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思吱唔两下,跺了跺脚,转身跑走了。
安贝注意力都放在俞念这里,对俞思明显诡异的行为也没有过多在意。
她走到床边挨着俞念的箱子坐下。
“我记得你早上说,你以前会跳舞,可你刚刚说不喜欢跳舞……我可以问为什么吗?”
俞念顿了下,安贝立刻说,“不问也可以,你不想说也没关系。”
俞念的视线扫过窗外,凌霄花攀援依附着冰凉窗柩,橙色小花星星点点。正值花期末,花朵蜷缩在茂密的绿叶中悄悄枯萎。
同样埋藏在绿叶中的,还有粗心的俞思忘记拆掉的,冒着红光的警报器。
在这样一所称为家的牢笼里生活了5年,被称为父母的人养育着,盼望着将她送入金丝织就的牢笼。
可以自由舞蹈的那些日子,同外婆一起生活日子,如流星一般转瞬即逝,再也无法复制。
安贝双手撑在身后,专注耐心地等待着。她明媚漂亮的脸庞向上扬着,奇异般像阳光一样理所当然地驱散着屋内那些不为人知的阴霾与灰暗。
俞念心底的排斥感忽然减弱了很多,好像有个声音告诉她,说出来也无妨,说出来,自己会好很多。
“在我初中那年发生了一次车祸,那前后很多人和事,我都记不太清了。”俞念静静道,“从那之后我就没再过跳舞。”
实际上,她伤得实在太重,颅骨破裂,肋骨刺进肺里几乎判了死刑。
相比之下,右腿粉碎性骨折,跟腱断裂,几乎算不上什么伤。
在治疗过程中,毕君在保证机能恢复和不留下任何疤痕之间选择了后者。
甚至还专门聘请了整形医生,在治疗过程中干预了正常的方案。
治疗的结果令毕君惊喜万分,俞念的肌肤没有留下一丝瑕疵。
但她的脚踝,却再也无法支撑她成为一名专业舞者了。
其实俞念一直保留着跳舞的习惯,但是,她自嘲地想,恐怕现在的她连业余舞者都算不上。
俞念陷入回忆,没发觉安贝已经站了起来,直到眼前光线忽然被遮住。
安贝伸出双臂温柔地环住她。
安贝抱得很轻很柔,一只手搭在她肩头,另一只轻拍她的后背,像在哄小孩。
俞念也不是很需要这样幼稚的安慰。
但她站在原地没有动。
“我也有一段时间失去了记忆。”安贝安慰道,“我做过一次脑部手术,就是这里。”
安贝偏了偏头,温热的气息刹那间拂过耳畔。
俞念顿了下,条件反射般推开。
安贝大条地没察觉姿势暧昧,被推开之后仍扶住俞念双肩,安慰地上下抚了抚。
“我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很重要的事情,可我想不起来。”
术后,安贝很快就出国了,那段时间的事,爸爸妈妈总是不想提,她就懂事得没有再问,所以就一直朦胧着。
“这很恼火。”安贝鼻子微微皱着,像一只可爱的小狗。
“但是没关系,总会越来越好的,不是吗?”
她眉心舒展,又绽开了笑。
看着安贝一时烦恼一时开心,俞念也不知道说什么,往后退了退,静静道:“我没事了。”
安贝大大地“恩”了声。
“你实在太瘦了,为什么会这么瘦呢?”
蝴蝶骨上还残留着安贝手心的温热,俞念光洁的肩头被安贝触碰的地方像有细小电流通过,迟来发痒。
俞念没有应声。
她看向了行李。
随身的衣服和日用已经收拾好,还有其他的东西……
俞念思索着怎么把安贝支出去,这时候隔壁门“咔哒”一声,紧接着就是小皮鞋腼腆敲地声。
精心打扮的俞思出现在俞念卧室门口。
“我来看看你们收拾得怎么样了。”俞思微微低着头,有点不好意思。
她换了一条湖绿色的旗袍,叉开到大腿,垂着金属碎花的精致发簪将长发挽成乌云般的发髻。
她长得普通但是身材还是蛮傲人的。
安贝秉着不让人把话落在地上的原则接了俞思的话,笑道:“还没收拾完,你要进来吗?”
俞念在背后看了她一眼。
俞思点头:“嗯嗯。或者你也可以去我那。”
这是个很好的理由。
让安贝去俞思那,自己就有单独的空间。
可是,俞念手指微微蜷起,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该说的话说不出口。
还是安贝说了拒绝。
“不了,”她说,“一会儿我们就该走了。”
“那好吧,”俞思看了眼俞念,“那我帮忙收拾。”
她说着就往里走,俞念往旁边让了下,静静看她表演。
果然俞思走到玻璃柜前转了转,十分拙劣地问:“哎,你的奖牌呢?就是那些舞蹈的奖牌。”
安贝闻声走到俞念身旁,跟着她往俞思那边看。
她两步上前,指尖点着玻璃柜惊讶道:“你怎么会有这个?”
戴着博士帽的小熊斜挎着绿色缎带,缎带上印着“明德学校”金色的圆标,这是入学纪念品。
“你也在明德学校读过书吗?”安贝读着缎带上的年份,更惊讶了,“我们是同一届吗?”
“那你记得我吗?”
俞念蹙眉。
“我不记得。”俞念说,“我不是这一届。”
这个小熊是怎么来的,连她自己也不清楚,只是一直保存着。
“我出国之前在这里念过一年书。”安贝说,“初二那年我出国了,也许我们曾经见过呢,或许曾经擦肩而过。”
俞念笑了下,“可能吧。”
看妹妹冷冷淡淡那个鬼样子,俞思酸得要死。
当初家里没钱,只供俞念去上贵族私立,让她念普通公立。
俞念校服那么漂亮,课程那么高级,同学那么高贵。
她的校服土得要死,穿在自己身上就更土了。
俞念穿着校服裙子时青春靓丽的身段,她跳舞时出尘灵动的样子,她成绩单上耀眼的数字,简直是俞思一生的阴影。
后来妹妹出了车祸,眼看就要从世界上消失了,俞思又偷偷祈祷,让老天留下妹妹。
看见妹妹再也没办法跳舞,那么消沉的样子,本该畅快的她却开心不起来。
等到妹妹复学,不得不留了一级,父母干脆把她年龄改小了两岁,打造成一个早慧的名媛淑女。
俞思的噩梦又回来了。
她对父母的价值从陪伴妹妹照顾妹妹,逐渐变成了监视妹妹威胁妹妹,不论她怎么做,都得不到一点注意,一点肯定。
所以,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去证明自己的价值。
安小姐万一喜欢上自己呢?对不对?
这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毕竟自己这么好。
“安小姐当时为什么很快出国呢?”俞思凹出一个知性的笑。
“恩,可能是对我的身体更好吧,”安贝认真回答,“我初中之前父母生意出了点问题,他们没有精力来管我,那时候我有点口吃,出国之后就好了。”
“是吗?”俞思捂唇笑,不可置信,“你口吃?”
“是啊,”安贝也笑,“伊燃和我说的。”
“是奥桑国际的伊燃吗?妈妈是世界名模的那位吗?”
“对啊,陶阿姨是我妈妈的好朋友。”
安贝大眼睛里笑意流转,暖洋洋的。
两个人旁若无人,就着玻璃柜子忽然就聊得很开心。
俞念忽然产生了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她不喜欢刺耳的吵闹,而且这两个人本就碍眼。
她收敛情绪,启唇欲语,没想到眼前俞思先出声了。
俞思眼睛就没从安贝脸上拿开一秒:“去我那里看看照片吧。”
“好啊。”安贝一口答应。
刚刚明明她拒绝了,这会儿却开开心心要去俞思屋子。
俞念蹙眉,不是很喜欢这种出尔反尔的行为。
俞思把安贝从屋里带走,听声音是直接进了隔壁卧室。
她闭了闭眼,也很抵触这种没有边界感的行为。
过几秒,她调整情绪,把这些无关的想法压下,走到玻璃柜旁,倾身半蹲着,打开了下方的实木柜门。
俞念轻轻拭去金属盒子上几粒灰尘,打开盖子,里面躺着两座精致的水晶奖杯和几块奖牌,十几年过去,依旧泛光。
她把盒子放进箱子里层。
耳中传来隔壁俞思的娇笑,还有隐约的说笑声。
俞念没来由一阵心烦意乱。
就像是熟悉的舞蹈节奏忽然被打乱的那种烦乱的感觉。
她调整呼吸,合上箱盖,却因用力过度不小心夹到了手指。
细嫩的食指指节立刻留下一道红印。
她坐在床边拿出手机,给师兄发了条消息,来冲淡那种不对劲的感觉。
和师兄简单聊了两句,安贝就从隔壁出来。俞念抬眸,正对上门口安贝望进来的眼睛。
安贝拿着相册对她晃,脸上阳光灿烂。
她的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一张纸质照片,是俞念少女时期的舞台照,背景是明德中学大礼堂。
“我喜欢这张照片,送给我好吗?”安贝问俞念。
俞思抢着走上来:“这是我的东西。”
安贝真心想要:“那你送给我行吗?”
俞思拿起了架子,脸蛋晕红,举起手去抢相片。
安贝比她高不少,相片举在脸侧,俞思伸臂向上去够相片,就好像要即刻投入怀抱似的。
……
俞念先俞思一步走上前,清清淡淡把相片从安贝指间直接抽走,拍到俞思胸口。
俞思也不是很惊讶,妹妹的反感情绪她最知道。
她得意又挑衅地看着俞念:怎么样,看你还装吗?
俞念不为所动:“把剩下的东西给我。”
因为安贝没走远,俞思不敢多话,转头愤愤进屋,将她保管的东西都给了俞念。
“你自由了。”
俞思看了眼安贝的背影,很留恋期待,又有些着迷。
俞念说:“你可以去找自己的人生。”
你也是自由的。
俞思怔住。过了一会儿,她说:“你不会是怕我抢走安小姐吧?”
这次换了俞念一怔。
她突兀笑了,肩膀因笑意轻轻颤了一下。
俞思倾身拥抱了俞思,侧脸枕在姐姐肩头。
“不会。上次你说的都是对的。”
“再见,我的姐姐。”
俞念醋王体质初现端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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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