复诊治,细致至此,许鸿庭和顾昱心中自然明白:这已不仅是医治,而是明晃晃的探查。


    顾昱抱拳,对许鸿庭道:“侯爷,我已将二公子安然送回。景澄亦需休养,我便不再叨扰,顺道送送柳公公与张御医。”


    许鸿庭点头:“那就不留顾提督了。”


    顾昱送二人出府,趁着步履之间,摸出两个荷包塞给柳公公与御医,又低声对张御医道:“张御医,景澄的身体,还要多劳你费心。”


    张御医笑着还礼:“提督哪里的话。日后世子若有不适,您随时遣人来御医院找我。温补一道,下官还是略有心得。”


    顾昱目送二人远去,神色一敛,吩咐心腹:“查清楚,今日究竟是谁提议张御医来侯府。还有,张御医之后将消息呈报给谁。务必要小心。”


    “属下遵命。”


    顾昱心中冷笑:既然景澄以身设局,那幕后之人必然会迫不及待跳出来。


    卧房之中,许景澄屏退旁人,只留下父亲许鸿庭。


    “景澄,”许鸿庭压低声音,“张御医可会看出什么端倪?我们并未请御医,皇帝却亲自派人,未免过于关注。只怕是有人在圣上耳边挑拨。”


    许景澄淡淡一笑,唇色仍旧苍白:“父亲放心,我是真病。张御医查得越仔细,越不会怀疑。正因如此,这一局才牢靠。”


    许鸿庭目光沉沉,语气里满是心疼:“景澄,你何必拿自己的身体去冒险?”


    “父亲,不如此,那些别有用心之人又怎会罢手?况且,这病,也是你在朝堂上发怒的借口。”


    “那我现在便差人去打探,看是谁在背后推手。”


    “不必了。”许景澄摇头,声音虚弱却坚定,“顾昱会查清此时,并把消息递来。”


    许鸿庭微微一愣:“这是你和他的计划?”


    许景澄唇角勾起,笑意意味深长:“我和他,只是合作。他要刀,我已递到他手中,他岂会舍得错过机会?再者……”


    话音未落,他又轻轻一阵咳嗽,染红了帕子。


    许鸿庭忙按住他的手:“够了,别再说了。御医和苏大夫都叮嘱要你静养。”


    许景澄微阖眼眸,声音低不可闻:“知道了,父亲……”


    心力交瘁之下,他终于缓缓闭上眼,陷入浅眠。


    再醒来时,天色已近傍晚,窗外余晖斜落。


    玄一守在榻侧,见他睁眼,立刻起身:“主人,你醒了,我去给你端药。”


    “顺便给我清水来,我要漱口。”声音虚弱,却依旧清晰。


    “属下明白。”


    不多时,水与药齐齐端上。


    许景澄靠在枕上,手中无力,指尖微颤:“玄一,为我喂药。”


    玄一半跪在榻前,小心翼翼将瓷匙送至唇边,手腕稳若铁石。


    可即便如此,汤药沾湿了唇角,他忙用帕子拭去。


    病态苍白的皮肤,即便是小心心意的擦拭,也泛起了血痕。


    玄一手指一顿,动作更轻。


    许景澄缓缓吞咽,目光微抬:“顾昱传来什么消息?”


    语气并非询问,而是笃定。


    玄一停下手中动作,转身自怀中取出一个封好的折子,双手奉上。


    “拿来。”


    封蜡启开,纸页展开——字迹工整,言简意赅:朝会之后,周贵妃亲自到御书房送汤。张太医刚一归家,便有三皇子的人前去探问。


    许景澄眸光一敛,轻声道:“果然是三皇子。”


    假借关心,以御医之心进行试探。


    若自己真病,便可借药材示好,以拉拢侯府;若是假病,则可借此机会挑拨昭安侯府与顾昱之间的关系。


    怎么看,都是一步安稳又锋利的棋。


    玄一低声开口:“主人,您的婚事背后也是三皇子吗?”


    许景澄淡淡抬眼:“没那么简单。”


    见许景澄不愿多说,玄一也不再追问,只是心中默默推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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