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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作者:请谨慎观看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逍遥是一只修炼了百年的兔子精,从名字也可以看出来,它要么生性不羁爱自由,要么跟了个生性不羁爱自由的主人。


    它们这个时代,是个人鬼妖魔共襄盛举的时代。做人呢,有武功、有内力、有术法,五花八门的刀光剑影织就江湖的侠肝义胆;这做精怪的呢,也形形色色,有成妖的成精的、也有成鬼的成魔的,后两种普遍比较——残暴嗜血,使人或敬而远之,或弃若敝履,不过前面的小妖、小怪,可就不同了,他们大多生得讨喜可爱,更因是天地万物聚敛灵气、炼化人形,为许多仁人志士所偏爱,许多人江湖路远,不甘寂寞之时便会收上那么一两只常伴身边,不光是打斗时可以有所助力,平时闲散时也可以讲讲话获取些温馨感。


    这逍遥便是如此一只宠儿,借由主人那层关系,他时常可以自由进出这鸟语花香的宝地,御花园也可以说是他的宝库了,天地精华足,各式蔬菜不光品种繁多,还无限畅吃,而且近来除了那个呆板孤僻的皇帝小儿来得比较频,这里还也鲜有人影,不用管世俗的眼光!


    这日它便也同往日一般,跟着主人起了个大早,进了宫门,一眨眼的功夫,又跑来御花园当起兔霸王了。


    只是今日又有些不同于往日。


    按平日里的习惯,这会儿已经是逍遥大开吃戒的点了,然而此时这只兔子精正缩在那棵老海棠树后头,怔怔地定在原地,身体像是被绞紧了似的动弹不得,耳朵紧紧贴在背上,呼吸又浅又快,瞪大了一双红眼,不过抖着看了一眼那个女人,就像挨了千根刺似的,瞬间别开了,尖叫声几乎要破口而出。


    为什么会有这么强大的魔气出现在这里!


    这不对这不对这十分不对!


    几千年的老魔物也不会像她这样发洪水似的泄魔气吧!


    而且它好歹也是百年的兔子精,居然连这魔头什么时候靠近的都不知道……


    “陛下~”那女子神情自然,又一声陛下喊得极为婉转。


    桃文被一双裹着些许柑橘清香的手轻轻地环着,明明背后这个声音他陌生的很,这般亲昵的动作发生在此时此刻也十分反常,只是大脑却好像按下了停止思考的按钮,闻着这股味道,竟本能地觉得有些许熟悉,似乎有点像自己爱吃的橘子。


    沉默片刻,那女子见桃文呆呆地没作何反应,又上手点了点他唇边那颗美人痣。


    这下饶是迟钝如桃文,也觉得事态有些诡异了,悄无声息地接近不说,上来就又搂又摸的是怎么回事!


    “啪——”


    他倏地拍开了那只意犹未尽的手,站起身面向那个声音的来源。


    头上仅以简单的绒花作饰,服装也是素色,这位胆大包天的女子,原以为会是个稍微眼熟些的贵妃、妃子之类的,现在看着倒不过是个位分低的小答应、小常在之类的人物。


    这就苦了桃文了,初来乍到一个月,那些高品级的妃子都尚且未见过几面,没有认全,他又怎么会记得眼前这个人又是哪个答应、哪个常在。


    那些个皇帝当真不会有脸盲的毛病吗?


    桃文不认识眼前这个人,可是那女子动作是那般亲密,似乎和原身有什么极为暧昧的关系,眼下被打开了手,还挂上了一副又惊讶又委屈的表情。


    “你……”


    “陛下不爱我了!”那蓝衣女子的声音和桃文几乎同时响起,只见她捂着手腕儿,眼里掬着两捧要落不落的泪水,一整个盈盈欲泣、我见犹怜的模样,桃文没打断她,她便更卖力地哭诉起了两人曾经多么相爱,经历过多么轰轰烈烈的地下情。逼的桃文脱出口的话又囫囵吞了回去。


    桃文看着她,眉毛肉眼可见地拧了起来,自己大病一场记忆尽失不是人尽皆知了吗,怎么还能有这样的痴情女子缠上来?消息这么不灵通的吗?


    他沉着脸,还是没有把那句非常应景的“好大的胆子”说出,只是淡淡地解释道:“朕前些日子病了,失忆了,你是何人?”


    那蓝衣女子闻言,受了天大额刺激一般,霎时间梨花带雨地哭了起来,扶着围栏,纤薄的脊背上上下不住地起伏,桃文看在眼里,又觉得像只复写纸作的蝴蝶。


    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桃文伸手把自己的丝绸帕子递了上去,那只柔弱的小蝴蝶这会儿却眼疾手快了起来,一把攫了过去就对着擤了个嘹亮无比的鼻涕。


    此时,逍遥那小兔球还缩在那颗老海棠树后边儿,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战战兢兢地抬了头,就看到了眼前这一幕。


    听听那娇柔的言语,看看那做作的表演,想当初主人总说它成天除了吃就知道睡,不解风情,它以前还时常反驳,今日一观此景,倒想抽自己两耳光。


    还是太自以为是了。


    眼前这上演的都是哪出和哪出?


    她,一个霸气侧漏的绝世大魔头;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皇帝。这会儿该卧在地上哭天抢地的人不应该是废物皇帝吗?怎么成了那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灭了这椿国的魔头了!


    逍遥实在不解,但是眼前这怪异的一幕也给了他一丝逃跑的勇气。


    趁着那边还在上演妾有情而郎无意的闹剧,逍遥咬了咬牙,飞快地默念着“看不见我”,就闭着眼,拔了兔腿,撒开丫子凭着感觉往外头跑了……


    然后,


    直到它耗尽了自家主人秘制的极品保命符,七天七夜,历经千辛万苦,飘着一缕残魂,靠着惊为天人的意志才撑到住处时,它也想倒回去给那个决心逃跑的自己狠狠来一掌。


    “魔头”早就发觉了这只不知天高地厚的兔子精,见它要逃,心道:不过是端着一副柔弱样,又不是真的心慈手软,那没有眼力见的兔子精,若是乖乖待在原地装死,自己说不定还会好心放它一马,偏偏想不通要去通风报信,那就容不得了。


    “别哭了,”桃文见那女子突然停住了,额发披在眼上,看不清神情,还以为她是哭傻了,于是蹲下身子,想要拂去她眼角那滴泪珠,然而正欲伸手,却又缩了回去,只看着她未干的泪痕劝道,“朕虽已旧事尽忘,然自今日起,朕记住你了,往后也不会再忘。你,叫什么名字?”


    徐若晚蓦然回神,让那兔球侥幸得了一分喘息的余地。


    “——徐、徐若晚。”顿了顿,低声答道。


    桃文感觉一直盯着人家的眼泪看,有些不好,遂随眼揪了株不远处的小草盯着:“徐弱婉吗?哪个弱,哪个婉?”说话间,一边看着那随风倒伏的草杆子,一边努力地回忆自己在王德海手里见过的后宫名单。


    暂且搁下了对那只兔子精的追杀,徐若晚又恢复了那副弱柳扶风的模样,打量着桃文微微侧着的面庞,嘴角那颗烦人的痣又勾得她看过去。


    徐若晚突然升起来几分不怀好意的心思:“‘受宠若惊’的‘若’,‘相见恨晚’的‘晚’,皇上以后可以叫我‘小晚’。”


    “小晚。”回忆无果,桃文决定放弃思考,跟着徐若晚又重复了一遍。


    “算了,还是叫我‘若若’吧。”听到了想听的,却发觉心理根本没那层期待的乐趣,徐若晚在心里撇了撇嘴,又闹着叫桃文改了叫法。


    桃文点了点头:“好,若若。你要不先起来,地上热。”


    椿朝地理位置偏南,气候不如北方那些国家凉爽,夏末的暑气依旧猖獗,早晨虽不如午后那般炎热,不过,桃文以己度人了一下,感觉总归是烫屁股的,他率先站起了身,伸手就想去搀起这个爱原身爱得有缘无分的女子。


    其实,修炼到了徐若晚这个地步了,早已无谓炎凉冷暖了,不过既然椿帝都发话了,“徐若晚”就照着演呗:“谢皇上体恤。”她的手搭上桃文的,干脆利落地起了身,掸了掸灰,还是一条干净的裙子。


    这个椿帝看着也是个好骗的,装得生人勿进的样子,还不是三言两语就建立起了信任?虽然和曾经那个,一天到晚就知道由着性子折腾的蠢货形象大相径庭,但还是蠢!这椿朝的国号,变个音儿到是合他的气质。


    桃文扶着人一同在漱芳亭坐下了,日头正好,波光粼粼的湖面叫人舒心,远眺了一会儿,桃文皱着的眉头都舒展开了,全然不知刚刚那个芙蓉泣露的徐若晚这会儿心里正怎么编排他,还扯出一抹标准的假笑对着“若若”嘘寒问暖了一阵子,算是了解了人家的住处和位分。


    果真是个小答应,还没有固定的住处,还时常被别的妃嫔们当软柿子捏。


    桃文听着听着,内心生出几分怜惜的意味来:“朕回头便去问问王德海,给你找落脚的地方,顺便升一升位分。”


    “真的嘛,不会又被修相他们反对吧?”徐若晚无中生有地掐出一段,明面上儿愁眉苦脸地望着桃文,暗地里却是看好戏似的等着椿帝的下文。


    原来之前想给她个名分竟然被驳回过吗,“实在不行只能姑且先委屈一下若若了。”徐若晚听见桃文很没有骨气地说道。


    桃文想的是,像原身这种没有实权的皇帝,连个妃子都不能升得如意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徐若晚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又恨铁不成钢似的给这位椿帝又添了一个懦弱的评价,心下也是越发觉得无聊起来,找了个借口便开溜了。


    城郊,乱葬岗。皇城里一览无余的艳阳,到了这儿被那些黢黑的古木无情地撕成了小块,生硬地贴在地上那些疯长的杂草上。


    乌鸦在这里饱餐,蛇鼠在这里狂欢,无名的鲜花在这里凋败,无人认领的尸体在这里腐烂。


    “徐若晚”绕开一道道号称严密的城防,款款地走向了这个寂静阴郁的地方,深一脚浅一脚地踢着沾满了污泥的裙摆,鞋底更是脏的不能看,许久,在一处稍显空旷的地方站定。


    深吸了一口气,唇皮微掀,吟唱一般,吐出一串古老的文字。然后,任谁来都不会想的到,方才还面容可爱的女子,这会儿浑身竟极尽扭曲地“咯吱”作响起来!细腻的皮肉霎时间如同那滚滚冒泡的丑陋岩浆,连片地炸起球又迅速瘪落,若是逍遥看了,这爆发的魔气,吓也能将它吓得魂飞魄散了。


    恐怖的威压瞬间吓跑了那群啄食的乌鸦,齐齐喑哑地嘶吼着朝天空盘旋而去,老鼠也吱吱叫着利剑似的蹿回洞穴中。


    最后一块骨骼复位,最后一块表皮复原,咚咚跳动的心脏重连起那些的逐步复苏的血液,再度睁眼,褪下了“徐若晚”那身肮脏的衣袍,一尘不染的白袍裹着他匀称的少年身躯,莫芊莲的轮廓渐渐清晰起来。


    他凝望着那对盖在尸山上衣着整齐的男女,半晌,那双为桃文撑过伞,挽过、牵过桃文的玉手轻轻一挥,一、二——尸堆里先后绽出两束血花,缕缕生冷的血液顺着其他的凹凸不平的道路争先恐后地往地上爬着,不过都倒在了下山的路上。


    几瓣散落的衣物碎片静悄悄地飘至莫芊莲的脚边,他嫌弃地看了一眼,轻巧地腾空,轻功一运就朝远方而去,再没分出多一个眼神。


    宫里头,王德海几日不见顺儿,刚开始还耷拉着一张老脸到处问问,后来搜寻几番无果便也恢复了往日模样,儿孙那么多,一个小小的顺儿又有谁真正关心呢。


    桃文问起时,他也只是胡诌了个出宫的借口搪塞了过去,陛下何必为一个侍从费心呢。


    对不起顺儿和小晚……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兔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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