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吃完早餐, 江烟才告知邵年年她们到底要去什么地方。
是国家电影学院。
之前拍戏的时候,陈老师便邀请她们两个人到院校里面参观,顺便给师弟师妹们上一课。
江烟最近正好有点事情要回京城,先到综艺需要自己安排, 她便答应了陈老师的邀请, 带着邵年年一同回国影。
表面上是顺着陈老师的邀请来京城, 内里江烟也有自己的私心。
京城这边是江家的根所在, 她们分支虽然各有族谱,但京城这边有本总和的,会将所有人登基在册,包括已婚的女儿。
江烟对这些不看重,也没有心思,但江女士不同, 压根没有给江烟选择的机会,推着江烟就往京城来。
来了……
反正是要见家人的, 多带一个蹭饭的也没有关系。
江烟这般想着,就把邵年年也一同从沿海带来了京城。
不跟邵年年明说, 也是因为她心虚,怕这般突兀, 将人得罪很了,惹人不快。
谁知道这件事情还没跟人说清楚,江烟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把人得罪了, 从酒店坐车到国影,由着陈老师带进学校里面, 这一路硬是两个人没对视过。
如果不是综艺摆脸色容易被骂, 江烟肯定——邵年年那是一个字都不可能跟她多说的。
好在江烟在职场摸爬打滚、看人脸色的能力很成熟,在教室的时候很配合邵年年, 跟学生互动的时候,保持着两个人应有的距离,甚至还会讲笑话缓解尴尬。
这倒也让邵年年勉强对她脸色好了一点点。
但也只有一点点。
在江烟看来,还没有她指甲合起来的缝隙那么大。
脾气也太大了点,江烟心想,也不知道是谁惯得,当初在剧组里面的时候,还是一口一个尊称、有礼貌的后辈,现在……
啧。
跟学生互动完,陈老师就带着她们两人去了学校的毕业学生展厅,里面有每一级的学生参加各种校内校外活动的获奖名单和奖报。
“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在这里。”陈老师自然地走到一块展板前面,认真地看了下,确认道:“对,这个就是江烟你那一级的奖报。说真的,当时你们班合演的《大江东流》,自己改的舞台剧剧本,自导自排自演,真得好厉害。”
“我们当时还说你们这一级是我们见过最强、无论是创新性还是自我约束能力都很厉害。那个时候我们就预测你们毕业以后,肯定是我们这个圈子里的新浪潮。”
事实上,江烟那一届同学遍布在影视话剧综艺各个行业,刚涌出去的第一年第二年都没有多大的影响,直到第五年,她们的才华被观众看到,像是小行星爆炸一般,不断引起周边物质产生反应。
一个接一个,年轻的浪潮席卷整个娱乐圈,将其分裂成与过去不同的格局。
可以说,作品质量和服化道的考究都得到了很大层次的提升,包括演员的基本素养。
资本投资赚的钱来回收利,观众追完这部看下部毫不停歇,演员则是优胜劣汰。
江烟笑道:“当时老师们也帮了我们很多,熬夜陪我们改剧情,让其在舞台剧的舞台上合理化。”
“学生不勤奋,老师就算拿着鞭子跟在他们身后又有什么用?”陈老师摆摆手,显然不吃这一套恭维。
一直没说话的邵年年忽地抬手指着奖报上的照片,朝着江烟站着的方向微抬下巴,说道:“这一场,我去看过。”
不仅看过,邵年年家里面现在还有当时比赛官方发出来的模糊视频。
视频画质、声音都不好,但邵年年还是将它刻录进光盘里面,时而想起就看看。
脸嫩时期的江烟好看得很。
而且隔着电视屏幕,里面漂亮的人也不可能手滑把她的微博发出去给大众们吃瓜。
“你看过?”江烟震惊地看向邵年年,“那个时候你才十五岁,你不上课的吗?”
“……”
邵年年:“我请假啊。”
邵年年眉头微蹙,瞥了江烟一眼,“那个时候请假正好过来京城找国画老师上秋训课,那个老师很难约的,能够上他的课都要上香拜佛了……”
邵年年嘟囔着解释了一大堆,绕来绕去只是为了告诉江烟一件事,“我才没那么多闲工夫特地从沿海坐飞机跑过来看一个不认识的人。”
江烟愣了下,脑子飞速地转动片刻,然后说:“可是我记得在我排这个舞台剧之前,我们应该已经合作过过金陵名妓了吧。”
“这样也算不认识吗?那要怎样才算跟你认识啊?”
邵年年咬牙:“……”
是她嘴贱。
没事给人三分阳光干啥,这不又灿烂到她头上来了。
邵年年的神情骤变,又变得冷漠不作声。
可在江烟看来,对方就像是一只无助的猫咪,明明讨厌她到极点,恨不得抬手给她来一爪子,最后却只能够利爪藏在软乎乎的肉垫里面,隔着一层玻璃窗朝她狂抓。
看似凶狠,实则杀伤力为零。
江烟得到逗人的趣味,轻哼一声。
微小的声音被别在领尖的麦收扩开,略带嘲笑意味的哼声被邵年年听到。
莫名挨了两个白眼。
江烟:“……”
应该不至于吧,就哼哼两声这也算我身上!
那总不能今天在学校里面摔了也怪在她吧?
第82章
江烟摸不准邵年年到底在生气什么, 抬手摸着耳垂,跟在陈老师身后往后面继续走。
陈老师见状笑道:“你们现在的相处倒是比刚见面的时候融洽多了。”
“是吗?”江烟轻扯嘴角,想到邵年年对自己的态度,哭笑不得, “老师, 你把这个态度说成关系不错?”
“是单方面的融洽吧。”
两个人在前面并肩走着, 邵年年没有第一时间跟上去, 反而是停驻脚步,继续站在奖报面前。
邵年年的手摸向自己的口袋,空空荡荡,才想起来自己压根没有手机在身上。
看着下一次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够看到的奖报,邵年年灵机一动,朝着站在旁边的人微微勾手, 示意摄影师靠过来一点。
摄影师不懂,但还是乖乖地扛着摄像机朝她走近。
邵年年指着奖报, 尽量压低声音,“你帮我把这个拍全可以吗?清晰一点, 不要只是一小块……”
“你是想要像卷轴那样的效果吗?”
“卷轴?”邵年年很难想象出这是一种什么拍法,但是又觉得摄影师老师肯定是比自己要专业的, 便点点头,“拍全,拍清晰就好。”
这会儿没办法保存也只能够用这种方法了。
等她回家以后就能够用截图拼接的方式保存起来。
上面有太多她没见过的江烟。
读书年代, 邵年年也没有看到过这些照片,因为这个荣誉室, 并不对外开放, 所以她没有看到过。
“还不上来,在后面干什么呢?”江烟和陈老师走到前面, 忽地发现身边少了个人,又赶忙回头看过去,发现邵年年人还留在原地,没有动作。
“嗯,马上就来。”
邵年年见摄影师朝她点点头,这才迈开步伐朝着走在前面的两人。
陈老师先一步走开,江烟倒没那么着急站在原地等邵年年上前。
待人靠近后,江烟伸手轻握住别在衣领上的耳麦,“你刚刚在后面干什么?”
“你管我?”邵年年不耐地回敬着。
“……”
就知道。
她就是多问的,江烟冷不丁地瞥了眼跟在邵年年身后的摄影师,神情冷漠。
看得摄影师背后发凉,要不是手腾不出来挠脑袋,他是真的很想问问江影后,自己是不是哪里得罪人了。
不过好在还是直播,江烟也不好说什么。
邵年年差了江烟四届,两个人的奖报却相差了20米。
比起江烟那一届的惊艳,邵年年这一届的奖报倒是跟所有师兄师姐一样——有拿得出手的奖项,但又没那么拿得出手。
江烟站定在奖报前面,抬手抵在唇边,低声轻咳,视线却快速地在奖报上面来回扫动,想要找到熟悉的名字和人影。
但上面很多照片,江烟在搜邵年年资料的时候,都看过,没有一张新鲜的。
还没等江烟疑惑,陈老师就侧过身跟邵年年说道:“你们这一届也挺神奇的,各个都不出校门,每天待在宿舍里面不知道做什么。”
“当时还跟其他老师担心你们会不会毕业以后找不到工作。”
邵年年笑着摆手,“没有的事,我们那个时候学校不是正好严抓学生大一大二大三去剧组上班吗?班主任严格,拘着大家在学校里面练基本功。”
“班主任也是为我们好。”邵年年一本正经道。
这会儿说的话轻飘飘的,好似当时班主任跟他们转述的时候也是没有分量的话。
实际上,班主任那时冷着张脸,将她们骂个狗血淋头。
不管你高考艺考分数多少、文化分数多少、童星也好、参演过多少大咖影星配戏的电影电视剧,这些在她看来都是废纸。
“你们拿的那些荣誉算个屁,要真论老娘拿过的奖杯奖状能把你们这一个班摆满。学校里面的老师哪一个年轻的时候不就比你们厉害?羽毛还没长满就觉得自己能够担大梁,呸!你们师兄师姐毕业后演出来的东西我都想把他们的毕业证给撕掉。”
“什么狗东西,玷污我们学校的名声!”
班主任拿着戒尺狠狠敲了两下桌面,然后将戒尺竖着用来支撑上半身的重量,微微前倾,朝着台下坐着的八十位同学骂道:“都最好给老娘乖乖在学校里面学基础功,出去用你们那破演技跟观众乞讨两三个歪瓜裂枣,我脸上都躁得慌。”
“自由分组,每个月给我演个话剧片段,一个组一个组的过,算入期末成绩。不过关的都给我掂量掂量你们的皮,我弄不死你。”
“……”
邵年年毕业多年,想起班主任“关三娘”的名号,还是忍不住害怕。尤其是毕业论文那时,她的导师是班主任,几乎写到精神崩溃。
偏偏人家就是这么有底气,现在有时间,仍然有无数的导演找上门希望她出来演戏。演一部,出彩一部;演一个角色,吃一个角色。
人外有人,山外有山。邵年年认识“关三娘”后才知道,上天真的会给予一小部分最为特殊的才华,她们在人间有个统称——“天才”。
陈老师循着邵年年的话,很快就想起学校当时的政策以及邵年年的班主任,尴尬一笑。
事情隔太久,都忘记邵年年那一届班主任换了个空降学校的关山悦。关影后从不虚与委蛇,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一来,就跟校长一合计——“谁敢在大一大二大三赚快钱,我就打断他们的腿。”
寒暑假直接把那一届的同学全部打包塞进京城话剧团、戏剧团打杂,能干啥干啥,只要说算学分,这些孩子一个个边干边骂。
“害,年纪大,这些倒是记不清了。”陈老师心里可怜着邵年年这一批学生,也人精,不愿将关山悦“凶恶”的名声打出去,这是直播,多说多错。
陈老师有意识地将这件事给掀过去,自然也没有人敢追着问什么。
倒是江烟捂住耳麦,抬手轻轻在邵年年的腰间戳了下。
第一次没有反应,又戳。
第二次果不其然得到前面人的白眼。
“不会好好走路是吧!”邵年年轻咧着嘴,在江烟第三次伸手过来的时候,一把抓住。
谁知道这会儿身后的人倒是没着急将手收回去,反而稳稳当当地任由邵年年这般抓着她。
邵年年一回头,就瞧见江烟嘴角微扬。
与她视线相对,也没有半点退缩。
江烟嚣张的表情好似在说——“这是你自己主动的,是你抓住我的手,又不是我强硬塞给你!就算生气,也怪不到她头上来。”
邵年年:“……”
来来来,摄像头能不能对着这不要脸的人拍啊?!
当初怎么就没有看出来,这么漂亮一张脸下面存着这般无赖的心思?
然而这般无赖的行为,邵年年面上看着好似很生气,心里面却不由地享受着。
抓握在一起的双手叠着掌心的温度,暖烘烘的。邵年年和江烟的手都有专门的护理过,指甲圆润,掌心和指甲边缘都光滑柔软。
握着的时候更像是带温度的绸缎。
江烟步伐稍慢,故意落在邵年年身后,一路看清楚走在前面的邵年年露在外面的耳朵是怎么绯红一片的。
先前心里面的不愉快,这会儿倒是消失干净。
这般握住的手,比影视剧里面演示过的每一种都要牢固。
从荣誉室里面出来,陈老师便与她们分别,等会儿她还有大课,就不强跟着江烟她们一同在校园里面漫步了。
陈老师装作没有看见邵年年背在身后的一手,含笑弯眸,“你们年轻体力好,我老了。校园这么大稍微逛一下,我就感觉自己累得慌。”
邵年年:“……”
老师,我都不好意思揭穿你。
常年朋友圈微信运动占榜的,逢年过节都要出去爬山远足的老师说自己体力不好。
那像她这种节假日加去厕所和在床上翻身一共三百步不到的年轻人,要投递进什么标志的垃圾桶里面?
“陈老师慢走。”
人一走,江烟的心思就浮起来,这个点离她真正想带邵年年去做的事情还有些时间,被抓握“露”在外面的手轻拂过邵年年的手背。
意料之中地感受到前面人的轻颤,得到气极的瞪眼,江烟释怀地笑着。
这些天来,江烟对邵年年的脾气掌握的也算是小有心得。
邵年年半真半假,张口接梗讽你,那就说明她是在探爪子试探,试探你是不是真的这般要惹她,这个阶段顺着她的意思,哄哄就好。
第二阶段就是今天早上那阶段,一张脸没有多大的表情,看你如看死湖水,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江烟虽然不明了这冷脸的臭脾性是跟谁学来的,但一想到江女士骂她生气也是板着张脸,半天憋不出一个字,全当这是提前的妻相。
第二阶段最难搞,你说啥在邵年年的耳朵里面都会自动过滤成不值得听的废物东西;如果不是在直播,江烟认为邵年年能够跟她相隔出一个地球的距离。
第三,也就是邵年年现在这样。
仍然是生气的,可面貌神情比早上那副死鱼样又要好很多,站在度面看江烟的表情,倒像是一只矜贵的猫咪蹲在高高的栏杆上面,圆润的眼眸轻敛,冲着人冷叫一声。
示意着站在对面的人怎么还不上来哄她?
勉强给你一个解释/道歉的机会,如果不让我满意的话,我也肯定不会原谅你的。
江烟知道了邵年年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很多时候甚至不需要多少理由,你也不知道隔了几步路的人心里面在想什么。
但她已经帮你找补许多。
邵年年就是这样,只要她把你划入她世界里,只要没伤天害理,她永远能够无条件地倾向你,对你好。
为你伤害过她找千万种理由和借口。
因此,江烟格外了解地示弱道:“我饿了,我知道学校后街有家超好吃的米粉店,请你去,好不好?”
邵年年眼眸微亮,但还是矜持地蹙眉道:“这是道歉?还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都有。”
“那我勉勉强强答应你。”
两人并肩朝着学校后街走去。
邵年年不忘问道:“那你知道你错哪里了吗?”
“……”江烟沉默。
“你都不知道你错哪里了你道什么歉啊?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厉害的道歉机器人是不是?”
江烟忙抓住邵年年的手腕,道歉道:“我是真的不知道错哪里,你看你要不要给我一点点提示?”
“微博。”邵年年气极。
她努力经营到十万粉的活跃小号!这可是她珍贵的互联网遗产,将来要列在遗嘱清单里面给孙辈们的!
江烟闻言,“……”
啧,突然好像时光回溯。
如果是这件事情,不如当自己没问过,反正说不说,结果都是会惹人生气的。
她干嘛给自己找事情做啊!
第83章
江烟带着邵年年去后街吃米线, 谁知道七八年没有来过这个地方,和记忆里面不同的地方太多。
一进后街,江烟便迷了方向。
她又不好意思说自己找不到那家店铺,摸摸鼻子, 刚想问邵年年要不要换家店吃, 衣角就被人扯着往一处走去。
“我知道你说的是哪家, 他们家好几年前就搬到后面的巷子里去了。”邵年年心里盘算着, “正好可以买状元肉饼跟西瓜汁。”
“状元肉饼是什么?”
“你去到就知道了。”
江烟到摊子前面还有些窘迫,因为状元肉饼里面用的肉是卤肉,香的同时,油脂也很多。对于江烟这种清淡饮食的人,突然摄入这些,怕是会肠胃不舒服。
还没等江烟想着要怎么样才能够拒绝邵年年, 又不伤害她一片心意后,才明白是自己想太多。
邵年年比她想得更加周到, 直接给江烟点了个斋饼,里面只有蔬菜和酱料, 甚至买西瓜汁的时候,也是让摊主单独给个小袋子让江烟提着。
“你的胃也喝不了这么冰冷的, 提着等它没有那么冰之后在喝吧。”
“他们家的西瓜汁放温以后也不会很难喝,甜度正正好。”
邵年年贴心地将一切都给江烟安排妥当。
还没等江烟反应过来,她们就已经坐在米线店里面点东西。
店主从厨房里面走出来, 对于周边的围着的摄像机也不觉得稀奇,她们这里是国影, 见过世面得很。
现在荧幕上大把知名偶像、明星, 哪个不是吃着她能做的米线从这个学校里面毕业的?一台摄像机算什么?
店主冷淡地出来打杯水,指指贴在墙壁上的菜单, ”你们随便点。”
江烟和邵年年按照各自的习惯来点,等上米线的过程中,邵年年忽地开口问道:“你来京城应该不是为了带我回顾我们的大学生活吧?”
江烟手掌心握着泛冷的塑料杯,点头,“今天晚上带你去一个地方,是原先就计划好要带你的。来大学是因为陈老师一直邀请我们,思索片刻,我觉得正好能够丰富我们的行程,我就答应了。”
“你不喜欢?”
邵年年抽几张纸巾压在桌子上面来回擦拭着桌面,闻言摇头,“没有,这个行程我挺喜欢的。”
邵年年也不知道想到什么,手中擦拭桌子的动作微顿,昂首朝坐在自己对面的江烟看去,“在这更早之前,我就想过我们两个能够在学校里面并肩同行,一起到学校各个角落晃悠,吃大家都排长队的美食。”
可惜,命运就是神奇又有些好笑的东西。
邵年年跟江烟的前半生唯有“错过”两字深入人心,伸手抓握,连光尘都握不住几粒。只能看到光阴岁月悄悄溜走,一丝念想也不留。
“不过现在也挺好的。”邵年年扬唇轻笑,“有些迟,但可以接受。”
哪怕是大梦一场空。
至少在这场梦里面,她已然觉得美好。
·
江烟要带邵年年去的地方不小,起码架子不小。
两人身上还沾染着大学后街的麻辣酸甜人间烟火气,就打车去了京城一家私人造型工作室。
江烟用节目组的手机添加杨扬的微信,远程让她将一切都帮自己打理好,哪怕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就违背节目组的规定。
真要论起来,这几组多多少少都已经犯规,邵年年跟江烟这组哪怕犯规,直播热度也高居不下,爱看的观众数不胜数。
导演自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便吧,想到今天晚上他们能够跟进去拍摄到的东西,导演忍不住心里痒痒,感慨年轻人谈恋爱还真的是孤注一掷。
就是不知道江烟这次的“真诚”几分真几分假。
时间急,发型也弄不了多复杂的,造型师稍微给她们挽发,用发饰加以点缀,定型,确定跟身上的礼服配起来不突兀,就当任务完成。
妆容一气呵成。
邵年年眨眸看着镜中妆容风格完全不同的自己,不太舒服地伸手遮着胸前开叉的低礼服。
她本身就肌肤白皙,开叉的低胸礼服腰间也开了个v口,坠着珠宝落在平坦的小腹,颈项的平安锁被摘下放回红丝绒盒中塞包里,换成钻石珍珠相□□缀的胸链,耀眼的珠宝落在黑礼服上相互映衬。
偏偏造型师又没全然将邵年年将妩媚的方向走着,发型分成几股落成蝎子辫用白丝带在发髻间穿梭做点缀。
简单明了又成为身上为数不多的点缀色。
邵年年觉得好看,又觉得别扭,不适应地扯着前领,微微踮脚蹭到镜前盯着精致无瑕疵的妆容,恨不能将这个妆容半永久。
“终于不是甜妹风了!”邵年年呢喃着。
天知道她多想要摆脱傻白甜电视剧女主这个称号,饶是甜美仙女裙再好看,连着穿十年也会审美疲惫的。
偶尔换成这样的妩媚白莲风,也不错。
“好看?”
在里间换礼服的江烟不知什么时候走出来,凑到邵年年身边,咫尺间,清晰无比的镜子将她们亲密的距离反映得无处可躲。
一抬眸,一眨眼,皆是镜中和身边的她人。
邵年年手撑着化妆台没敢动,视线被镜中忽地出现的江烟吸引过去,清晰透亮的镜子里倒映着同样一身黑色礼服的江烟。
她们好似真情侣,除了礼服的形制不同,上面隐藏的金丝暗纹稍微细心点看,都会明白这是一套。
甚至她们身上所用的配饰也是一套,细微到发带。
邵年年第一次知道“惹眼”这个词怎么写。
如果邵女士在,怕是要在旁边调侃她——“倒是会惹人眼红。”
和江烟穿情侣装这事,本就够惹人嫉妒;更别说这事从头到尾是江烟一人安排好。
妆容服饰是谁的意思,不用多说。
两套相似的礼服,穿在不同人身上,展示出的风格也不同。
江烟冷艳高贵,手势落在她身上便像隐身般瞧不见。若不是江烟俯身抬手挑起邵年年耳畔粘黏在脸上的发丝,邵年年的视线也不会从被礼服紧裹着的丰满胸部移到颈项,看到和她胸链相同材质的奢宝项链,也不会瞥到落在江烟耳骨上的蝴蝶。
发丝撩动,邵年年却跟失了魂似的,等到温热的掌心压着冰凉的钻石贴上裸露在外的腰腹,才如触电似的回过神来。
一回神,就是江烟眼眸含笑的调侃。
她将手伸至邵年年的面前,“邀请你和我一起回家,可以吗?”
那一瞬,邵年年觉得浑身贵重的珠宝也没眼前一人值钱,尤其是被江烟牵着走出造型室时,她初次觉得——“回家”这个词很美好。
饶是在她待过四年,本应该熟悉却无比陌生的京城。有个人说要带她回家,没有半点犹豫。
邵年年给予的回应也没有犹豫。
第84章
节目组说是沾了邵年年的光, 蹭到一波意料之外的热度也不为过。
大众只知道江烟家世显赫,母亲是沿海的纳税大户,却很少将沿海的江家跟京城从政的江家联系到一起。如果真要沿根往族谱上面追寻的话,江海、沿海和京城的江家都是属同宗。
老太太过生日, 京城的江家因为职务原因, 并不能够大力操办, 于是费用的分摊便落在江海和沿海两家身上。
江烟不爱来京城, 因为老太太的心是偏的,最爱的孩子留在京城扶持,其他的则四散到两海之处,像是扔废品,不喜欢的就让两海收着。
偏偏江女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每次老太太扔人给她,她就在集团里面找个不显眼的工位将这些人塞进去。
横竖都是二世祖, 连excel、ppt都弄不懂的纨绔子弟,不给集团添乱就不错了, 那还能真的指望他们干活啊。
饶是上面政策严格,老太太的生日宴会阵仗也不小, 光是地点就选在一席二十万的酒店庄园,更不用说外面豪车云集。
光是邵年年见过、认识的就有不少。
这阵仗……
邵年年不由地紧张起来,抓住江烟的手臂, 大半个人倚靠在江烟身上也没察觉。
人一多,邵年年本能地依赖信任的人。
可江烟这个被她信任的, 从一开始就是为帮邵年年搭桥人脉而来的, 怎么可能因为邵年年害怕,就不拉人四处找舒适的圈里人挨个介绍。
从京圈名导、知名主持人甚至是国家电影学院的院系教授, 江烟举着香槟游刃有余地在人群中穿梭,交谈,与以往不同的是——身后多了个“尾巴”。
邵年年抿着唇,刚开始可能还有些不知所措,到后面江烟将她推给名导,顺势加了人微信要新剧试镜的资格后,再笨的人也明白过来江烟这是在做什么。
天降资源,还是人拱手送到嘴边的,不吃白不吃。
邵年年端着笑,挨个敬酒,哪怕她杯子里面装的是起泡酒,也没有人说什么。
那些人受着江家的邀请、吃着江家人准备的东西,又想通过江烟搭上京城江家这条线,哪怕之前对邵年年这个名字没有半分熟悉,现在也要装作欣赏,装作感兴趣,恨不得马上就能合作。
别说是敬的气泡酒,就算是敬的茶叶,敬的白开水,他们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妥妥装瞎。
江烟介绍的人,他们哪里敢有意见?
直播间的热度在疯狂地飙升,所有人包括邵年年在内,都没想到江烟说的正事是带邵年年来参加江老太太的寿宴。
哪怕大家离这种生活过于遥远,也不妨碍普通人对豪车豪宅以及名人的估算后发出感慨——“江烟家是真的有钱啊,之前有营销号爆料,我们还不信,现在看来是贫穷限制了我们的眼界。”
直播间剩下一部分的人则是在感慨江烟这么大手笔为邵年年介绍资源、铺路的做法,“亲生女儿也不过如此吧……更何况她们两个还只是综艺恋爱对象。啊,不是,这说出去谁会相信啊!”
哪个笨蛋会相信萍水相逢的人花那么多精力、财力为他人作嫁衣?
“这要是还有人说烟火年年是假的,我只能说这比你和你爹的亲子鉴定关系还真。”
“信女没有别的求,就想问这种有钱、帮忙搞事业、一谈恋爱就带你去见家长毫无避讳的对象到底要去哪里找啊?”
“真的……太离谱了,壕无人性。看邵年年的表情,感觉她也被秀麻了。”
“酸得方圆百里都知道我看恋综破防了。”
“……”
宴会还没有开始,但按照江家一些繁琐的家族习惯,老太太已经让佣人去挨个叫人上楼进房间跟她说两句——小辈送吉祥礼,吉祥语,便算是表达孝心。
江烟的确是想把自己在京城的资源和人脉关系白送给邵年年,可也不想她在宴会上不自在。
老太太生日宴请的人复杂。
江烟不放心邵年年一个人在大厅里面待着,免得资源人情没拿到手,还被人欺负。
江烟食指和大拇指的指腹轻合揉搓,没有犹豫地贴上邵年年的面颊,向右轻扯着,直把发呆的人扯回神,睁着一双漂亮的眼眸斜眼瞪着她。
发怒的猫咪都没这么容易炸毛。
江烟有了长进,见好就收,顺着“毛发”又把邵年年哄好。
接下来,她就跟要出门远行的人一般,仔细叮嘱着邵年年在宴会上要注意安全。
“如果有人欺负你,就欺负回去。”江烟颔首,想到以前被自己教训过的堂兄妹,就颇为头疼。
她刚刚带着邵年年在宴会上那么一逛,只要不是个傻子,都能看出她是什么意思。
她一走,指不定什么妖魔鬼怪冒出头来。
江烟颇为惋惜地看着打扮漂亮的邵年年,不由地想,要是能够把人变小揣口袋里,是不是就能够想去哪就带着去哪?
也不用像现在这样陷入两难的境地。
邵年年犹豫片刻,说:“放心吧,我就在这里等着你,你办完事回来就能够看到我了。”
邵年年保证道:“我就站在这里,也不会惹别人,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江烟熟稔地抬手蹭蹭邵年年的面颊。
怕不是笨蛋。
别人想过来惹你,还管你有没有招惹她?
江烟发现所谓习惯养成,压根不需要21天。从签订假情侣到现在,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主动去思考有关邵年年的每一个问题。
习惯于随意抬手的亲昵。
也习惯这人一直在自己的跟前,起码心里是揣着安全感,不会七上八下,担心着邵年年的安全。
明明小半个月前,她和邵年年还是被杨扬、高慧压在电视前学习观摩情侣相处方法的“陌生人”。
现在江烟已然把邵年年划分到一个比普通血缘更上一层的关系。
邵年年独自占一格。
“算了,我还是不放心。”江烟顾不上站在一旁一直等她跟随上去见老太太的佣人,而是自顾自地在宴会厅扫视搜寻,最后抬手朝某个地方轻勾手指。
没一会儿,就有个穿着西装的少年迈着步伐朝她们这边走来。
江烟简单地为两人介绍着,“江麟。这个是邵年年。”
“江麟是我堂弟,从小在江海省长大,去年搬到沿海跨省借读。”
站在旁边的佣人催得紧迫,江烟紧蹙着眉头,来不及多说些,跟在佣人身后往楼上走。
江麟看着性格冷淡,除了刚开始江烟为两人介绍的时候点了下头,此后连半分表情变化都不曾有。
邵年年说在原地等着,倒也是真的乖巧站着等,只是视线偶尔扫过站在一侧宛如门神的江麟,又忍不住想要搭话。
从这个所谓的“堂弟”嘴里面了解一些和江烟有关的消息。
可惜,张了好几次嘴巴,邵年年也没能开口将话问出来。
一直等到先前叫江烟去楼上的佣人又返回来。
邵年年还以为她是过来叫江麟上去的,正想伸手指戳戳江麟,示意冷面门神有人冲着他来时,江麟和佣人的视线一同落在邵年年身上。
邵年年:“……?”
做什么这么看我?
我什么也没有干啊!
邵年年正疑惑着,佣人就笑着邀请邵年年往楼上去,“江烟小姐跟老夫人在楼上等你。”
“等我?”邵年年指着江麟,“你该不会是找错人了吧?”
你们江家人谈话,找我一个外姓人上去做什么?江家的子孙站在我身边啊!又不是我!
第85章
哪怕邵年年的表情满是迷茫和疑惑, 佣人脸上依旧保持着完美的微笑弧度。
无论邵年年怎么想,佣人都是要将她带上去的。
倒是从方才就一直没说话的江麟开了金口,“放心吧,老太婆就是心坏, 嘴不坏。”
邵年年错愕, 瞥了眼江麟, 又瞧着老太太派过的佣人。
这么直接地当着人家佣人的面说老太太真的可以吗?
听到江麟的话, 佣人的表情也没多大变化,依旧笑意盈盈,“邵小姐,请。”
“放心吧,江烟还在上面。老太婆就算真的想对你怎么样,看在小姨妈每年帮她处理那么多废物的份上, 也装得人模人样。”江麟穿着合体的西装,只看脸,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从什么校园电视剧里面出来的男主。
一张口,邵年年满脑子都是起点只剩下一张嘴的杠精男主。
这嘴, 不要就捐掉吧。
谢谢你所谓的安慰,并没有安慰到我分毫。
“请。”佣人走在前面给邵年年带路。
摄影师犹豫片刻, 还是迈开步伐跟着上楼,先跟着上去凑个热度,进不进得去就另说。
上到二楼, 摄影组被拦在外面,佣人甚至自己也不进去, 将门打开, 就示意站在旁边的邵年年往里面走。
“谢谢。”邵年年深呼吸一口,提着裙摆往里面走。
庄园的房间建得极其大, 里面各种陈设都有来头,有的藏品年纪怕是比邵年年本人还大,富丽堂皇的装潢,一张小叶紫檀桌,一边各坐一人,手里都拿着棋子。
邵年年刚进门,就和坐在高座的老太太对了眼,细长的眼眸微敛,起了褶皱的面部耷拉,没有多大的神情。
一眼扫去,邵年年害怕,无意识地屏住呼吸。
见到老太太,就跟老鼠看到猫一样,心里面莫名没有底。
“傻站着做什么?自己随意搬张凳子过来坐吧。”老太太熟稔地将手里面拿着的棋子落在棋盘上。
“啪嗒”一声,将邵年年的神智唤回大半。
邵年年应声,扫了一眼房间里面不多的椅子,基本上都是红木椅,又重又不好搬,更不用说她穿的还是高跟鞋和礼服裙,一整个累死自己的操作。
邵年年没搬东西,放低脚步声,径直走到棋盘边。
她想着,这老太太不仅说话的气势和声音跟她外婆相似,怎么兴趣爱好还那么靠近?都跟传统文化有关?
等邵年年垂眸看向棋盘,才发现是自己想多了。
婆孙两压根没有在下围棋,而是用黑白子在棋盘上摆五子棋。
你来我往,竟然还下得格外认真。
原本紧张,但是现在完全泄气的邵年年:“……”
老太太说让邵年年过来看着,还真就是看着。
邵年年在旁边站了将近三分钟,这婆孙两没有一个人开口,一直到老太太落子地方都被江烟堵死,没有任何赢的可能性,她才慢悠悠地将子扔在棋盘上,昂首看向邵年年。
“你和这个小浑不吝在交往啊?”老太太还怕邵年年不知道她口中的浑不吝是谁,特意伸手指向江烟。
邵年年被江家人奇怪的家庭氛围弄得发懵,也揣测不出江烟和老太太的关系到底如何,下意识地看向江烟,眼神中写满了求助的意思。
“你有什么事情就直说,还特意将她叫上楼做什么?”江烟起身,将自己坐着的凳子让给邵年年。
见邵年年手足无措,江烟抬手压在她的肩膀上安慰地轻拍着几下,示意不用担心,这里发生什么事情都有她帮着。
“我只是问问她是不是在跟你交往,你怎么还表现得跟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炸毛?”老太太瞥了眼江烟,轻扯下嘴,“这不是想看看什么样的人才能够接受你那一身臭德行,怕不是要去跟乐山大佛抢位置,心怀天下。”
“她心怀我就好。”江烟一边反驳,一边站着伸手将旁边的茶具洗刷干净,热水浸泡茶叶和干菊,洗茶后,冲泡第二遍的茶水满上盏,只递了一盏给邵年年。
见邵年年端着茶杯轻吹小口呡茶后,江烟抽了几张纸巾将手上面沾染上的茶水擦干净,垂眸回着老太太先前话语的疑惑。
“脾气是可以改的,无需他人迁就。”江烟故意般轻哦一声,“不过这脾气也不是对每个人都好,像你这样随意插手我生活的长辈,我的脾气自然就不太好,现在可能还能够压着,到时候压不住的话,我还不知道今天晚上会在你的寿宴上闹出什么事情。”
“你知道的,浑不吝的人哪里在乎脸面。左右我今天晚上脾气不好闹大了,这不还有奶奶你给我把消息封锁起来吗?”
江烟笑意吟吟地威胁着,最温柔的语气说着让老太太最为不舒服的话语。
老太太是个好面子的,要不然也不会明知道规定不许大摆,换了系支,也要大手笔地摆阔,还不是为了告诉其他人她这个老太太在江家仍然有极高的话语权,子孙金玉满堂,已是人生赢家。
好面子的人最怕的就是丢脸,老太太就算心里面真得不爽,也不可能真的让江烟在自己的寿宴上闹得下不来台面。
“跟你开个玩笑,怎么还胳膊肘往外拐?”老太太仍是笑着,笑意却不入眼,轻蔑地将邵年年上下打量一番,明摆着是瞧不起的,偏生又真担心这个侄孙女闹起来,只得俯首给几分礼貌。
老太太将手上面戴着的南瓜白玉串摘下来,笑着塞到邵年年的手里面,“姑奶奶不过是跟你们开个玩笑,怎么还说起胡话来了?”
她笑瞥眼江烟,作似恨铁不成钢地咬牙道:“江烟这孩子什么地方都好,就是脾气不行。她妈对她的期望就是让她找一个合得来,相互关心的伴侣。谁知道她是蝴蝶误入百花园,花儿是一朵接一朵。”
“知心人没有找到,倒是把她妈气得不轻。”
“作为姑奶奶,我也是担心她,总归年纪不小,能够早日定下来的话,也是喜事一桩。今日是姑奶奶考虑不周,提前把她母亲的工作给做了,想起江烟带你来参加我的寿宴,你们两个关系匪浅。”
“稍微撩了下,知晓你跟她在交往,便想先见见你。”姑奶奶情深意切地将邵年年的手抓握住,交叠的后放在桌子上,邵年年怎么也挣脱不开,硬着头皮攥着那串珍贵的白玉南瓜串,听着老太太“演戏”。
“我也没有什么好东西能够送给你们两个,这个手串就算是我的一点点心意。”老太太攥着邵年年的手,扭头对面色不好的江烟说:“你也收收心,对人真诚几分,如果是真心跟人在一起,就找个机会带她回去见你母亲。”
“别再跟你以前那些女朋友一样,保质期都还没有你小侄女幼儿园学年长。”
老太太的话说得两人都有些不开心。
邵年年是客人,再不开心,也只是笑容僵硬几分;江烟才懒得给她那么多脸色,听到不爽的地方,直接上手将邵年年解救出来,手指轻挑起那串价值不菲的白玉南瓜手串,随意地扔回到老太太的面前。
“这种福气我们可担不起,你给的那个手串日夜不离你身。我女朋友不戴别人碰过的东西,脏得要死。”江烟最后一点礼貌都懒得维持,抓握着邵年年的手带着人往门口走,临出门,她还转身朝老太太嘲讽道:“今天是你八十岁大寿,那我便祝你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接下来的日夜,你最好祈祷自己活得久一点。”
“要不然你打包塞到我妈那里的废物纨绔,我不介意一个个扔出去,帮江家清理门户。”
“比花草还没用的东西,本来就没必要强留在这个家里面。扔外面随意养着,说不定还跟狗尾巴草似地左右摇曳。”
“毕竟生儿随母,母亲什么样,狗尾巴草必然就什么样子。”
江烟冷声警告着老太太,“少把你的小心思落在沿海,落在我妈身上,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
说完,江烟也不管身后的八十岁的老太太气成什么样子,但茶具摔地和珠子散落的声音清晰无比,离门稍远一点的摄像机都能够捕捉到,更何况前脚刚迈出门的江烟和邵年年。
江烟拉着邵年年没有半分停留,脚步飞快,擦过在一旁等着他们出来的摄影机,一路穿梭过人群,朝着门口奔去。
江烟从楼上房间开门出来时,在宴会上没有人搭话,也不吃东西的江麟就昂首看去。
在瞧见江烟拉着邵年年离开宴会后,江麟也不再停留,随意叮嘱一个服务员将父亲一早就准备好的礼服送到楼上,找了借口便跟在江烟后面离开。
他才不想留下来表演什么孝子贤孙。
在老太太眼里面,旁系两支可比不过京城江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江烟没有兴趣,江麟也没有。
老太太的狼子野心,众人皆知。
这也不是江烟第一次和人吵,往年春节还有过更过分的事情。三本江家族谱写成一个江字,但是这棵大树汲取土地养分的时候,有人不甘心,想独占,吞噬。
那些小计谋、小心思,在江烟母亲看来无伤大雅。但是对江烟和江麟对京城江家毫无感情的一代,这就是在损害她们的利益。
没有老太太还勉强算三足鼎立,偏偏她贪心,想把三家变成她一个人的东西。
江烟生气扯着人走了一段路,被夜晚干燥的风拂面出来,气消,慌张地想起邵年年穿得高跟细要比自己高。
吓得她赶忙转身看去。
邵年年一手被江烟握着,一手叉在腰上面,小口小口喘息着,原先整齐的发型,经过这一场长段路的狂奔,凌乱几分,但比先前更加好看。
“消……消气了?不走了?”邵年年见江烟小心翼翼地凑过来,不由觉得好笑,被抓者的手轻触江烟的手侧的嫩肉,轻轻晃了下,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要是气消了,咱就不走。”
“要是气没消……”
江烟好奇地看过去。
“要是气没消,你就把手松开,让我一个人留在原地站一会儿!”邵年年叹气,“我这双高跟鞋起码有六厘米,这又是柏油马路,走得我脚发酸发疼。”
更重要的是,这些大牌子的鞋子设计都非常得奇怪。
越是好看的高跟鞋,越是磨脚。好像不用鲜血开光一下,它还不认你为主。
邵年年多走一步,都觉得自己是在刀尖上行走的美人鱼,从脚掌到脚后跟都泛着锥心的疼,应该是已经蹭掉一层皮,磨出红肿了。
“对不起……刚刚气头上,我忘了你穿的高跟鞋。”江烟本就高挑,造型师为了让两个人看上去协调些,特意给她配的没根的平底,这也难怪她走路飞快,没觉得哪里不舒服。
“你脚有没有磨伤?”江烟说着,就俯身下蹲,伸手去触碰邵年年的脚,想要脱鞋看看。
这番举动吓得邵年年赶忙将脚往后一缩,可一有动作,突然的疼痛就忍不住,轻嘶声明白地告诉着江烟——“那肯定是已经磨烂脚了,这还用看嘛?”
江烟半蹲在地上,昂首看向疼到蹙眉的邵年年,“我们在路边坐着吧,别走了。我打个电话让司机把车开过来,然后去商场买双合脚的新鞋子。”
“脱掉就行,不用那么麻烦还去买新鞋。”
“不行,你这样明天再穿运动鞋,也照样会不舒服。”江烟捋了下她们的行程,“还是等会儿去商场买双底软的拖鞋,穿得舒服点。到时候回沿海,飞机上也能够穿,不会拘束。”
“行。”
邵年年知道自己再怎么拒绝,江烟该给她买的还是会给她买。
推来推去,闹得两个人不开心,不如直接接受。
她们两也不是差钱的人。
豪华贵重的礼服被两人当成平常衣服般压在路墩和马路上。
好在今天晚上庄园都是来参加寿宴的,这个点寿宴都没有开始,路上没有车,坐在马路边自然也不用吃汽车尾气。
直播间将两人悠闲的模样记录下来。
房间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观众们也不清楚。但从江烟拉着邵年年离开寿宴的行为,还有她们两的对话——一场豪门大戏在观众的脑海里拉开了序幕。
“我去,刚刚她们出门的时候,我听到房间里面有砸东西的声音!说真的,江烟不会是当着老人家的面出柜了吧?”
“楼上是不是把脑子扔垃圾桶里了?快捡回来哈!就江烟那一卡车的前女友……还需要跟家里面的人出柜吗?跟家里人说自己是异性恋才恐怖吧。”
“你是懂恐怖的。”
“啊,难不成是老人家不同意她们两在一起?”
“什么年代了,自由恋爱好吧。再说,人家女才女貌,要某些老妖怪同意做什么?活得久了,还真把自己当个玩意不成?”
“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久命的老太作威又作福。”
“呜呜呜呜可是她们两个真的好配啊!刚刚从宴会里面冲出来的时候,好像一些经典电影里的私奔!”
“家人们,谁懂啊!老婆们长大了,现在都懂得咬耳朵说悄悄话,还把耳麦摘啦!到底在说什么悄悄话啊,我也要听!”
“我也想听!我是来加入这个家的,不是想破坏这个家。”
“……”
邵年年缓过劲来后,就想起江烟方才在房间里面骂老太太的话,八卦的欲望在熊熊燃烧,但又不好意思直接问。
于是寻了个切入点,不经意地说:“那条手串还挺看的,也值钱,你干嘛扔回去?”
江烟不屑道:“那玩意寓意不好,见到那晦气东西离远一点。”
“啊?什么寓意?”
“南瓜叫福瓜,籽多,所以又称多子多福。”江烟想到那一堆没用的纨绔子弟,冷笑道:“多子多废物,优生优育才能幸福一生。那老太婆生的废物太多,手串估计都被她沾满了晦气。”
“你要是真想要,等会儿我送你一条新的。”
邵年年:“……”
不用,她不是很想拥有这种被气死的福气。
第86章
江麟坐在车上闭目养神, 低调的黑色卡宴缓慢地行驶在道路上,刹车的背推感让他睁开双眸,淡漠地瞥了眼司机,“怎么了?”
“江烟小姐……坐在路边。”司机随意一瞥, 刚开始心里面还犹豫着要不要停车, 但一想到江麟和江烟的关系不错, 便停下来。
以免之后出现什么岔子。
江麟顺着司机的话往外面看——两位穿着奢侈礼服的女人并肩坐在道路上, 拖尾落在草坪上沾了草屑。
江烟看上去心情还是很差。
但江麟能够理解,被这么一群所谓的亲戚吸血,是人都很不爽。
江麟大拇指和食指轻捻,垂眸让司机下车将江烟两人叫上来。
毕竟他和江烟的战线相统一,他比江烟稍微幸运一点就是他是江家的孙子,老太太没真的想要将他从继承人的位置挤下来, 可剥夺、削弱他的权利,让京城那些依附在家族大树上吸血的败类抢权的心思倒是与日俱增。
老太太年纪越来越大, 江麟要解决眼前的窘境,就只能够和江烟合作。
车门被打开, 江烟扶着邵年年先坐进车里面。
江麟抬眸,视线在两人之间流转, 默默地往车窗的方向坐过去一点,将更大的空间留给她们。
跟随的工作人员没办法上车,直播只能暂停。
司机将隔音板升起, 一下子车内就安静下来。
“你怎么也走那么早?”江烟好奇地问,“我才刚走没多久, 她估计也气在头上。她不可能已经找你寒暄完才对。”
“没上去, 看你走了,我就直接把礼物给其他人帮忙转交。”江麟不在意地摆手, “她又不在意我,不过是想让我们家多出点血给她吸,增加点面子。”
“嗯,是这样。”江烟眼角余光瞥到满脸好奇的邵年年,不由觉得好笑,“你脚不疼了?”
“疼啊。”邵年年小心翼翼地收着腿,拉起裙摆,露出已经出血的脚后跟,“我把鞋子踩掉一点,不紧着伤口就没那么疼了。”
江麟看着两个人的相处状态,“你们要去哪里?我让司机送你们去好了。”
“直接去附近的大商场,换鞋,顺便逛逛。”
“行。”江麟有事情要跟江烟说,让司机改道以后,就在脑海里面梳理眼下江家复杂的状况,不由地轻叹一声。
·
三人的装扮在人群中格外明显,又是俊男美女,回头率极高。
也有人犹犹豫豫地跟同伴停驻脚步,盯着她们看,觉得江烟和邵年年很熟悉,但是又不太确定,不敢上前。
好在来的时候,江麟让人联系了商超的负责人,让她帮忙安排出一个vip购物室和安保人员。
刚下车,就有相应的负责人将他们接到vip购物间。
江麟对这些不感兴趣,找个软沙发便坐下。
导购笑意盈盈地上前询问江烟和邵年年有没有喜欢的牌子,可以将新品全部拿过来挑选。
邵年年不挑,下意识地扭头看向江烟,“直接选你平时穿的风格吧,反正差不多。”
江烟报了几个常穿的女装牌子,然后让导购帮忙拿双氧水、棉签和拖鞋过来。
“拖鞋随便挑双舒服的,麻烦了。”
“好的,请等等。”导购用平板在内部系统操作着,调配自己需要的东西,然后转身离开房间去休息室拿药箱回来给江烟。
导购提着药箱本想上前自己帮邵年年涂药,还没等她蹲下有动作,就被似白玉的手抢了药箱。
江烟先导购一步蹲在地上,也顾不上身上十几万的裙子沾满草屑后又落到灰尘里,她小心地帮邵年年摘掉不合脚沾染上血渍的高跟鞋,动作轻柔地像是在对待难得的珍宝。
散披在肩后的发丝顺着下蹲俯身的动作落在身侧。
注意形象的江烟,这会儿没了动作,也没了心思。
她所有的心思都落在坐在沙发上的邵年年,要不然也不至于在导购没碰到邵年年之前,就把这个活抢过来。
不过是看得眼红,心又泛酸。
江烟知道自己这样不对,早就偏离合同上所要求的。可只要她刻意去给忽略,找相应的说辞,也就得过且过了。
邵年年轻蹙秀眉,鞋子从脚上松离的瞬间,就好似将身上一块肉剥离下来,鲜血淋漓,等浸湿在微凉双氧水里的棉签触碰到伤口,更是下意识害怕地往后一缩。
脚踝被手圈着,就算邵年年不自觉地往后缩了下,受伤的脚仍然被轻攥着。
江烟面不改色地将棉签拿远,又等了一会儿才轻拽着邵年年的脚踝压在自己的腿上,“就痛一下,忍忍。”
“你这个伤口破得有些深,不消毒的话,明天会起水泡,到时候更痛。”江烟哄着邵年年放下心来,“这是双氧水,没有酒精和碘伏那么刺激,不会很痛。”
“我知道……”邵年年不好意思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耳后 ,缓解着尴尬。
毕竟这么点大的地方,她上个药,还有两个人盯着。
导购和江麟都在一旁,一坐一站,都没出声,但好奇打量的视线落在她们两身上,邵年年不由地面上一热。
邵年年低垂眼眸看着认真帮自己的上药的人,满心欢喜,先前在心里面对鞋子的抱怨消失得无影无踪。
倒也不是不能带回家。
看在它稍微有点用处的份上,可以勉强放到鞋柜里面摆着看看。
穿是不可能再穿得了。
第87章
衣服送来的时候, 江烟和江麟坐在沙发上面,一人占据一边。
看上去两姐弟也不是很熟悉,夹杂着一丝诡异的陌生感。
江烟的十二面骰子早就不知道落在家里什么地方,最近没有想起来也是因为在上班工作, 面对摄像头的拍摄, 江烟叛逆地藏着自己的小心思, 并不想让粉丝知道自己喜欢转十二面骰子。
现在一闲下来跟江麟说一些家里事, 也没有摄影机在场,手里面攥握东西的习惯就上来了。没有骰子,手里就拿着装饰的项链,左右差不多。
江麟思索片刻,垂眸将自己这些年的想法和未来的打算都跟堂姐说清楚,“老太婆把她小儿子塞到江海的事情, 你应该清楚吧。而且还点名道姓一定要进入核心管理层,还是空降, 要不然就寻死觅活。”
“怀遂山庄工程在建设的过程中,有个工人从高脚架上面脑梗发作, 摔下来被紧急送往医院吗?”江麟还想继续往下说,眼角余光瞥到站在衣服堆里的邵年年。
邵年年一脸“你快说, 我也在听”的神情,恨不得将其他家的家族辛密都听一遍。明摆着把这里当成故事会。
江麟落在膝盖上的手紧握成拳头,被邵年年那样看着, 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这话题还能不能继续闲聊下去。
“放心吧,这里都是自己人, 有什么不能说的。”
江烟对邵年年很是信任, 就算没有一纸合同,她也觉得邵年年不是随意将这些事情到处讲的人。
江麟轻嗯一声, 接着说,“当时处理的时候以及按照劳动法处理,并且出于人道主义,医保不能报销的治疗费,我们也报了。那时也签好协议,这件事情看似这么过去。”
“但是在上个星期,我收到网络上相关的消息,有人故意拿这件事情在外面说事,隐藏很多细节,制造出我们不负责任、不赔偿、不守法的假象,恶意抹黑我们。”
江麟说起这件事也颇为无奈。
对于他来说,父亲所掌管的宜业集团是他抓周捏在手里面的财富和玩具,从初中就开始接触集团的底层业务,学习企业管理方法,实践出真知,他远比很多人想的更了解宜业。
可没有人相信他,因为他今年才高三。
连高考都没有完成的人,长辈们更不会将这些事情和他说。
“这件事情你爸知道吗?”
“知道,但是他们觉得没有必要理会。”江麟无奈道:“他们觉得自己问心无愧,宜业的名声一直都是业内有名的,本身是实体业起家,每年都在做慈善。就算真的有人相信,那也是宜业还没有做到更好,所以才会让人轻信这种张口就来的谣言。”
江麟的父亲是九几年的大学生,生长环境也较为温馨,比起压榨员工,不讲劳动法的资本家,他更像是一个永远走在一线的实业家,是儒商。江麟的父亲一家人从主家分出,从京城赶到异乡江海,也未曾对京城江家有过半句怨言。
对于自己的小叔说出这样的话,江烟一点也不意外。
“小叔要是反击,我们才要觉得不正常。”江烟细想,“但小叔说得也没错,这件事情影响不了宜业。”
“我知道,但我不放心。”江麟手指轻绞着,不安地深呼吸道:“我看过那对夫妻的资料,他们两文化程度都是小学,有一个女儿,女儿现在不过初中。”
“那个传谣的口吻是第三人称,文笔流畅没有错别字,看上去并不像那两夫妻能够接触到的朋友或同事,我觉得有人故意操控舆论,就找林秘书去查了下。”
“结果查出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
江麟将自己的手机解锁,找出聊天记录放在桌子上。
一时间,三个头凑到了一起。
江烟和江麟同时抬眸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近的邵年年,眸中皆是疑惑。
邵年年手里抱着一件裙子,踩着拖鞋压着礼服蹲在茶几前面,巴巴地眨着眼,无辜道:“啊,既然听八卦,那就要把八卦听到底。”
“也没说不给看证据吧。”
“……”江烟忍不住伸手捏上邵年年的面颊,指尖软乎乎的肉舒缓了江烟焦虑的心情,先前还因为江麟的话紧绷的神经,现下也难得放松下来。
“没说,所以你能看。”
江烟不舍地看着自己被拍掉的手,颇为可惜。
以前捏脸,邵年年顶多敢怒不敢言。
现在就算不敢言,也敢怒了。
江麟垂眸摆弄着自己的手机,装作没有看清楚自己堂姐摆在台面上的调情动作,抬手轻摸着鼻子,也不知道心思飘到哪里去。
最后还是江烟和邵年年喊了好几遍,他才回过神来。
“嗯,给你们看看我找到的证据。”
第一张图,是一张医院开的死亡证明还有殡仪馆烧尸体的记录档案。
第二张图是帖子发文者的ip所在地,跟先前在工地上受伤的人祖籍相差甚远。
第三张图则是一套小县城的房子。
江麟紧蹙着眉梢,见邵年年歪着脑袋盯着手机上的证据,似乎有疑问,但是不知道应该从哪里问起,便主动承担了话头,跟她们解释起来。
“那个从外架上摔下来的男的死了,是酗酒过度,脑梗发作一头栽死在田间,医院开出了相关的死亡证明,殡仪馆的骨灰也被人认领走,说明他家人都知道他已经去世。“
“其次,这个贴主所在ip跟他们家人的祖籍地址相差甚远。虽然不排除这个人曾经来过江海,跟他们一家人有过一面之缘,又或是从哪里听说他们家的事情,作为代笔。但我更倾向于他是习惯性代笔。”
江麟指着第三张图片,“宜业集团给男人的赔偿金,基本上都被他吃喝嫖赌光,一分钱没有剩下。男人死后两年里,他老婆一天打两份工维持女儿的正常生活。”
“但是我让林秘书去调查的时候,发现她前不久全款买了一套房,写在女儿名下,并且已经再婚。”
江麟摊开所有的理由,“有人在针对宜业,我相信这只是一碗开胃小凉菜。对方想做的大事还在后面,她并不着急将宜业一下子干垮,而是慢慢地将宜业的名誉肢解掉,最后在宜业难以纠正的时候,再一口吞掉。”
江烟垂眸看着摆放在桌子上的手机,环胸慵懒地坐在沙发上,不屑道:“这个小动作,不用调查那个女人的银行转账记录,我也能够猜到是谁这么不要脸。”
江麟:“我也猜到了。”
邵年年:“?”
“你们猜到什么了?”邵年年疑惑,怎么吃个瓜还要谜语人啊?
还能不能好了?
江烟见邵年年是真的好奇,弯着手指让人往自己这边靠,待邵年年的脸在自己面前后,眼眸轻敛,唇齿咫尺之间。
江烟看着邵年年好奇到快急死的小表情,心里突然起来钓着的意思,指尖轻捏上邵年年腰间坠下的钻石腰饰,将人往自己这边拉靠,唇瓣贴上邵年年的耳垂。
缓缓说道——
“就不告诉你,略略略。”
邵年年:“?!”
有病吧,这也值得把我叫过来?怎么不憋死你!
第88章
江麟也说不准江烟这种喜欢逗人的恶趣味是从哪里来的, 把猜到的名字和原因告诉邵年年,并不是一件多难的事。
但江烟非不,铁着心要去逗,结果就是买完衣服也不得消停。
换了身衣服, 先前的礼服和配饰被导购打包好放在一个纸皮袋子里, 邵年年轻呡唇, 等着车来, 对于站在自己身边的人,全然不想搭理。
幼不幼稚啊。
江烟倒是不在意,反正现在也没有节目组在录制,外面的人也没办法做阅读理解,各种证明她们之间有矛盾。
如果真有,也只是江烟日益增长的恶趣味跟邵年年逐渐暴露出的本性不匹配所导致的矛盾。
临别前, 江烟问江麟什么时候回沿海省。
江麟说:“今晚凌晨。”
“嗯,好好准备高考吧。这些事情有我帮忙盯着, 不用担心。老太婆子孙那么多,大多都蠢笨如猪, 不值得多上心。”
“我知道。”江麟上车前,看了眼站在一旁脚踢着地板的邵年年, 小声道:“你也别老是惹人生气,小心到时候把人气走,劝都劝不回来。”
“恩恩, 你赶紧走吧,你不是今天晚上的航班吗?这眼看着也没有几个星期高考了, 快点走。”
江烟对江麟说的事情不甚在意, 毕竟她隐瞒的的事情多得很。
在地里面几乎可以说是一个地雷一个坑,逗一下邵年年这种小事比起埋在土里面的地雷, 简直不要太小。
等江麟上车走后,商场门口就只剩下江烟和邵年年。
还没等江烟主动靠过去,邵年年眼角余光瞥到她有动静,幼稚地提着纸皮袋子往旁边站一点,毫不犹豫地朝着边角走。
两人极其幼稚地在台阶上面左右横走。
眼瞧着邵年年再转身就要撞墙上了,江烟才忙不迭地抓住人的袖子,笑道:“笨蛋,你再走是想要今天晚上去医院看脑袋上热搜吗?那么大一堵墙在这里,眼睛看不到吗?”
“这不是因为你一直往我这边挤,导致我眼睛只能看到你吗?”邵年年理直气壮地将所有的责任退回去给江烟,“这也怪我?关我什么事情啊!”
邵年年本来还等着江烟继续反驳自己,谁知道这话说出去以后,好一会儿没听到江烟出声,昂首看去,只看到背光而站的人面颊两侧带着醺红。
像是喝醉似的。
还没等邵年年出声询问,她们的车就开到商场门口。邵年年先上,江烟后上,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各占着一边座位。
回到酒店,邵年年先洗完澡,头发用毛巾包裹着,缩在沙发上面玩手机,顺便清理列表没来得及阅读的信息。
毕竟现在房间里面的自动摄影机是关闭的,节目组也不知道去哪了,反正进入商场之后,他们就没有跟在她们身后拍摄。
列表里有黎岁半夜睡不着发过来的短信,从家里面的花园花开得旺盛,再到宝贝被边牧骗着跳进泥坑,被黎渊嫌弃地用一次性手套提拎到小区宠物店洗澡,最后才嗫喏着问邵年年,“我怎么感觉我有点紧张啊?高考要是考得不好,邵女士会不会把我的头拧下来?”
邵年年本来想要安慰一番。
但想到邵宁女士的脾气,最后只能够委婉地跟自己亲妹妹说:“要不然还是努力考好点吧,毕竟酒店吃席和墓园祖坟吃席,你只能够二选一。”
要么升学宴,要么白事流水席。
邵女士基本不给第二个选项,尤其是黎岁原先的成绩并没多大问题,最近才猛地降下来,又花了那么多钱补习。这还不能够考上个好学校,邵女士会被气死。
想着,邵年年忽地想到上次被造黄谣的两个女生,先前的事情估计也就那样和稀泥地处理掉了。
她也没有听到黎岁说起两个女生相关的事情,不知道是好是坏。
“上次去接你,然后出事的两个小姑娘没事吧?”
黎岁刚被黎渊逼着吃完一个苹果,说是维生素多,补充身体健康,哪怕她白眼翻到天上,也没有人能够救她。
被“强权”压迫吃完后,黎岁拿起手机就看到姐姐给自己发的消息,还没来得及哀嚎,紧接着就看到对面新发来的。
黎岁紧抿着唇,神色冷漠又难看,许久才回复道:“不知道该怎么说,都很平静,好似那件事情没有发生过。”
“可是……”
黎岁想了下,最后还是没有把自己的感受发出去,随意打了个哈哈就把这件事情给遮盖了过去。
黎岁觉得很怪异,那种诡异就好像是海浪要涨潮之前,站在海边,你只能够看到一浪卷一浪的平静和不断吹拂过来的海风。
一切都安静祥和,但远处,海里面的东西,一点也看不清楚。
黎岁现在就是这样的感觉。
邵年年轻嗯一声,安慰着黎岁,让人好好准备考试,“你高考完,拍毕业照的这段时间里,我应该都在家里面!到时候陪你一起去。”
“好。”
邵年年退出去,点开聊天群组,才发现苏朝月已经把所有东西都打包完毕,房子也完成交接,虽然博士申请没能通过,但好在提前找到了个工作地方。
“我过几天回去,大家记得来接我哦。晚上我请大家吃泰餐。”
顾伊知最近不知道忙什么,回复消息都特别慢。
苏朝月这条消息挂了一整天,群里面也没有个人回复,最后还是得邵年年来。
“好啊,我手头上的工作正好也要结束了,到时候我去接你。”
“果然还是年宝爱我。某个人我没回来的时候,嘴上说着爱我爱我爱我,我回来以后,连消息都不回我,真的是过分至极。”
邵年年故意拱火,“是这样的,花心大萝卜的好朋友多得数都数不清,要真论起来排行来,我们两个人还不知道在她心里面排多少呢。”
“就是。” 苏朝月果断将群名改成——“狐朋狗友”。
“那狐朋记得到时候来接我,我这边还有点事情没处理好,等会儿还要出去一趟。至于狗友,就当她死了吧,没用的狗东西!”
“好。”
全部消息看了一遍,邵年年便盘腿坐在沙发上面开始想节目最后录制的阶段,要准备最后的录制了。
最开始节目组给的任务,邵年年回顾了一下,真的是一点都没有完成呢。
不过这显然没关系,因为导演没有说卡,也没有过来跟她们说这样做不行,任由她们发挥,没有一点点的阻挠。
收尾阶段的录制,邵年年觉得一开始给出的任务其实还挺困难的,毕竟她已经猜出来江烟拿到的身份卡是什么。
老师跟大学生。
这种关系角色卡,怎么演出任务卡说的分离忧伤啊。往小调,肯定不能过审,到时候还要被网友拉出来审判;往大了说,又没办法回归到恋综的题目上。
邵年年想了好久,也没有找到合适的解决方法。
她在沙发上面坐了许久,才发现江烟一直待在浴室里面没有出来,松开包裹头发的毛巾,任由湿漉漉、弯曲的头发搭在脸颊边,趿拉着拖鞋走到浴室门口敲门。
“你在里面做什么啊?怎么那么久还没有出来啊?”
“有点事情,在打电话。”江烟压低声音,跟站在外面的邵年年说:“你先睡吧,明天早上我叫你起来。”
“好。”邵年年没觉得这中间有什么奇怪的,毕竟江烟的工作也不轻松,估计是杨扬有事情找江烟,又不好被自己听到,所以才在厕所里面待这么久。
邵年年看着时间,将头发吹干后,就躺床上睡觉。
不知不觉,眼皮子就逐渐沉重,也顾不上问厕所里面的江烟节目最后要怎么度过。
翌日,邵年年一觉睡到自然醒,既没有江烟过来闹她,将她从床上面叫醒,也没有节目组的工作人员过来敲门,扰民。
睡醒的时候,邵年年心里面还莫名有些慌张——这真的没有迟到吗?感觉已经过了节目录制的时间。
邵年年慌张地掀开被子爬起来,刚走两步,她才发现房间里面有哪里不对劲。
衣服已经收拾干净,摊开的行李箱也被拉好放在角落,本应该在房间里面的江烟却不在。
邵年年喊了两声,在大套房里面来回找了好几遍,都没有看到江烟的身影,不由地紧张起来,走回床边去摸自己的手机。
手机亮起,才发现江烟给自己发了消息。
“我在楼下吃早餐,晚点给你带点上去,你要是醒了就在房间里面玩手机,不用下来找我了。”
下一条是,“节目暂停录制,我们今天回沿海。”
回沿海?
邵年年微愣,坐在床沿边上,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今天就回沿海吗?为什么啊?节目怎么暂停录制了?”
邵年年搞不懂发生什么事情就要暂停节目录制,毕竟昨天还好好的,退出聊天框,邵年年就去找高慧问清楚。
毕竟节目没有录完,那就意味着合同没有履行完成,责任划分还是要弄清楚的。
谁知道她刚点进去,高慧就有消息过来。
“江烟那边已经帮你订好飞机票,你直接跟她回来。节目那边的事情跟我们没有多大的关系,不用担心。”
“赔付款的事情有杨扬帮忙解决。”高慧想了下,说:“回来以后,给你报了个健身房,到时候你跟霍绿绿一起去。”
“我就一个没看住,霍绿绿从楼上滚下来,把腿给摔了……你去锻炼身体,她去健身房复健。你帮我好好监督她,要不然她腿摔断,估计都不会认真对待。”
邵年年想到霍绿绿前段时间在群里面喊开黑开黑的频率,相比之前的确很频繁。
但她没想到霍绿绿竟然是把腿摔断了。
“腿摔断了,游戏月卡签到也不断,王者开黑上星耀,李白省标,分手厨房满星……绿绿也是有够拼的。”
邵年年翻了一下霍绿绿的朋友圈,陷入沉默。
这就是,肝佬的魅力吗?
高慧皮笑肉不笑,“别说了,摔断腿在医院第一时间让我把她的宝贝游戏本送医院……但凡她对工作也上点心,也不至于这么久还在四大花瓶美人的评选里待着。”
莫名被射中膝盖的邵年年:“……”
“你在骂谁?”
勤快,但仍然头戴花瓶美人称号的邵年年:“我多少是有点不服气的,凭什么叫我是花瓶啊!”
她的成就虽然没有前面的花耀眼,但是横向比对四大花瓶美人,这是在羞辱谁啊!
她手握大爆剧的好吧!
高慧熟稔地给炸毛的猫梳毛,“你是领头的,是四大花瓶之首。这个称号绝对是其他花家故意扣你头上的,总不好单独给你封个称号吧。”
“难不成你想要叫单花?还是叫独花?”
邵年年沉默一会儿,“我叫哇唧唧花。”
“啊?”
“就是那个干了很多活,但是跟没干差不多的破公司。”
出走半生,归来仍是素人。
第89章
邵年年一直到上飞机, 才知道为什么节目不能够录制。这件事情还得跟昨天晚上的宴会挂钩。
昨天江烟带节目组摄影团队过去,并没有跟老太太那边的人沟通,本来是严禁外来摄影入内的,但管事的看到江烟, 还以为是老太太安排的, 也没有问, 就直接让人进来了, 事后才知道自己捅了大篓子。
老太太那么好脸面的人,被江烟气了个够呛,还没打电话给江烟的母亲,责怪对方怎么教育孩子的,就被平时亲近的后辈递过手机,看到了改改挂在热搜上的江家。
吓得她浑身冒冷汗。
老太太忙不迭地找人去把热搜撤销来, 连带着那些视频信息也全部删掉。
昨天晚上江烟就一直在厕所里面挨“训”,这个训话自然不会是老太太打过来的, 而是江烟的母亲——江漪。
江漪让江烟退出节目录制,将这件事情摆平, 把外面的舆论压住,有什么事情都等她回来之后再说。
如果是老太太打电话来, 江烟还能够大不敬地怼回去。可对面的人是江漪,她气不顺也要咬牙将这些闷气给吞进去。当然,江烟没有把自己和江漪的对话告诉邵年年, 这些事情跟她无关,就算气不顺, 江漪名上还顶着她亲妈的头衔。
“我就不送你回家了。”江烟帮邵年年推着行李箱, 走在她身边,走两步又停下来, 帮邵年年整理好脸颊边睡乱的发丝。
邵年年睡觉算不上老实,在飞机上套着颈枕硬是从右边滚到左边,最后大半个人斜着睡到江烟身上才算舒服,明明中间有个横杆,邵年年却跟没感觉一样。
要不是江烟多跟空姐拿了一个小毯子叠起来放到邵年年的腰后面,指不定刚刚下飞机的时候就喊疼了。
“啊,那你去哪?”
“我最近这段时间有事,估计要有一段时间不在。”江烟忙道:“放心吧,合同的事情有杨扬跟高慧弄,这段时间你就好好在家里面休息,注意安全。”
邵年年虽然心有疑惑,但什么也没说,点头应了声好。
两人出了vip通道,进入地下停车场就分开。
高慧开车过来接邵年年回家,因为前段时间邵年年提了大部分东西回老宅,自己的猫也在老宅,高慧自然是将人送到邵女士那边去。
“我给你约了健身老师和中医,这段时间你正好在家好好调理身体。”
回来的时候,江烟也跟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听到中医两个字,邵年年还是忍不住微微蹙眉,看着帮自己提拎行李下来的高慧,撒娇道:“健身可以,中医能不能就算了?中医太恐怖了……”
邵年年体寒湿气重,又因为职业原因,经常会突然节食,饿着肚子做运动。不拍戏,没有高慧在旁边约束她,又不节制。身体长期处于亚健康状态,邵蕴之前也带她去中医馆看过,艾灸、推拿、针灸,能做的理疗都做过,但身体日积月累的病症,显然不是短时间内能够调理好的。
邵年年怕疼,之前要不是邵蕴压着她去,她死都不会去中医馆的。
“不行。”高慧果断回绝,“既然是调理身体,那肯定是要一步到位。”
“而且这件事情又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
江烟因为这件事情找上高慧的时候,在办公室里面坐挑选新剧本的高慧心里面就已经有了答案。
下一秒,高慧就坦白地跟江烟说:“如果只有我一个人监督她的话,年年肯定会偷奸耍滑,所以到时候还是得把你搬出来。”
“而且这件事情也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隐瞒吧?你本意也是为她好。”
虽然高慧不明白江烟这是唱的哪一出戏,怎么突然就说起邵年年的身体健康问题。
可是钱不用自己出,老师和医生也是最好的,这种条件高慧真的很难拒绝。最后江烟也只是一句“你先哄着她去,尽量别把我捅出去吧。”
结果刚开始,高慧就没忍住把江烟给搬出来。
要不然祖宗能够一百零八个借口不去。
邵年年一愣,“啊,不是你自愿给我找的啊?江烟干嘛给我找医生?我身体不健康吗?”
说着,邵年年还在原地自转了一圈,越想越觉得自己哪哪都好,吃嘛嘛香,怎么也不至于让江烟给自己找健身教练跟医生吧。
“我怎么知道,你不知道自己去问她啊。”高慧帮人把东西放到门口,看着邵年年进了家门后,才开车离去。
邵年年一进门,趴在客厅里面吹空调的两狗一猫慵懒地看了眼从门口进来的人,眼皮子轻抬,也没有先前那么热情的迎接,夏天它们懒到连尾巴都不想摇晃一下。
邵年年将行李箱扔在楼下,自己爬上楼洗了个澡,吹干头发,舒服地窝在空调房里面睡觉。至于高慧让她去问江烟的事情,暂且被她抛在脑后。
等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邵年年才去摸手机,精准无误地找到江烟的联系方式,发消息过去。
“干嘛突然想起来给我找健身老师跟医生?我觉得我挺健康的……可不可以去健身,但是不去看中医啊。”
那边也不知道在忙什么,回消息倒是挺快的。
有可能是因为回复的话语十分简洁明了。
“不行。”紧跟着,“两个都要好好完成。”
“老师那边有档案记录,每天都会发我手机上,请勿偷懒。”
邵年年:“???”
邵年年捧着手机,纤细的双腿夹着柔软的被子在床上面翻了个身,“你那边有什么大事吗?自己注意安全,如果有问题记得跟我说。”
“好。”江烟猜到邵年年估计刚醒,要不然绝对不会这个时候才来问她健身的事,“放心吧,等我结束,我就去找你。”
“嗯嗯。”
明明江烟发过来的没有甜言蜜语,但是也让邵年年心里泛着甜。
哪怕刚开始签这个合约的时候,还有些难过,现在潜意识也仍然在告诉她真相是假。
然而没有关系。
今朝有酒今朝醉,不管如何,江烟现在名义上的女朋友就只有她一个人。只要她想,她就是真的,不过是差句话的事。
江烟坐在长餐桌的一端,身边的装饰色调昏沉黯淡,极大的压抑感铺面而来,和江烟自己平层的装修对比,两个极端;这套房子阴沉的让人难受,南向本应该是采光最好的位置,但这套房子就像是入不了光尘,全靠房间里黯淡的灯光,勉强维持着视野。
江烟的则是白,白得刺眼,简洁干净,好似随时都能够收拾东西走人。
江烟玩着手机,回复着邵年年的消息,没有将多少注意力放在江漪身上。这也是江烟自成年后,第二次跟江漪吵架。
“你摆出这个态度是什么意思?你觉得自己没错?”江漪面色阴沉,“你知道你的任性行为给大家带来了多少麻烦吗?给整个江家蒙受多少污点?”
“平时你那些破事,我也懒得管你,但我从来没想过你已经放肆到这种地步,敢公然跟长辈们拍桌叫板!江烟,你越活越过去是吧!”
这些话,已经是江漪骂过比较轻微的话,更难听的话早就被江烟自我过滤掉。
根本伤害不到她。
等江漪全部说完后,江烟将手机放在桌子上,指尖紧压在桌面,指甲边缘压进软肉中,发疼,但显然没有江漪维护他人,反过来责备自己更疼的事。
“说完了吧。”江烟面上平静,指腹全抵着桌面不自觉地用着力气,像是在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我有女朋友了,如果你想见,我就带回来给你见。如果不想,之后过节过年我应该都不会回来。”
“因为这件事情我觉得我有哪里做错,是你从头到尾一直妄图把我当小孩子一样控制。”
江烟平静地看着江漪,“江漪,我变成现在这样,你要负担百分之五十的责任。”
“作为母亲,你觉得你做得很称职吗?”
母女之间的对歭让整个家里面的气压变低,周边的佣人没人出声。
江烟知道江漪最怕自己说她没有做过一个好母亲。
实际上也的确如此。
之前,江烟可能还会心软低头,跟江漪维持母亲情;但现在,江烟觉得自己之前所做的,所心软的,都是江漪拿着她对母爱的向往和珍惜进行伤害的一种方式。
江烟自知江漪叫她回来,是为了给老太太一个交代。这个交代就是抄书,把江家自翊风雅传统的那套拿来体罚,体面又折磨人。
的确是老太太惯用的手段。
江烟站起身,准备上楼回房间,就听到身后的江漪冷声道:“你那女朋友跟你不过是合同关系,如果你没有江家身份,不倚靠着江家的资源,她凭什么看上你?”
“没了江家给你的这些,你不是一个空有容貌,严重的心理疾病患者。”
“她避你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喜欢上你?”
·
高考前夕是没日没夜的大雨,黎岁紧张了好几天,结果临考试前一天拿了小书包就回学校住宿。
邵年年穿着睡裙站在门口送她。
倾盆大雨,稍微往外面走一点都被飘雨弄湿腿。
邵年年抱着宝贝,一脚抬起拦住家里两条蠢蠢欲动,想往外面跑的狗。
“考试顺利,我就不送你啦!爸送你去,外面雨好大,又热又大,我受不了。”
邵年年蔫蔫的,睡裙没遮住的地方还能够看到白皙肌肤上留下的青紫痕迹。
都是中医给她刮出来的,稍微动一下都疼得很。
每次去理疗,邵年年都咬着牙,抓紧床,在心里给自己喊:“五百一小时,五百一小时,五百一小时。”
这么贵的东西,死都要撑下去。
黎岁嗯嗯两声,就算知道,忙回首让邵年年回去,“外面雨大,你又刚理疗完,能不能注意保暖?你小心寒气入体,接下来半年天天去!”
“乌鸦嘴。”邵年年没好气地白了眼黎岁,轻啧声,但脚还是很诚实地往门内缩了下,
黎渊撑伞将黎岁送上后座,转身让邵年年记得把砂锅里的玉米排骨汤喝掉,“明天我要开庭,今晚不回来,你自己注意安全。”
“好。”
等车开出视线范围内,邵年年才慢悠悠地收回视线,刚想转身进屋,就瞧见一个人站得不远。
但是大雨太大,模糊视线。
雨幕宛如薄雾,将她和人影相隔开来。
还没等她再仔细看看,那人就撑着伞走了,没站在原地。
邵年年觉得奇怪,抱着宝贝在原地站了会儿,见那人没有回来,便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她忙得连微信都没时间回我,怎么可能是她啊。”
真是想多了。
邵年年这段时间跟江烟的联系仅限于早安晚安,再多聊几句,对方就跟在山旮旯里一样接收不到消息,失去联系。
“到底做什么这么忙?”她也没看到江烟最近有活动啊!
第90章
邵年年再见到江烟, 已经是高考结束,黎岁准备拍毕业照的时候。
黎岁拍毕业照,全家出动,除了胆子小的宝贝被放在家里面。
邵蕴坐在副驾驶位, 略微嫌弃地看向黎岁, “你拍个毕业照, 还折腾我们一大家子出发, 连带着家里两条狗都要被你从窝里薅醒,你是真仗着刚高考完大家不敢打你是吧。”
后座坐着两人两狗,尤其是德牧跟边牧的成年体都不算小,一下子就显得万分拥挤。
黎岁嘿嘿两声,穿着校服薅了一把边牧的脑袋,“难得大家都有空, 当然是要拍个全家福啊!要不是宝贝是猫,胆子小, 也把它薅出来一起拍了。”
“不过也没有关系,到时候我把宝贝p上去也行。”
邵年年穿着运动装, 闻言慢吞吞道:“放过我的猫吧,她不是很想跟小姨拍照。”
“能不能讲点道理啊!”黎岁嚷嚷着, 也没有理她,嘴上说着生气,撸狗的动作却没有停下来过。
三蕴今天高三统一拍毕业照, 遇上周六,高一高二上午上自习, 隔着一个小操场, 教学楼的窗户边趴满了学生,一整片区域吵吵闹闹, 像是把菜市场搬进了学校。
邵年年给家里两只狗套背绳的功夫,黎岁就已经从车上开门下去,跟同班同学走到一块,朝她们摆摆手转身就跑。
邵年年为了安全,还是戴上了墨镜,牵着两条狗下去,周边停车场都是学生跟家长,还有很小的小朋友。她担心狗狗会吓到人,干脆让黎渊跟邵蕴先走,等会儿她再过去找他们。
邵蕴从车后尾箱将早就准备好的大捧鲜花抱出来,黄灿灿一片,意味美好前途。
“我都跟她说了不要带狗过来,非不听,任性得很。”邵蕴摸摸自家狗子的脑袋,“真的是不知道她这个性格到底像谁,惹得人烦。”
“生都生了。”黎渊无奈道:“也不能再塞回去,凑合养着吧。”
“哎,那年年你自己注意安全啊。她们今天拍毕业照在足球场那边,就是小钟礼堂那个足球场,不是宿舍那个。”
邵蕴叮嘱两句,不放心地五步一回头,生怕自己没看住,邵年年等会儿就被粉丝认出来,团团围住在道路中间就麻烦了。
邵年年显然也想到这一点,现在正是人流量最大的时候,本来带着两条狗过来就已经够显眼,要是还带着狗站在正中间,那就是摆明要当显眼包。
为了安全,邵年年牵着两条大狗绕到学校停车场后面,那里种了一片法国梧桐,传说中几万一棵的贵树。大概是学校担心学生恶意破坏校园树木,还给每个品种的树木挂上了身价牌,一边介绍树木的产地,一边隐隐约约地炫耀着每棵树都价值千金。
法国梧桐养了好些年,邵年年在三蕴读书的时候就在。
她坐在石板凳上,抓着牵引绳,从外套口袋里将手机掏出来,没有看到熟悉头像发过来的消息。
真的是奇怪……
不是商务活动,难不成是私人行程?就算是私人行程,也不至于跟网络掉线一样啊。邵年年问杨扬,对方也说不知道江烟的去向。
无奈之下,邵年年只能够通过微信跟江烟联系,因为打电话对方也一直处于占线状态。江烟看到也不会回电话。
这种若离若离的失落感,让邵年年有些生气,但又无可奈何。
三蕴整个学校是依山而建,算是把矮山开发了一半。哪怕现在是夏天,在风和绿荫的加持下,邵年年能感受到一丝凉意。
想了下,她还是发消息给江烟。
“我今天在三蕴。”
“你要是心里面揣着事情,可以来找我……我可以提供帮助。”
邵年年欲盖弥彰地补充一句,“看在恋爱合同,还有你给我的资源上,我可以免费当情绪垃圾桶。”
消息发出去后,邵年年还不由地紧张了下,好一会儿没有收到对面的消息,紧张的心情也荡然无存。
其实同样的话,她前些天也发过,但江烟那边只有一个简单的“好”字,好似忽视掉了邵年年提出的建议。
又等了会儿,手机还是没有消息进来,邵年年泄气地将手机放回外套口袋里。
许是趴坐在身边的两条狗子感受到她情绪的波动,纷纷起身围着她轻蹭,墨蓝色的休闲裤蹭上微硬的狗毛,拍都拍不掉,更不用说她稍微有点动静,狗子就疯了一样蹭上来。
把她的“嫌弃”当成了游戏,拍一下,蹭一下。
到最后邵年年直接选择摆烂。
“行吧行吧,你们就会欺负我!”邵年年咬牙狠搓着两个狗头,越想越觉得江烟这人也狗得很,“你们两真正的主人不会是江烟吧?”
“她也是狗,到现在还没有回我消息。”
“真不把人的关心当回事是吧!”过分死了。
邵年年气愤得很,摸着大狗的手忽地停下来,自言自语道:“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啊?嘟嘟嘟——”
邵年年刚说完,就想起来自己最近因为健身老师每天打电话催她去上课,之前的铃声听久了莫名地心脏疼,就关掉了铃声换成震动模式。
现在是她外套口袋里的手机在响。
掏出来,大面积黑色中间是江烟的头像,显示语音来电。
邵年年没有任何犹豫地接下来,可心情依旧不好,刚想说——“你还记得给我打电话啊!”
就听到江烟那头风吹树叶飒飒作响的声音很大。
连带着自己的回声一起。
“你约我出来的话还作数吗?”
邵年年垂眸看着家里两条笨狗,琢磨着晚点让黎岁她们带着狗回去就好,自己轻装上阵,反倒更轻松些。
“作数。”
“好,那你现在转身。”江烟的声音很近,近到让邵年年怀疑周边的梧桐是传音器。
坐在石凳上的邵年年转身朝后面看去——江烟比前些天跟她分开时要憔悴些,但眸光熠熠,手里捧着一束曼塔玫瑰。
江烟穿得也很休闲,远远望过去,她和邵年年身上衣服的配色倒是自成一套,不过是互换了上下衣的颜色。
邵年年干眨着眼看着江烟朝自己靠近,原先趴在她脚边的两条狗在看到江烟过来后,还乖巧地挪动了自己的位置,把邵年年身边的石凳子让了出来。
“你……不会是一早就打算来吧?”邵年年想到自己方才发的那些东西,不由地面热起来,垂眸看着江烟手中的曼塔玫瑰,指着问:“你带给岁岁的?”
“嗯?”
江烟否定道:“不是,这是给你的。”
“给我的?”邵年年琢磨着哪里不对,“不是过年,也不是过节,干嘛给我送花啊。”
江烟微愣。
她没想过这个问题,只是刚好今天想通,决定来找邵年年;刚好路过楼下花店,橱窗里摆着这束花,觉得好看;刚好停车,抬头看到坐在小坡石凳上的邵年年。
一切都是刚好。
江烟将花送出去,而后飞快地蹲下身去摸昂首蹭她小腿的德牧。
“送你的毕业花束。”
邵年年笑道:“那也太晚了。我大学毕业都三年了,往前推,高中毕业都七年了。”
“哪有人这样补毕业礼物的啊?”
手心里是隔着一层粗糙毛发的暖肉,德牧乖巧躺地,就跟他主人一样。
听话、乖巧,还可爱。
哪怕它是一只大狗。
江烟嘴角轻扬,“我啊。”
“我开创的先例。”魔.蝎`小`说 M`o`x`i`e`x`s. c`o`m